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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六十年代农家女全文阅读

作者:红烧豆腐干     穿越六十年代农家女txt下载     穿越六十年代农家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章 晚饭一幕

    迟归的几位男孩子不管是11岁的三金(关鑫),还是4岁小西,似乎都能感觉到家里的低气压,个个乖巧地缩在一旁。

    关家的男孩子到了八岁都入学,如今达到年龄的也就正好大房的三金,银锁,铁蛋三兄弟。

    学校就在十里地外的公社,每天需要花费3.4个小时两地来回,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三兄弟不是学习的料,总之,他们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关大爷老俩口更是歇了让孙女去上学念头。

    关老四的媳妇马杜鹃脚步匆匆的抱着三岁儿子进了院子,刚她一下工被娘家大嫂给拉回娘家。

    一唠嗑,她忘了今天轮到自己做饭,要是耽误今晚晚饭,其他人不说,就她大妯娌绝对会阴阳怪气的。

    动手厮打自己,对方倒不敢。谁让自己娘家就在屯里,自己是马家姑娘,可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还没进外屋地,她就闻到野菜味和红薯味,顿时心里一松,倒是忘记了两位侄女最近没上工跑去挖野菜。

    马杜鹃进入一看,果然是二嫂家的小兰姐妹俩,她朝俩孩子感激一笑,将怀里的儿子塞入一旁三金怀里。

    三金嫌弃地撇了撇嘴,“老婶,干啥不给我老叔?”

    “你老叔上公社办事,你多抱一会儿,等你老叔往后上班,少不了你好处。”

    三金低着头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说的跟真的似的。

    他从8岁开始就听他老叔闹腾着要当城里人,如今都过去三年了,一个影儿都没见着,倒是快成二流子。

    马杜鹃转身抢过侄女手上的勺子,笑眯眯的说道,“快去歇歇,这给老婶来,可不能累着我侄女。”

    关小竹白了她姐一眼,真是爱受罪的命,还非得拉她一块受罪。瞧瞧,这位面甜心狠的老婶又让她傻亲姐感动了。

    她拉起关小兰就欲离开,“咱去喊爹娘他们吃饭。”

    眼角余光瞥到姐妹俩真的离开,马杜鹃皱了皱眉,暗自纳闷今儿俩侄女咋就没说帮忙端碗摆筷?

    还真是奇了怪了。

    关家就餐的规矩一贯还是大老爷们都在炕上,女人和孩子们则是在外屋地的那一张八仙桌。

    自从人口多了之后,小丫头要不坐在她娘的膝盖,要不就端着碗直接蹲在地上,绝对没有关小梅她们的地儿。

    尤其逢年过节一到,家里来了贵客和亲戚,那八仙桌更是没女人的份儿,还得最后一波就餐。

    用关老三的话来说,就是穷讲究,越穷越爱讲究。有时候他真想撬开他爹脑子好好瞧瞧有啥不同。

    咋就想一出是一出?

    当年伺候主子们用完餐,自家得吃着残羹剩饭的那会儿,咋的就记不住?一家人分成两屋搞得跟陌生人似的,就不能跟大年三十儿一样,美美满满的。

    关有寿进门时,八仙桌主位坐了他娘,见他进来眼皮子都没撩一下,他怕啥?脸皮厚,吃的够。

    他这混不吝的样儿倒是让关大娘翻了翻白眼后,紧盯起三儿媳妇。分给她娘俩的地瓜是挑了挑,硬是挑出最小的。

    关平安暗自叹了口气,庆幸之前将小地瓜给消灭,否则她奶奶很有可能不要脸面将之分给她们。

    一人一碗糊涂粥,大人两个地瓜,小孩一个。今晚,因为大儿媳严重让关大娘失了面子,连坐处罚后全是一人一地瓜。

    年前的地瓜除了地瓜干,到了现在贮藏的小地瓜已经出现烂迹,再用煮猪食的锅做出来,怎么都有股泔水味儿。

    再加上那一盘糊涂粥,她奶奶还将稠密的倒给里屋老爷们,现在盛到儿媳妇碗里就跟清水没啥两样。

    关平安担忧地看了看她娘一脸淡然,心里暗暗替她不值,今儿她娘一从县城回来就马不停蹄去上工。

    可谁让她奶奶是婆婆呢。

    一个不孝之名传出,虽不像她那个朝代重则流放,轻则除族,可在屯里也有点相似,乡亲们的唾沫都能淹死你。

    等关大娘分配好饭菜,一个个一声不吭,全埋头狼吞虎咽的开干。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呼噜,呼噜,吸溜,吸溜”的声音。

    其实晚餐非常简单,除了糊涂粥,每人一个地瓜,桌子中间也就放了一小碟打死了卖盐的咸菜。

    关平安还真不习惯这堪比后院两头猪进食的动静。嘴角微微抽了两下,她赶紧端起碗往后挪挪,免得别人的口水喷到她碗里。

    她速度慢,小手握着握也握不住的地瓜,小口小口地喝着,小眼神一直偷瞄着她哥哥,就担心他不够。

    至于她娘,不能在她奶奶的眼皮底子挑战她当家人的权威。

    从关大娘处罚儿媳,却避开孙女这一点就很能说明一点,里外分得很清。但愿她哥哥能多喝一碗糊涂粥,地瓜就算了,吃多烧心。

    关老大小儿子铁蛋今年9岁,三两口吃完自己的地瓜,最后一口呼噜完糊涂粥将空碗搁下,眼巴巴地看着她握着的地瓜。

    见关平安目光看向他,赶紧嘴一裂朝她笑了笑,偷瞄了眼三婶叶秀荷,流下的大鼻涕又被他“呼哧”一声吸了回去。

    关平安含着一口粥,一阵反胃,差点恶心的要吐出来,吓得她赶紧闭上双眼扭头。要是喷出来,她就中了这死小子的计!

    她奶奶绝对会借题发挥,刚她塞的烧火棍可能这会已经琢磨过来,搞不好又会祸及她娘。

    这死孩子真够埋汰!

    绝对是故意的,想埋汰得让她吃不下吐了。这也是人多,她娘又在身边,要不然早上手直接开抢。

    不止她,关小兰和关小竹姐妹俩原本还想留一半带回去给她们娘的心思也乱了,赶紧往口里塞。

    吃到肚子,看你到哪抢!

    刘春花从来记吃不记打,看见小儿子可怜巴巴的样儿,连忙朝关大娘讨好的笑了笑,“铁蛋,快找你奶,你奶最疼你。”

    关大娘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置若罔闻。

    刘春花可不在意婆婆态度,将儿子碗往婆婆手边一推,“娘,你给孩子再倒点汤呗。这跟水有啥两样?一泡尿就没了。”

    “要吃就吃,不吃给我滚!”

    顿时安静……

第16章 白玉小葫芦

    女主人的心情能影响一家子的情绪,别人如何,关平安不知,她是等关大娘一搁下碗筷离开,拽上她娘速溜。

    一到后面东屋,她立即将地瓜往叶秀荷手上塞,“娘,先吃两口。”

    叶秀荷看着乖巧的女儿暗自叹了口气,接过随手搁在一旁,走到木箱前,掀起盖子,从里拿了一个鸡蛋。

    “娘去蒸个鸡蛋糕,你乖乖在屋里等着。”

    关平安连忙拉住她,现在的节骨眼上去正房,这是找骂呢。她退后一步,扬起脑袋,“我现在不饿。”

    叶秀荷迟疑一下,点了点头,抱起她放在炕上,将针线笸箩挪过来,拿起鞋底,失笑地夸道,“我闺女的手可真巧。”

    “我随娘亲。”

    叶秀荷闻言乐得用额头顶着她的小额头直笑。

    关有寿抱着儿子进来就见到在炕上闹出一团的母女俩人,羡慕地拍了拍儿子小屁股,“你娘不疼你了。”

    “我也要玩。”关天佑可听不懂这酸溜溜的话,小身子朝炕上挣扎着,“娘,我头上痒,你快替我瞧瞧是不是又长虱子。”

    “呦,要命啦,你这是又跑到哪儿玩了?”

    关有寿将儿子塞到炕上,走到木桶前,蹲下伸手搅了搅,暗自闷笑:这傻媳妇,想吃独食咋不让大中媳妇带回去?

    刚他娘就说咋少了一个桶。

    想到这,他抱起闺女,提起木桶往外走去。还是别火上添油,毕竟那是他亲娘,万一气得中风可不得了。

    关天佑戳了戳他娘,朝他爹背影指了指。

    叶秀荷见状摇摇头。不是值钱的东西,想要回头她还能捞一点。自家男人既然拎出去自然有他的道理。

    关有寿抱着闺女到了正房,此时外屋地除了还在洗碗的弟媳妇马杜鹃,已经空无一人。他径直拎着木桶进了东屋。

    “爹,娘,歇着呢。”

    关大娘正生气呢,斜了他一眼,继续埋头纳鞋底。

    倒是关大爷磕了嗑长烟斗,“有事?”

    关有寿指了指木桶,“这有点泥鳅,明儿给你老补补身子。”

    关大娘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我倒不知道原来这些还是值钱玩意儿。”

    关有寿将闺女放在炕上,自己也坐在炕沿边,笑眯眯地开口,“娘,你还真生大嫂的气呢,要不你儿子现在就去揍她一顿给你消气儿?”

    “哼。你先揍你自个还差不多。”

    关有寿惊讶地张大嘴,“咋的?原来是我惹您老生气?哎哟,你咋不早说呢。”

    说着,他探出脑袋往关大娘那边伸出,“来,你使劲揍,可不能让我娘气坏了身子,回头还不得我这儿子心疼。”

    “死开!”关大娘板着的脸露出笑意,笑骂道,“看到你就生气。”

    关大爷翻了个白眼。

    “我就知道娘最疼我。”关有寿看着他娘手上的鞋码,将什么老四已经娶了媳妇,他的鞋子就该弟妹来的一些话给吞了回去。

    老人偏老大宠老幺,他还是少说几句为妙。

    正事要紧。

    关有寿从裤兜里掏出一小把毛票放在炕桌上,果然他娘停了手上的活,他爹也不往烟杆子塞烟丝。

    “这儿还有三块四毛八分,娘可收好了,我身上真一分一厘钱也没了。”

    关大娘皱了皱眉,“真花了七块钱?”

    “六块多点。娘你是不知道,打昨儿起,在城里我是饿了都往嘴里灌水,没粮票更怕花钱。”

    还是关大爷了解自家老三的尿性,撩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有啥直说,过了我可就不管。”

    老话说“老大精,老二憨,老幺娇。”

    他家老三就是个怪胎,啥都占齐,要不是看在自家婆娘生孩子,他都怀疑当初抱错孩子。

    关有寿先叹了口气,轻轻触摸着闺女脑袋上的绷带。嗯,下回去换药再让老大夫给多绑几条。

    “干啥呢?”

    关有寿紧皱眉头,又是叹了口气,“爹,娘,你说我闺女咋就这么多灾多难呢,偏偏这孩子又心善。

    你说她才多大的人呀,一看到堂姐要掉下山,自个就过去拉,要是个丫头,谁会为了别人不要命。

    你们说对不对?可这傻丫头倒好,醒来后还问我她三姐有没有流血?我一摇头,这小不点还傻乐个不停。”

    他身边的关平安立马配合地露出羞涩笑容,涨红了小脸,期期艾艾地补了一句,“那是我姐,亲的。”

    关有寿又是叹了口气。

    这三声,一声比一声拉长。

    “孩子这么想也是对的,啥是骨肉血亲?可我就是担心她往后还是这么不要命。教是没法教,总不能让孩子以后见死不救,是不是?”

    关大娘摸了摸关平安小手,“是个好孩子。”

    “爹……”关有寿挪了挪屁股蹭到关大爷身边,附耳悄声问道,“我小时候的那个小葫芦还在不在?”

    关大爷眨巴眨巴眼睛,“哪个?”

    “就是老和尚给我的那个。当初你说在屯里,我一个小孩子戴着太打眼,特意替我收起来。”

    所以是不是得物归原主?

    关大爷迟疑了一会,“你是想给安安?你没戴不是也没啥,啥护身符都是骗人的。现在不是都打破封建迷信?”

    “咋没用?那次挨板子发高烧,娘都说我认不出人,后来不就是突然就好啦。”关有寿狐疑地打量着他,“你该不会给我大哥了吧?”

    关大爷恼羞成怒地用烟杆子敲了下他脑袋。他就是有这想法,可这混不吝要是一旦发觉还不得捅破天?

