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有劲没地儿使
五月，四九城已进入初夏。夜晚一到，遛弯儿的行人多了，出来侃大山乘凉的男女老少更多。
可惜这些与她无关。
关平安一脸遗憾地仰望着夜空。
“妹妹，快进屋~”
梅老无语地斜了眼耷拉着小脑袋进屋，还偷瞄着他的小丫头。哼，他就不问，看你有啥招儿。
关平安瘪了瘪小嘴儿。
臭老头，真不可爱。
“昨晚讲到哪儿了？”
梅老一开口，关天佑立马正襟危坐回话。
不出来不知道，一出来吓一跳。
这几天被他的景年哥带出去认识新伙伴，关天佑越发觉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还得努力才行。
也因而一到梅老上课时间，他早早就在书房守候。
而相比起好学的关天佑的来说，关平安更在意的则是最近报纸内容，让她担忧的事情实在太多。
其中还有她姥爷的行踪。
那晚之后，她姥爷就不见人影子。
可偏偏她又不好说自己听墙角。
好痛苦的~
按理来说，既然他老人家已经下决定不插手他大侄女的那些破事，那就没必要见不着人啊。
好不容易等梅老讲授完毕，留下一串儿的问题之后，关平安立马跳下椅子，扑到梅老腿上。
“爷爷，你给我找点事儿干呗，我有劲没地儿使。”
梅老失笑地拍了下她的脑门，抱起了她放在腿上，“不是每天一大早跑去公园找人切磋？”
老爷子指的公园离得不远。
每天早晨，公园里那些参天古柏下都聚集了不少练武之人。有练拳脚的、练刀剑的、还有翻跟头的。
甚至还有一些老人在教授徒弟的，好生热闹。
“哪呀，我就是瞅瞅啦。这几天那里人越来越少了呢。”关平安搂住梅老脖子，“好爷爷，你最好了。”
“你每次一说你最好了四个字，准没好事。说呗，又想干啥？”
正翻着书的关天佑无声地乐了。
瞅瞅，暴露了吧。
“哎呀呀，你冤枉你小孙女啦~”
“浩然你来说，爷爷有没有冤枉她？”
关天佑一脸茫然地抬头看向他们，“啥？爷爷你说啥？找义爷爷啊，等着哈，我这就去找他。”
关平安看着她哥哥遁走，乐得咯咯直笑。
“臭小子！”梅老笑骂一声，拍着乐不可支的小丫头，“担心你姥爷？”
“嗯那，我怕把他给丢了。”
“丢不了，他这几天跑临省去找他老兄弟。”接着他就会按计划直接回家，可现在说还是不说？
“坏姥爷，都不跟我说一声。”
“对，那臭老头可坏着呢。”梅老见她盯着书桌上的报纸，挑了挑眉，“小如初呀，等回去记得跟你姥姥告状。”
“那是一定的。”
关平安伸手费劲儿地抓过事先折好的一堆报纸，“爷爷，我圈了好多，你帮我瞅瞅好不好？”
来了~
梅老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咋啦？”
关平安瞄了他一眼，小手指对着小手指，又瞄了他一眼，“是不是要出事啦？李爷爷和耿爷爷他们这两天脸色不对。”
“哦？”
“越来越不爱笑，老爱发呆。还让他们家里伯伯没事都安静待着。我知道你这些日子都在参加大会议。”
梅老没想到这孩子对局势如此敏感。闻言叹息一声，他摩擦着孩子的脑袋，“是风雨要来了。”
关平安心里一紧。
果然。
那孤魂野鬼说的是真的！
“别怕。”梅老拍了拍她，“你爹是贫下农。世道再乱，它乱不过那八年，也乱不到山沟沟。”
关平安眨了眨眼。
言外之意马六屯很安全？
关平安认真地点了一下脑袋。
“你姥爷已经先回去。”梅老此刻倒是觉得没必要瞒着孩子。“月末我会让大义送你们回家。”
呵~
叶老五那个老混蛋，倒是越老胆儿变得越小。一闻到味儿，那老家伙连四九城都不敢多待一天。
“回去了？”岂不是她拍回去的电报内容有误？关平安蹙了蹙眉，随即露出欢笑，“义爷爷能待多久呀？”
梅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想他待多久？”
“我知道爷爷有计划，我听你的。”
“小滑头！”梅老曲起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她脑门，“乖乖瞧着好了。你老子会懂得如何安排。”
“那是当然。”关平安高抬小下巴，得瑟一笑，“我爹爹可厉害了。不过，爷爷，您老记得提醒哈。”
梅老失笑地连连点头。
“爷爷，我爹真不能来见你一面吗？”
梅老斜了她一眼。
“嘿，嘿……”关平安讪笑两声，“我懂，你爷俩自个商量哈。爷爷，齐景年好像要跟我们一起走。”
“瞧出来了？”
不用瞧，那坏小子是一定要拜访她爹娘的。关平安点了点头，“齐奶奶一个劲儿地让我仨人好好处。”
“齐老头呢？”
关平安撇了撇小嘴儿，“齐爷爷一个劲儿地夸我爹娘会教小孩。说啥他小乖乖可怜，打小没爹娘。”
梅老忍俊不禁轻笑出声。齐老头不要脸起来，还真招架不住。
“都高了我一个头呢，还小乖乖，我哥哥都没人喊他小乖乖。他家里人全不靠谱，就齐叔还行。”
