33.武田家中竟平稳
“我主源朝臣武田入道信玄公已于四日前在甲斐府中生遐，特此知会下马殿下。”
殿下跪坐着一名约莫六十岁的老者，说来也是大家的熟人，大熊备前守朝秀。原越后国箕冠城主，现武田氏甲斐中军旗本中营直属足轻大将，骑马一十二骑，奉公三十五骑，足轻一百五十众的大将。
这位原本越后的中枢大臣，在武田氏也受到了武田信玄的赏识。通过在军事作战、内政财税上的各种施展，早就已经在武田家臣团中占据不低的位置。
上次砥石城合战，由于武田信玄困守城下十余日，军粮不继。极为巧合的派遣大熊朝秀回骏河和甲斐筹措粮草，向前线葛尾城以及砥石城输送。
不仅逃出升天，还使得手下指挥的兵力丝毫未损。在甲斐众遭到腰斩一般的痛歼之后，这支完整的小兵团，也成了炙手可热的强权。
等他在骏河筹措了一些米豆，准备往信浓去的时候，武田义信狼狈不堪的逃了回来。凄凄惶惶，丢盔弃甲，人马离散。
大熊朝秀那是拥立了上杉谦信的大佬，如果不是他和本庄实乃、直江景纲等人的支持，上杉谦信没有那么快坐上越后国主的宝座。
如今一个新的拥立机会摆在他面前，这位仁兄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甲斐足轻武士们交给了武田义信，然后把武田信玄命他筹措的军粮一股脑儿都送给了武田义信。
这位仁兄的政治投资大成功！
武田义信靠着这些甲斐兵，还有原本供应二万三千大军的钱粮，很快就拉起人马进发至富士山，作出驰援甲斐的姿态。
很自然的，身边正缺参谋长的武田义信对这位给兵给钱的大佬爱不释手，立刻引为心腹。继饭富虎昌之后，武田义信身边又多了一位能谋善断的老将。
尤其是义信本人在武田信玄昏迷这段时间，几乎毫不出错。收拾人心，安定百姓，连接北条等等举措想必完全都是出自眼前这位年近六旬的老将。
原来义信背后的能人是这位！
“我已知晓，会派遣家中重臣前去吊唁！”山内太郎说了一句程序式的回复。
“那在下便告退了！”大熊朝秀弯腰行礼，准备离开。
“备前且慢！”小平太开口拦了一句。
“不知藤原弹正有何事？”
“不知备前现任何职？”
“忝任甲斐段钱方，勘定奉行，小山城主。”
果然，不仅是在甲斐获得了领地知行，甚至还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城堡。甲斐的财政大权也被武田义信交给了这位，真心腹也！
送人家离开，山内重臣们也议论了起来。
虽然大多已经知道武田信玄去世的消息，但是实际看到武田家派来的哀信使，还是有些感触的。多少年了，甲斐的老虎终于被山内家给捶死了。
真的不容易！
对于武田义信顺利继位，大家自然是不乐见其成的。预料中的兄友弟恭大内讧没有发生，或者说暂时没有发生。
武田家从大丧败的溃局中如此之快的苏醒过来，开始关起门来舔舐伤口，也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遥想当年上杉宪政在神流川合战，一战讨死有名姓武士五十余人，足轻大将讨死十一员。损失和这次武田氏差相仿佛，结果就人心动摇，处处烽火。还没扛多久，上杉宪政就弃城而走，往依古河足利将军。最后甚至直接跑去了越后上杉谦信处，完全抛弃了领地。
而武田不同，照样抱着团。山内家虽然还没有展开调略，但是也没有任何一个二五仔主动跳出来联络山内，愿意做内应。
要知道，上杉宪政还没跑，他的马众就开始向北条氏康投诚，甚至作为人质的老婆儿子都不要了，也要跑出城去向北条氏康献媚。
武田氏在甲斐的统治之稳固可见一斑，武田氏在甲斐的得人心也展露无余。
原本历史上武田家最大的二五仔木曾义昌，如今在山内家麾下，正干的好好地。一直怀抱着哪天山内太郎夭折，他拥立自己的大侄子起兵争位的想法。
只要山内家不出什么大事，折损了实力，木曾义昌绝对不会生出任何反意。毕竟手握山内义胜次子，木曾氏继子这样一个大宝贝，干嘛要背着逆名起来反叛。
好好做人不行吗？
至于穴山信君和小山田信茂，穴山信君早就把注压在了武田义信身上。现在武田义信继位，穴山信君毫无疑问的开始担任武田氏一门亲类众笔头家老，以及武田义信的副将，成为了武田中枢的大员。他完全没有反叛的必要，也没有反叛的理由。
小山田信茂原本还兼任着北条氏的他国众，和北条打得火热。如今八王子被封给了山县昌景，小山田氏被武田本领和山县昌景两面围住，南北都是大山。
你叫他叛乱，是让他中心开花？
我看身陷重围差不太多！
就算山内家联络他们，他们也不会响应，甚至可能嗤之以鼻。当然如果山内军能够兵临踯躅崎馆城下，那时候嘛，作为具有半独立性的大国人，心思活络起来倒有可能。
这么一看内有辅臣，外有强援，武田氏还是固若金汤？
有些意外，真的有些意外！
虽然实力折损的相当巨大，但是反而把所有伸出去的手指给缩回了甲斐，到是同心同德应对起外敌来。
至于被山县昌景看管着的诹访胜赖，以小平太的看法，这位可能真的活不了太久。
山县昌景固然是勇猛无畏的耿直大将，但他同时也是永远拥护武田家的大将。武田义信既然做了武田氏的家督，那武田义信就等于武田家。
诹访胜赖的性命也就真的进入倒计时了！
信玄死前如此安排，恐怕所求的也无非就是一个心里安慰，明知道权力的斗争是你死我活，是毫不留情的。何况还不是一个母亲的亲兄弟？真的指望兄友弟恭是不可能的。
难道明年还真要堂堂正正的往甲斐打过去？
34.义昭信长亲无间
山内主计以山内太郎叔祖父的身份，冒着大雪赶往甲斐。这种时候到是山内主计的身份更高贵些，人家是正经的清和源氏足利一门众。小平太就是担任家中的执权，在武家身份上还是远远低于山内主计的。
自然而然，在丧礼这种比较正式的场合，相对更看重的还是身份等级这一类的东西。就和山内义治去世时，武田氏派遣的就是武田信廉和山本勘助两人。信廉作为信玄的亲弟，可以称得上身份贵重，即使他的领地远低于香阪弹正或者山县昌景。
没有发生什么哭周瑜之类的事情，按照武田信玄的遗愿，他被装入大瓮之中沉入诹访湖底。另外在惠林寺设下衣冠冢，将平生所使用的盔甲、宝刀、马鞍、军配等一概供奉给寺院。不允许操办盛大的丧礼，节省军资金。
但是武田义信还是没有完全遵守他的遗愿，起码丧礼还是办的极为隆重的。不然怎么收拢甲斐旧家臣的人心？
很显然如今骏河的家臣是完全站在武田义信一方，甲斐的家臣则是承认了既成事实，至于诹访的家臣，信玄临死之前大清洗了一波，武田信丰暂时镇的住场面。
另外就是小平太回来以后，就立刻联络的寿桂尼，对于武田信玄的死她还是欣喜万分的。但是对于山内家希望她领导残余的今川氏旧臣发动一场里应外合的叛乱，老尼姑还是犹豫不决。
不可否认的，由于武田义信在骏河经年累月的经营，很是有一批骏河人已经识时务的站在了他的身后。
如今这些人水涨船高，都进入甲斐的政治中枢。这是封建君王统治不了避免的事情，君主们肯定用最先支持自己的亲信，俗称从龙有功之臣。
这也在之后导致了部分甲斐的旧家臣，被“高升”到骏河各郡各乡担任郡司代官。武田氏在骏河的统治力量并没有衰弱多少，甚至可能忠诚度还有所上升。
另一方面就是遭遇了砥石城毁灭性的战败之后，不论是诹访众还是甲斐众，都遭到了相当的打击。很多武士的家门都被灭绝了，无数奉公众军役众死在了山内军骑兵的蹄下。
而冈部正纲、冈部元信、安倍元真等人统帅的骏河众，快乐着呢。小平太炮声一响，砥石众全力一冲，哗的一下就溃散了。四千多人囫囵个的，几乎没什么损失，就一路小跑回了骏河国。
如今的局面就是可以提供出五至六千大军的骏河国，在武田氏内的地位出现了相当的变化。这不体现在职位的实际变动上，而是体现在骏河众的武士可以和甲斐众的武士平起平坐上。
武田义信在此风雨飘摇之际，诹访众既然不可信任，那为了抵抗山内家必然的入侵，他必须依靠骏河的力量。不管骏河众多么的不堪，也改变不了他多达五六千众的事实。
这时候任何一个士兵对武田家而言都是宝贵的，都不能够等闲待之。
你让腰杆已经挺硬了的骏河武士，起来大干一场，不是那么简单了。就算寿桂尼都感觉自己没有办法能够煽动起太多人手。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就是武田家如今最恰当的形容！
这年头想要彻底覆灭一家大名真的是太难了，即使后来织田信长第一次攻灭朝仓氏，实际上朝仓景镜和朝仓景健还是活蹦乱跳的，不仅所领安堵还得到了织田信长的赏赐。
等于越前国还是那个越前国，实际统治的领主，还是当年的朝仓氏。这不会因为这帮人改苗字为土桥（信镜）和安居有什么区别，就算是织田信长这般枭雄还是要妥协。
想来想去，六角家是灭亡了，可是像什么蒲生氏、青地氏之类的国人，活蹦乱跳的。浅井氏也灭亡了，可是宫部氏、藤堂氏这些国人照样活得好好的。
也就武田家，信长下的命令是完全不留余地的武田讨捕令，凡是出仕过武田氏的一律捕杀。完全是以放弃动员此地所有军事能力的方式，以求得能够实际占据甲斐。
山内氏对于武田氏的攻略，可能还有骨头要啃。
倒是另一边，织田信长与足利义昭两个人好的如胶似漆。首先是织田信长十分懂分寸，把在山城、摄津、近江等地原本被三好三人众所侵占的幕府御料所全部归还给了足利义昭。
使得足利义昭在秋收后，一下子钱包鼓胀了起来。不仅是收编了原来的洛阳町火消，还一路提拔了自己原本的班底和仍旧忠心幕府，在三好作逆时没有依附足利义荣的奉公众。
比如小平太当年在京时见过的静空大和尚，不离不弃一直护卫在足利义昭身边。这次一下子被任命为洛阳等持院座主，虽然是出家人，但却实际上负责了足利义昭的近卫，洛阳哪个人不称他一声静空上人。
又比如尾崎兵库助政资，一路流浪和足利义昭风风雨雨归来。如今担任御供众，负责足利义昭的出行，在奉公众中算是头一份了。
所有跟着足利义昭一路吃苦过来的四五十人，如今都是高官得做，厚禄得拿。
织田信长则在马不停蹄的半年多征战后，终于彻底平定了南近江地区的六角余孽。足利义昭对于稳定洛阳局势，又拥立他上洛的织田信长爱不释手。
再度加封织田信长为草津奉行以及白河所别当，把琵琶湖边又一个大集镇，以及东国进入洛阳的第一个关所都交给了织田信长。
两个人亲的和蜜里调油似的，足利义昭摸清了织田信长的套路，原来这是一个好利之徒！给钱就得了！