    他立刻朝老伴点点头。记得当初大孙子刚生下来一到晚上就哭闹不停,还是老伴抱孙子回屋带了一段时间。

    当时好像还给孩子戴了一晚,结果没一点用。既然老三要了就还给他呗,要不然这臭小子有得闹。

    关大娘得到老伴指示,从身上摸出长长的钥匙,背过身子打开了炕琴柜门,从最底层摸出一个小盒子。

    又用一把小锁打开,飞快从里取出一个白玉小葫芦后,合上麻溜塞进柜子,锁上后还不放心地往外拉了拉。

    关有寿见状眼睛直抽。至于吗?他比谁都清楚,最贵重的东西,他爹早就埋在哪块地底下。

    关平安瞪着熟悉的小葫芦,整个人僵在那。

    这是她姨娘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就是没上手,她都不会认错。

第17章 消失的小葫芦

    后院柴房的附近一处角落。

    关有寿打量了眼四周,压低声音,“等着啊,爹先给它穿上衣服。往后谁要看,你都别搭理。”

    陷入往事的关平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要是换成别的东西,她会让给她哥哥关天佑。

    可这是她姨娘的,那位临终将她和小葫芦一起交给师父的亲娘,权当自己想留着最后一点回忆吧。

    关平安幽幽的叹了口气。

    惹得关有寿闷声发笑,“爹的傻丫头,爹刚才是故意叹气,你个小人咋也学?以后可不兴唉声叹气,会叹掉福气。”

    “爹,我哥知道了会说你偏心眼?”

    “嘿嘿……你哥也有,爹先替他存着。他太调皮,整天在屯里瞎玩瞎闹,等他以后大了再给他。”

    关平安狐疑地打量着他的脸色,暗自决定不管她爹这话真假,以后她替她哥寻摸块好玉,总不好让他吃亏。

    关有寿可不知闺女心思,此刻他从口袋里掏出整个下午好不容易整来的一个暗红色棉布小荷包。

    只见他又塞回口袋,转过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囊用树枝飞快戳进葫芦内,边悄声吩咐,“闺女,替爹盯着点。”

    “好。”关平安闻言抛下思绪,一双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向后院入口。这要是大伯母见到还不得闹翻天。

    关有寿快速再次掏出小荷包,将小葫芦塞进底层棉花处,捏了捏,由衷感谢哑婆婆的用心。

    这样一个暗红色小荷包就是到了夏天挂在自己闺女脖子上,别人最多也就误以为是给孩子放野果子啥的。

    关平安摸着悬挂脖子上的荷包,这是她见过最普通的荷包,不对,根本不算荷包,可这是她收到最珍贵的礼物。

    一块棉布要票,一小团棉花也要票,他爹一个大老爷们避开她娘,也不知找谁帮忙,难怪一下午见不着他。

    关有寿见女儿喜欢,乐得眉开眼笑,“高兴吧?以后爹给你买糖,咱们全给装满了,想吃就吃。”

    那是不打算要牙齿了!

    关平安闻言,乐弯了双眼,连连点头。犹豫一下,她开口问道,“爹,我能先摸摸小葫芦吗?”

    “嗨,多大的事儿。”说完,关有寿不放心的叮嘱她,“往后别给人瞧见,这是护身符,能保佑你顺顺利利长大成人。”

    “我知道。会被人抢,也不能往地上摔,会磕坏。”关平安得到允许,更是乐得眉开眼笑。

    关有寿担忧的看了看她那只小手,“还是爹来,小手快合上。”自己挤出小葫芦放在她合起来的手掌上。

    结果……

    在他手上怎么都没出现过变化的白玉葫芦,此刻肉眼可见,它一到闺女手上,渐渐变透明。

    关有寿正要让关平安快扔。

    没等他伸手拍掉,白玉葫芦化作一道光,“唆”的往关平安后脑勺一钻,就这么眼睁睁的不见了。

    关有寿吓得抱起女儿瘫在地上。

    关平安正好错过这一幕,张大小嘴儿,疑惑不解地搓了搓双手的粉末,“爹,坏了,变成粉了,不见了。”

    关有寿敬畏地看了看四周,随即看向后面大山,立即摁住她,父女俩跪在地上,“安安,快磕头。”

    “啊?”

    “听爹的,快磕头。”

    于是柴房附近,两道一大一小的身影一直跪在那磕头不止……

    关有寿一边磕头,一边絮絮叨叨念着,“菩萨保佑……黄大仙保佑……小人无状,小女无辜……”

    他身边的关平安一边磕头,一边小眼神担忧地看着她爹,怎么办呢?她爹额头已经都是汗和泥土。

    还有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让她爹吓得脸色发白,又是祈祷各路神仙,又是求饶?

    她姨娘的小葫芦怎么会突然不见?以前她贴身佩戴不是一直都好好的。难道是存在世间太久?

    可不对呀,这是玉,是石头,又不是绸缎,又不是宣纸,别说过了千年,就是万年,石头真会风化?

    关有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恭恭敬敬地祈求完他所认知的一路神仙鬼怪之后,搂过女儿,小心翼翼地将她脖子下的绷带结打开。

    就这一条绷带,是他厚着脸皮缠着人家老大夫不放,才扎了两圈,可现在他无比后悔,自己早上哪根筋犯了抽。

    瞧,打开一个结好费劲的!

    好不容易松开结,关有寿解开绷带一扔,掀开闺女脑袋后那块纱布,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只见上面还有些药膏残余,伤口全无,那么一道口子,已经平滑无比,要不是头发被剃了一块,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是好了?

    关平安见她爹双手一直哆嗦着,顿时也跟着他屏住呼吸,哼也不敢哼一声,紧张的盯着她爹。

    关有寿擦了擦双眼,再看,没伤口,又深吸了口气,闭了闭双眼,再睁开,还是没伤口。

    此刻他是又惊又喜又愁又带着松了口气那小小的锦囊一消失,自己再也不用心存顾忌。

    唉……

    关有寿内心的感触一时无法描述,一把捞起闺女入怀,深吸了口气,重新替她扎好绷带。

    这回得小心点,过个三五天,自己找个时间再独自带上孩子去县城绕一圈,再也不能马虎大意。

    “爹?”

    听到女儿不安的声音,关有寿安慰地拍了拍她,悄声吩咐道,“对谁也别说刚才的事儿,连你娘也不行。”

    “爹,小葫芦呢?”

    “那就是个假货,时间一长,被风一吹就散了,以后爹给你找个真的,更漂亮的,别说风一吹,就是放水了也坏不了的给你。”说着,关有寿重新替女儿挂好荷包,整了整父女俩衣裤。

    关平安见他无意实情相告,乖巧地点了点头,抱紧他脖子。她这要是真的六岁,一定会相信,可又如何?

    宠着她,疼着她的爹说一就是十,她这当女儿也会替他划上一笔,就让它变成妥妥的十。

    “哎哟,快天黑了,你娘咋没出来找咱爷俩。好闺女,冷不冷?快抱紧爹,爹要带闺女跑喽。”

    随着关有寿的话落,关平安顿时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嘴里配合着喊:飞喽,飞喽……

    恍惚间,那一身青色长袍的男子,就是这么抱着年幼的她,在漫天雪地的院子施展着轻功,逗乐年幼失牯的她。屋檐下一脸温柔的师娘一个劲儿念叨着,别吓着孩子,别冻着孩子,别……

    而此刻,三间屋前面,她的娘就一脸笑意看着他们父女俩人跑近,她的哥哥奔跳着迎上前……

第18章 随礼、端倪

    一声大嗓门适时响起,“呦,这是打哪回来?小丫头精神着,是真没事了,晚上记得给摸摸毛,吓不着,不怕的。”

    关平安扭头一瞧。

    是他们隔壁的梁家婶婶,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可人家硬是了得的打破了梁家独苗相传,也没有她大伯娘这么自视其高。

    关家和梁家这两家都是外来户,又一直是邻居,彼此关系处的比较好,格外团结,之前还没入社,干农活时也相互帮忙。

    这次自己受伤之所以没有陪着去县城,应该是有什么原因。她爹娘没见怪,应该不是针对她家。

    此刻梁婶一手拉着8岁的闺女志红从前院进来,一胳膊肘正挎着一个篮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一家四口。

    关有寿朝妻子示意请对方入内,自己也笑道,“嫂子,快进来坐一会儿。”

    “哈哈哈……你不说我也打算进去歇歇脚。”

    叶秀荷一见她土篮子里的鸡蛋,埋怨道,“你咋这么客套?孩子就磕道口子,你这样以后我都不敢去你家。”

    “这可不是给你,是给我侄女补身子骨。”梁婶岔开话题,看向西屋,“秋月呢,这么早就歇着啦?”

    赵秋月是关老二的媳妇,听到声音,在西屋里连忙大声回应。

    随着梁家婶子的上门,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位屯里的婶子过来。比如马振中家的叶小凤就挽着她妯娌紧跟其后。

    现在家家户户条件都比较困难,这看病人的礼上也比较随性。关键是只要人过来意思意思,也就过去了。

    一般都是提点儿家里多余的东西表示表示心意。有鸡蛋,也有小半包红糖,更有两条巴掌大的鲫瓜子。

    有些像妇女坐月子随礼,听说关家小丫头可是流了不少血。这不大字不识的乡亲们自然有她们一套想法。

    东屋能躺得下七八人的大炕上挤满了人,各个围着炕桌盘腿而坐,叶秀荷忙着拿出烟叶笸箩和毛嗑等零嘴招待她们。

    一旁的赵秋月见状也帮着她泡糖水,一小碗一小碗的端上前,而赵小兰她们这些小女孩自然是聚在外屋地的长板凳上唠嗑。

    关有寿避开妇女团,去了在西屋,正和他二哥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话里话外谈得都是生产队马上开始的春耕。

    关老二为人木讷,平时在外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可有内秀。这会亲兄弟在一块,他就没藏拙,论起农活是句句点中要害。

    这一点,就连关有寿都不得不佩服他二哥。

    当初就那么一咪咪大,主子几个庄子要是到了收粮时,他这二哥瞄一眼就能说出谁的麦子稻谷好坏。

    没想到,他们三兄弟离开省城,最后还是他二哥适应最好。他喜欢自由,可要是说喜欢干农活,那简直是放/屁。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他是将不甘心藏在骨子里,三兄弟唯有他二哥是真的喜欢农活,而他大哥,到现在还念念不忘省城。

    这点小心思,倒是引得在屯里出生的老四都被带歪。这小子今晚到现在还没回来,估摸又是去欢喜家蹭吃蹭喝。

    自以为聪明的傻小子都成家立业了,还尽干惹人厌烦的事儿,也不知何时成人。他爹有一件事倒是做对了替他找了马家姑娘,至少等分家后,老四有这么一个精明媳妇不会饿死。

    说着说着,关有禄问道,“三弟,我明天要不要替你去挖沟?”

    关有寿微微摇了摇头,“不用,我下午已经跟他们几位打过招呼,明天直接去地里上工就行。”

    “那就好,在家多陪陪安安这孩子,哥明天去下几个套,看能不能弄得荤的给孩子补补,这次多亏了她。”

    关有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都是自家兄弟说啥呢。”

    “嘿嘿,不说不说。”

    外屋地的关平安坐在小板凳上,双手住在腿上撑着下巴,一边听了听这些姐姐们的闲扯,一边竖立耳朵听一听东屋里各家主妇们的唠嗑。

    要不是想通过她们的八卦和小道消息,能分析得有用消息,好让自己尽快融入这个朝代,她差点要打起瞌睡。

    下午跑了一趟老林子,起先又被她爹吓一跳,说真的,现在坐着坐着,她越发感觉好累好困……

    “安安,你说咱们自己养小鸡好不好?鸡蛋能卖钱又能换东西,等天冷又能卖/鸡,有钱了,咱们今年就能做新棉袄。”

    被关小竹这么一说,关平安顿时精神一振,她疑惑地眨了眨一双大眼睛,“可奶奶养了啊?”

    “笨!奶奶养得是她的,我说的是咱们自己来,你找三叔要养鸡,三叔一定会替你想法子。”

    关平安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不行,我太小,奶奶不会同意。”绝口不提她爹,想拿她爹当刀使,也得看她同不同意?