守着外面的关天佑顿时双手捂脸。他们这么大的人了，谁稀罕被人喊小乖乖？没瞅每次他景年哥都黑脸了。
“对，人家小两口还懂请你们吃西餐。”
关平安摇晃着他的胳膊，“不是啦~”说着的同时，她借机下了地。再坐下去，老爷子的一双腿该麻痹了。
“齐叔那个小媳妇娶得好。”
梅老看着捶着自己双腿的小丫头，脸上的笑容是如何也遮不住，“懂。是叫明月吧，人家个高。”
“我是后长个！”
“你最多长到一米六。”
“坏爷爷，臭爷爷，你才一米六呢。”
“哈哈……”
“哼，不跟你玩儿了。我今儿就喝了两瓶牛奶。”
“来，爷爷帮你拔高。”
“不要，你骗人。”
关天佑：“……”
果然被景年哥料个正着。
不是牛奶有多好喝，而是有人企图多喝一瓶快长高点。难怪妹妹不爱搭理前街的那个小丫头片子。
人家小丫头可不就是明明跟他们兄妹俩人同岁，居然比他妹妹高了半个头，可不是时刻提醒她。
第570章 找乐子
“哥哥，姥爷回去了。”
“我有听到。”
“伤心啦？”
“不会。”关天佑毫不犹豫摇头。他姥爷不先离开，义爷爷如何名正言顺地送他兄妹俩人回家。
“那你咋不吭声？”
“……”正打算入睡之前练心法的关天佑抓了抓脑袋，“放心。哥哥会保护你，会保护爹娘。”
反被安慰的关平安默了一下，“哥哥真棒。我明儿要给咱爹娘拍电报，你有啥要说的不？”
“先别告诉咱爹，姥爷他跑了。我这两天会跟景年哥多出去见些人，有啥不对劲儿咱再拍电报。”
关平安转了转眼珠子，一口应下，“行。”
“哥哥没在你身边，你可别跑得老远。这节骨眼上，咱们可不能给梅爷爷惹麻烦知道不？”
“懂。”
“行了，快回屋睡。睡眠足够容易长个。”
“哥哥！”
“嘘~”关天佑指了指外面，“别打扰大人睡觉。”
“哼！拿破仑知道不？”
矮呗！关天佑一脸惊讶地看向她，“又给人起外号？是哪条胡同的？记得赶明儿请人家过来喝茶。”
关平安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好气的~
矮咋了？
我还省布料呢！
五月的天气，忽冷忽热阴晴不定。
昨日还明媚酷热，今儿一阵雨又拉回春日。
惹得人心烦意燥。
关天佑是说走就走。翌日开始还真白天跟齐景年俩人不见人影子，据说是去齐景年的学校蹭课。
而有人就如前世一位老道士批命所言，江龙转世，她的一辈子注定翻江倒海，没个消停的片刻。
这不，趁着连紧盯她不放的梅大义都要出门办事，关平安“掐指一算”，以去跟小伙伴们玩儿为由。
她翘家了。
有一种行事法子叫循序渐进地麻痹“敌人”，她用得很熟练。
先离开个把时间，再离开个小半天，再再大半天。当然，天黑之前是要回家的，否则会吓坏人。
溜出家、溜出胡同，小小人儿终于上了她一直想上的那一路公共汽车。这乐的，幸好眼睛大，不然还真不见眼缝。
她是谁呀？
可是能两世蒙过她爹娘的关如初。
没瞧如今到了饭点，她要是迟了一会儿回来，准能以在谁家混了一顿为由，逃过张阿姨的絮絮叨叨。
除了能在供销社副食品店听些八卦从中得出一些消息，从本性来说，关平安挚爱逛黑市，还有废品站。
可碍于一见她穿上打补丁就伤心的梅大义，她不敢想象要是被她义爷爷得知她去捡破烂，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她关平安其实真不差钱，更不差物资，可谁让这个世道穷人能理直气壮，反而富人要胆颤惊惊。
黑市？
这节骨眼上，没有万全把握，她还不敢去触碰，但不让她逛一回大城市的废品站，她如何甘心。
废品收购站。
好像全国都差不多。
据说这东边的废品收购站已经算是大型，其实也没比她老家县城的那个大多少，也是一个特别破烂的大院子。
院墙倒是成人高的围墙，可塌了一个大窟窿，就用一些废铜烂铁破瓷器破瓦片堆着成堆挡着。
上面还有几个小孩儿在吸着鼻涕用手随意一撸，分成两派人马打仗。
“虎头，快下来，再不下来我削你！石头，你，还有你，听到了没有？你叔就在仓库搬东西，小心他削你……”
听大门口一位老大爷的大喊声，可以很容易得知**个孩子都是废品站几位职工家的孩子。
关平安好奇地瞥了眼大门口巨大的大铁门。
敞开的院子里面有一溜儿的小平房。空地上堆得到处乱七八糟的，什么废铜烂铁，破碗破罐的，还有些破桌椅破板凳。但凡能想到的垃圾，一眼望去，简直是没有你见不到的就怕你想不到。
关平安拉了拉老大爷的衣角。
“嗯？”老大爷低下头，“你又是谁家的小孩儿？
嘿，嘿……感情老人家把她当成了内部人员。
“虎头，说你呢！快给爷爷下来！嗑着了爷爷下回可真的不带你来了。”老大爷高声指着废品堆上的小孩儿。
“王爷爷。”
被她称为王爷爷的老大爷看着他的小孙子，心不在蔫地回了一句，“大人都在里头，你自个进去找人。”