虽然足利义昭没钱，但是足利义昭有任命天下津凑的代官之权。他如今看信长要打下哪里了，就把哪里的大町镇赐封给信长，两个人配合无间。一个给名分，一个拿实利。
而洛阳也在足利义昭以及一票幕臣的治理下，开始恢复起来。幕府的机构也大致上全部重建，甚至还扩张了不少。
除了浅井长政上万人跟着信长打了半年，就捞着半个郡，气的借口士兵归乡心切直接走人之外，没有任何冲突发生。
35.诸位请议平甲策
信长说是拥立将军的天下第一人，但是他的领地说到底不过就是尾张、美浓两国，北伊势半国，三河的松平家康是臣从大名，北近江的浅井长政是盟友响应他上洛。
南近江的领地由于国人们大面积的投诚，实际上直属于信长的根本没多少。加上六角义贤六角义治还在甲贺郡持续的发动着抵抗运动，即使南近江降服也不能大规模调兵。
山城国的御料所和洛阳城本身都交给了足利义昭，虽然也派遣了村井贞胜、明智光秀、木下秀吉等奉行，但实际上更多的是表明存在感，联络朝廷和幕府。并不能在实质的兵力上为织田信长，带来加成。
要知道当初大内义兴上洛可是兼挑七国守护职，占据对明朝贡贸易以及走私贸易的巨额利润。中国两道以及北九州各国，一呼百应。
细川政元那更是号令半个畿内，外加半个西国。身肩幕府管领执权之大位，甚至直接废立将军。已经到了“只知细川管领、不知足利将军”的地步。
而此时此刻的织田信长还没有实行日后号称的所谓“兵农分离”，家臣们虽然和他从清须城到小牧山城，又从小牧山城到岐阜城，“家臣集住”的政策实行的益发顺手。
至于“刀狩令”，这个东西有争议。反正小平太还没听说织田信长发布过这样遍及全领的命令。只有在收缴寺院武器，打击国人豪强的时候，才有些类似的命令。
与整个战国时代其他的大名相同，信长五万大军，能跟着他一年到头从早到晚征战不休的，也就万把人。这万把人岐阜城要留守吧，小牧山城要留守吧，北伊势要派人弹压吧，洛阳也要留着那么五百一千人显示存在感吧。
各地的关所，官厅也要有奔走的足轻吧。各位贵人殿下身边，也要有侍从护卫吧。七搞八搞，那么一算，信长身边能够有四五千常备兵算是好的了。
就这还是他从那古野城开始，三十五十，一百二百，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当初稻生原合战的时候，小平太可是亲眼看见他麾下只有五六百直属兵力的窘迫样子。什么赤母衣众、黑母衣众，那时候都是没影儿的事，对于当时穷鬼一样的信长，想都不敢想。
所以信长也难，难得很。大津、、白河、草津虽然都归属于他的管辖，但面对连年的战事，再多的钱也不经烧，何况他还刚接手，没有山一样的钱呢。
不拉着他的三河弟弟以及近江弟弟，怎么应付得了战事？
偏偏（这条时间线上）如今的三河弟弟松平家康还很幼小，三河总一揆虽然平定，各地的刺头也大致削平。可是嘛，区区西三河半国，哪里能支援的起松平家康在畿内征战半年以上。不管织田信长乐不乐意，他都要回三河去。
那么既然畿内一定要平定，只能仰赖就近在北近江的浅井弟弟，谁叫你娶了人家天下第一美女的妹妹呢？
说好的两个郡只给了半个，还要出力替你打半年的仗。关键是浅井军也是大部分征召兵，人家要回家种地的，不然明年就要饿死。
浅井长政第一次对织田信长生出怨恨！
无可避免！
兵力捉襟见肘的信长，甚至还来了一封信，能不能让东三河的鹈殿长照等附属于山内氏的国人们，明年一起和他去攻打南伊势北家，可以由他负担粮草军资，该有的赏赐也分文不少。
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得，只看他表面光鲜，背地里不知道多少辛酸。
“大家议一议把，尾张弹正送信来了。”山内主计从武田家回来，又马不停蹄的继续主持连判众的会议。
小平太没有坐在屋子里，站在走廊上。屋内烧着炉子，暖和的很，屋外则是白茫茫的一片。站在高处，向外望去，府中城的雪很大，大概明年的冬麦会是一个好收成吧。
“春后对武田之征伐只怕兵力还不一定充足，支援尾张弹正……”一色宫内有所疑虑。
“武田竭尽全力也就甲斐数千众，骏河五千众，诹访四千众而已，攻守之势已然变换，唯一可虑的不过是北条氏之援军。”细川采女军略见长。
“北条氏嘛，如今也是两面用兵，一面对上野加大压力，一面似乎准备彻底平定房总里见氏。”
“佐竹氏如何了？”山内主计便也问了一句。
“佐竹次郎刚遣使上洛，拜会了公方以及尾张弹正。”小平太回头搭话。
“所求何事？”
“从五位下常陆介！”
在座的诸位了然，这位佐竹次郎义重也是个不甘心的主儿，如今这年头的武家的官职主要是好看。但也不排除希望用正式的官职来代表统治权的，比如大内氏的太宰少贰，松平家康的三河守，伊达氏也求取过陆奥守的官职。
朝廷是摆设，所有的地方官职也都只是徒具虚名而已。但占据有领国的大名，再求取本国的官职，那便是四个字，名正言顺！
佐竹义重的常陆介就是如此，虽然实际上常陆一国并非是什么佐竹氏一家独大，江户氏、小田氏、真壁氏、笠冈氏、鹿岛神宫家等等等等，群雄并起。
他们佐竹家不过是略微大了一些而已，在上代家主佐竹义昭的带领下，扩张了势力。尤其是在这十年中紧跟关东管领上杉谦信的脚步，恩威并施，打击亲北条方的势力，拉拢反北条的国人豪族。
佐竹氏的家业就是在这位英主的领导下扩张了几乎一倍！原本以为佐竹义昭三十五岁病死，佐竹氏会止步不前。没想到如今的佐竹义重分毫不逊于乃父，拳打“关东不死鸟”小田氏，脚踩伊达众女婿大联合。
“可否牵制北条氏？”
“仰赖于北条氏之小田氏，佐竹氏可是势在必得！”小平太微微一笑。
“拟一封信，交由管领殿下，请他务必敦请佐竹氏春后出兵。”
“管领本人的动向呢？”
“似乎是准备稳固上野，援救下野。”
“那这么说……”细川采女看向小平太。
“明年北条可能要三线作战！无力支援武田！”
小平太从外间走进屋内，端坐下来，信心满满！
“诸位可以商议明年如何进攻武田之事了！”
36.议定诹访突破口
越后的上杉谦信收到了山内家的传信，即使大雪还是派遣人过来回复。
他肯定会出阵关东的，因为上野受到了绝大的威胁，虽然武田家伸出来的手被山内家砍回去了。但是北条家伸出来的手那是真的就在上野边上了，下野国人们被迫向北条降服之后，上野国被两面包夹。
上野要是丢了，越后就直接在北条氏兵锋之下，这是上杉谦信绝对不愿意看到的。如果北条氏随时能攻入越后，那上杉谦信这个越后国也就再也别想坐稳。
至于武藏和下野两方面，下野要让他们重新脱离北条氏的掌控。武藏国则还有一个大宝贝可以用，之前忍城成田氏内讧，成田长泰被隐居软禁，成田长忠被他哥哥成田氏长追放。
成田长忠先是逃往宇都宫氏寻求收留，发现宇都宫氏也不靠谱，绕了一圈走会津到了越后。上杉谦信一下子就有了进出忍城的大义名分，因为成田长忠号称成田长泰要传位给他的，是他哥哥成田氏长篡夺了家督之位。
上杉谦信最喜欢打这种仗，所谓“义战”！
下野可以说是受到宇都宫氏的哭泣哀求，帮他们脱离逆贼北条氏的残暴统治。武藏可以说是送成田长忠回国继任家督，并且担任武藏守护代。
至于佐竹义重，据说接到了信以后，态度有些暧昧。原来是因为会津芦名氏开始出现有利于佐竹氏的倾向，并且波澜越来越大。
芦名盛氏先后克定二本松城主山义继、须川城主二阶堂盛义、三春城主田村清显，还与小高城主相马盛胤结为乌帽子亲，赠与盛字，与相马氏结盟。
这就实际上导致了佐竹与芦名的领地完全勾连在一起（其实还有一个白河结城氏在中间，但马上也要完蛋了），恰在此时，发生了芦名盛兴的重病。
此时芦名盛氏已经将家督之位传给了嫡子芦名盛兴，但盛兴早年间就体弱多病，如今居然传出已经卧病在床，无法理事的消息。
这意味着会津这块巨大的香饽饽极有可能需要过继一个儿子来继承，几十万石的领地，谁不动心？
伊达动心了！
佐竹也动心了！
其实大家都在背地里咒着芦名盛兴赶紧死，芦名氏无继，到时候就可以扑上去大啖其肉。
任你是佐竹义重，你是选择啃难啃的北条氏以及小田氏，还是去设法给也许马上就要绝嗣的芦名氏塞儿子？
明摆着的嘛！
不过佐竹义重还是会做人的，保证一定会有五千人的军势向南压迫小田氏，至于能不能让小田氏向北条氏求援就不好说了。
你一个能动员将近两万人的大名，只来五千，有点敷衍。
但毕竟是求人，要求不能太高。以小田氏治的战斗力，肯定是摆不平佐竹义重的五千人，必然向北条氏求援。就是不知道北条氏直舍得给他派几个人？因为常陆国不是北条氏的主要扩张方向，北条氏直还是继承祖父北条氏康以及父亲北条氏政的方针。以北抗（管领）上杉，南压里见为目标的。
山内诸家臣闻言，倒也还算满意，起码开春前，关东给北条扯后腿的人不算少。
上杉谦信算一个，里见义尧里见义弘父子算一个，佐竹义重算一个。就算北条家能动员四万人也绝对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只要北条不来救武田，山内家的赢面就很大。
大家议论之后，对于直接进军武田有所疑虑，但是攻拔诹访和骏河还是很有把握的。
比较战斗力，自然是骏河众最差，而且骏河还有寿桂尼这一路内应。
唯有一个问题，骏河和北条直接接壤，今川氏规甚至占据着骏东两郡，山内家如果吞并骏河，那等于在北条氏的伊豆相模本领上悬上一把利剑。
北条氏一定会倾尽死力，前来救援骏河国的战局。
如果是战斗力较高的诹访，那北条来救的**想必就会大大减弱。
毕竟诹访离北条差着一整个甲斐呢！
这东西就是人之常情，事关自己切身利益的时候会全力以赴，如果还没有切肤之痛，谁管你？爱哪儿凉快，就哪儿呆着去，关我屁事！
以前武田信玄在，武田家两国半的强大实力，呼啸间就是三万多大军，北条家自然会以平等甚至低一等的气势对待武田家。
如今武田信玄去世，武田家在砥石城下大丧败，讨死者三千众，甲斐众当道腰斩。
北条氏直是女婿没错，可是岳父死了，大舅哥国力也只有自己一半。那他为什么要事事跟随武田家的脚步？自己兵强马壮，武田家听自己的才对！
甲相同盟是不会动摇的，但是也绝对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能够有个统筹全局的人。