    关小竹这个急呀。

    她记不清是明年还是后年,屯里开始割尾巴。当时这小丫头一命呜呼,三叔把大伯两口子打的差点打出屎来。

    后来他更是一刀捅死了两头猪,还宰了鸡,非说他闺女不能当饿死鬼。闹着闹着,她奶奶气病了,家里也没几只鸡,才逃过割尾巴这一节。

    她清楚记得今年是能随大家伙各自养鸡。因为前世她三叔闹啊闹的,闹到还没到大年三十儿终于分家。等到过年那天,她娘还说幸好她姥姥养了不少鸡,那天她还第一次吃到鸡腿儿。

    接着后来……

    连母鸡也不让多养的时候,自留地都要收回,院子里的果树超过两就得砍,大人们每天吩咐孩子们在外能不开口就不要开口……

    关平安注视着她这位三堂姐变幻莫测的小脸,硬是瞧出了她眼里的恐惧和焦虑。就一个养鸡,至于吗?

    难道又是到了她爹说的前几年饥荒?不可能!要是饥荒,养鸡还得占地,不是该先建议前后种满粗粮?

    关平安对着失神的她突如其来的问了一句,“不能明年养鸡?”

    “不行,太迟……”关小竹顿时警觉地住了嘴,一双眼睛扫向周围,见没人注意她们姐妹俩交谈,顿时松了口气。

    随即她紧盯着关平安。

    关平安一双小手撑着下巴,疑惑不解地看向她,“三姐,咋啦?”

    “没,明年太迟,今年过冬咱们没棉袄会冻死。”

    “哦。三姐,你喜欢啥样的棉袄?”

    “去年志红的花棉袄就很好看。安安,记得今晚就跟三叔说,回头三姐给你撸槐花捡洋辣子抓蛤蟆抓知了。”

    得了,关平安终于放心,这不是她那个冤家嫡妹!那位看到虫子可不得哭死,还捡洋辣子?

    那就好,她也不想手上再粘血腥。当然秘密还得要挖掘,这个不急,到了该知道的一天总会来的。

    至于养鸡?

    嘿嘿,后山的小可爱们都等着她呢~

第19章 繁忙清晨

    天空微亮,星辰尚未退去,裹着小脚的关大娘穿着泛白的蓝布偏襟薄袄,上面东一块西一块的打着补丁。

    颠着小脚,她掀起门帘,来到外屋地,斜了眼西屋,开口骂道:“一个个都当自己是大少奶奶呢。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还想等着老娘伺候你们,满屯子里找找,看谁家媳妇比婆婆起得还晚……”

    正房西屋,炕上躺着的关有福在骂声中惊醒,一睁开双眼,瞥了眼睡得跟死猪似的媳妇,伸手推了推。

    “别吵我,困死了。”

    关有福往她身上扭了一把,咬牙切齿道,“还不滚去做饭。”

    刘春花闭着眼滚到一侧,张嘴骂道,“小梅,你个死丫头还不快起来,生你有啥用,还不如生头猪……”

    关小梅将被子往头上一蒙,随即飞快地钻出被窝,套上一身就衣裤,拉开破帘子下了炕拖着鞋子出去。

    “闺女都起来了,你还睡?”

    刘春花被自家男人压制的怒火吓得一下子睁开眼,哀怨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咋不起来?今儿还没挑水呢。”

    “滚!”

    等她磨磨蹭蹭地套好衣裤来到外屋地,关小梅已经接过关大娘递给她的一瓢玉米渣子,切起野菜。

    关大娘的眼刀子一个个的“嗖嗖”往儿媳妇身上甩,“还不快点?”

    “每天催催催,催命呢……”刘春花避开她跑到灶前,嘟嘟囔囔的打了个哈欠,拉了把凳子住下。

    “老大家的,你嘟囔啥?”

    刘春花脸皮厚的很,对婆婆的话,置若罔闻,“娘,小点声,别吵醒了大伙。”

    关大娘眼神凌厉的剜了她一眼,颠着小脚出了门,走到后面三间屋,在二儿子的窗下,敲了敲糊着纸的窗户。

    赵秋月不等婆婆开腔,连忙回道,“娘,孩子爹已经去挑水,我马上就来。”

    关大娘张着的嘴闭上,鼻腔发出一声“哼”,顺着墙根往东走。

    关有寿自从二嫂回话,就麻溜套上衣裤,此刻速度极快窜到院子,对着要举手敲他窗户的关大娘哈哈一笑。

    “傻笑啥,显你牙白?还不快让你媳妇出来,后院的活干啦?家里自留地上的活都干完啦?你二哥都知道一早去挑水,你们是各个擎等着吃白饭……”

    关有寿无语地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屋。

    真是一刻都不让人安歇,还以为昨晚贡献出三块多钱已经撸顺毛消了气,原来都攒着等着呢。

    他俨然忘了昨晚临睡之前,他以连外人都知道过来关心,自家人还好意思抢孩子一点吃食为由,将大伙送过来的礼全藏自己屋里。

    关大娘可不就正憋着这口气。

    东屋里,关有寿拍了拍要起床的闺女和儿子,“你们接着睡。”

    关平安担忧地看了看他。昨晚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的,依稀可见她爹一宿不是摸着她的脑袋就是辗转反侧。

    这人都没睡个踏实,现在不再歇一会,迟点上工哪会有精神,身子如何吃得消,又吃的差劲。

    一想到这,等父母一离开,关平安立即一个骨碌起身,手指头戳了戳又陷入梦乡的哥哥小脸蛋。

    嗯,睡的可真香。她索性悄悄地起了身,轻手轻脚的穿好衣裤,随后蹑手蹑脚的走到正房。

    不知是谁正在打着雷似的呼噜身,此起彼伏的,跟昨晚的耗子“吱吱吱”的叫声一样扰人心烦。

    关平安站在外屋地的门口听了老半天动静,一直未有她娘的声音,倒是大伯母咋咋呼呼地让二伯母煮猪食。

    不是都说好,一房轮一天?

    只能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二大娘咋就不抽那娘们一个耳朵!

    关平安背着一双小手,摇着小脑袋,一脸遗憾去往自家靠山脚的自留地。

    关家的自留地距离不是很远,晨光中,她爷爷,她爹娘,还有勤劳的二伯正在那忙碌个不停。

    是人都有私心。

    就从附近几块自留地上的人影子也能见真相。

    家家户户都忙着在上工前,先完成自己一亩三分地,等忙好喝完清水粥,再摇晃到打谷场集合,估计都已心有余而力不足。

    难怪一年365天,200天得野菜当救命粮。

    关有寿一眼瞧见自家的小人儿不急不缓的背着小手,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失笑地举起手招了招。

    “呦,我闺女可真勤快,咋不多睡会儿?”

    关平安闻言放下手,跑跑跳跳地来到他身边,“爷爷,二伯早。爹,快吃饭啦。”

    “再等等,这里锄好马上就来。”

    关平安见他还要翻地,溜到一旁蹲在除草的叶秀荷身边,小手一抓一扯,快又准,“娘,你歇会,我来。”

    叶秀荷屁股挪了挪,遮住闺女,朝她挤眉弄眼的,又往公公那指了指,抬着下巴让她去一边。

    关平安无奈之下,只好听从她的命令。她娘怕她活干得太利索,以后她祖父盯上她让她多干活。

    慈母之心可敬,但会不会宠孩子过头?

    刚站一会儿,不知谁家开始施肥,关平安吓得连忙捂住鼻子,一双大眼睛直溜溜地打量四周。

    谁呀,这么缺德?

    回程时,叶秀荷抱着闺女,想起就想笑。这丫头也不知随了谁,什么都好,就是打小太爱讲究,怕埋汰。

    她爹还说自家闺女前世一定是千金小姐,要不然咋刚出生就知道拉尿要哭,拉屎就要哼哼。

    等她一进院子,还没到正房就听到一个声音,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她那个假讲究的小叔子终于露面了。

    “……穿着笔挺军装,脚上一双亮堂堂的皮靴子……车子崭新崭新的军绿色,这么长,这么宽……”

    关大娘一辈子裹着小脚,年轻时在后院伺候主子,离开后最远去过乡里赶集,还真没见过。

    “真是军车啊?”

    关有全仰着他高傲的头颅,眼睛都要朝着天:“那是当然,就摆在公社门口,我还摸了摸呢。”

    关平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原来这就是她老叔,就是不知昨晚几时回来,早上那打雷似的呼噜声是不是他?

    “咱全屯老爷们可没谁摸过军车。”马杜鹃仰着脸,也是与有荣焉,那神态恨不得宣告于天下:她男人可够牛哄哄。

    还以为你坐过呢,摸一下也值得如此炫耀?

    关平安一脸崇拜地看向关老四,拍着小手,夸张的笑道,“哇,老叔,你可真厉害,干啥不坐进去?”

    正帮忙摆碗筷的关小竹立即补刀:“让老叔摸一下已经是天大面子,坐进去还不得祖上冒青烟。”

    这话看似没错,可咋琢磨咋觉得不对味儿。

    高傲的头颅不屑的扫了俩丫头片子一眼,发出“哼”的一声进了东屋。

    关平安迷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她关四婶马杜鹃,一脸不解地问道,“呀,老叔咋生气了啊。”

    “不会,咱老叔饿了。”

    ……

第20章 初见生活艰辛

    刚好春耕要开始,关有寿之前上了队长马庆国家一趟,求了人情,避开了去往远处挖沟渠搞基建。

    也是一切活计以春耕为主,基建开始接近尾声,要不然够呛。最起码支书和会计那一关就通不过。

    当然,人口多的人家,他们是舍不得丢下这活。虽累了点,可赚的工分多不说,还省下口粮。

    吃完饭,三金哥仨背着布袋上学,男人们围着闲扯,女人则回房把被子叠好放好,炕上地上扫一遍,顺便搞点私活。

    轮值的刘春花见妯娌甩手就走,一对三角眼连连翻着白眼,撇了撇嘴,朝着女儿又是好一通的指桑骂槐。

    她这德性一家人都已习惯,就连她亲闺女关小梅也无动于衷,飞快地抹了一把桌面,挽起袖子就刷碗。

    刘春花拿着一把扫帚,东一下西一下的撇了撇,侧耳听着东屋男人都说了啥,让出来的关大娘用眼刀子剜了好几眼。

    可有毛用!

    上工的敲钟声第一遍响起,今儿连关小梅和关小兰都得出工,关小竹被关大娘吩咐了任务。

    听祖母一开口就是让三堂姐打完两箩筐猪草,挖足一箩筐野菜,关平安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她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是对饭前的惩罚。

    男人们听到敲钟声,慢悠悠的站起来去队里上工,关有寿一手捞起闺女,牵着儿子紧跟其后。

    “儿子,今儿看着点你妹妹,别让她摔倒了,再一摔,你爹我工分都没了。”说着,他有意加快脚步。

    身后的关大娘刚要开口留住这对兄妹俩也跟着去挖野菜,闻言只好歇了这心思。真要一摔倒,以老三的尿性又是跑县城。

    造孽哦,她咋就生了这么个儿子!

    走在毛毛道上,各家各院的屋顶还炊烟袅袅,不知名的鸟儿从天空急速飞过,时不时落到屋顶上,树杈上“咕咕”的叫个不停。

    “安安,等一下别跑远,就跟哥哥在附近,爹要是有事能喊你们帮忙。”

    关平安不是真正的六岁孩童,深知她爹被小葫芦的消失给吓得内心不安,“好,爹,我陪你。”

    今天她是一定要一刻不离父亲左右,一定就在他眼皮底下。唯一就是可惜了她的陷阱。又不能告诉她爹之前挖的,坑都是新的。

    真可惜!