关平安连回话都不敢回话，就怕人家回醒，速度溜进院子。可惜了……真想让她哥哥瞅瞅，人矮还是很有必要的。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关平安特意避开那几个毛孩子的区域，远远地避到紧挨着小平房前面的木头区域。
那些堆着不少的破桌椅破板凳破家具，有的就暴露在阳光下，有的则是用巨大的苫布盖了起来。
关平安还不知这一处废品站有几位工作人员，一时也不敢待在明处，她往其中一堆下面一蹲，谁还能注意到她。
但就让她待着不动？
压根不可能。
一双眼睛不停地四处瞄着。
有些木料还是很不错，尤其被苫布盖住的箱子柜子，但让她冒险将其收入小葫芦？疯了不成。
关平安慢慢往小平房靠近，她已经“看”到那一溜儿的小平房其中两间屋里面堆积了好多破书废纸。
这挪着挪着，很快她被断了两条矮腿，对开门上都是泥巴，乌漆麻黑的柜子给挡住前进的方向。
关平安正要换方向之时，不料想突然“看”到柜子里有隔板，关键是隔板里居然还另有玄机。
一个一尺来长的盒子静静地侧躺着。
它肚子里可装了好东西。
满盒子的十块大团圆。
顾不上细想，关平安连忙朝四周看了眼，小手按在柜子底部，控制着念力连盒子带钱的收入小葫芦内。
此时她才发现她疏忽了。
暗格？
什么东西暗格最多？
无疑还是家具。
这一下子，关平安也不急着去淘书。大件太显眼不好动，可她能用念力直接收取，还神不知鬼不觉。
至于这算不算窃？
无主之物，有德人得知。
东西在她手上还能做些善事。
关平安知道她运气一贯很好。去一趟海边都能踢到龙涎香，更别说这座古都曾有过多少达官显贵。
第571章 意外之喜
但废品站毕竟是收废品的地方，她还真没想能有多少收获。更多的是抱着好玩儿的心思寻宝。
可她却又找着了个盒子。
里面一水儿的绿汪汪一对镯子，还有玉佩、绿珠子。这些是翡翠，她不止懂，还有不少。
从找到这两个盒子开始，她就如同是老天爷的亲闺女似的，接连在一堆破烂里遇上意外惊喜。
有被融入布满铁锈盒子的一层金块；有被塞进中空桌脚的字画；还有被藏在破靴底儿的纸片。
一轮旭日跳出地平线，缓缓上升。
很快的，废品站包括刚才那位王大爷在内的六位工作人员，他们开始各自搬了小木扎坐到院子。
根据他们几人的交谈，关平安细细观察了会儿，原来他们六人原本是两班倒，今天全员到位两两一组，就是为了尽快分类。
据说是趁着晴天，将院子内的废品尽快分拣整理完毕，月底之前会有专门的工厂过来拉走。
如废纸为例，细分为大报、小报、杂志、书本、黄板纸、杂揉纸、还有些撕碎的保密纸等等都得专项捆扎。
如鸡毛鸭毛碎发，这些都要严格分档。如遇上有辫子的话，整理的工作人员更要理顺装好。
除此之外，如那些破了个洞的搪瓷脸盆、碎了内胆的热水壶、摔成八瓣儿的瓷碗、牙膏皮等废弃的日常用品，也是如此。
而那些家具木料，最多的就是些七零八碎能当柴烧，稍微齐整些的则会被拉到木器厂再加工。
六个人在那开始俩两一组边聊天边分拣整理整理，之前还在嬉闹的**个毛孩子也转移了占地。
关平安终于能跟着他们几个顺利溜进了后面一溜儿的小平房。
相对于院子里堆积的废品，里面仓库的废品品相无疑是好了很多。就同样是柜子，再如何断了腿儿起码不会连泥巴都不洗。
可慢慢的，随着她绕了一圈，关平安心里倒是越发没底儿。能在皇城根底下讨生活的人都不简单。
这话，她赞同。
起码四九城从不缺有眼力有见识之辈，瞅瞅废品站内压根没有明面上的好东西就可想而知。
但假如换成但凡是在仓库内的家具，只要一有暗格的地方，里面全部是空荡荡的，你慌不慌？
反正关平安不会相信这种巧合。
就如她爹会木工活，他就懂得那些地方最适合暗藏东西且还不引人注意。没准外面六人其中就有能人。
但同样道理。无主之物，有德人得之。她可以得到，为何别人就不行？关平安歪着小脑袋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差点让她乐出声。
咋说呢？
垫这些缺胳膊断腿儿家具的乌漆麻黑石头，里面居然有绿、有红、有黄，还有块里面是五彩色。
虽然关平安现在认识不到这就是能开出翡翠的原石，但不妨碍她对这些大小不一黑石头的喜爱。
为了补上五块垫脚石，可是让她深感对不住她小葫芦内那些搭锅埋灶的几块“有功之臣”。
取走五块原石，关平安飞快往废书堆那一处而去。
对书籍，她就没那么客气。
刚才她已经听到外面其中一位女同事提议，要不纸类就不用分得这么细，反正这次全部送纸厂。
这些败家玩意儿。
要知道搁在古代，书代表的是啥懂不？
家财万贯，不如一室书香。
唯有书籍才是一代接一代的传承之物。
看着明显矮了一截的几处旧书堆，关平安心虚地摸了摸鼻梁，开启了她人生第一次钻狗洞。
这货离开废品站老大远了，还舍不得上公共汽车。为了确定那些书真实存在，她特意寻了处小树林。
小葫芦内，灰头灰脸的关平安对着草地上上高高耸起的古籍新书堆，双手插言乐得哈哈大笑。
乐够了，她这才拿起那个一尺来长的盒子。
满盒子的崭新十块大团圆。