“诹访众有哪些可以调略？”细川采女有些疑问。
“诹访众，实在是…………”山内主计摇了摇头。
实在是诹访在这短短的二十年间被割韭菜一样，割了好几茬。诹访赖重败亡的时候一大波韭菜被割了，后来为了让诹访胜赖就国又割了一把，诹访胜赖长大为了稳固统治割了一把。
现如今山内家刚刚在砥石城割了一把，武田信玄又挥刀自x，勒命隐居追放五十余人。
你就是韭菜，那也要时间长出来才能割啊。哪儿能这样，这一茬才露个尖芽，就迫不及待上去喇一刀。
“倒也不是没有…………”北大学似乎若有所思。
众人一致看向他，他盘算了一会儿。“不知道诸位还记得西牧四郎右卫门吗？”
这是哪里的国人？小平太一脸问号。
“上田原合战之后，诹访西方众起兵，这位似乎当时在阵。”一色宫内想了想。
“是的，这位四郎右卫门内通甲斐大膳，当阵切。”
“那他？”
“亲近诹访四郎而被勒命在西牧隐居。”
“谁可联络上这位？”山内主计哪里不懂，这位投靠武田就是为了发财致富的。结果混一圈下来投资大失败，公司内部全面清洗，交出股权退休回家。
“我这把老骨头去吧。”北大学笑着应承。
37.鋲农分杂初步立
信浓国佐久郡长城，这座先属于佐久大井氏，后归于武田氏的重镇，如今城头竖着的是小平太的日光月光家纹。
佐久郡大井氏，原本也担任过南信浓的守护代，算是半个小笠原家臣。不过小笠原长栋死后，小笠原氏自己都不靠谱，也就不提大井氏了。
佐久大井氏在南信浓也是大家族，分作好几支。岩村田大井贞隆自不必去提，战败被武田信玄所杀。大井左卫门尉贞清降服于武田氏，但是后来掀起叛乱，也是完蛋。
至于耳取、岩尾、小诸等大井氏，都是分家。大河剧《风林火山》中信玄初阵，攻打海之口城，城主是平贺源心。实际此人就是岩村田大井忠孝庶长子，其弟就是大井贞隆。
至于剧中前来救援平贺源心的女婿岩尾行赖，实际上也叫大井行赖，都是他们自己一家人。
这也是为什么平贺源心大喝一声，佐久郡小县郡三千余人前来驰援的原因。都是自家兄弟，遭了难了，可不就是要一起抄家伙上嘛。
如果按照这个模式，小平太想要彻底统治长城五千贯的领地，可能还真的不容易。领内的国人势力盘根错节，互相缠绕。牵一发而动全身，难免最后就做了他们的傀儡，受他们的摆布，一事无成。
武田信玄当初肯定就是这么想的，于是在佐久三叛中，大井氏的族人们遭到了武田信玄最恐怖的屠杀。以至于杀到武田信玄自己的家臣都看不下去，说佐久的一草一木都饱含着无辜者仇恨武田家的鲜血，佐久永远都不会真的臣服武田信玄。
佐久的其余国人，类似于相木氏、芦田氏都在砥石城下遭到了重创。别说给小平太使绊子了，一门郎党都死的快绝了。
那些投靠武田氏，出卖大井氏的国人，在佐久没了武田信玄的撑腰，根本待不下去。如今剩下的小猫两三只都逃入甲斐，做了武田义信的客将。
所以如今的长城左近，干净的和白纸一样，基本所有的武士都死于武田氏和山内氏的大刀之下。倒是真的方便小平太安堵自己的家臣，组织新的军役。
小平太平素在府中城奉公，军国政务纷繁庞杂，根本没空来管长。还是辰三在这半年上山下乡，安抚士民，编列户籍。以前武田氏的军役帐当然是没有的，只能让辰三从新编列。足足弄了一个冬天，才把五千余贯的领地重新厘清。
坐在这座完全属于自己的城中，小平太只有陌生的感觉。从一介五贯文的军役众做起，到现在五千贯文的城主，除了头更秃外，就身体来说到没有更多的变化。
“辰三，你在长有什么不便的吗？”
“长连年战乱，民不聊生。如果可以，不妨减免一半的年贡，并设法减少劳役的征发。”
一头红发的辰三如今早也已经元服，但是他没有和普通武士一样剃月代头，仍旧保持着一头秀发。端坐在殿下，大声禀报着。
“如果我不减少年贡，但完全不征召军势呢？”
“这！弹正，五千贯文之领地，所配军役高达一千人，全部常备，几乎天文数字啊！”
“无妨，长每年只要二千五百贯足额纳来，我便不再征发军役。”
长城这块都没有几个武士和奉公人了，就算征召起来，也是屁用没有。没有基层骨干的军官，要这些杂兵有什么用啊，不如就好好在家种地纳粮，减轻小平太的负担。
反正这领地配给小平太一千人的军役，其中五百是杂役和阵夫。这种后勤人员，一天五个钱到村里直接雇就得了。剩下的五百多常备，一年也不过就是七八千贯，凭小平太的收入，就算有缺口，也不是太大。
“马上开春，春耕结束，我就要出兵诹访，长这边只需召集部分军役众入城防守即可。”
“那么阵夫？”辰三点了点头。
“阵夫临时再雇，不急于一时。”
“臣下知道了！”
“我马上就要行阵，无暇顾及长，你便做长城代，替我暂时守城。”甩下这句话，小平太跨上马，绝尘而去。
进兵诹访的决议以下，不会再有比当下更好的灭亡武田氏的机会，山内家就算不想动，也要动起来。
辰三是个细致人，以前照顾小平太的起居行止，如今委以长城代并无不妥。两人君臣相交也有十年，从十来岁的孩子养到这么大，半个父兄一样的感情。
回府中路上，还碰上了细川采女，他也是刚去处理完新领地内的事务。他们细川家唯一比小平太强的地方就是有那么四五个谱代家臣，可以安插进新领地，以稳固地方。
至于招徕新家臣，充实家臣团，两个人不是不想做，而是不敢做。
这个当口，招来的家臣谁敢用？
信浓流浪的武士，指不定哪个就是武田氏安插的探子或者密谍。别最后家臣没招到，招进来一票二五仔。
反正小平太如今手下还是有那么几个得用的人手，虽然不是天下英杰，但也足够驱用。加上还有本多平八郎忠胜和原小平太康政两个绝顶好苗子在手上，实际上没什么缺的。
论赚钱的本事，小平太感觉这个战国不会有人比得过自己。要是自己全心全意去做商人，那些会合众早就被小平太给排挤死了。哪里还有他们什么事，至于将来的什么三井三菱，连出现都不会给你们出现。
放眼东国，怎么可能有比小平太还厉害的内政能手？
既然如此，只要有会打仗的，忠心耿耿的猪武士就得了。唯一缺憾的就是缺个参谋长，天下两兵卫之一的竹中半兵卫是个野心勃勃的无信无义国人，这个小平太已经见识过了。
到是本多正信始终联络不上，小平太几次三番让本多正重联络他哥哥，可是哪儿也联系不上。也没见他回三河，一跑两年了，好像消失了一样。
剩下的就是小寺官兵卫，年纪倒也合适，二十多岁。可惜隔得飞远，人家是播磨国正经的豪族国人，总不会舍了领地过来投靠小平太。而且从另一位兵卫的表现来看，小平太很担心这位的水平到底如何。
38.三路并进甲斐国
原长政和本多正重拿着簿册，极为艰难的跟着小平太点选足轻。
实在是不怪他们，两位大老粗真的仅仅是普通识字而已。这常用三千个汉字，一多半还不认识呢。平六去做了敷智郡司，辰三做了长城代，小平太身边连个刀笔吏都不好找。
阿吉到是识字，和小平太十几年学的。可是他也在旗本组织人手，暂时抽出身来。七规就不要提了，十六岁才跟着小平太做旗持，能看懂文书就已经很不错了，指望不上。
有心想去哪里借个人手过来，思来想去只好麻烦黑泽良基。反正也是在勘定奉行所下面用熟了的人手，可以信用。
小平太的五百贯职俸，按照贵族扩军义务，需要拿出来一半养兵。这个数量不太多，大概有六十骑就够了，这六十骑可以由小旗持、太鼓持、法螺持等特殊兵种凑一半，剩下三十个一般要求远程兵种。以前一般全部是弓，但随着时代的发展，现在要求一半弓一半铁炮，或者三分之二弓三分之一铁炮。
至于知行上应该出的一千军役，一半是杂役阵夫就不去提了，不花钱每天吃饱饭都有的是人愿意来干。反正一般不会在农忙期征召，有的是人手。
剩下五百的武士、奉公众（步/骑）、军役众足轻一般都会有所要求的。我把这块地交给你，你有义务在这块地上征召起哪些士兵来支援我。
小平太大致看了看自己这边编列的军役状，骑马就要四十骑，其中十五骑战时要送给山内太郎做传令的使番和侦查的物见。其次就是持太刀和长枪做一队之中坚的披甲奉公众，这个要八十骑。最后就是足轻杂兵，铁炮五十，弓一百五，持遣二百。
合计五百二十骑，加上职俸养得常备足轻六十，小平太如果想要达成军役，脱产的士兵就要五百八十人。
这么看来一个人六贯的平均工资就感觉很不平均了，小平太想了想要分等级和危险程度开工资了。在后方敲鼓吹螺的给四贯一年就得了，在战线中拉弓放箭，填火放枪的才给五贯。
持长短枪，维持阵线，或者野外浪战的足轻给六贯。最后是持长短太刀，举单盾，蚁附登城，抢先登的勇武敢战之士，给年俸十贯，四人扶持米。
可不能再吃什么大锅饭了！
步兵都好解决，乘马四十骑比较难。不过如今算是草创，因陋就简，小平太麾下的家臣们全部披甲上马，再加上些小平太当年从北信浓招募来，百战余生的足轻中佼佼者，给三十贯俸禄，也能凑大概三十骑。
招兵旗竖起来，自然有吃粮的汉子。
“应募的足轻，最好全部选用内田郡、伊那郡两郡的，东三河、西远江的亦可。操关东口音、甲斐口音、北信口音的一概不要，宁肯人数不足，也不能补入。”
“这，弹正，在下是骏州出身。这口音，委实不太熟悉。”黑泽挠了挠脑门。
“那你就去找那些出身南信和远江的足轻嘛！我把他们都借给你几天！”
口音方言这东西真是一把双刃剑，外州人想来做奸细都难，因为口音不一样。可统治的国家大了，先天就让不是一国出身的家臣产生隔阂。
譬如信长手下（将来的秀吉手下）浓尾的家臣与近江的家臣，看似就在一块，但口音硬是不同。仅从这一点上，就有可能让两伙儿人不爽。
“还有一件事，弹正的年俸差等，那盔甲兵备？”
“非搏战之兵都只给斗笠，持弓持铁炮的加给足轻胴丸，以身搏战的再给笼手等他件，另外多预备一百领，以防作战替换和应急。”
“太刀长枪之类的武具呢？”
“多多益善，不必要买什么名作，敷用即可。让纳屋的助左卫门尽力筹措来，不差这点钱。”
“足轻的长屋呢？”
“长屋也预备起来，仿造此前的先例，一条长屋拆做六户用。”
“行！”
从城内往操场上走，看到山内主计和山内义保两个人也在操场上主持募集足轻。上一次砥石城合战固然胜了，足轻却也挂了百十个。外加如今领地扩大，收入增加，完全可以再募集一些常备足轻。
两个人看到小平太过来，点头打了个招呼。他们招足轻问题不太大，山内家的牌面大大的，不差人。
而且有一点他们比小平太个人强得多，山内家的军官储备还算充裕，不断地把山内乡的原奉公众提拔为武士，把军役众安插进常备足轻中担任足轻头。