    “爹,有活你喊我。”

    关有寿叮嘱完,满意地摸了摸儿子脑袋,提醒他注意点路上坑坑洼洼,又与身旁的人唠嗑上。

    隔壁梁家梁志红的俩哥哥,梁志军和梁志国从后跑来,朝关天佑挤眉弄眼,连连催着他快点。

    关天佑见状苦吧着一张脸,仰头看了看妹妹,朝他们哥俩果断摇头。

    “爹爹~”关平安见状趴在关有寿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让哥哥给我采花吧,我喜欢花环。”

    关有寿哪会不懂闺女小心思,他之所以拉上儿子,也是担心他小小人被老娘一迁怒累坏小身板。

    于是,他很快松开儿子的手,叮嘱一句,“天儿还冷,别下水啊。”

    “爹,我知道了。我玩一会儿就去找你。安安,你乖乖地等哥哥给你带花,可甭磕破脑袋。”

    关平安乖巧的点了点头,朝他挥了挥手,羡慕地看着哥哥一蹦一跳地与其他孩子结伴离开。

    她多想说,哥哥,你们去老林子替我瞧瞧陷阱吧……

    打谷场上,第三声敲钟声响起。

    老支书拿着大喇叭,激情四射的先读了一份公社关于春耕事宜的通知,接着讲了一通什么要争取成为公社第一先进生产队。

    虽说马六屯从来都摸到全公社前三,不对,不倒车尾已经不错了,可不一点也不耽误大伙被鼓舞的热血沸腾。

    尤其等老支书发言完毕,接着嘶声裂肺地嚎唱起一曲《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刚,比铁还硬……

    一时之间。

    天地间响起汇集几百人的高亢歌声,一个个激动的奔向田间,有那热血的已经拿起手中的农具干起活来。

    很快田间地头呈现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色。

    这样巨大的冲击让关平安内心震撼不已。原来一首歌,连词都算不上的一首歌,它居然能来到如此大的能量。

    她好像小看了这个朝代的职权者。

    关有寿这次和他二哥一组,负责翻地。

    翻地在南方是真翻翻地,顺带着将土块打打散,接着就能种了。可在北方,那还真不行。

    今天的翻地任务,可不光光是翻土,还得从田地的这一头到了那一头,用铁犁犁成一条条笔直的土垄。

    而且,这垄与垄之间是有讲究的,中间的沟得有十几厘米宽度,要不然等种好,万一走在沟里踩坏苗呢。

    更遭的是,不止这一点南北差异,因为气候关系,北方的土地就是比南方硬了一些。当然要是有足够的牛,情况又会两样。

    比如牛犁地。

    喊一声驾,心急的甩一下鞭子,牛就会乖乖的往前走,走的又稳又直,人只要在后面扶好犁就行。

    可问题就在于马六屯生产队穷得够呛,养得牛数量有限。

    一辆牛车在天还未明就去城里拉便便,一辆牛车被马队长拉到基建地方,剩下的一头牛犊子正属于保护阶段。

    咋办呢?

    只能人拉犁。

    两人一组,一人在前一人在后,累了站直腰板喘口气,往手上啐口唾沫,接着来……调过头换了位置,接着来……

    望着两道身影,望着被生活压得挺不直的背,望到父亲流着汗水,伪装出一脸轻松朝自己露出的笑容……

    关平安低下头,一颗颗泪水砸在泥土地上。

    偷偷拭去眼泪,她转过了脑袋,望向最高的那座大山,被当地人称为云山,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她爹所谓的农活超出了她所能想象的一切认知,人不如牛的现实让她更是为自己的无能生气。

    不出工就不能分配到口粮,不出工就得挨异样目光,她的父亲,视她如掌上明珠的爹,再也不能这么被糟蹋。

    她必须得尽快撑起这个家。

    是的,她改了主意,不想再等唯一的兄长慢慢长大,女儿也能撑起门户,女儿家也能顶起半边天。

第21章 姥姥来了

    关平安遥望云山,暗暗决定自己得早点找一处掩蔽地方练起基本功,顺便找机会带上兄长。

    她不求哥哥将来如何,只要守业就行。一根独苗苗难免会容易受人欺负,尤其像关家这样没有族人没有根的外来户。

    此刻她的脑洞大开,所思所想居然傀异的与关有寿相似。关有寿这不就正一边犁地一边琢磨赵老爷子此人。

    眼看自家闺女蠢蠢欲动,受不了看着自己挨累,急着想上前帮忙,可怎么行?不说他舍不得,也得要为孩子一身怪力气找个挡箭牌。

    关有寿心心念念的赵老爷子,此刻他正在老林子深处对着新挖的陷阱,看着坑里奄奄一息的一只野鸡。

    老爷子年过半百,今年也算到了古稀之年。

    身为一位手上有几招的猎户,早年间还跑过江湖替权贵当过保镖,他还不至于稀罕一只野鸡。

    可谁能来跟他说说,林子里的一些小脚印是咋回事?谁家娃娃胆儿这么肥了窜进老林子,还有哪家臭小子缺德的抢走了他的地盘?

    前段时间他刚看好这块地,就想等天暖之后带上工具过来下个陷阱,结果就被人捷足先登,早知道他当时就做个记号。

    现在好了,野鸡飞走了,还有那口坑的野兔更没戏。这是欺负他老人家年纪一大把干不动活呢?

    赵老爷子将掀开的树枝野草又重新铺好恢复原状,再次来到西面那一口陷阱,刚伸出的手一顿。

    不对!

    他终于找到内心怪异之处。

    两口陷阱边缘全部没有脚印,一个大男人最少上百斤,他是如何带着孩子布下陷阱又不留痕迹?

    呵呵,别告诉他老人家这是啥草上飞一类的轻功,不说他活了一大把年纪没见过有啥高手会轻功。

    就马六屯附近方圆十里,别说马家人,就是逃荒过来的外地户,他们的底子就没有他不知的。

    赵老爷子取下帽子,抓了抓脑袋:算了,想不通就甭想,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他就不信对方都下了陷阱会不过来瞧一眼。

    重新恢复好两个陷阱上面的伪装,老爷子嘴里低声哼着戏剧,背着双手,大步撤出老林子……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

    中午放工,关平安正想趁着他爹午休一会儿工夫,去老林子瞅一瞅,结果响起了隔壁梁婶的大嗓门。

    “荷花,老三家的,你娘过来了,安安她姥姥过来啦……”

    要说梁婶为何喊叶秀荷为荷花?里头可有渊源了。概因她公公梁大爷大名就是梁小河,她婆婆的名儿带了一个秀。

    她总不能小荷(小河)小荷的喊,又不能小秀小秀的叫,小叶也不行,听说跟她早幺的大姑子同名。

    自从叶秀荷进了关家门,可为难死她了。

    最后索性喊荷花。

    话题绕远了,此时她的大嗓门一亮开,喜得叶秀荷扔了刚编了一半的麻绳就往外边喊边跑。

    “娘,你真来啦?你过来干啥?安安没事了。”

    关有寿失笑地摇了摇头。

    这媳妇,让人听了怪难为情的,这一旦不知情的外人听到了,可不就误会他们不欢迎他丈母娘上门?

    他匆匆地套上鞋子,一手牵着一个孩子,“你们姥姥来了,咱们爷仨得出去迎接。”

    “爹,我能跟我姥回去不?”

    关有寿笑骂了一句,臭小子!随即他摇了摇头,“这几天先待在家里,过段时间爹带你们俩出门。”

    “去哪?是不是县城?我妹脑袋今儿还没换药,我娘说马爷爷不行,队里要是有牛车去县里就好了。”

    关有寿眼神一闪,还真忘了这一茬,他敷衍了一句,“你听话,下次去哪都带上你。县城就别去了,等天儿暖和带你们去海边。”

    关天佑乐得一个劲的蹦跳,“爹,真的啊?妹妹,听到了吧?爹真答应带咱们俩去赶海。爹,啥时去呀?”

    “早着呢,急啥?咋地也得等忙完农活。”

    关平安目含怜悯瞟了眼哥哥,大人骗小孩的把戏都不懂。

    她都打听了。

    从这里去往海边还得坐那种铁盒子大汽车,一人得五毛钱,俩小孩当一个大人,他们家就得花一块五,还得最快隔一天才能回到屯里。

    这难度不亚于上天!

    就是她爹舍得浪费,她娘都会恼了。更别说还有她奶奶这一关根本没戏。每天累死累活的下地赚工分才几分钱?

    大海呀,全是水~

    哪凉快哪歇着去!

    “……亲家,你也太客气了,上门哪有像你这般浪费?家里可好?我这一天天的瞎忙乎,幸好有秀荷她们几个帮把手……”

    一踏进正房,关平安见闻她祖母的言笑晏晏,惊诧的瞥了她一眼,原来老人家还有这一面。

    等后来她得知关家历史,也就见怪不怪。

    她姥姥虽然有六十多,但如记忆里一样,身体很是硬朗。

    一张富态的圆脸,并不像其他老人那样干瘪,眉眼间带着笑,一身灰色衣裤也是半新着,浑身上下收拾的干净利落。

    “应该的。”叶大娘不善言辞,与闺女性格如出一辙,瞎叨叨还不如干一场,母女俩人都属于直肠子。

    此刻见到进来的关平安兄妹俩人,她立即站起身蹭蹭的上前蹲下抱着兄妹俩人,心疼地捏了捏俩孩子小身板。

    她以为她这不着痕迹地小动作没人注意,可不止关大娘,就是关有寿都有察觉,连忙说道,“娘,快上座。”

    “我不累,你们自个坐。”叶大娘说完,手压着关平安小脑袋,“哎哟,老天有眼,可算没事,疼吧?”

    关平安一动也不敢动,“不疼,都好了。”

    “这孩子!唉……随她娘,是个硬气的。咋会不疼?你姥爷昨晚担心的一宿没睡,你说你小小儿能挖多少野菜,家里这么多人还用得了你上山?这幸好是……要是真没了小命,你说咋办?”

    她的话还没结束,关大娘一张老脸差点绷不住,扭头拿出一串钥匙递给二儿媳妇,让她快去下一碗面条:让你瞅瞅,谁家穷啦?

    关平安心知不能再让她姥姥说下去,加大点力气拉她起身,可她矮呀,只能向叶秀荷求助,“娘,扶我姥起来。”

    东屋炕上搁着一土篮子满满的鸡蛋,关平安估摸最少有三十个,这一定不是自家养的,还买了些凑数。

    除了鸡蛋,还有一个小布袋,不知里面是什么,但大概有二斤重的样子。估摸不是大米小米就是白面。

    难怪她祖母说太客气。

    叶家条件也就一般,跟她关家相比应该差不了多少。记忆里,她的姥姥姥爷现在还上工干农活。

第22章 俩老太

    赵秋月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瓢底的白面,还没混合玉米面,被叶大娘给再三阻止,最后还是下了一碗鸡蛋汤,就着窝窝头。

    就一个鸡蛋的鸡蛋汤,她也是尽量捞出碗里的蛋花直往两个外孙嘴里塞,不吃还不行。

    关平安再次感到心暖,也再次感到这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实在贫困。要不然一个鸡蛋而已,至于吗?

    吃吧,吃吧,她那六个野鸡蛋刚好没地儿藏,回头偷摸着放她姥姥的篮子里,好给她带回去。

    随礼,按照还没分家的规矩,这礼自然得攒在关大娘手上,等回头看她心情好坏给你三个五个。

    不过之前关欢喜托人过来的一篮子鸡蛋,她之所以能给三儿媳妇10个,一是给闺女添脸,二是提醒儿媳妇记得小姑子人情。

    如今嘛。

    有了昨晚关老三拽着那点礼不放,一等亲家母陪着孩子们去了后院,她是眼都不带瞟一眼身前的儿子。

    关有寿眼疾手快地一把抓起布袋子,捏了一把,“呦,我丈母娘可真是实诚人,这得有三斤大米吧?正好给孩子补补。”

    关大娘眼看儿子拎着要走,一把抓住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干啥呢?还不放下!”

    关有寿瞄了眼炕上装睡的关大爷,朝关大娘讨好的笑了笑,“娘,这是孩子姥姥特意给孩子补身子骨,都不知道找了多少人才换了这点,安安是她外孙女,还是你亲孙女呢,对不对?”

    “滚!”

    “好嘞!”关老三将布袋子往自己怀里一塞,掉头就走,还不忘说一句,“娘,你先歇着,我马上回来。”

    关大娘见状低着嗓子,哎哟哎哟的一个劲儿捶着自己胸口,惹得装睡的关大爷再也忍不住发出轻笑声。

    “你说你造了啥孽,咋有这样的儿子?”

    关大爷斜了她一眼,“不是你生的?好了,本来就是亲家给孩子的。你也小点声,那几个都盯着呢。”

    关大娘哀怨的看向老伴,“你还说呢,老大家的早就在我耳边嘀咕个不停。”

    “嘀咕啥?她要闹,你就说老三要分家,看她敢不敢。”

    “……”关大娘无言以对,叹了口气,唉……自己老俩口居然还真被这混不吝的死小子捏住软肋!

    分家?

    绝无可能!

    后院东屋,叶秀荷也在说分家这个话题,埋怨老娘干啥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就不能等等,等她分家之后。

    现在送过来,大半的东西还不是进了别人的嘴?