一扎一扎的大团圆数完，整整一万块。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这可不是第一版的那种大钞。
而是当下现钞面值最大就是拾元。在普遍大米白面一毛八，苞米面九分的如今，一万块代表啥？
关平安懵了。
马六屯各家各户合在一起的积蓄都没有一万块。她成了马六屯，不，整个公社最有钱的富人。
头好晕~
关平安果断跳下湖里醒醒脑。
去掉一身伪装，换了一身的关平安挤上了公共汽车回城。
黄昏风儿停止了呼吸，天空如火焰般燃烧着的晚霞，映红了这座古都，也迎来一**下班人潮。
今天在胡同口等候的梅大义。
关平安怀着犹如倦鸟归巢般的欢喜和迫不及待扑向他，“义爷爷，你等我啊，咋不进屋呢，外头多热。”
梅大义牵着她的手乐得直笑，“中午在哪儿吃的啊？”
“下馆子了呢。”关平安摇晃着俩人的手，“我吃了一大碗炸酱面。义爷爷你有乖乖吃饭不？”
“有。手上票够不够？”
“还好多好多呢。哥哥还没回来吗？”
“嗯，还是咱们如初乖。”梅大义牵着一蹦一跳的关平安，脸上露出的笑意耀花了遇上的熟人。
胡同老邻居们这段日子已经见怪不怪，别说他，他们几个也跟着乐呵。这不，遇上了还会打趣几句。
这人一旦有心结，难免会性格孤僻了些。
可如今的梅大义就如得到一次新生，对着那些老伙计牵着孙子孙女的一幕也不会觉得刺眼。
他也能牵着孩子。当然要是孩子们也在京城上学会更好，他也能如他们去接送一对孩子来回。
可惜的是又要起风了。
但好歹让他欣慰的是，霉老头终于答应他去东北见小少爷。他盼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这天终于等到了。
“行啊，用过晚饭我就出来，咱们老地方见。”梅大义一口应下，正好他也想找这些老家伙换点东西。
穷山僻壤的，着实委屈了他家小少爷。
还有那个女人，他可不是关勇那个傻蛋，他关义也要会一会。她怎么能，怎么敢虐待他家小少爷！
可惜少爷英明一世却也有犯糊涂之时，差点，就差那么一点，孙小姐就救不回来。还接回小少爷也别亏待那女人。
就凭她生了小少爷？
第572章 我最大的优点就是实诚
对，就凭那女人替谨之生了唯一的继承人。你不能动她，他也不能动她，唯有晋之可以弃之。
是她欠了晋之一个公道。
本是露水夫妻一场，而不是她欠了关家。
但这些话，梅白丁会说？
说了也得有用才行。
只要他一出口，这浑人绝对又是一副能替他主子生儿子是天大福气的臭德性，感情就你破关家牛掰！
梅老听出梅大义话意，生怕他回头闹出幺蛾子，只好另换措辞，“她不能动，我留着还有用。”
梅大义顿然否认，“我没想要她命。”
“得病也不行。”
梅大义撇过脑袋翻了个白眼。
“维持现状是目前最好的局面。大义，我知道你想死罪难逃、活罪难容那一套，可你考虑过没有？”
梅老说着蹙了蹙眉，“她倒下，还得晋之出力，这就是世俗。你可以警告，大方向还得听晋之的。”
哼，还用得你说，他当然得听小主子的安排。梅大义郑重地点头，“我明白。”
“你别动我的棋子！否则……哼哼……”
“明白。”
“可以滚蛋了。”
梅大义不以为然地笑笑，“几号出发？”
梅老斜倪着他，“等你心静，否则小朱他们送孩子回家。”
表示自己已经非常心静的梅大义暗暗咬牙，风轻云淡地来一句，“二十年都能等，你还信不过我？”
对！
就是信不过你！
梅老无语地挥了挥手：滚蛋！越瞧你越心烦！
瞟了一眼桌上的棋局，梅大义是再也不敢撩他发火，麻溜儿地离开书房。看来霉老头又要算计谁了。
他替那个被算计的家伙暗暗掬把泪。
幸好此刻梅老低头陷入沉思，否则真要踢你几脚出气。他是为了谁？有人拍拍屁股就走，他倒要收拾烂摊子。
许久之后，梅老嘟囔一句，“夏啊……”随着这两字落下，被白子包围一枚黑子被一只手抓在掌心。
要是梅大义在此，以相伴二十年的了解，他就会明白梅白丁梅老这是正式开始对棋子动手。
而能让梅老握在掌心，不是立即抛入棋罐的棋子。说明它还能蹦两下，不会被一下子打死。
出了书房的梅大义又去了趟东厢房。
关天佑正一笔一字连着他的毛笔字；而关平安则拿着本书，靠着椅子上，一脸纠结地望着天花板游魂。
“义爷爷。”
“怎么还没休息？”
关天佑停下手，笑了笑，“我写好五十个大字，马上就睡。”
白天没空，晚上凑。自律如他，连关平安见了都要汗颜。她讪笑两声，“哥哥好了，我也马上去睡。”
“嗯。晚上不用看书，对眼睛不好。”
打着看书幌子的某人乖巧地连连点头，“好。”
兄妹俩人也不催着梅大义去休息，反正他们不睡，他们的义爷爷就会守着。关平安拉他入座侃大山。
而关天佑则继续写的大字，早点写完也好早点休息。今晚妹妹好像有话要说，他也有不少话要讲。
“齐叔叔说周末带我们去玩儿。我不想去呢，那些花儿有啥好瞅的，屯子啥都不多就是花多。”
“你就愁这个啊。”
“还有好多好多呢。”
“都有什么，说说看。”