不然你想扩军都扩不了，没有武士奉公人的大军，连动都动不了一步。
羡慕不来人家六代人积累的人脉，小平太这边还是想着把自己当年在河边村的老乡们都带进城做足轻头呢。可纲良叔父比小平太手脚还快，村里统共二十多个男人，全给他搜刮走了。
也不知道给小平太留两个！
一番忙碌到三月底，诸事完毕，山内家的战争机器转动起来。
东三河鹈殿长照出二千人跟着松平家康和织田信长去捶南伊势北具教，剩下的远江之众，以及骏河志太郡的兵力，约合一万骑由今川义亲为主将，纲良叔父为副将，直往骏河而去。
这一路主要是牵制骏河众，并且最好把所有的北条援军都拖住，以达到孤立甲斐的目标。如果北条不救骏河，那更好，策应寿桂尼，席卷全骏。
山内氏在信浓的主力，配合高梨氏的雄兵八千，号称五万，实则三万三千众。山内军走诹访大道，直逼诹访本郡，高梨军走佐久口侧路，以八千人马稳扎稳打，不求攻入甲斐，但求能拖住甲斐援兵进入诹访的时间。
只要山内军本队夺取上原城，并执掌诹访大社。随便拥立起一位新的诹访大社大祝，那此战的初步战略目标就算达成。
下一步就是看甲斐武田氏的具体动向，如果武田氏放弃外围阵地，以及本馆踯躅崎馆。回往要害山城死守笼城，那山内军必然席卷甲斐之钱粮，彻底破坏甲斐的生产。
如果武田义信汇合北条援军出兵决战，那乾坤就掌于刀枪之中！
39.义信决意用野战
进入诹访之后，大约那景象叫做箪壶携浆，以迎王师。
不是诹访百姓真心爱戴山内军，而是武田信丰拥着诹访竹王丸在上原城笼城死守，完全放弃了所有的外围阵地。连诹访神社和诹访湖南岸的天险也完全让了出来，似乎是要做独断的抵抗。
诹访这地方十多年前还在和武田家做殊死抵抗，诹访赖满抵抗武田信虎，诹访赖重抵抗武田信玄。祖孙两代人，持续抵抗了几十年的岁月。
双方你来我往，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诹访那点忠诚也就是维持在武田信玄的强大武力胁迫，以及他和诹访御料人的儿子诹访胜赖身上。要不是诹访胜赖身上流淌着诹访的血脉，以隔壁仁科氏以及大井氏的先例来看，诹访人起码还要再叛三回。
如今这局面就是武田家原本强大的军力大瓦解，为了稳固继承又不得不将诹访胜赖软禁。诹访竹王丸一个两岁的孩子，谁当他一回事？
武田义信敢不管上原，可能一天两天看不出来。过上半个月一个月，保证诹访上上下下全部人心思动。给谁打工不是打，干嘛不给胜利者打工？
一路而来，未经一战的山内军环绕上原城扎下大营。分别占据诹访大社以及诹访湖天险，本阵则在被武田信丰提前放弃的有贺城。
围三缺一，诹访口大路向武田义信敞开，也向固守上原城的武田信丰敞开。你武田信丰跑了最好，不战而夺诹访全郡。你武田义信来了也可以，上原城下大决战。
腰斩过后的甲军不知道还有几分本事？
本阵幕府内一片轻松，多少年了，这么轻松的仗还真是头一回。两万五千人包围六千人驻守的上原城。这大概也就当年上杉谦信统帅关东之众十一万二千众包围小田原城的富裕仗可以比，几乎五倍的差距，很少见。
而且甲斐领内全部动员也不会超过一万人，高梨政赖八千人就在佐久口蹲着，等着进入甲斐一阵霍霍呢。
“管领殿下进兵到哪里了？”小平太举着青竹仗向村上义光发问。
“春日山管领已至武州骑西城！”
就是忍城最重要的支城之一，由小田朝兴小田家时父子驻守。上杉谦信这次进入关东的兵力由于兼并了死鬼长尾政景的上田众，猛然增加到一万人。加上上野众二万骑，轻松人数破三万。
看他的样子是准备攻破忍城外的所有支城，然后进围忍城。以成田长忠为旗帜，号召北武藏的国人倒向上杉方。
松山城此时由北条氏一门亲族众大将藤田氏邦镇守，正在积极的调兵遣将。木户忠朝（皿尾城城主）、中条出羽守、广田直繁（羽生城城主）、山田直定、水野长胜、岩田义幸、藤田重则，以及我们喜闻乐见的用土伯多禄（都是真人嗷，这时候全部投靠北条了嗷！）全部统帅兵马前来救援。
随后北条氏直也亲自上阵，虽然国政上面几位叔父的发言力还是很强，但是已经十四岁的北条氏直也开始逐步掌握权势。不得不说北条氏康家教好，这几个兄弟团结的很。就算北条氏政死了，还是死力辅佐北条氏直。
集合了相模与北武藏之众，北条军二万二千骑也在松山城立下阵势。只是被上杉谦信的气势所逼迫，同时忍城乃是武藏首屈一指的坚城，不可能那么快失守，似乎有以静制动的准备。
佐竹义重也派遣（佐竹）南家义坚为大将，集合真壁氏和笠间氏，约六千大军向小田氏的北条城扑去，并截断小田城与北条城之间的道路。
北条氏在常陆和下总的人马纷纷起兵，包括结城氏、水谷氏、小高氏都跟着北条氏信去驰援小田氏。这一路人马相对较少，只有约五千众，大部分动用的也是地方上的国人。
安房上总的里见义尧里见义弘父子也把握住机会，聚集人马向倒向北条氏的正木时忠发动攻击。这一路北条氏没有太下死力去救，仅仅是大道寺政繁带领二千人去上总观望形势。
看完村上义光关于关东战场上的战报，小平太又把战报传给细川采女。其实大家看不看无所谓，反正刚刚汇报的时候都听得清楚。
“也就是说北条除开留守各处的人马，最多不超过七千人能来驰援武田？”山内太郎掰着手指算了算。
“是的！”
“骏河方面什么消息！”细川采女接着问。
“远江殿下传来奏报，除开由穴山梅雪斋统帅的六千骏河众之外，北条氏之今川助五郎（氏规）统帅骏东伊豆之众五千众，双方兵力互角，正在田中对峙。”
“这么说即使北条氏援来，也不过二三千众了？”小平太没想到这个完全不成熟的武田包围网可以这样彻底。
“哈哈哈哈哈，怕是都不会来！要是管领殿下打破忍城，北条自身都难保！”细川采女一副可不就是这样的样子。
“那诸位，没什么好说的了，大家准备进攻上原吧。”小平太看了一下山内太郎，小孩点点头后小平太便发号施令。
先手大将不用说了，自然是细川采女上。左右两翼由小西原左卫门和山内义保两人担任，第一轮攻城便使用超过三千人，最好直接打破上原。即使不行，也能动摇城内武田信丰的意志，这位武田典厩可远不如他的典厩爸爸。
况且，这次诹访全动员，城内可还是有山内氏的内应西牧四郎右卫门。在最恰当的时候，这位想必会有所动作。
走马视察了一遍各处军营，没有什么漏洞和破绽。也就不用怕哪里跑来一支甲军的死兵，冲动山内军的阵营。
轻松归轻松，但该紧的地方小平太可不会放松。那么些个大意失荆州的战例，小平太听得多了。如今这种飞龙骑脸的局面，要是输了，那小平太半世英明可就开玩笑了。
“报！武田甲斐统帅甲斐众一万骑已过诹访口，正向上原驰来！”
40.山县昌景任先手
“来的正好！”
这是所有山内人的真实想法，攻城中的一万人和野战中的一万人，不是同样的一万人！
固然甲军久经战火，野外浪战之用更是名冠东国。但山内兵是弱旅？甲信精兵，甲虽在前，但信也不遑多让。
甲斐这个盆地，只要他关起门来，还真就是一个乌龟壳。等闲你来上一两万人还真不好打进去，诹访赖满试过，小笠原长时试过，今川氏辉也试过。
现在他自己放弃山口要隘，主动前来平坦湖原合战，求之不得呢。
“甲军到哪儿了？”
“诹访口！”
“停兵了？”
“已经停兵！”
这就奇了，入笠山和八岳两座高山正好将诹访与甲斐隔绝开来，中间只有诹访口这一条称得上宽阔的大道。
武田义信停兵诹访口，距离上原还有小半天的路程，正常行军，两三个小时总不止。停兵在诹访口到底什么意思呢？
进不可能快速支援上原，退又无法全军进入甲府。尤其是甲斐万骑尽在诹访口，佐久口不去管了？那高梨政赖可就要发挥武家本色，大肆的武德充沛一番了。
别说小平太以及细川采女一众山内武士都十分不解，其实连武田军自己的士兵们也不解。
“如今我军只是稍挫，上原城内六千骑，殿下本队一万骑，合兵一处，一万六千骑完全可以与山内一战。只需战而胜之，原本信州反乱之众必定再度恢复至我武田氏。”
山县昌景站在幕府中央，大声的向武田义信进谏。并试图劝说幕府内的武田军各大将，让他们同意自己的建议。
“兵卫说的简单，山内之众不下二万五千骑，我军即使汇合不过一万六千骑，两者差距极大。况且我军新败，士气不振，如何对敌！”
小山田信茂反正也是武田一门的国人家老城主，他并不惧怕山县昌景分毫。甲军在砥石城损失惨重，甲州的国人领主们都暗怀自保之志。
“越前守为何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我甲军纵横东国，何曾畏惧过？”
“今时不同往日！殿下新继，众心尚未宾服，如何能战？”小山田信茂讥讽一句。
这就让武田义信脸上挂不住了，合着你小山田信茂没有给我写誓书？去年冬天写的誓书墨迹还没干呢！就特么在这大放厥词，说众心未服。
就是你小山田信茂不服！
“不要做无谓的争执！下马太郎雄兵二万五千骑就在眼前，争执有何用！”
武田义信还是不如他爹武田信玄，武田信玄眼神一扫，保证在座的所有人一个屁都不敢放。他说往东，绝对不会有人敢往西。但武田义信就没这个威望，能和他一条心压制群臣的饭富虎昌又被一炮打死了，连个能有资格站台帮他怒斥群臣的黑脸都没有。
要是饭富虎昌还活着就好了，武田义信看着坐在下手中间的饭富左京亮昌时。小伙子一脸局促，空有父亲遗留下来的数百人兵力，却没有父亲的半分威势，唯唯诺诺。
“诸位，大敌当前，还是应当一致同心嘛！”坐在武田义信右侧的大熊朝秀只能出来做和事佬。
平时他给武田义信做算盘，打仗了，还要给武田义信做阵马奉行。想来一把年纪，也算是为武田家鞠躬尽瘁了。
山县昌景资格够老，说实话也确实有一点不把他们这些臭弟弟放在眼里。毕竟武田信玄时代的家老这回几乎死了一个彻底。典厩信繁死了，刑部信廉死了，马场美浓死了，内藤修理死了，连香阪弹正都切腹自尽了，还有谁比得上他。
“为今之计，必须尽全力一战，一步退步步退，只求自保，必不能保！”
继续强谏，山县昌景谁的面子都不给！
“山县兵卫坐下说坐下说，不要急嘛！”大熊朝秀站起来扯着山县昌景坐下。
别看大熊朝秀年纪不小，但是力气很大，居然还真就一把拽住了山县昌景。河洼信实（信玄弟）一看，立马也站起来去安抚山县昌景坐下。
武田义信很矛盾，他知道山县昌景说的没错，诹访一定要救。如果不救，那诹访的人口土地就将全部化为山内家的实力，以后想再和山内氏旗鼓相当的合战一场几乎就不可能了。