    叶大娘“啪”地一声打了她一巴掌,落在她的背上,力量之大,让关平安都怀疑会不会被打肿。

    “啥?胡说八道啥……分家?你能耐了啊?你公公婆婆不提,你要是敢闹,看我不抽死你。当人家儿媳就是挑唆自家男人分家的?谁教你的规矩?都跟你似的,谁敢娶儿媳妇……”

    叶大娘噼里啪啦的一通骂,骂着骂着动手抽,幸好知道在亲家这,压低了声音,可这彪悍劲也够关平安兄妹俩看傻眼!

    还是兄妹俩反应快,一个扯着叶大娘的腿,一个趴在叶秀荷的背上,顿时让这对母女俩人乐得前俯后仰。

    叶大娘一把抱起关平安,“你个小人精!再拽,姥姥裤腰带都得给你拉断不可。幸好出门没用绳子。”

    关平安搂着老太太脖子,“姥姥,你别生我娘气,我娘就是在你跟前才说,没闹分家,我娘孝顺着呢。”

    “瞅瞅,还不如咱家安安呢。”叶大娘眉开眼笑得搂着她入座炕上,“你姥爷想你俩了,要不要跟姥姥一块回去?”

    “那可不行,姥姥给的鸡蛋还没吃呢。姥姥,你等等啊,等过几天我头上好了就让我娘送我和哥哥去找你啊。”

    “听听……”叶大娘斜了闺女一眼,搂着她心肝的叫,“还不如我大孙女呢。姥姥等着你俩过来给你们包饺子。”

    可不是大孙女,叶家孙辈这一代全是小和尚,让叶家的三个儿媳妇一听到关平安受伤一家给几个鸡蛋硬是凑了三十个。

    叶秀荷蹭到她身边,开始咬耳朵,“娘,咱家哪来的稀罕东西?”

    “哼。”叶大娘停顿了下,笑道,“就不告诉你。”

    惹得母子三人乐得哈哈直笑。

    关老三进来时,见他们正在唠嗑,将布袋子放在炕上,埋怨道,“娘,你咋有点好的就往我这送,我都没啥孝顺你和爹。”

    “不急。娘跟你爹还年轻着干的动,等往后我们老家伙老了,干不动了,到时候找你要孝顺。”

    叶大娘将布袋子塞给闺女,使了个眼色,“先收起来。我刚瞧外屋的瓦罐是好的,每晚抓一把熬粥。不止孩子,给你男人也补一补,大老爷们干活可累了,别傻乎乎地不知心疼自个男人。”

    关平安暗自偷乐。

    看来老太太也不是不会做人,没准刚才就是存心的。这不,见女婿拿回布袋子,眼里都是笑意。

    矮油!好复杂的。

    “娘,好不容易来一趟,这次住几天,我给爹稍信,你安心住着。”

    叶大娘连忙摆手,“家里活多的走不开,看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等过了农忙带孩子上家里头跟你老丈人喝几杯。”

    “大嫂不是在家?秀荷可惦记你好久。”

    “哎哟,娘还能跟你客套?等一下队里的牛车从公社返回,我正好搭车,别留我,我懒得赶路。”

    叶秀荷见状笑了笑,“孩他爹,就听娘的。”

    &

    老太太来匆匆、去匆匆,一等上工的钟声响起,就要匆匆离开,据说跟他们队里赶车的约好在村口等着。

    关大娘刚捏着鼻子准备好回礼,一听亲家母来告辞回家,连忙颠着小脚扯住亲家母胳膊。

    又是一通互相推诿,最后还是关有寿拎起篮子就往村口走去。再推,一家子都不用上工得了。

    关大娘心疼儿子耽误半天工分,颠着小脚扯上亲家母紧随其后,俩人手挽手一起往前走,让口袋里藏了两个野鸡蛋的关平安傻了眼。

    6个都变成2个,难道还是送不出去!

    她是多有孝心的小姑娘,咋就尽点心意这莫难?

第23章 天人合一

    接连两天,关平安被她爹随身携带,就差恨不得塞进口袋。每天上工,她得站在他目光可见之处。

    晨曦微明,公鸡开始打鸣,院中传来“唰唰……簌簌……”的扫地声,掺杂着远处狗吠声。

    炕上,关平安闭着双眼,一双小手往左右两侧摸了摸,右侧意料中的空了,又是只剩下他们兄妹俩人。

    要说农家日子有什么不好?

    那就是父母过于劳累。

    前两天她姥姥好不容易过来一趟,结果连凳子都没坐暖,又到了上工时辰,老人家不得不离开。

    而她爹是怎么也不听她劝言,就是非要干十个工分的重活。每天累得一下工趟到炕上就呼呼大睡。

    关平安暗自叹了口气,再无睡意,替她小兄长掖好被子,悄声下了炕套上衣裤,来到房门口将门栓插上。

    炕前正好有一片空地适合她活动,外面就是有人朝窗口往里瞧,就她这么一点点高的身量也发现不了。

    于是她很快收敛心情,开始扎起马步练下盘,随即闭上双眼缓缓呼吸,熟练的又运行起心法……

    全神贯注时,她发现一个让她激动不已的秘密,她好像真到了她师父曾经说过的天人合一境界。

    自己整个人全身好像融化了般,化成一颗颗金星,充斥着整个天地,然后只剩下一缕意念。

    它穿透混合泥土和稻渣草渣的土坯墙,晃晃悠悠的来到后院,他爹正拿着一把笨镐头砸平菜园子的土疙瘩。

    她二伯清理猪圈里的便便,哎呀,踩到了……她爷爷背着双手,脸色带着笑意打量两头小猪。

    不一会,它绕着后院来到前院,她娘正在贴菜团子,嘴巴动了动好像跟烧火的关小兰说了什么……

    她大伯娘又往二伯娘的脚盘里塞脏衣服,得意的仰着头正张着嘴不知说了什么,嘴角都起白沫。

    她二伯娘端着脚盘往外走,还撇了撇嘴,感情这位心里有数自己是被欺负呢,你说何苦呢?反抗啊,打呀……

    它再钻进一墙之隔的东屋,她奶奶腿上盖着被子,朝窗户望了望,从被窝里取出一个小木盒子。

    这盒子,她认识呀,之前她的小葫芦就存里头。此刻她奶正打开取出一扎毛票,数呀数的……

    它又飘进相隔一墙的里屋,一个男人臭不要脸的压在一个女人身上……可那女人可不就是她老婶马杜鹃?

    打架?

    啊~~~

    不得了,白日宣yin……

    顿时吓得关平安立即睁大双眼……咦?她顾不上多想,跑到房门口踩上小板凳取下门栓,迈着小腿就往正房跑。

    “慢点,慢点,小心摔着了。”叶秀荷一眼瞟见女儿窜进来,“你奶身子有些不好,让她歇着,别吵醒她。”

    关平安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珠子,往门帘子地下一钻:她奶奶正忙不慌张的拉上被子往下躺。

    本还想进里屋瞧瞧她那个臭不要脸的老叔,可当年去江南逛了一回香玉阁,事后被师父重罚之后,她是再也不敢进这些危险地方。

    会长针眼的!

    叶秀荷见闺女迈着一双小短腿又跑出外屋地,嘀咕了一句,“这是咋的啦?跑来跑去也不怕肚子饿。”

    关小兰笑眯眯的回道,“应该又是跟谁捉迷藏。”

    关平安眼含惊色,出了正房,跑向后院……她爹、她爷爷、她二伯,三人确实在,她爹还在收拾菜园子……

    没错,真的没错,刚才她“看”到的画面全是真真实实的,都是真的!

    “小心点,别磕着了。”

    “哦。”关平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她爹手上的笨镐头,是这个没错,笨镐头上还补了一小口子。

    关平安打了一个激灵,天人合一?真有,不是传说?

    “是不是饿了?快去找你娘。”

    关平安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她爹,终究还是没开口,朝他点头挥了挥小手,心不在蔫地离开。

    这事,她得先自己琢磨明白,要不然真会吓着她爹。

    可惜她爹就算是师父投胎,也一定是喝了孟婆汤,早已忘了往事。

    要不然,关平安真想拽住他大腿,好好问问他,当年讲述给她听的那些传说,是不是真的确有其事?

    秦始皇真为了长生不老要去蓬莱求仙?《山海经》内的传说真存于人世间?还是《搜神记》里面的鬼神确实活生生存在?

    关平安百思不得其解,慢慢踱步回自家三间屋,眼睛瞥到正要出门的关小竹,她眼神一闪,若有所思的吁出一口气。

    管它真假,她和她可不就是异数?就一个关家,已经有俩,也许普天之下更有无数如同她们相似来历的异数。

    她师父不是说了嘛。每次惊天霹雳的雷响就是妖精要渡劫,彩霞映红满天就是天兵天将下凡迎接神仙?

    关平安忍俊不禁地轻笑出声。

    “安安,笑啥?捡到宝啦?”

    “我看到三姐高兴。”关平安能告诉你,她是想到了她师父临终前说再迟一步,她师娘会被接走当仙女,他就成了牛郎?

    明明是痛彻心扉,可她还是笑着送走了师父,笑着走近了来接她离开的马车,笑着走近了她的那个名义上的家。

    师父,假如你在天有灵,你会不会后悔让我回归所谓能保护我的家族,会不会后悔黄泉路上没捎上我,让我死于非命?

    接下来自己是该随波逐流,还是逆天而为?她已经过了一世随波逐流,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安安,三叔答应你了没?”

    关平安头疼地看着她:怎么就忘不了养什么鸡呢?话说你是得有多喜欢鸡蛋啊,有了钱没票也是白费劲。

    “我爹不会同意,”

    “那你问了没?”

    关平安垂下长长的眼睫毛,小指头对着小指头,微微摇了摇头,胆怯地瞥了她一眼,“三姐,要不,要不我拉我爹过来。你跟他说,你比我大,他听你的。”

    才怪!

    关平安瞟了眼苦吧着脸的关小竹,暗道心里咋这么痛快呢?果然偶尔恶作剧捉弄一下人,挺好玩的。

    还真当自己是可以随意使唤?

    自我感觉未免太美好!

    “唉……算了,还是我让我姐去找奶奶。”

    关平安眨了眨一双大眼睛,一脸惊诧地看着她,“为啥呀?奶奶是咱们大家的奶奶,你跟奶奶说不好吗?她不答应,你就哭。”

    说着,她停了一会,认真的解释道,“你看铁蛋哥每次想要啥,不给就哭,再不行就往地上滚,奶奶就会同意。”

第24章 重生者执念

    关小竹朝发痒的头发抓了抓,鄙视的瞟了眼这个傻堂妹:真够缺心眼!她三叔这么精明的人咋就生了个二傻子?

    在她奶奶的眼里,小丫头片子能跟她大孙子们相比?要是自己真去闹,她奶不揍死她才怪!

    唉……命啊,老天就是不公平,咋就没给她也配一对好父母,啥啥都得自己发愁,啥啥都得靠自己。

    关平安见状暗自好笑。也不知这是什么孤魂野鬼投胎到关小竹身上,是在她之前还是在她之后。

    要是在她之前,那这人太恶心了,看对方也是继承记忆,那为何故意遇险?不对,应该是她来了之后……

    关平安还真是料准了。

    她是去往医院半路上醒来,可关小竹也没比她好多少,当天看着堂妹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进山沟,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又怕被发生自己造成堂妹没了小命,又怕堂妹变成鬼来抓她,那一晚在寒热交加的噩梦中,她重生了。

    “三姐,你咋啦?”