“齐奶奶让哥哥带我去大院玩儿。我也不想去，她老爱掐我脸。上回还带我去听那啥啊啊啊，吵得嘞，我脑壳疼。”
“那是咱们小如初长得可爱，她喜欢你。”
“就是呢，我就愁我咋就长得这么讨人喜欢呢。”
梅大义顿时笑喷。
关天佑毛笔一顿，差点毁了一个字。
“不是嘛？”关平安扬了扬眉，朝梅大义挤眉弄眼地笑道，“义爷爷，我最大的优点就是实诚。”
你会被实诚打死的！
看着舒心而笑的老人，关平安终究还是将心思藏在深处，连小兄长也瞒过。任何世道拳头是王道。
可财物何曾不是？
她娘能为了她治病跪求公公婆婆。
钱？
她关平安绝对不会让家人陷入有朝一日为三斗米折腰那一步。真到哪天，她爹身份曝光时，她砸也要砸出一条路。
而且，世事难料。
谁能保证人的初心依旧。
二十年过去了，也许一切不过是她义爷爷想的太美好，也许她爹那些未曾见面的堂亲们巴不得他不存在。
靠人始终不如靠己。
她关平安也能为她关家打造出一个世家。
一夜过后，想通的关平安毅然踏上捡破烂之路。
东南西北城的四个方向大型废品收购站少不了多了一道小身影曾经来过，她更不会缺席了城内废品站。
可并不是所有的大门都是敞开，幸好关平安最不缺的就是装傻扮痴卖乖，也幸好她年幼，否则出行证明就是一道坎。
当然，最大的功臣乃是赵老太太。被她逼出来的京腔京韵，很容易能让小丫头混入当地群众。
就如此刻北城郊的废品站。
如标准配置一样。
这里还是一位老大爷收门口。
但人与人还是有区别。
这位板着一张老脸想来要呵斥几声。
但关平安自认她是谁？二话不说，在一位中年妇女同志钻出脑袋之前，果断用一块钱让对方换成笑脸。
一块钱是什么概念？
这几天她已经了解废品站工作人员普遍不到三十的工资里，一块钱相当于就是他们一天的工资。
砸钱也得砸得有技巧。
给五毛，死催离开。
给二块，死盯着不放。
但她关平安的钱是那么好拿的？
“小何，这是我外甥家的小孩儿。孩子想找几本小人书，麻烦你开一下那屋。会给钱称重。”
看，这就是钱的魅力。
连锁上门的仓库都给开了。
往后她会每年来一趟四九城，权当先给人家一个甜头得了。
歪着小脑袋露出甜甜笑容的关平安何止要小人书，她还要那几个瓶瓶罐罐给她娘装酱油醋呢。
南穷北富东荣西贵。
还真没骗人。
这家收购站明显的一点就是相比起南面的来说，堆积的废品更多，来买箱子柜子的老百姓也多。
没多久，一辆马车就停在门口。
一位大叔下来想要买张床，再买个柜子。
“散架的也行，我自个就会木工活儿。这不，刚搬了家里头啥都没有，城里买家具都要票。”
关平安的眼神闪了闪。
谁傻来着？
第573章 妥妥的试探！
“妹妹，你这几天白天都没回来用午饭。”关天佑斜倪着她，“小墩子他瞧见你上了4路车。”
小胖子，你死定了！关平安眨了眨眼，“有啊，我昨天中午就是在家吃的。不信你问义爷爷。”
“今天呢？”
“今天去排队买烤鸭呀。”
你可真忙。“真不是跑远了？”关天佑狐疑地打量着她，“没跟人打架吧？出门带家伙了没？”
试探。
妥妥的试探！
关平安小嘴儿一撅，“我答应哥哥的，一定会做到。”
“真的？”
“骗你是小狗。”
“那你明天想干啥？”
关平安双手托着下巴，“还没想出来。”
“那就别想了。你再等两天，过两天哥哥和景年哥俩人就办完事，到时候咱仨就出门遛弯儿。”
关平安蹙了蹙眉，“哥哥，那坏小子又想干啥？”
“嘘。”
关平安不解地看了看他。
关天佑朝门口瞧了眼，凑到她耳边，“秘密。”说完，他自己咯咯直笑。
稀罕！
关平安撇了撇小嘴儿，“钱够用不？没了跟我说。”
“有呢，还有不少。”关天佑说着，顿了一下，“要不，你再给我十块。哥哥还想买些东西。”
关平安很是大方。小手往西屋一指，“都在那个抽屉，你自个抓。别怕花钱，你妹妹啥都不多就是钱多。”
“不会是梅爷爷他们给的吧？”
“他们给的我没动，连咱俩收到的红包都没动。”关平安瞥了他一眼，“你说过的，我都记得。”
“干得好。那些钱还没告诉咱爹娘，绝对不能动。”关天佑蹙了蹙眉，“景年哥也塞给我一把粮票。”
“你要了？”
关天佑摇头，“出门前爹给咱们的都还没用。”说完，他蹙了蹙眉看向门口，“你说景年哥想跟梅爷爷说啥？”
“哼，甭理他。装神弄鬼的，说两句话还出去。”
还不是怕你偷听？
“哥哥，那坏小子有没有跟你说过黑市？”
关天佑果断摇头，“咋可能！那些大人们都说了那些地方很乱，要是被抓住，咱们就回不了家。”
关平安暗暗翻了个白眼，“算他还有一点靠谱。你记住哈，他要是带你干坏事，一定别听他的。”
“景年哥不是那种人。你别担心哥哥，倒是你，我最怕你跑去那些地方。”
关平安立马双眼一瞪，“哥哥，我是你亲妹妹~你居然不信我。好气的，我回去就告诉咱爹娘你不带我玩儿。”
“……”
“一个礼拜了呢，白天都不见人影儿，晚上也不陪我唠嗑。”关平安小手拍着腿，“我命苦啊~”
关天佑笑得整个人在颤抖。