可诹访是诹访竹王丸的领地，虽然如今由武田信丰控制着，但竹王丸长大了呢？会不会起来和他爸爸诹访胜赖一样，捅自己一刀？
那还不如把刀子递给山内家，让山内把竹王丸弄死，这算是最朴素的借刀杀人之策。就是武田信丰和六千大军舍不得，十分舍不得。这个陪葬的代价太大，他承受不来。
“兵卫亦当知道，甲斐不能再死人了，甲斐的血要流干了。”一直一言不发的原昌胤从砥石城撤回来以后，几乎老了十岁，整个人像是行将就木的垂垂老者。
这话一说，山县昌景也一阵摇晃，甲斐的血在砥石城流了一半，如今就剩这点了。不管怎么样郑重都是应该的，都是必须的。
但这话也让原本士气就不高昂的幕府内更加沉闷，本来这仗打的就够憋屈了，这么一说更加憋屈。
咱们甲斐人怎么这么难！
“但下马殿下来势汹汹，又有藤原弹正、细川采女辅佐，必不会善罢甘休！委实只有一战，才可使山内正视我军！我武田氏才能有修养生息，蛰伏待时之机。”
老臣说话就是中听，咱们也不要什么战而胜之了，列堂堂正正之阵，大张旗鼓的去迎战山内。能不打就不打，但是肌肉一定要秀出来。让山内家知道武田是会死磕的，就算能弄死武田，也要让你山内伤筋动骨，丢掉半条命。
只要这个当口的难关过去，回甲斐舔两年伤口，就未必没有机会！
“隼人所言，老成谋国！”山县昌景终究退了一步。
“倒也有几分道理！”小山田信茂也觉得对峙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以山县昌景为先手大将，指挥二千五百众，担当全军的箭头，甲军遥遥向山内军逼去。
41.尔竖子不足与谋
诹访口到上原，就那么一段路。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双方的物见骑兵你来我往，山伏野伏也是穿插渗透，互相将敌军的情报传递到本方阵营中。
当然由于各怀目的，双方都保持了最终的克制。武田军最终缓步进军至上原城东南，与城内形成了掎角之势。上原城内也振奋不少，显示出了一定的抵抗决心。
这都是小事，甚至可以说是山内方故意而为之。反正要打的，聚在一起打最好。反正山内兵力雄厚，根本不怕。
山内等得起，武田等不起！
对峙的第二天，高梨政赖就传信过来。大石氏照带着二千多人过来了，当然没有来支援武田义信，而是在八王子甲州口徘徊了一阵。
最后大概是受武田氏之邀请，去往佐久口，依托山口的地形优势，建立防砦，为武田家暂时阻击高梨政赖的兵马。
高梨军说白了就是承了山内家的情，过来帮场的。虽说单走佐久口一路，但实际上就是个侧翼，目标是顺路进甲斐抢一把。想要他们死战突破佐久口，强攻甲斐府中，替山内家卖命死人是不可能的。
小平太和细川采女也没指望人家真的下死力帮忙，本以为可以靠他拖住三五千甲军，没想到北条氏还是来救甲斐了。只拖住了大石氏照两千几百人，聊胜于无。
可惜了，要是高梨军能突破佐久口，进入甲斐，那武田义信必然进退失据，直接输了一半。
观望着上原城内外武田的军势，武田军上下还是保持着相当的水准。先手的山县昌景蔽翼全军，次后的各队沿着诹访街道向南延伸。上原城内的武田信丰也出城列阵，守城不能完全死守。如果一直困于城内，士气很快会消耗殆尽。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出城邀战敌军是一种很好的保证士气的办法。
与之对应的，山内军方面也施展开来。既然要野战，就不能学攻城了，炮灰们被推到了一线。小笠原贞庆、木曾义昌、村上义国、真田幸纲四位大国人全部正面对接武田军。
此时不消耗国人，何时消耗？
至于山内本队，五千余旗本足轻最为雄壮。但咱们的下马太郎六岁，不可能上阵杀敌。实际上的阵代是小平太，至于小平太的千人则交给了七规。
矮子里挑高个，那也肯定是七规。谁叫他跟随小平太转战十年，就算一直做旗持，那也是老兵一个了。约束住实际只有五百来号人的姊小路队问题不大。
嘱咐了两句，让本多正重和原长政各自下连队担任足轻头，这队伍不会太难带。反正他们也会归入到细川采女的大队下面，不一定会实际接战。
细川采女则需要指挥新统合的佐久众，并监督信浓四大国人对武田军的攻击。山内的内田众则交由山内义保担任后诘，伊那众还在小西原左卫门的统帅下。
至于旗本各番队的大将，也齐齐聚集在幕府本阵外听命。
如果有一台低空飞行的摄像机，从空中拍摄，就能发现武田军和山内军实际上是以一个反“丿”的状态对峙，只不过武田军只有前后队，而山内军有前中后三队。
实力的强弱，一目了然。
目前双方尚处于试探阶段，并没有真正的做最终决战的打算。
“武田义信怎么耐得住性子？”幕府内的山内军大将有些奇怪。
要么战，要么退，在这对峙，迟则生变，如果高梨军突破佐久口，武田就是万劫不复。他搁这儿图啥？
就算小平太再会算，他也算不到武田军即使勉强开到了上原城，吵架的趋势还是没有停。
起先在诹访口，主战派实力相对较弱，主要是武田氏的直臣。所以原昌胤的缓进对峙，尽力逼退山内的策略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
如今主战派的武田信丰加入，主战方的实力大大加强。加上武田信丰年轻气盛，虽然有点乃父之风，但是还没有太多的机会展示自己。
如今武田氏的局面，他认为必须保住诹访，获得在信浓的前进基地，才有明年再来的机会。如果不在这里击退山内，那就是一个坐以待毙的局面。
那么他和山县昌景就产生了共鸣，以决死的姿态（不惜死伤）强攻山内军，获取一场胜利，为武田的喘息争取时间。而不是在这里进退失据，错失战机。
时光流逝，武田军的士气也会下降。如今是保家卫国的意志支配着他们，所以士卒效死。一旦迁延日久，志气消退，就算再鼓舞也鼓舞不起来了。
上原城武田本阵内吵的极凶，几乎动起手来！
帐下的土屋藏昌恒看着武田诸将毫无团结之姿，武田义信又无法彻底决断合战的行止。
想起自己先后为武田氏战死的父亲金丸筑前守虎义，以及在砥石城下为了掩护武田信玄撤退而殿军战死的兄长土屋右卫门尉昌次。土屋昌恒悲愤交加，他不明白那个曾经众将济济一堂，同心合力，兵锋所指一片披靡的武田家去哪儿了。
于是当着武田诸将的面，土屋昌恒霍然起身，大身怒斥一句。
“尔竖子不足与谋！”
说罢，土屋昌恒大踏步走出本阵。亲率本队八十骑，以及一门郎党家人，合计一百十人，向山内军发动决死突击。
武田本阵内的诸位大将面面相觑，表情各异。激愤者有之，不屑者有之，同情者有之，失望者有之。
“在下也先行一步！”
大身念着“御盾となり高思の万分の一にも报いたい”的使番十二人众之一，小宫山内膳佑友晴也走出大帐，自行发兵攻向山内军。
这下帐中诸将无法安坐，安倍胜保、秋山纪伊、小山田昌行诸将纷纷起身而走，自行领兵向山内军发动决死进攻。
武田义信看着忠诚于自己的武士一个又一个的离开本阵大帐，神色从紧张变到颓然，又从颓然变到决意。
“我将亲自出阵！愿意跟随我出阵的便跟上来吧！”
42.土屋片手千人斩
武田军的“丿”字阵型中突然产生骚动，原本相对紧密的阵型，出现了一丝骚动。
位于武田本阵外围的土屋藏昌恒，居然越过左右翼的小山田等国人所部，又超过先手的山县昌景所部，以区区百十人的部队，向山内军发动攻击。
山内军本阵内的大将看的莫名其妙，这算是什么打法？
东沟海战？致远单独冲阵？剩下的一字横队后面看戏？
正奇怪呢，武田本阵内的小宫山队约百人也冲了出来，和土屋队汇合。然后就是接二连三的数十人的小队伍，不断地汇入快步行军的土屋队。
大约在距离山内军外围小笠原贞庆所部前二百米的距离，武田军冲出的士兵略微整队，五百来人形成三个小锋矢阵。
然后武田本阵就开始咚咚咚咚敲起太鼓，先手的山县昌景所部发了一声喊，齐踏步的向山内军移动。
“甲军这是让死兵突破，然后大军压上的战法吧！”小平太有点不太确定。
本阵内还坐着老岳父，小平太感觉老岳父如今身体很差，骑马都只能慢悠悠的骑。不过看他都六十多了，这年头也很正常。别的不说，起码精神上还不错。
“突击的有哪些甲军？”
“土屋藏、小宫山内膳佑、秋山纪伊…………”村上义光一边观察一边大声报名。
“都是先大膳的骨干信近之臣，也唯有此等人能担任死兵。”细川春宫心里有本帐，武田的家臣早就算的清清楚楚。
“老大人，那你的意思是？”小平太很相信老岳父的判断。
“和你预料的差不多，应该是以死兵决死突击我方，打开缺口后，由山县兵卫扩大，最后武田本队大队人马一拥而上，浪战一场，决定胜负。”
递了一碗热茶给老岳父，让他顺顺气，小平太把山内太郎抱起来，一同观战。
山内军是最普通的三段横阵，本阵的山内常备精兵驻扎在有贺的高坡上，所以不害怕大炮打击到友军。就是如今甲军还没有进入射程，对着几百人开炮也不值得。起码山县昌景那种水平的，来上一炮才值了炮钱。
另外一线上的都是信浓四大国人的炮灰，就算小平太肯，山内家其他家臣也不允许把大炮交给他们在一线使用。
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小笠原是山内的家臣，但小笠原的家臣，又不是我山内的家臣，死就死呗，多死几个才好呢。
“传令，让深志殿缠住甲军死兵，不许他们突破先阵！”
“另外告知采女，注意被甲军攻击的小笠原队，随时防备小笠原队溃散！”
剩下的就是观战咯，反正不过是几百人的小队伍，总不能为了这点人就开始调动二万五千大军吧。
至于开始开动的武田军，别看太鼓敲得响，除了山县昌景走的快点，其他各队不过是缓步前进。谁知道是为了维持阵型，还是什么意思。
“左马允，让十一番队的小笠原与四郎去采女处，观战！”小平太觉得有点不放心。
倒不是为了监视细川采女，主要是让小笠原这一队常备的旗本精兵过去盯着，大概率小笠原贞庆不会出死力拦住土屋昌恒，他可以堵漏。
“我乃小笠原氏侍大将，青柳伊势守清长，来将可敢与我一战！”
阵中一线的是个小平太几乎没听过名的武士，旁边的老岳父大概清楚小平太的想法。“青柳城主，仁科信浓守盛国次男。”
“噢~~~”小平太和山内太郎一起若有所悟，然后一起狗屁不懂。
管他是谁了，能不能打得过土屋昌恒才是重点！
“我便是土屋藏！”一声暴喝，土屋昌恒上来就是一枪。