    “哦,我再想法子,你别对人说。”

    关平安乖巧地点点头,转身进入东屋。现在她没心情玩你猜我猜大家猜,还是先回去研究天人合一境界。

    见她回房,关小竹皱眉看了看被关闭的房门,往外的脚步刚刚一抬,犹豫了一下又倒回了西间。

    西间的南北炕非常大。

    当年关老二搬进来时,刚好是秋收结束。眼看马上要入冬,他为人木讷愚孝不等于心里没有计量。

    四个孩子渐渐长大。

    尤其两个闺女一天比一天大,再跟他们两口子挤一个炕不合适,于是他去东家借几块土坯,西家凑几块土坯。

    等搭完南北炕,冬日里他娘也真的给他添了一床棉被。虽说旧了点,可那是实实在在的棉花。

    寒冬腊月时,一家人挤一挤又暖和,这两年闺女大了,分开也不怕缺被子。要是自己迟了那么二三年,到了如今啥啥都得票,他娘就是再想法子都无可奈何。他娘是慈母心肠,不是不疼儿子,是实在无能为力。

    她之所以脾气越来越怪,是这个家孩子越来越多,他呀,还得努力干活,好替父母减轻负担。

    他这一番慈母论,关小竹了如指掌,前世她三叔闹着分家,谁都没想到与她三叔先断了关系的居然是她爹。

    要不然,后来,后来她的日子不会过得那么艰难。

    关浩然这死小子一直视她为杀死妹妹的凶手,每次她被这死小子下黑手,她三叔眼皮子都不瞟一眼自己。

    对了,她得记下来,那死小子改名字好像就是在明年,她三叔出门一趟,然后再也不准屯里人喊他儿子小名。

    可就是怪了,这死小子改了名字以后,她三叔是干啥都是头一份,后来还当上了生产队会计。

    再后来这死小子考上了京城最好的大学,她三叔连会计都不干了,一家三口在那一年正月里全跑去京城。

    再然后,一年到尾,他们也就清明节回来一趟,说是拜祭祖宗,可谁都知道关家是外来户,鬼的祖坟。

    可他家是真的越来越有钱,后来她在外面打工都听说马六屯也出了个大人物,捐了老多的钱修路。

    对,这一次一定不能再让她爹跟三叔断绝了关系。当初多少人笑话她家,笑话她爹就是个二傻子。

    还有她那个姑姑,最不是个东西,听了浩然那死小子的话,连家也不让自己进去,说什么怕自个闺女没命。

    就她那蠢的要命的闺女,要不是她老子与三叔关系特好,被三叔提携着发了大财,去打工都会被人当猪卖了。

    还有她大伯,老叔……

    想到这里,关小竹立即跑到属于自己姐妹俩人的北炕,脑袋一扭,往房门方向看了看,掀起炕席一角。

    往里揭下一张折成两半的发黄白纸,上面还有歪歪扭扭的午、巴、找、谁一些的铅笔字。

    关小竹小心翼翼地放好纸,跳下炕,趴在地上伸手到炕洞子抠出一小根碳。这是她好不容易从灶膛里寻摸得来,只因这个家找不到铅笔。

    不是铅笔没有,而是不好找借口。就这张从本子上撕下来的纸,她都是用半个窝窝头从铁蛋那个死小子手上换的。

    这死小子花着公家的钱,宁愿撕了玩,也不白给她一张废纸,活该他将来是个种田的命,活该是打工的命。

    或许该让她爹同意让她们姐妹俩人也去上学,真要等三叔让安安去上学再提这事,她11岁的大姐会赶不上。

    前世大姐后来无数次说过,她这一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上一天学。当时可真傻,咋就觉得理所当然呢。

    养鸡,一定要养鸡,攒了钱,她们以后想上学就上学。只有上学了才能将来跟那些城里人一样坐办公室。

    听她娘提过一句,他们没分家多久,隔壁梁叔好像上北沟子采到人参,后来隔了二十来年,靠这支人参盖了大院子,还在县城买了铺子。

    看来得先找借口让她爹尽快带她上山。

    ……

    关小竹凭着后世认识的几个简单字,一笔一笔写下让她感悟至深的往事,遇上不会写的字直接画了个圈。

    看着上面唯一没有残缺的阿拉伯数字,关小竹咬了咬牙,老天既然让她重活一世,那一定不会亏了自己。

    这一辈子,她再也不嫁前世那个窝囊废,这一辈子她一定要抱紧她三叔的大腿,一定要活出人样。

    停下笔,一时半会的,她也想不起还有其他什么事,只好先罢手,将纸张折了折,小心翼翼地又放回原处。

    躺在北炕上,看了看屋顶,又看了看属于父母弟弟们的南炕,关小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穷,真穷。

    要说关家的条件,在马六屯也属于中上等,可关小竹历经后世,哪怕后来的日子过得凄惨了点,可也比如今好了不少。

    最起码,她想藏点啥东西,都不用这么费劲。哪像如今,连一口专门属于她的箱子都没有。

    比如现在她想将脑子里还记得的某些重要事情给记下来,免得时间久了遗忘,可藏在屋里就是不安全。

    她爹会识得几个大字的!

    就是不识字,如她娘,如她姐,也不行。一收拾里屋,万一看到炕席下有白纸,不是骂她就是会怀疑她。

第25章 堪忧的卫生

    对面的东屋,关平安再次来到炕前吸了口气扎起马步,正要闭上双眼,突然耳边听到闷笑声。

    她心里一紧,顺着声音一瞧……

    “呵呵……”关天佑睁着一双闪闪发亮的桃花眼盯着她,“妹妹,拉屎得蹲着,这样拉不出。”

    关平安闻言懵了,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踩着的泥土地,赶紧站好,“哥哥,娘已经做好饭。”

    关天佑摸了摸扁扁的小肚子,吧唧了一下嘴巴,“真饿。”话一说完,立即坐起身,“妹妹,娘都做了啥好吃的?”

    关平安压下心里一瞬间蹿起的酸涩感,疾步跑到她娘的百宝箱前,一双手掀起木箱盖子,着急地喊哥哥。

    她姥爷可真实诚,陪嫁箱子干嘛这么高,这是欺负她腿儿短呢,还是她娘故意藏在最底下。

    关天佑来不及套上衣服,飞快地顺着炕沿下来,搬着小板凳跑到她身边,光着的小脚丫一踩……

    “安安,我够不着。”

    兄妹俩相视一眼,皆失望地苦吧着脸,只好放弃。

    关天佑见妹妹盯着自己肚子,学着他爹的架势,小手拍了拍她肩膀,“咱们可以去找娘要吃的。”

    说着,他放柔声音,又抬起胳膊摩挲着关平安的脑袋,“这是咱自家的,娘烧的是公家的,不吃白不吃。

    家里的东西得藏着点,等饿得实在受不了再吃,懂吗?唉,我可怜的妹妹,多可怜的孩子……”

    关平安听着跟她娘一个腔调的语气,乐得捧腹大笑,连忙点头,拽过他的衣裤和鞋子,让他快穿上。

    可别冻坏了!

    一大早照例是大碴粥里面放了野菜,比起农闲时节好了点,每人多了野菜特多的菜团子。

    这当口正赶上青黄不接时,野菜已经成了各家各户主粮,没人会埋怨,能让肚子填饱就是幸福。

    刘春花狼吞虎咽地咽下手上的一个菜团子,正要伸手,被关大娘用筷子敲了下手背,“你是猪呀。”

    “娘,你咋还不让人吃饱捏?我从昨晚上就饿了,呜呜,俺都快饿死了……”

    关平安听着她大伯母那堪称伤心欲绝的假哭声,差点笑场。突然有些不讨厌她大娘了,最起码她真实。

    里屋关大爷猛咳了一声,喊一声,“孩她娘。”

    关大娘应了老伴,挑了挑,不满意地瞥了眼三媳妇:咋都就一模一样,都是闲的,一个菜团子都能做出花来。

    她又不好将之掰成两半,要不然老大家的一准撒泼,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递给她一个菜团子。

    “每顿都有数,今儿老娘的份都给你了,再要回娘家吃去。”

    刘春花一声不吭,张嘴就啃,一双小眼睛念念不忘看着婆婆前面的剩下的七个菜团子,桌底下的腿不忘踢了踢儿子。

    关平安还真没见过她大伯娘这类的人物,有她在,每天关家都上演一出出戏,为艰难的生活添了不少乐趣。

    用过早饭,男人们在里屋唠嗑,叶秀荷手脚麻利的收拾碗筷,没有一点油花倒是容易清洗。

    何况今儿关小竹特勤快,跟在她娘身边屁颠屁颠的帮忙,关平安扭头看了看她二伯母,此刻正替两儿子洗脸。

    说到洗脸,她就下意识地蹙了蹙眉:这个家还是太穷。别说牙粉,就是洗脸都是用一块不知哪来的粗布。

    擦在脸色,疼得要命。

    她娘每次拿起那块洗得一扯就烂的“毛巾”给她擦脸,她都能感觉到像沙子在脸上刮了刮。

    还有对面,她大伯娘闲坐着,嘴里噼里啪啦地扯着闲话,手往脖颈一摸,两个大拇指的指甲一挤。

    “啪叽”一声,两点红色血迹,残留的一虱子皮……

    “奶奶个腿,我都快饿疯了,你个孙子还来吸血,特么地不弄死你弄死谁?我就说咋老觉得肚子饿。”

    关平安只觉头发发麻,看着她大伯娘恶狠狠地脸,嘴角抽了抽。徒手竟然都能抓到虱子,可想而知她身上寄生了多少虱子。

    “小梅,小梅,死丫头藏在屋里生崽呀,养你还不如养头猪,没点眼力劲,还不快给我拿篦子?”

    关小梅从西屋拿着篦子跑出,将篦子塞进她娘手上,立即转身往外跑,“娘,我要上茅房。”

    刘春花嘀咕了一句,“懒人屎尿多。”

    屋里坐着的人都有意瞥了她一眼,就连关平安都不得不感叹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句话深有道理。

    骂自己闺女在屋里生崽,估计整个马六屯也就她一人。姑娘家名节大过天,当娘的怎么能什么话都开口。

    幸好自己成了关平安,要是成了关小梅,她弑母之心都有。唉……她还是多替自己这一房多想想吧。

    刘春花拿起篦子开始篦虱子,可能头发好长时间没打理,大脑袋上顶着一窝乱糟糟的枯草头。

    这让篦子在头发里当真是寸步难行,好不容易扯下打结的断发,龇牙咧嘴的梳了一篦子下来。

    只见一排密密麻麻的虱子,有大有小,有黑有白,敢情是虱子作窝,一时之间,“啪叽,啪叽……”的脆响声声响起。

    关平安这一下子不止头皮发麻,连全身都开始发痒,见叶秀荷终于停了手,忍不住喊了一声娘。

    “咋啦?”

    关平安扭了扭身子,跑到她身边拉了拉她衣角,本想问有没有热水,让她脱光衣服好好洗个澡。

    可上工的时间快到不说,她娘也是累得不轻,终究化成一句,“娘,我身上有些痒,你替我抓抓。”

    叶秀荷瞟了眼坐在那的大嫂,牵着闺女的小手尽量离得远点,想了想又不放心抱起她回了房。

    关平安坐在凳子上,由着她娘用木棍子避开她后脑勺的伤口戳呀戳的,其实更想她娘也用篦子替她梳一梳。

    再次回了正房外屋地,关平安正好见到她大伯娘直接用手指头耙了耙头发,往脑后一扎,对着水缸照着,美美地笑了笑。

    完了!

    她爹今早算是白挑了水,谁知有没有虱子掉进水缸。

    “娘,中午你要赶回来做饭吗?”

    “咋啦?”

    关平安正要开口,被一声巨大的拍桌子声响,吓得打了一个激灵,拔起小腿就往东屋跑去。

第26章 农家事儿多(求票)

    东屋炕上,关大爷拍响炕桌,“老大,你爹我还没死,这个家还是我当家,还轮不到你们做主。”

    说着他着意看了看三儿子关有寿。

    关有寿垂下眼帘,一声不吭。

    可关大爷今儿就是想他说一句话,就是不想放过他,只有这个儿子不起哄,老大也没辙,“老三,你来说行不行?”

    关有寿咂了砸嘴,琢磨着措辞,“爹,眼前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而是你就真相信有人会好心替小弟安排工作?”

    事关自己,关老四关有全顾不上仇视他的老大,连忙说道,“三哥,人家也是有条件的,三百块不就是辛苦费?”

    关有寿皱了皱眉,手指敲了敲炕桌,“别人都被简编回农村,城里还有位置留着给你一个农家小子?”

    “那是我好哥们、老同学。”

    关有寿懒得搭理他,朝关大爷笑了笑,“我不发表意见。三百块,多是多了点,可要是分摊的话,也就一家七八十,反正家里钱都在爹你手上,就是万一真被骗了,你老可别心疼。”

    关大爷顿了顿,随即摇了摇头,“骗人应该不会,那孩子还不至于骗你弟弟,就是家里没这么多钱,要借点。”

    关平安蹑手蹑脚的跟着她奶奶身边进入东屋,刚好听到这一句,顿时双眼发亮,这么说来,只要有钱,她爹也能上城里工作,再也不用这么辛苦?

    关老大听了连连摇头,“爹,我不同意。不管会不会被骗,借这么多钱,啥时候能还的清?”