“还笑！还笑！”关平安果断坐好，板着一张小脸，拍着沙发扶手，“小同志，你这态度不行啊。”
“还笑！严肃点！”
“这个月不想工资了是吧？”
小嘴儿喋喋不休的某人跳下沙发，背着双手绕着关天佑转圈，“据我调查，你这样可不行的。”
“出门前，大关同志是不是让时刻保护好你妹子？出门前，小叶同志是不是让你看好你妹子？”
“可你……啧啧啧，辜负了d的信任，辜负了组织的信任，让你妹子伤心欲绝，你说你该咋整？”
“严肃点！”关平安虚指点着快要笑抽的关天佑，“瞧瞧那位老叶同志犯下的错误，居然跑了！”
“简直乱弹琴！脑袋一抽，跑了！完全不顾后果。这样不负责任的老同志，领导我肯定要处理他的。”
“你呢，小关同志，一定要吸取教训。尤其在对待你妹子的问题上，更是要严肃对待，要给予最大的信任。可懂？”
“遵命！首长。”
关平安清了清嗓子，拍着他肩膀，“还是好同志。走，你妹妹已经原谅你了，现在就带去兜一圈儿。”
你确定不是想去偷听？
可惜，兄妹俩人出门没走几步，迎面就走来了一老一小。
关平安撇了撇小嘴儿。
想抢她梅爷爷，想得美~~“爷爷，你去哪了呀？饿了不？人是铁来饭是钢，饿着了可咋整？”
“你吃了没？”
“没呢，都等你呢。你不吃，你小孙女咋吃得下饭哟~”被梅老牵着手的关平安朝齐景年得瑟地一笑。
瞅瞅~
齐景年朝她眨了眨眼。
吓得关平安果断扭头。
齐景年看着拉住梅老疾走的关平安，失笑地摇摇头。他揽过关天佑，放缓了脚步，“套出话了没？”
关天佑无语地斜倪着他，“小同志，要不你试试？”
齐景年倒吸了口气，“我怕她。”
“我也怕她。”说着，俩人相视一眼，忍俊不禁笑出声。
夏日的夜晚少不了蝉儿喋喋不休的鸣叫声，少不了满天的星斗和弯月，感受一阵阵习习凉风。
齐景年看着关平安，突然笑了。
有多久没在屋顶乘凉？
半夜三更的，拉她个小姑娘出门想干啥？关平安亮着双大眼睛，决定先不跟这坏小子一般见识。
“去哪儿？”
“嘘……咱们先回那边小院换衣服。我今天带你去玩儿好玩的。”再不带小丫头去趟黑市，估计又要独闯。
神神秘秘的~关平安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随即眼珠子一转乐出声，拍他一下，“够哥们！”
齐景年哭笑不得。
谁是你哥们！
“这几天高年级几位同学玩无线电，你哥很感兴趣。”
“他现在才七岁，会不会早了些？”
齐景年摇摇头，“他动手能力很强。大家在一起也不是玩多高深的技术，就是上外面买些配件组装。”
不懂！
“你看着点他，别让他被人欺负就行。”关平安想想再加筹码，“要知道我爹娘就这么一个儿子。”
其实她更想说你欠了我爹娘多大恩情？可前世的那些事情，过于伤感，她不想再提也不想谈起。
人往前看，才能有希望过得一天比一天好。
齐景年的院子里。
俩小悄无声息地进了正房。
可有必要？
事先已得到齐景年提醒的薛大山夫妇俩人看到正房东屋亮起的灯光，相视一眼，无声地笑了笑。
关平安不解地看着他。
齐景年捏了捏她小手，示意她先别开口。
第574章 你最近都干了几票？
一个铁盒子，瞧着就是装过饼干的铁盒。
干嘛？
齐景年开了盖子，里面是面额不等的票子、工业券，还有些粮票布票糖票等各色各样的票。
关平安看着他把盒子推给她。
给我？
齐景年点了点头。
关平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小瞧人了是吧？本姑娘可比你有钱多得多，瞅瞅我荷包里头有多少？
小样儿！关平安低头取下脖子上挂着的暗红荷包递给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先瞧瞧再说。
齐景年接过捏了捏荷包，扯开荷包口的红绳子往炕上一倒，滚出一小把奶糖、滚出两卷大团结。
一卷十张，两卷就是两百。
“你每天带这么多出门？”
当然不是！
关平安握拳挥着胳膊，“没人敢劫我的道。”想想，她又在奶糖里挑了块递给他，“小心点，别捏碎了。”
齐景年都不用撕开包装纸，“一步倒？”
“聪明！”关平安打了一个响指，“要不要送你几颗？本姑娘的特制品，不对外出售的哟。”
“……”齐景年缓了下神，眼神复杂地瞟了她一眼。看来当年的阴影还是在她心里抹不去。
“啥时候出门啊？”
“三点，有人会在路口接我们。”
关平安朝他翘起大拇指摇摇，“是去哪儿呀？黑吃黑？”说着她摇头，“不准不是，你不会干。”
齐景年斜倪着她，“请问小侠女，你最近都干了几票？”
关平安呲了呲牙，皱吧着小脸，“甭提了，我答应了我爹爹好多条件呢。再说这地儿能人太多。”
算你有自知之明~
齐景年捏一下她脸蛋。
“干啥！”关平安拍下他的手，怒瞪着他，“再大手大脚，削你丫的！”
瞟了眼自己被轻轻拍下的手，齐景年好笑地连连点头，“想不想知道过了两点，我们去哪儿？”
“磨叽啥呀，衣服呢？”