土屋队的士兵各个心怀死志，打起来舍生忘死，各个争先。不仅是土屋昌恒压着青柳清长打，杂兵也压着小笠原的杂兵打，局势一面倒。
几个土屋昌恒的家人齐齐上前用长枪缵刺青柳清长，本来就招架吃力的青柳清长倒也有些胆气。直接往地上滚，拼着从马上落下来可能会摔伤。
杂兵的攻击是化解了，可土屋昌恒如影随形，对着他撅着的屁股就是一枪。这些武士的具足大家都知道，护住屁股的那一块叫草摺，一般是甲片堆叠的，或者锁子甲编织的。
平时看着好像还可以，但真的被一枪刺过来，当时就崩开了。
青柳清长从屁股被刺入，直接斜着被打了一个对穿，眼见着就是没气了。
“青柳伊势守已被讨杀！”土屋队一阵欢呼。
先声夺人，那打的就顺手多了，小笠原二千多人，就这样被区区五百人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小笠原贞庆感觉很牙疼，他固然不准备为山内家出死力，但如果就这样一照面就被人打崩，那他面子上也挂不住。
眼神一扫，他的侧近浅野久右卫门会意，提枪跨马就冲了出去。
这位浅野久右卫门算是一员悍将，当初和小笠原长时一起流落京都，对小笠原氏忠心耿耿。加上一手枪术过人，小笠原贞庆对他颇有期望。
“安昙郡借城主，浅野式部少辅之子。”看到两双扑棱扑棱的眼睛盯着自己，细川春宫只好继续开口介绍道。
还是不认识，又是个没听说过的人物。小平太和山内太郎继续看戏，不对！是观战！
浅野久右卫门枪术委实不错，和土屋昌恒在马上对打，居然不落下风，有来有回。可还没得意多久，土屋昌恒右臂夹枪前送，左手拔出肋差就朝浅野久右卫门的脑门一丢。
两头都是死，浅野久右卫门一慌，躲过了肋差，没躲过长枪。直接被长枪巨大的惯性给捅落下马，死的不能再死。
这下子小笠原队士气大降，这也才开打没多久，连死了两员大将。这位土屋昌恒太猛了，杂兵们开始不自觉的退让。
在监军的小笠原长政一看这可不行，张弓搭箭，对着土屋昌恒就是一箭。
“咄”的一声，刺破肩甲，扎进土屋昌恒的左臂。
土屋昌恒夷然不惧，一咬牙折断箭矢，直奔向小笠原长政。小笠原长政一身功夫都在流镝马上，哪里敌得过土屋昌恒，拍马就走。
恰好犬甘政信也被小笠原贞庆派了上来，眼看着土屋昌恒中箭，以为可以上来捡便宜。
哪成想土屋昌恒越杀越勇，丢了长枪，单手持长刀，劈头盖脸对着犬甘政信就是一下猛地。
“犬甘大炊助已被讨杀！”
43.惣藏一身都是胆
武田军的死兵突击真是犀利！
连老岳父都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手搭凉棚，往前观战。
“武田使番十二众，土屋藏第一兵！”老岳父不由得感叹道。
“称的上一句片手千人斩！”小平太也附和道。
眼看着这个小笠原贞庆是要不行了，被土屋昌恒一个人打死名将三员，杂兵无算。这就已经算是伤了筋骨，要不是小笠原长政和细川采女就在后面盯着，指不定已经溃散了。
正在盘算着让哪一队炮灰上去顶替小笠原贞庆，一名使番匆匆跑进幕府。
“殿下，我部遭到甲军重创，已被讨杀有名姓武者十余人（武士加奉公众），尤其是土屋藏砍倒长旗两面，夺三条，愈杀愈勇。”
“已知悉，援军就至！”山内太郎说了一句程序性的答复。
“让真田弹正补上去！”小平太略带询问的看了一下老岳父。
“恰如其时！”
老岳父的头还没点完，哗啦啦，小笠原贞庆二千余人的大军被土屋昌恒凿透。二千人的横阵就像是被热刀切开的黄油，冰消雪融。
不管是真的被土屋昌恒给蹴散，还是不想打了自己溃散，都不算什么重点。反正这个结果在小平太的预料中，消耗小笠原有生力量的目的已经达到。土屋昌恒不过五百人，不可能真的掀起什么风浪。
有贺山上大炮架着呢！
大不了想想办法干xx的一炮！
唯一有些不足的就是真田幸纲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的没赶上，布阵慢了些，铁炮和弓箭没有展开就已经开始与土屋队接战。
说来接战的两个人到是小平太认识，是一对兄弟。兄长是小草野（春原）若狭守隆吉，弟弟是春原左卫门。光是名字大家可能没什么印象，但是说他们的事迹，那就是很响当当的。
这对兄弟假装投降村上义清，然后进入砥石城，杀死城将药师寺右近，在城内大举纵火制造骚乱。最后使得这座坚固的城堡不战自破，敲响村上义清最后的丧钟。
山内太郎正扑棱着大眼睛看向细川春宫，让他解释。本来小平太准备大显身手，显摆一下自己的博学，突然想到砥石城根本就没被武田攻克，自己知道的那点东西都是另一个平行位面的，不能说。
好不容易认识个人，结果还是狗屁不懂！
细川春宫只好继续讲解一番，为了这对“大宝贝”操碎了心！
半年多前还是战友的真田军与土屋军打起来完全没有什么情面，反正真田军也不是第一次和武田军动手了，战国国人的命运无非就是随着大势到处倒换而已。
春原兄弟算是真田幸纲麾下的悍将，而且是那种胆大心细的勇将。身处敌城，袭杀敌将，纵火焚城，没点功夫是绝对做不到的。
土屋昌恒刚刚杀透一阵，肩膀还中箭了，有些气喘。但他是此刻武田军在场上的胆魄，他不能停下，他一定要继续冲锋。
他如果倒下了，那武田军这口气就散了！
不过他的努力完全值得，武田军终于在他的鼓舞下，开始和山内军交战。虽然大部人马都被村上义国、木曾义昌等国众的兵马阻拦。但是山县昌景的人马正在扩大着土屋昌恒好不容易打开的缺口，让更多的武田军涌入。
回望着武田本队的孙子四如军旗，以及日之轮御旗，近了！又近了！
土屋昌恒好像浑身又焕发出无穷的气力，看到在自己前面拼命攻打山内军的小宫山以及秋山二人。草草包扎了左臂的伤口，让家人抗好自己的土屋七曜家纹大旗，换上一匹新马，继续向山内军冲杀而去。
刚刚战场上土屋昌恒的表现太过于耀眼，那真是神鬼辟易，万军不敌！
真田幸纲第一次为山内家作战，必须卖力，而土屋昌恒的首级自然是最好的礼物。思来想去，真田氏侍大将寺尾重赖以及真田幸纲之弟加津野市右卫门尉信昌一同被派遣上来，夹击土屋昌恒。
十个指头抓一个田螺了吧！
问题不大！
两将带着家人杂兵目标就是打倒土屋七曜家纹大旗，斩杀土屋昌恒，而且真田幸纲下的是死命令。死人不要怕，只要纳了投名状，真田氏在山内家中才算安泰！
安倍胜保以及小山田昌行兵马较少，原本都不过只是武田信玄的御小姓，跟随着土屋昌恒冲突。眼看着土屋昌恒被包围，目眦欲裂，徒步快跑赶来解围。
土屋昌恒单手舞刀，确实吃力。本来渐渐的显现出败相，只因那口气憋着，才始终缠斗不休。眼下得了两员大将协力，顿获新生。
作为一名眼光毒辣的大将，土屋昌恒早就看出寺尾重赖的实力比之加津野信昌要逊一筹。用信浓人完全听不懂的甲斐话大声一传，三人齐攻寺尾重赖。
拍开了加津野信昌刺来的长枪，转身打向寺尾重赖。寺尾重赖刚要招架，安倍胜保自左肋刺来，小山田昌行则刺大腿。寺尾重赖哀嚎一声：“吾命休矣！”
安倍胜保一枪再刺，当胸一枪！
“寺尾长门守已被我土屋藏讨杀！”安倍胜保大声高喊，将自己的功劳冠名给土屋昌恒。
场上真田诸军一听，看到被长枪高高挑起的首级。惊恐莫名，这土屋昌恒再斩一将，真田军士气大沮，终于动摇！
“胜了！胜了！山内军已被我土屋藏击败！”数百人同声高喊！
山崩海倒如倾泻，真田队蹴散！
这下小平太终于紧张起来，好家伙，这年头一个勇将还真的是有效嗷！
土屋藏！一身是胆！
越杀越勇，迫近细川采女以及小笠原长政的二阵人马。只要突破眼前两队，就可以与山内太郎本队的旗本番队作战！
“就差一点了！殿下您在天之灵看到了吗！”土屋昌恒心中默念。
武田义信看到阵中浑身是血，人数也越发稀少的土屋军激动的无法安坐。亲自敲响太鼓，命令自己亲信的穴山信邦统帅自己的侧近马众支援土屋昌恒。
胜利女神似乎在向武田军招手！
44.再见惣藏痛断肠
上田原战场很奇怪，人少的向人多的主动发动攻击，人多的反而需要左右调派兵力支应。
山内军的第一第二道阵线呈现一个“匚”字型的状态，双方的接敌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陷，且这个凹陷正在扩大！
伴随着长坂源五郎的武田旗本马众的加入，土屋昌恒的攻势一瞬间得到几何级数的增幅加成。武田义信的旗本马继承自武田信玄的奥近习、御小姓、御马，忠心是肯定的，勇猛也是肯定的，就是武田义信是不是还带一点别的意思就不清楚了。
原本土屋昌恒是直冲细川采女的佐久众，但是这时候已经溃散的真田队中的真田源太左卫门尉信纲，也就是真田幸纲的长子，看到真田队居然如此不堪的溃散，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单骑越众冲出。
“滋野三郎末裔，海野小太郎幸氏之后，真田弹正忠之子，真田源太左卫门尉信纲前来参见！”
年轻人就是气盛无比，试图以一己之力挑战强袭而来的土屋昌恒所部人马。
土屋昌恒认识真田信纲，两个人虽然没有过配合，但也曾有过一面之缘。他当然知道真田信纲是一名以勇力无双而闻名的大将，擅使一把三尺三寸长的大太刀，在马上轮转如飞，端的是厉害非常。
如果在平时，土屋昌恒自然是不会惧怕，毕竟他也是经年久战的宿将。但如今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酣战许久，加之左臂中箭使不上力，双方的胜负就在五五之数了。
可左右四望，到处是充满炽热崇拜眼神的甲军士兵。以及在他连战连捷，斩杀山内大将的胜利鼓舞下，奋力向山内军攻打而来的武田本部。
突然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骑虎难下！
不能退！
不能停！
只能向前！向前！再向前！
只要土屋七曜旗飞扬，那甲军就是那支足以撼动关东大山的劲旅。一旦七曜旗倒下，恐怕局面将瞬间倾倒。
不过真田信纲出阵也好，立阵在后的细川采女与小笠原长政便无法用箭雨和弹丸覆盖土屋军，误杀了真田信纲的话，指不定真田家会当场跳反。
“武田氏足轻大将，使番十二众，土屋藏昌恒在此！”
武田全军之胆魄土屋昌恒和真田信纲对打到一起，真田幸纲本来已经撤了下去，这时候看到自己的嫡长子继承人居然又单骑冲上去挑战，急的眼睛都瞪红了。