    关有全见有戏,急忙解释,“大哥,你先别急,我给你算一笔账。我要是能上班,第一个月有18块工资,等三个月之后转正就有24块,只要一年多点就能还上债,是不是?再说在粮站上上班……”

    关老大闻言立即看向关老三,见他只低头不语,又瞥了眼连连点头的关老二,哼了一声,他笑道,“那行呀,你认识的贵人多,找你老丈人,找你好哥们凑凑,不就三百块嘛,你告诉他们一年就能还给他们。”

    关有寿低着头讽刺一笑:果然……

    “大哥,你这是啥意思?你这是怀疑我以后有工资不还钱?我老丈人家就赚几个工分哪有钱?有钱我早就去借了,还会让我爹为难?”

    关有寿伸了伸腰,腿下了炕,“爹,大哥和老四说的都有道理,你们决定好了,我都没意见,先上工了。”

    说着他套上鞋子,一把抱起闺女出了东屋。

    “爹,有钱真能买到工作?是不是以后就不用下地干活?”

    关有寿摸了摸闺女的小脑袋,压低声音,“别听他们瞎扯,花钱是受贿,比投机倒把罪名更严重。”

    关平安趁机连忙问出一直想找寻的答案,“那顶职是啥意思?”

    “哟,我闺女懂得不少啊,听谁说的。”关有寿好笑的解释道,“顶职一般都是自家长辈要提前退休转给晚辈。”

    “那要是人家孩子都有工作呢。”

    “那也是个办法,只要跟厂里管事的谈妥,以亲戚名义就可以。你老叔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不过也得别人不追究,要是有人眼红一举报,轻的话还没什么从哪来回哪去,严重的话也得完。”

    关平安懂了。这就跟她之前的朝代买官位相似,只要不闹大都没事,等捅到皇上那边,一个流判都是轻的。

    看来什么朝代,本质上还是一样。

    “好了,别琢磨这点事。下午爹带你去城里一趟。”

    关平安已经听她爹提过一点,她的伤口都好了,躲着点她娘,免得她娘一惊一乍的,回头全家都知情。

    于是她眼看身边有人,按下心思,先点了点头。

    刘春花贼眉贼眼地凑到他们父女俩身边,压着嗓子,“老三,是不是老四要买工作?咱爹手上真有钱啊?”

    关有寿闻言,嘴角抽了抽,抱着女儿率先迈开一大步,边大声回她一句,“不大清楚,你得问大哥。”

    见他逃命似的离开,刘春花撇了撇嘴,窜到东屋门帘前,侧着脑袋想听听动静,还没等她站稳。

    关大娘掀起门帘,朝她翻了一个白眼,正要张着嘴想骂一句,可想想又闭上,“该上工了。”

    刘春花依依不舍地站在又看了看门帘,眼见婆婆转头瞟来,只好跟上。可她心里想知道答案想到心儿发痒,如何能让她止了嘴。

    何况她很明白一点,她婆婆特讲究啥家丑不可外扬。在外面问她问题,碍于有人听到见到,自己也不会挨骂挨抽。

    这么好的机会,她如何舍得放过?

    关大娘秉持了沉默是金,身边的二儿媳妇赵秋月更是不会多话的人,于是关平安就见到她大娘不停地说话,她奶奶越来越沉着脸色,她二大娘吓得快走几步,挽着她娘的胳膊死也不分开。

    300块啊?

    确实是多的点。

    一斤肉才几毛一斤,300块得多少肉?得多少只野鸡?就是不知她爹说的厂子管事的都是谁,有没有办法认识?

    田地里,关老二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跟自家三弟说道,“爹说他要去先见见老四朋友,真一旦成了,以后老四工资就他亲自去领。”

    关平安一见他鬼头鬼脑地与她爹嘀咕,连忙往他们靠近几步。

    “爹不担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应该不会吧。老三,大哥还是不同意,说要等晚上咱们一家人坐下来表态。你也知道大嫂这人……为了爹娘,你就别听他的。老四要是有一份工作,能踏踏实实的上班,也算了咱爹娘一桩心事。”

    关有寿笑了笑,弯腰去推犁,“我得算算一天十个工分,啥时能替家里补上这个缺口,二哥,使劲干,将来老四一定会感激你的。”

    “都是自家兄弟,啥感激不感激的,他过得好,爹娘开心就好。”

    关有寿再次笑了笑,干起活。

    他不能去想,想多了没劲,只想甩了犁不干,可该干的还得干,前两天大中已经递话给自己。

    马六屯生产队一溜的队干部全是姓马,听说支书有意见,要举行民主选举,还得是推举外姓队干部。

    不管是今年还是明年,这个位置,他是真想争一争。不求当小队长,就是记分员都轻松很多。

    要是在队里混得好,哪里会比去城里上班差劲。

    如今世道这么乱,媳妇孩子都在眼皮底下,周围都是淳朴的老农,没什么地方比屯里更合适。

    唯一让他灰心的就是老四,他就不信老四没从他老丈人那得到这个消息,可这家伙一句也没提,真不是东西!

第27章 邮电局

    走在通往县城的毛毛道上,关平安趴在她爹的背上,再次要求,“爹,放我下来,你歇一歇。”

    “乖,听话。就你这么一点小分量,爹能背得动。咱们爷俩快点去县城,也好早点回来。”

    “爹,要不前面咱们改道吧,去看姑姑咋样?我想姑姑了。”

    关有寿乐得哈哈大笑。

    “爹~~”

    “好,好,爹不笑话你。闺女呀,别动小心思。要是你爹我想去城里上班早就拜托你姑夫了。”

    关平安蹙了蹙眉,“爹,为啥你不去呀?”

    “爹去了城里,你就见不爹了,你舍得呀?爹可舍不得。”关有寿打趣完,接着正色的说道。

    “没到必要时刻,咱们一家人得先要在屯里扎根。咋地也得等你们兄妹俩人长大,爹也攒够了钱。

    外面人心最难测。比起城里人,还是屯里的人实诚,有一说一,有不满也会直言,遇上难事都爱帮一把。”

    关平安如何会不懂这一点,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喜欢农家日子,可她父亲太过于辛苦,搂紧他的脖子,她再次感到懊恼。

    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懊恼自己不能早早撑起一个家。

    “闺女,跟爹说实话,这几天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有病得趁早说啊,趁着你老叔还没折腾光家里钱,咱们得快点花。”

    关平安好笑地将额头蹭了蹭他肩膀,“我好得很。爹,这次我奶给了你多少呀?”

    关有寿决定不跟自家小棉花说话,一点也不贴心,咋就哪疼往哪捅呢?能请假,他娘都心疼死被落下的工分,还给钱?

    找骂呢。

    关平安乐得咯咯地直笑。

    父女俩逗得乐子,倒是让去县城的路途显得不是那么遥远。尤其路过半道,好运地遇上其他生产队去往县城的马车。

    这年月,正如关有寿所言,老百姓都心善。见一个小伙子背着脑壳扎着绷带的女娃子,老板子先停了车。

    如此一来,搭上马车,速度更是快了很多。

    县城还是那个县城,除了一条主街依然热闹,医院里还是老样子,被热心的老大爷给捎到附近下了车。

    关有寿是一定不敢带闺女上医院见老大夫,要是老头子见了闺女的伤口完好无损,那还了得。

    背着闺女转了一圈,快到主街时,他放下后,父女俩大手牵着小手,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逛街。

    天天犁地也是很辛苦的好不好?

    “闺女,咱们要不要下饭馆?”

    “爹你饿了吗?”

    “吃了过来还好。上回爹来饭馆里有红烧肉,就是不知今儿有没有,有的话,咱带点回去。”

    关平安闻言偷偷的咽了咽口水。

    以前顾家都看不上猪肉,以为下等人才吃,真是够蠢的,那一天的白菜猪肉饺子多香喷喷呀。

    当然你得忽视猪会吃屎。

    走着走着,她好奇地看着进出的人,还有上面“海阳县邮电局”六个大字,这是什么商铺?

    还有人往大门口不远的一个绿色高铁桶里塞东西。可惜那人的身子挡住了手,要不然她就能瞧得见。

    关有寿顺着她的目光,笑了笑,抱起她边往里走边往解说,“这是邮电局,那六个大字就是海阳县邮电局。

    邮电局是专门给人寄信、寄包裹,还能发电报。比如爹去外地,想你们了咋办呢?就能给你们写信。

    你们在家找爹爹咋办呢?也可以写信给爹。遇到急事咋办呢,还能发电报,这个速度快,没两三天就能收到。”

    快到门口,关有寿接着轻声说了一句,“等一下别说话,爹让你见识见识。”

    他所谓的见识:就是装一位目不识丁的农村小伙子,想给在省城好久不见的大姨去一封信。

    一位刚刚归来的邮递员闻言,立即停下扶着的自行车,踩下脚蹬,领着他们父女俩人进了里面。

    邮局不大,只有两间屋子,空空荡荡的,木头的柜台很高,只有两个女性工作人员坐在里面。

    一位正在招待寄包裹的大婶,还有一位两条长辫子的女工作人员此刻坐在里面埋头织毛衣。

    外面靠墙地方还有木质的大桌子,旁边并没有椅子。上面还摆着一瓶白色浆糊,此刻正有人站在那写信。

    领他们父女进来的年轻邮递员同志,他先与木柜台里面的同志打了声招呼,随即看向关有寿,“有地址吗?”

    关有寿点了点头。

    “同志,寄一封信要几天到呀?我娘让我来打听,要是时间太长的话,我得去车站碰碰运气,看是不是能找人稍个信。”

    年轻的邮递员同志目含怜悯地看了看关平安脖子上的绷带:唉……又是一位没钱看病的老乡找亲戚求助。

    这位一想起要是对方不借钱,这小丫头可不得跟自己那可怜的姐姐一样夭折,心一软,压低声音。

    “还有一种更快,就是发电报。今儿发明儿就到,电报一到,对方单位里的人一般都知道。”

    说着,人家还朝关有寿眨了眨眼,“就是贵了点,一个字要三分五,加上对方地址姓名,咋的也得快赶上块把钱。”

    明白对方心意,关有寿憨厚的摸了摸后脑勺,连连道谢。

    “谢啥,我也是农村上来,谁家日子过的好好的,会抹下脸找亲戚。你自个琢磨,要是不着急就写信。

    省城离得近,最慢也就一周能收到。寄信也实惠就4分钱,不像找人稍信和发电报,遇上啥事都能说个明白。”

    等对方话一停,关平安连忙问道,“叔,刚才有位叔叔拿走了好大张好大张的一张纸,上面有画画,我能买吗?”

    刚关平安就发现那位年轻人说的是报纸,递给他的那位长辫子女同志还夸了对方关心国家大事。

    她也是好同志呀,她也想关心国家大事呀……

    “那个呀,得有介绍信。小丫头,让爹给你买小人书,花花绿绿的,那个好看,适合你这么小。”

    想了解当前局势怎么这么难!

    她羞涩地摇了摇头,笑道,“太贵了,要好几毛,能买好多糖的。”这样的语气应该符合6岁幼童对吧?

    “让你爹带你去废品收购站,那里都是论斤称,价格不贵。我家孩子就经常过去,偶尔能碰上好几本。”

    关有寿拍了拍怀里的闺女,朝对方感激一笑,“我这就带孩子去那边,同志,太感谢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为人/民/服/务么。”

第28章 再临供销社

    离开邮电局,关有寿还真有心想带闺女去废品收购站,除了买小人书,他也想找找有没有一年级的课本,顺便买点旧报纸。

    以前三少爷可不就是五岁开蒙,他跟在身边就听那位老先生提过有些书香门第的子弟在三岁就启蒙。

    废品收购站离主街有些远,他先征求闺女意见,“你是想先去找小人书,还是先在这边逛了再去?”

    “爹你说呢?”

    “我呀,还是先在这边逛个够,等到了点,咱们去对面饭馆吃了再去废品站,刚好在那边等老大爷的马车回去。”

    “爹真厉害,我听爹爹的。”

    关有寿乐得呵呵直笑,摸着自家姑娘的小脑袋,决定来一趟咋地也要给孩子买点小零食,把她的红荷包给塞满。

    与那日不同,县供销社顾客不是很多,三三两两站在买布匹的柜台前面,在那挑选一些东西。

    一来此时正是下午,二来没有那天似的有不要票的瑕疵品待售,三呢,还是那句话,城里人过日子也手上紧巴巴。

    关有寿抱着女儿顺着柜台转了半圈,看过各种商品,然后走到副食区,这时候的供销社和百货商店都分了百货和副食品两块区域。

    “同志,我要买东西。”

    一位年长一点的售货员放下手上的活,坐在凳子上一动也不动的抬了抬头,“买啥?带了票吧?”