“现在才一点，还早得很。”齐景年替她把钱和东西装回荷包内，“我让人带我们去城西黑市，你先考虑买什么。”
见他还想从盒子里抓票券塞进自己荷包，关平安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这趟出门没必要带票，黑市谁用票。”
“言之有理。”齐景年说着将盒子内盖好，也歇了现在交家底的心思，“走，我带你去看东西。”
关平安跟着他下了炕，跟着他身后进了旁边耳房，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她好像知道这傻小子要干啥了。
这座院子院门朝南，院墙将倒座房和正房、厢房环绕出一个四方形的格局，中间余留出来的一大块空地。
地上铺着平整的青石砖，一侧原先人工开凿出来的小荷塘也被填平，徒留两块大小不一的太湖石。
关键就在这小荷塘下面另有玄机。
相邻东屋的耳房内放了浴桶、子孙桶和矮凳，靠墙还有个四角矮柜，上面摆了两口藤条箱。
而这堵厚实的墙壁……
齐景年站在矮柜一侧，双脚一边在青石砖上接连交叉用劲儿地踩，一边悄声而言，“左三右四，后五接六，左二右二站响，速退两步。”
关平安秒懂。
先紧挨着矮柜左边的第三块青石砖上踩，再踩在对侧倒数的第四块青石砖，然后后退到第五块青石砖。
接着继续踩一下第六块青石砖，再一脚踩在左边第二块青石砖上，右脚则站在右边第二块青石砖上站好等声音一响，快跑~
真够麻烦的！
随着齐景年的步伐走动，与她领悟到的一样，只听见几声类似凳子移动地面时发出的摩擦声音。
“呲啦呲啦。”
齐景年立即往后一退，拉住伸长脖子踮起脚尖的关平安，“乖乖等着，马上就好，只差最后一步。”
他话一刚落，那个四角矮柜，带着它上面的摆了两口藤条箱摇摇晃晃的移动，缓缓地转成九十度。
而被它挪出的地面上靠墙区域则开出了一个方形的洞。
齐景年拉着关平安走近，指着洞口外跟着升起的一块凸起石头，“这必须要踩下去，我设了陷阱。”
“是什么呀？”关平安立马展开念力，“是不是箭头？”
齐景年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立马脚一蹬，“还有断口。这也是一道封口，下去了绝对上不来。”
那不是没走完这一步直接下去，必死无疑？关平安撇了撇小嘴儿。就知道这坏小子坏得很。
“原本没有这一道关卡，我这也是突然想起某人来了灵光。有一会儿她跟我讲了个故事，说差点被套住。”
关平安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你一定听错了！
本姑娘谁呀？
老江湖小飞侠是也~
关平安麻溜儿地小手一指，“接着咋整？”
齐景年打开那个四角矮柜的柜门，取出一把手电筒，旋开后又从柜门内取了三节电池装好。
“走，带你玩好玩儿的。”
相比起这跑不了的暗室，关平安更喜欢先去黑市溜一圈儿。她迟疑地看着齐景年，“赶得上吗？”
“来得及。”
闻言，关平安瞟了眼闩上的房门，摸着鼻梁，“我下去会不会不好呀？万一里面有啥秘密呢。”
可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倒趟这一双短腿朝洞口而去。
齐景年哑然失笑。
“关关，你还是一紧张就爱摸鼻子。”
“谁紧张了？”
“是我！”
“……”
方形的洞底下一片漆黑。
不过在昏黄的灯光之下，可见有着通往下面的楼梯。哪怕手电筒很亮，往下一照却看不清楚。
想来是离地底下有些距离。
“来，我在前面。”
这次关平安很是乖巧点头。
俩小一前一后地手拉手，小心翼翼地踩着楼梯而下。
关平安默默数了数，先木头台阶有三十二步，然后到了一个小平台的地方拐弯再下土台阶，又是六十七步。
等最后跳到地上的话，刚刚好一百步。
“不！准确来说是一百零一步。”
“是吗？”
齐景年蹲到地上，点亮了一盏汽油灯。
“你给改了？”
“对，刚下来的地方为了多设一道关卡，稍稍改动一下。”齐景年将手电筒递给她，自己拎起汽油灯。
第575章 地下室
顺着灯光一瞧，关平安心里大致有个数。这位置的上方恰恰好是院子那小片被填平的小荷塘。
而这间隐藏的地下室，从墙面到地上的青砖成色来看的话，建造的年份绝对超过齐老爷子。
地下室很深，虽然只有二三十来平方，但是却显得很宽敞。
孤零零的两口大木箱旁边是靠墙的一排井字型的木质货架，紧挨着的另一侧墙面则是几头箩筐。
关平安早已得知这套院子是齐景年这世父母留给他的产业，那就说明不是齐家祖传的老宅子。
对于密室里面接近于空荡荡，她是一点也不奇怪。
“你这套院子最值钱的就是这个地方。”想挖这样一个地下室花费的人力物力绝非小数目，“原主人呢？”
齐景年站在木箱前朝她招了招手，“我爷爷说是转了好几转，到我爸手上的时候，还是他无意中发现。”
“后来我爸就调查一下，最早可以查到的屋主是南方人，在此人之后的两任房主都是旗人。”