只得呼唤自己的亲近武士，召集了十几个人反身前去把真田信纲抢回来。
土屋队的人马则趁此机会与小笠原长政以及细川采女的大军粘到了一起，不用再担心铁炮和箭矢的攻击。
本阵的小平太气的跳脚大骂，你充什么好汉！
本来铁炮百十支来上三轮齐射，指不定就能打崩土屋队。现在倒好，不仅土屋没打崩，山县也插了进来，这算什么倒霉事！
要不是影响太坏，小平太真想传令无差别射击得了。你要是个真田家的随便谁，哪怕是加津野信昌都行啊，死了就说是误杀。可真田信纲是真田家的继承人，真田昌辉和武藤喜兵卫都在武田那边，属于战后要清算的那种。
真田信纲死了，真田幸纲理论上就没儿子啦！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要是不能讨杀土屋昌恒，战后一定要趁机敲打真田家一番！
一个擅自乱阵的罪名跑不了了！
小平太气的想砍人，土屋昌恒是急的想砍人。才对了几次刀，他就发现了，真田信纲那是真的力大。三尺三寸长的太刀，舞起来威风赫赫。一刀一刀又一刀，不停地砍过来。
不仅是力大势沉，而且速度奇快。
“难道我要死于此处？”土屋昌恒脑海中蹦出这个想法。
“秋山纪伊来也！”两人正打的不可开交，年轻而勇猛，继承武田猛牛之称号的秋山纪伊守高举着长枪，乘马飞驰而来。
对着真田信纲的面门就是一拍，真田信纲无法，调转马头使太刀硬打上去。“乒”的一声，金铁交击，令人牙酸。
真不愧是秋山信友之子，勇武不下乃父。同真田信纲一样是力大刚勇之将，加上新近参战，体力充盈，竟把真田信纲打的一滞。
好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土屋昌恒觑着机会，终于一刀砍到真田信纲肩上。可惜鏖战许久，力气不继，没能彻底砍透，只是把甲叶砍得四处飞溅。
真田信纲呜呼一声，掉落马下！
真田众这时才匆忙赶到，大为惊慌，齐齐上来争抢真田信纲。真田家臣河原纲家手持铁炮，对着土屋昌恒就是一枪，趁乱把人给接走。
人给抢走了，土屋昌恒也挨了一枪子。
不过不是什么要害，只是大腿而已！人在马上的土屋昌恒一阵摇晃，左右大惊，也跑过来救。嘈杂的战场上一声铁炮响并不会有什么人在乎，但土屋昌恒要是吃了枪子就很多人在乎了！
“打中了吗？”
山内太郎、小平太、武田义信、山县昌景等等等等许多人都异口同声！
可遥望见土屋昌恒还是高居马上，一点没有变化，大家的表情就十分精彩了。
“真田家都是什么玩意儿，贴脸十米都打不死一个人，真的是三十米外大象都打不死！”这是咬牙切齿的小平太。
“速速派人去查看藏的状况！”这是武田义信。
“不行！我应该立刻去看看！”这是正在土屋昌恒后面扩大缺口的山县昌景。
等山县昌景冲入一线，才发现土屋昌恒已经不敢动弹了。大腿上殷红一片，整个人面色潮红，除了还能僵持在马上之外，根本无法继续作战。
“啊！是山县，既然你来了，我就放心了！请继续持我的七曜旗，向山内军攻去！”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这，我既然前来，必定与你一同奋战，你要同我一道攻入下马殿的本阵。”
“咳咳咳咳……”土屋昌恒嘴里大口的吐出血沫来，打在大腿上的那枪似乎造成了严重的内伤。
“求您！…………”不知怎么爆发出无穷的气力，土屋昌恒将背上的土屋七曜一下子拔下来，插到了山县昌景背后。
“最后一个请求！请为我介错，甲斐武士的威严不容羞辱！”
说着土屋昌恒摇晃着倒下马来，众人扶住一看，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45.山县三郎乘风来
看着眼前面貌坚毅却苍白的首级，武田义信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殿下，不能错失藏以性命换来的胜势啊！”大熊朝秀虽然自己干过二五仔，但不妨碍他敬佩真正忠诚且勇猛的武士。
“是啊，殿下，此番局面来之不易啊！”河信实也大声劝道。
武田义信的手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他并非没有决断的人，只是他的气魄逊于其父武田信玄而已。而且骨干亲信不足，实力上无法完全压制国人，这才在此前显得犹豫。
捧起盛装着土屋昌恒首级的木盒，武田义信脸上的肌肉再也绷不住，眼圈里滚动起一弯晶莹。
“叔父为先手，备前为我击鼓！我亲自出阵！”武田义信让一名侍从抱着土屋昌恒的首级回往甲斐故土，随即展现出甲斐武士之姿。
武田军的攻势并没有因为土屋昌恒的死而衰弱，在场的甲军只能看到五米多高的土屋七曜旗仍旧在猛烈的向山内突击。旗下仍旧有一名骑在马上，虎虎生威的大将，正在奋勇作战。
伴随着强而有力的富士流阵太鼓，武田义信与日之丸御旗一同向山内军压来。
小山田信茂等甲斐国人固然想保存实力，但眼看着土屋昌恒连破两阵，武田军士气高昂。顺风仗没有人会拒绝去打，这时候又看到武田义信出阵，似乎到了砥定胜局的时刻。也不再出工不出力，开始猛攻起来。
“报！木曾队已被甲军小山田投石队所击溃，千村刑部讨死，木曾福岛殿已经后撤！”
“葛尾殿下遭到甲军武田典厩猛攻，恳请殿下救援！”
怎么回事！
小平太自觉自己没有任何地方做得不对，排兵布阵，战前准备都面面俱到。怎么如今看着像是完全被武田军压着打，差在哪里了？
“甲军之勇尽在土屋！”老岳父很是确定！
“土屋七曜旗倒下，那甲军便也会倒下！”
开炮？
不管和土屋军黏在一起的细川采女以及小笠原长政？
看了一眼老岳父，小平太不太明白，难道他连自己儿子都不顾了？
“弹正！在下带一番队亲自去截击土屋藏吧！”村上义光似乎明悟了什么。
“还不必要，再等等！”
犹豫着坐回马扎，小平太看到几乎全军出阵的甲军。
战争，终究是人的较量！
…………
涌入缺口，打破重阵的山县队、长坂队、土屋队，三队合计不下千人，已经能够决定战争的走向。
山县昌景看着手中的太刀，刚刚就是用它斩下了奄奄一息的土屋昌恒的首级，上面沾满了猛士的鲜血，映着山县昌景的面庞。
刀锋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彩，像是春日中绚烂而开的樱花，透露一种渴望作战的气息。
“随我突击！”
士气激昂至极，生力军源源不断的加入，只有二百多人的小笠原长政先支持不住。常备再精锐也架不住人少，何况甲军也根本不差。怀着必死之心的土屋军即使一换一，也能把小笠原长政拖死。
“铛铛铛铛……”无可奈何，损失了六十余人的小笠原长政被迫撤退。
细川采女倒是有三千多人，可是佐久众不提也罢，原本在地的武士和奉公人几乎死绝，缺乏军官，军队组织力度极其低下。如果不是山内家的武士和奉公人们转封进来，今年根本拉不出兵马前来参战。
在右翼小笠原长政溃退的情况下，原本就陷入苦战的细川队终于出现了溃散的迹象。细川采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后面就是山内军本队，他一溃，那山内太郎就要直面敌军了。
这时候配属在细川采女麾下的七规派使番急传，原本属于武田典厩信繁配下的小诸众也出现了动摇和混乱，如果再不处置，两翼都将大开。
为之奈何？
很可惜，山县昌景完全不给细川采女犹豫的机会，亲自投入对细川队的三面总攻。一千多人包围了三千多人，却胜券在握。
终于佐久众小诸之兵后阵中的杂役阵夫率先反身逃跑！
败了败了！
三千众蹴散！
山县昌景面前豁然开阔，只有团团保卫着有贺山的山内旗本五千众了！
回首再看，甲山猛虎下山谐来，各军齐齐出阵。优势在我，胜机在我！
当然的，他面前开阔了，小平太大炮的射界也开阔了。
“好机会！”小平太和山县昌景异口同声！
虽然细川采女溃了下来，但他有没有被打死，过两小时整队回来又是一条好汉。可山县昌景面前就没山内军混在一起啦，这时候不开炮，什么时候开炮？
而山县昌景也知道，山内家的旗本常备并不是一整个备队，而是分作十三个备队，由十三名旗本大将统帅。只要他不是一个整体，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想要协同一致作战就肯定需要一定的传令时间。
凭借甲军如今高昂至极的士气，快冲快打，一千打五千是打不过的，但一个小队少的二百多，多的也就五百，一对一优势就很明显了。
突破一点，攻上有贺山，不需要阵斩下马太郎，把源氏八御白旗和山内二引两一砍倒，山内军就会土崩瓦解。
“诹访上下大明神、富士白山大明神、弓矢八幡大明神！”口念神号，看着背后迎风招展的土屋七曜，山县昌景一马当先。
甲军士兵脚底发力，挺枪擎刀，据着横队，招摇着旗帜，向山内旗本冲击而去。
山内阵前的长弓铁炮依次轰鸣，硝烟中无双的猛士扑倒，忠诚的锐勇竞灭，然而一身赤红的山县昌景毫发无伤的从弥漫的硝烟中跃马而出。
一身凛然英姿好似从天而降的战神，左右长刀，右手马枪，头戴长乌帽子赤发兜，朱漆涂具的赤系威五枚胴具足飘逸着战士的豪情。
胯下信浓驹四蹄践地，长嘶如龙鸣，迅疾如闪电。
眼前的山内军逐渐放大，每一颗弹丸都像是在向他献上敬意一般，呼啸着擦身而过！
伴随着有贺山上大炮的第一声轰鸣！
46.甲军之胆丧上原
大炮轰鸣的那一刻，它便是君临战场的王者！
一路凿穿山内军阵型的甲军，终于遭到了山内大炮、铁炮、弓箭的三重洗礼。
普通和弓对山县昌景无可奈何，纵使浑身中箭，仍旧鼓舞奋战的大有人在。
三十米外大象都打不中的描边铁炮也对山县昌景无可奈何，要和写小说似的一轮排枪上去打死几千人，那还要原子弹干嘛是吧。
但是喷射着霰弹的佛郎机铳，以及往复循环快速射击的三磅青铜炮就大为不同。
沾着就死，碰着就亡，绝无例外！
吃了枪子还能活两年的见过，吃了炮弹还能活两年的闻所未闻。
山县昌景只是在赌，死谁不死我！
只要他冲进山内旗本阵中，所有的大炮、弓箭、铁炮都将失效，剩下的就是真刀真枪的搏战，甲军一定可以的！
双方的距离在无限的缩短。