    不怪她如此说,看样子这一位年轻人是乡下的,身子的深蓝色褂子打了好几个补丁不说,还洗得发白,可别让她白忙乎一场。

    “有票!不要散糖,”关有寿指了指柜台里的水果糖,“给我来半斤,我要这种,奶糖也给我拿30颗。麻花称一斤。”

    售货员同志惊讶的看了看他,倒是没再多言,立即站起身拿了三张包装用的草纸铺在柜台上,伸手就从柜台里面抓了几把,抓完一样包起来,又用纸绳扎好。

    包好三包后,依次放在称上一称怪了,刚刚好。

    比起关平安,关有寿则见怪不怪。

    这年头别说县供销社,就是他们屯里代售点的马寡妇抓起东西也是每次不多不少,重量误差没多少,何况一斤有几颗糖,一斤几根麻花,对于她们经常上手的售货员来说,大致上都有数。

    售货员拿着个算盘扒拉几下,瞧得父女俩人嘴角直抽,就这么一清二楚的东西,至于吗?

    这还不算完,拨好算盘,还得等对方开完票,用铁夹夹好,再从头顶上的铁丝上“唆”的一声传到收银柜台。

    接着,他们父女俩人还得跑去那边先付完票、付完钱,才能倒回来取这三包,真不容易啊。

    越是大地方越是规矩多,忒麻烦。这要是在公社和屯里的供销点只要给票给钱,拿了就走。

    但也是有利的地方,像奶糖,小的代售点不一定有,村里人就是有宠着孩子的主,也得顾忌点熟人目光。

    在县城就是这点好,不像去屯里代销点买点东西,弄得整个屯里人都知情,也不像在乡里的供销社,随时能遇上个熟人。

    关有寿将三包东西塞进随身携带的一个布袋子里,抱起闺女又去了纺织品柜台,要了一块毛巾。

    也不是他舍不得,而是买回去,别说他爹娘,就是他媳妇都会念叨死人。

    抠门习惯了的娘们,她咋就不懂闺女儿子的小嫩脸又不是老树皮。

    每天早上见到俩孩子红通通的小脸蛋,他就心里一揪。以前是没钱,现在爷好歹也是有白来块巨款的大爷不是?

    不止女人有购物癖好,这男人一开场,也是不容忽视,目光很快盯上了柜台里的牙膏和牙刷。

    买!

    老是用柳条,万一戳破俩孩子的小嘴呢。

    不过,这得藏在屋里用,要不然他娘该要上他屋里搜查私房钱。哼,没分家就藏私房钱,胆儿肥了!

    关平安心疼地看着售货员又开始开单子,四根牙刷、一条牙膏呀,她娘见了绝对会气疯的。

    从医院回来那天,还有后来……

    她娘就说了城里人忒败家,用啥面霜、啥牙膏、用啥牙刷,尽是臭显摆,有这钱还不如多存点口粮……

    应该有些口是心非吧,听那语气又是羡慕又是感叹,或许也不会太过于生气?没准她爹摆得平。

    唉……穷啊,她要是有钱全给她娘买了……

    关平安出神的望着售货员身后靠墙的一排排柜子:要是不要钱票就好了,她一定全要了。

    先一定要那个长方形的肥皂,一定要那个香喷喷的香皂,一定要那个抹脸的面霜,一定要她娘喜欢的那块碎花布……

    突然,一阵眩晕让关平安刹那间有些恶心想吐,吓得她立即搂紧她爹脖子,不敢再费脑力深思。

    关有寿拍了拍她,“累啦?等爹再给你们买瓶水果罐头就走。”

    关平安忍着不适,笑眯眯的回道,“爹,我不喜欢罐头,等天儿暖了,山上啥野果子都有。”

    “那味道不一样,上次你住院,爹就想买一瓶,可惜你娘老在我身边,这次先买了她就没辙。”

    你这样好吗?

    小心你媳妇要没收小金库!

    关平安脑袋还觉得昏昏的,不好摇头,只能说自己不喜欢。

    可小孩子哪有不喜欢罐头?见闺女这莫懂事,关有寿更舍不得委屈孩子,果断抱着她去开了票,一起结账。

    上次在病房有人探望病号,当时就拎了两瓶罐头,他俩孩子当时的小眼神就一直往那瞟,要不是顾忌哥们马振中在场,他都差点一口气跑来抱几瓶回去。

    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谁知道几时再来,眼看春耕要来,他就算有心到时候也抽不出空闲。

    买!

    一定要买!

    以前那些大小姐长年累月不是参汤就是燕窝银耳,他闺女难道就连瓶水果罐头都无福消受?

    一想起小小的一团,在大冬天被扔在雪地里,关有寿心里就一揪。他们父女俩人都是可怜人,一个亲生埋着了闺女,一个一出生就被遗弃。

    这是缘分,老天亲自还给他一个亲闺女,让难产的妻子不用再受一次刺激,让他一家四口完完整整。

    关有寿下巴抵着女儿的小脑袋,露出笑容,“爹的傻闺女哟,爹还能买得起一瓶罐头,以后爹会努力攒钱,爹的平安只管花钱就行。”

    关平安:“……”总是让她这么感动的傻爹,不会是打算一直干那些能赚十个工分的卖命活吧?

第29章 废品收购站

    买、买、买!

    心满意足的关有寿终于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抱上女儿离开了供销社,去往斜对面的国营小饭馆。

    那位女服务员坐在柜台后面,抬着下巴:想得美!还红烧肉?炒韭菜鸡蛋,鸡蛋汤要不要?

    cao!

    关有寿差点爆粗口。所以说他太讨厌城里人,一个大姑娘,你这么吊,能找得到男人嫁的出去?

    他无语的从口袋掏出一斤粮票和几张毛钱,将之放到柜面上,还得大度的笑了笑,你说说这算啥?

    花钱找罪!

    可不买馒头还真不行,再让他娘一把野菜一把糠的喂下去,他们两口子没事,俩孩子得先成了野菜。

    到了大马路边的废品收购站时,关平安感觉脑袋不会在混沌着,挣扎着下了地,牵着她老子的手进入里面。

    六五年的废品站,地上堆积着都是些碎玻璃、废铜烂铁、破鞋烂套子,几乎没什么东西可以能再次使用。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气味,有些象发霉的,还有一种刺鼻而来的尿骚味,掺杂一起更多是灰尘。

    院子内正有一位五十开外的老大爷和一位与关有寿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两位工作人员正在进行人手分拣。

    门口的一间小屋子见来了人,出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婶,好奇地瞥了一眼关有寿提着的布袋子。

    “想卖啥?收购价在墙上贴着。”

    呦~感情这位是以为他们来卖废品,可谁会用布袋子装废品?这眼神可真不是太好。

    这破地方,关有寿是初次到来,扫了一圈院子的四周,还真不大清楚是不是有报纸和小人书课本啥的。

    但天下的废品收购站应该是都差不了多少,这里也没比乡里的废品站大多少,于是他试探的说道,“同志,我想挑点旧报纸糊墙。”

    大婶闻言瞟了他一眼,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跟上,都在仓库呢,纸张不能放在户外,你进去自个挑,挑好了喊我一声。”

    嗨~还别说,这位还真干脆利落,一推开咯吱响的木门,人家一个转身,不浪费一点口舌,又大步离开。

    随着木门的打开,顿时灰尘四扬,关有寿将女儿放在门口,让她守着布袋子,自己则进入里面。

    库房其实也就是原先的三间屋全部打通,很是宽敞,里面除了几堆凌乱不堪的挤挨在墙角落的废纸堆,关有寿有些意外的发现还有散架的破家具。

    木匠最懂什么?

    无疑是木料,他那眼神一瞟,就明白其中有一些还是贵重木料,脚步顿了顿,终究没去上手。

    今儿来的目的,他很清楚。

    走到近处一堆废纸山,他很快就蹲下从中翻找。

    专心挑选的他没注意到门外的关平安也拖着布袋子紧随其后进来,此刻也端在一处废纸堆里正双眼发亮。

    她眼前的很多破旧书本都是繁体字,简直让她惊喜万分,一双小手一个劲的抽出书本,很快就在她身后堆积了不少。

    挑完了左边的,关平安又挪了挪小腿往右边靠近……可挑着挑着,她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要是这么多书本真的全要,不说她这么一个小孩该如何解释,就她爹身上的钱都不知够不够。

    小小的一个人儿蹲在那里,爱不释手地摸着挑选出来的书本,暗暗发愁:等她有钱了再来会不会被人给挑走?

    瞧瞧这本类似史书的,瞧瞧这本医书,瞧瞧这本番文,瞧瞧这本……真想把它们全给藏起来……

    被她紧紧盯着,抚摸着的书本,手指所触摸过的……一本,二本,三本……接连一起“唆”的顿时不见……

    关平安瞪圆了一双大眼睛,吓得连忙抬头望向屋顶,没有梁上君子,也没有露出天窗,真有鬼怪?

    她立即转身,只见她爹好好的在那边挑书,顿时松了口气,下意识的摆出攻势,冷眼扫向四周。

    真有妖怪,她也不惧!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有胆子就现形,她倒想好好会一会,别吓着她父亲就好。

    站了片刻,关平安沉着的小脸蹙了蹙眉,盯着地上一本书,一边暗念着我想要这本书,我想要藏起来,一边暗自得意:看你中不中计?

    ……可还是没消失!

    关平安蹙了蹙眉,把刚才的经过从头到尾,给细细的回忆一遍……对,全神贯注……手指划过,然后想藏起来……

    这次她重新蹲下,用手指划着一本书,捏紧右手,集中心神:这书,我很喜欢,我很想很想很想藏起来。

    带着灰尘的旧书,它就这么再次“唆”的,在她眼皮底下消失……

    关平安此刻已经反应过来,根本就没有什么鬼怪,问题就在自己身上难道我才是妖怪?

    百思不得其解的她,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从在这具小身板醒来至今,是自己忽视,其实很多地方已经不正常。

    比如小葫芦的消失,比如伤口的愈合,再如天人合一境界,再如听力在深夜能听清正院细微动静……

    关平安顿时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一脸挣扎的闭上双眼,咬了咬嘴唇,她真不想成为怪物的。

    好不容易有宠着她的父母,好不容易有一胎同出的嫡亲兄长。

    不会的!

    既然苍天都可怜她,让她再活一世,难道就是让自己成为怪物?只要自己不起贪念,只要她小心行事一定没问题。

    对,就是这样。

    关平安,你行的!

    闭上眼睛的关平安暗暗吐了口气,按捺着内心的不安,再次运行起心法,陷入她所认为的天人合一境界。

    再一次她觉得自己融合成一颗颗金星,洒落天地,唯有一股意念瞟向父亲,清楚地看到他脸上表情。

    于是她突然将这一股意念飘回自己身边,绕着自己这一具小身板,从脚底慢慢的走向全身经络。

    飘过下半身,飘过上半身,她的脸色不由而然地露出笑意:很好,很健康,她根本无须过于担心!

    可很快……

    关平安顿时震惊地睁开眼,瞪圆了一双大眼睛。

    “咦,这孩子跑哪去了?安安,闺女,你在哪?我是爹……”

    关有寿的一声惊呼,吓响了震惊中的关平安。

    她连忙站起身举高胳膊挥手,“爹爹,我在这,我在这。”说着,她还担心他看不到自己,使劲在地上蹦了蹦。

    关有寿又气又想笑,顺着声音快步绕过废品堆跑到她这边,抓着她转了一个身子,“还好没事,吓死你爹我了。”

    关平安很想说其实刚才你闺女就受到天大的惊吓,仰头不安地注视着他,琢磨要不要告诉他实情。

    “咋跑这角落啦?”关有寿低头看向闺女身后,乐得呵呵直笑,“原来我闺女真是爱读书,都知道专门挑书本。

    可你看得懂吗?哈哈哈,我的傻闺女哦,你咋这么逗,瞧瞧小脸蛋脏的,快成小叫花子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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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六十年代农家女介绍:
刑部侍郎府的庶女顾如初,与嫡妹同归于尽。一睁眼,来到千年之后……这个穷得啥啥都要票的年代。而她也成了关平安。曲折的身世,重生的堂姐,一切随着时间,渐渐水落而出……穿越六十年代农家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六十年代农家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六十年代农家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