山县昌景感觉这一刻满天八百万神明都站在自己这一侧，熟悉的武士被大炮击中，应声而倒。亲近的家人腹部中箭，哀嚎跪地。关爱的乡友随着枪声，漫撒血雾。
只有他自己，各种剧烈的轰鸣充耳不闻，连山内旗本武士鬼面中露出的那一段眼睫毛他似乎都看的清清楚楚。
“砰”的一声，长枪贯进一名山内足轻的身体，甲军的士兵冲过了这漫长的一百米！
弓足轻与铁炮足轻慌乱的向后撤退，举着长枪和太刀的足轻武士涌了上来，试图组成长阵，阻挡势不可挡的甲军。
“告诉千叶介！调整射距，持续炮击，不允许甲军后续的支援进入！”
“左马允！传令给阿吉，让他自左翼包抄甲军。让明五郎自右翼包抄甲军，将甲军的先手全部吃掉！”
终战开始了！
甲军区区一千之众，试图突破五千五百山内旗本的大阵，绝不可能！
“击鼓！我持殿下的御白旗亲自出阵！”把怀里的山内太郎交给老岳父。
接过本多忠胜递来的南蛮兜，原康政也将百段牵来。小平太跨上马，看着旗持们把御白旗插到背后，顺带着自己的千成金竹叶马标，一道下山。
正面截击山县昌景的旗本队发现山内旗本一番队下山出阵，源氏御白旗和千成金竹叶马标一同下山，都知道山内太郎和小平太已经到来。
鼓声中，山内军士气也愈发高昂。
还有什么荣耀能比得上与下马太郎以及藤原弹正并肩作战来的光辉？
两双锐利的眼神终于交汇！
原来是山县昌景！小平太这才发现，土屋昌恒的旗帜插在山县昌景的背后。原来土屋昌恒早就战死或者伤重不能作战，甲军的气势乃是这位山县昌景在维系。
“那人便是山县三郎兵卫昌景！”本多忠胜举着枪大声高喊！
左右的弓众以及铁炮侍齐齐望去，马上确实有一员红甲甲军大将！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本多忠胜和原康政二话不说就跳跃着冲下山坡，往山县昌景打去。在他们的眼里，这不是什么功成名就的甲军大将，而是一桩名动天下的大功勋。
本多忠胜的话音刚落，旗本一番队内的弓众及铁炮侍依次开火，谁知不知道山县昌景在武田家的地位？在大批老臣战死的情况下，他就是武田氏的笔头家老。
小平太当初可就是因为讨杀板垣骏河守信方，一跃而起，成为山内氏家中重臣的。
谁不想复制这条道路？
混杂在人群中的山县昌景避无可避，索性不去管飞射而来的箭矢弹丸。战场上，幸生则死必死则生。
一瞬间他身上就插上了三支箭矢，但是犹自挥刀奋战，勇色分毫不减。
“本多平八郎忠胜前来参见！”
“原小平太康政前来参见！”
两个同龄的十三岁死小孩一左一右挺枪上去就刺，反正身边都是看到一颗价值五百贯人头而涌动过来的山内足轻武士。人人眼里都在冒金光，五百贯知行的诱惑太大了。
山县昌景左支右绌，愈发感觉自己力不从心，等两个死小孩冲上来，竟一时无法招架。
“都闪开！本将不杀无名之辈！藤原弹正可敢与我一战！”一枪荡开两个死小孩，山县昌景大声向小平太邀战。
小平太害怕单挑吗？很害怕！因为小平太的武艺最多也就是足轻水平，和从小练武的武士根本没法比。
但他又不害怕单挑！因为这年头的所谓单挑，不是我一个挑你一个，可以我一群挑你一个！你有本事也一群人一起上，反正见面就是干！
还以为现在是春秋打义战呢啊？
“我姊小路弹正少弼纲家应下了！”
难得战场上豪气一次的小平太举着村正就杀将上去，当然山内军的武士足轻是不会放弃对山县昌景的攻击的。村上义光也挺着长枪，奋力向山县昌景杀来，企图分一杯羹。
反正如今已经发展成混战，队列都开始崩乱，甚至很多杂兵只是围绕着足轻头各自为战。
急于通过讨取小平太而夺取胜利的山县昌景不惜马力往前疾驱，可这时候一声铁炮突然炸响，一名铁炮侍不知怎么避开混战的人群冲到近前，一枪打中山县昌景胯下的战马。
战马哀鸣一声，前蹄跪地，把马上的山县昌景带的一摔。
好机会！
本多忠胜本来两条小短腿，一米三的小个子哪里跑的过马？可是他这人韧性好，不服输，死倔，跟着马跑，一点不肯落后。如今看到山县昌景落马，一枪就扎了上去。山县昌景耳边听到风声，经年宿将，身体下意识一滚，避开长枪。
小平太也已经驱马赶来，一刀就往山县昌景砍去。山县昌景手扶刀背硬扛一刀，化险为夷。
眼看着他就要爬起身来，本多忠胜枪也不要了，和鼯鼠一样，手脚张开，就往山县昌景身上扑。村上义光也赶到此处，用枪猛拍山县昌景的头盔。
周围几个足轻武士看他倒地，和叠罗汉似的也学本多忠胜扑上去。
死小孩抽出腰间的肋差，对着使劲挣扎的山县昌景的脖子就是一刀。
山县三郎兵卫昌景讨死！
47.甲山崩溃天塌去
土屋七曜旗倒下了，山军旗本阵前那个高高挺立，指挥千军万马强攻山军的武士消失了。
意味着什么？
每一个甲军的士兵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原本如同浪涛一般，疯狂的冲击着山内军阵型的甲军突然一顿。像是被什么东西牵扯住一样，又像是突然撞到了空气墙，直接慢了一拍！
“山县三郎兵卫已被下马太郎讨杀！”
“山县三郎兵卫已被下马太郎讨杀！”
“山县三郎兵卫已被下马太郎讨杀！”
一声高过一声，一句胜过一句！甲军的胆魄倒下了，已经被讨杀！
攻入山军的典厩信丰被有贺山上的大炮，循环往复不断飞射的炮火阻止，根本不能前去支援突前的山县昌景。但他也是距离山县昌景最近的一支部队，最先听到了山县昌景讨死的消息。
他手下不过是诹访残余之兵马，砥石城下死了一波，武田信玄临死前又洗了一波，战意本就不高昂。如今那是眼看着有取胜之机，才被驱动起来。
未曾想山县昌景败死，胜利的可能瞬间化为泡影。诹访的士兵，不论何人，心中就开始打起小九九。武田是条破船了，武田义信也根本没有把诹访人当自己人。
凭啥给他卖命！
其他人心里是打小九九，西牧四郎右卫门那就更是大九九了。看着不远处的武田信丰，高高端坐在马上，英武之姿，颇似乃父。
多么好的一个投名状啊！
眼前的山县队，遭到山内家三面包夹，山县昌景战死后，军心大溃。
“小宫山内膳已被讨杀！”
“秋山纪伊已被讨杀！”
“小山田备中已被讨杀！”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一名又一名甲军的大将死于敌手。原本就只有千人的突击之众很快被五千众的山内旗本像砍瓜切菜似的分割包围，然后消弭于无形。
干了！
西牧四郎右卫门所部的武士奉公人早就知道内应山内家的事情，而且他自己也已经得到山内家保证的内应功成之后所领安堵，加增五百贯的安堵状。
早与晚的事而已！慢慢的靠近，止步不前正在犹豫的武田信丰本队。
武田信丰在临阵决断上差他爸爸武田信繁一大截，这时候要么豁出命去，趁山内军和山县队绞杀在一起，硬抗几轮炮火，前去参阵，乱中取胜。要么就赶紧逃奔上原城，或者退到武田义信身边。
反正山县队统共就杀进去千把人，武田军一万六千大军，剩下的人马还有抵抗的实力。只要保住大军，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虽然这个机会微乎其微。
可这位继承了典厩名号的典厩信丰，进又不进，退又不退，居然试图在这里整兵。然后看后面的武田义信有什么后续命令传过来，他再做决断。
兵战之地，最忌犹豫。
更可怕的是犹豫之余，身侧还有虎狼环视！
打马看向武田本队，武田信丰急切的表情写在脸上。正准备传令让各队约束士兵，完全没有看到已经移动到身边的西牧四郎右卫门。
一下暴起，西牧的亲近家人有心算无心，有意打无意。武田信丰也是去年才临时过来接手诹访郡，一个亲信也没有。身边都是他爹留给他的家臣和杂兵，加起来也就百十个。
而西牧四郎右卫门则不光是自己，还联络了几个二五仔，人数上倒也不过就小二百人，但对付武田信丰及侧近是完全足够了。
面对突然发生叛乱的部下，经验不足的武田信丰一时间竟手足无措起来。西牧四郎右卫门别看年纪都四张了，但是一身功夫还没落下。
身上的盔甲也没完全没有影响到他施展自己的跳荡功夫，穿着草鞋的脚在冬雪化后还有些糟烂的泥地上意外的平稳。手中的长枪也不见一点盲目，直指武田信丰。
几名西牧家人也紧紧跟随，几息的时间，就杀到武田信丰马下。武田信丰这才醒悟，丢下军配，拔刀应战。太刀尚未砍下，长枪就刺入腰间。
大好的性命连“呜呼”一声都没有发出，就这么丢在了有贺山下。
典厩信丰讨死！
站在有贺山上旁观了全程的小平太不由得叫了一声好，难怪战国那么多武将大名喜欢用寝反，喜欢用内应。这简直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最好体现（之一），有个词形容这个来着，叫做敌中作敌！
眼看着山脚下山县队大致剿杀完毕，旗本各种阵太鼓咚咚齐响，各队人马正式展开反攻。即使之前溃下来的小笠原贞庆、小笠原长政、细川采女、真田幸纲也各自收拢起队伍，或者带着可战之兵反身作战。
死了典厩信丰的诹访大军四千余人，当即溃散，兵无战心，将无斗志。连一星半点准备抵抗的心思都没有，就想着跑。
诹访众溃散，以及典厩信丰和山县昌景讨死的消息同时到达武田义信本队。原本还义无反顾想往前猛冲的武田义信一下愣住，情势居然这般就急转直下。
“殿下！是进是退，速速决断！”大熊朝秀策马在旁，立刻谏言。
“若退，退往何处？”武田义信心生怯意。
“上原城已不可保，退回甲斐吧。”大熊朝秀上前就扯武田义信的马缰。
武田义信尚且犹豫，一万余大军尚在，不过才战了一个时辰不到而已。
““甲斐虽小，地方百里，众十数万人，尚可卷土再来啊！”大熊朝秀已经急了。
眼看着各处甲军纷纷动摇，并在毫无命令的情况下向后撤退，局势的败坏就在这几乎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一旦裹挟在乱军之中，那真的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想走都走不脱了。
“失了甲斐万众，我有何面目再回甲斐？”武田义信到看的很是明白。
可他看得明白不重要，大熊朝秀不允许！招呼起武田义信的侧近，人马并挤，把他团团围住径往诹访口奔去。
孙子四如军旗和日之丸御旗消失！
甲军众溃，漫山遍野，亡命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