“想来当年那南方屋主没有将这个秘密告之后来的屋主。这套院子在建国前就被我爸给卖下。”
齐景年说着，指了指木质货架上的瓷器，“那些都是前一任屋主留在上面，后来才被他给搬到下面。”
言外之意，假如对方得知这个密室的话，早已将上档次不易带走的东西藏到密室，而不是随意抛下。
“还有件事，我爸发现这个地方时有黄金白银。当时我爷爷带部队什么都缺，他全给换了粮草。”
“你这个爸比以前那个好。”
齐景年赞同地点了点头，“是不能比。”说着他掀开了其中一口箱子的盖子，“这里都是我奶奶提前交给我的东西。”
关平安踮起脚跟瞧了瞧，“好穷~”
齐景年失笑地摇摇头，接着掀开另一口箱子的盖子。不用说，他姥姥给的会让关关大吃一惊。
“就这点东西干啥不摆在一块？”
“我姥姥抠出来给我的。”
抠？
关平安了然地点了点小脑袋，“虽然不是啥好东西，但这份心思够了。本来姜家不过是你外家，有东西也会传给姜家子孙。”
“嗯，我奶奶给了我一大半。”
关平安暗自叹息一声，“你奶奶真好。”我那个奶奶只会剥削我爹爹，恨不得捋把草都带回老院。
“关关，我奶奶这些东西，我想将来转给大哥他们。”说完，齐景年还是把齐老太太的打算讲述一遍。
“应该的。”关平安想了想，“你那些存在银行的钱最好都取出来藏在这儿。钱庄不安全还打眼。”
齐景年忍俊不禁轻笑出声，“我听你的。”
莫名其妙！
这有啥好笑的？
真虎！
关平安一脸同情地连连摇晃着她的小脑袋，“三点了没？”
“到点了我会带你上去。”齐景年伸手指向那几头箩筐，“那些都是我在旧货市场淘的东西。”
还想让她夸？
不就是些瓶瓶罐罐，文房四宝，还有些杂项？
可她关平安还真能理解这锦衣夜行的郁闷。就如同她小葫芦内的东西啥啥都有，可却只能自个偷乐是一码事。
关平安竖起两大拇指朝他比了比。
“关关很喜欢？”齐景年双眼发亮，“我将来努力把这里填满。”
这可怜的坏小子~
瞧把他乐的~
“好，你高兴就行。”关平安乐呵呵地笑着，“记住安全哈，被人见着了不好。”
“好！”
见他喜颜于色，关平安歪着脑袋……突然笑不出声。她抿了抿小嘴儿，“很快局势就不对，你上点心。”
齐景年更是乐出声。
关平安蹙了蹙眉，“你上辈子真的成了少将军？”
怎么？
怀疑他能力？
闻言，齐景年眼神一闪，垂下了脑袋，“师父老说我是傻小子，都是他老人家在背后指点我。”
果然！
关平安拍了拍他，“好了，以后有我罩着你。”
齐景年惊喜地双手抱住她，“真的？真的啊。”
“停！不准动手动脚！”
“关关，我想师父了。”搂住关平安的某人露出得逞一笑，“你说我师父他会不会也转世了呢？”
会！
连你那个后母都会！
“我在边关想你在干嘛，师父他老人家都会说你在等我接你。有一回师叔一个人过来，师父说他是故意不带上你。”
关平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
“关关，你还偷上秦楼……”
“穆修！”
“到！”齐景年麻溜儿放开她，“哟，快到三点了。关关，你是咱们去黑市来个黑吃黑好不好？”
关平安：“……”
“药粉肯定有吧？”齐景年吹灭汽油灯，举着手电筒照在她前面，“其实要去黑市冬天最合适。”
那是当然，帽子一戴，本姑娘能成关少爷。
“如今也没什么好东西。小心点台阶。”齐景年是一眼都不忘紧盯着她，就生怕她大意摔倒。
“你说以前怎么就觉得猪肉脏呢？真是报应。因果循环，如今猪肉居然比羊肉还贵还招人稀罕。”
“嗯。我第一次吃白菜猪肉饺子差点要哭了。”
“是好吃，还是不敢吃？”
“压根不知道那是猪肉，吃了一口香得嘞，知道了也就不介意。一斤饺子，我爹娘还舍不得吃。”
“我听天佑说过。”
“唉，都是穷闹的。如今好了，我有能力让家人吃饱。”
“你这话敢对关叔说？”
“不敢。”
“关叔还馋酒？”
“嗯，改不了。”
齐景年顿时乐出声，“你随他。”
“嗯。不过如今的酒度数太高。”
所以被下了禁酒令？跟着后面的齐景年失笑摇头，“你不是很会酿果酒？怎么不酿一些？”
“忙~”
“是很忙，听说闯江湖都闯到不少地方。”
“我哥逗你玩儿呢。”关平安断然否认，“我是我们屯出了名儿的乖巧姑娘，整天不着家的是二流子。”
“二流子不是指男的？”
“打个比方懂不？”
“那女的如何称呼？”
“不懂。我很少出门，在屯里都不爱串门。”
“云山好玩吧？”
“啥意思？你怀疑我人品？”
感情还想装糊涂到底？
齐景年乐呵呵地笑着，“怎么会，怀疑谁我也不会怀疑你。我奶奶这几天就老说你这样好，不淘气。”
“嘿，嘿……真有眼光。”
“我也很有眼光。要不是胡同里那些野丫头淘小子拽住你，你怎么会爬树上屋顶对不对？”
“我是盛情难却。”
第576章 黑市之行
凌晨三点一到，胡同口还真有一位瘦高个正骑着一辆三个车轱辘的板车在等着他俩人到来。
“丁哥。”
“齐少。”
“再瞎客套试试。”
“得~快上来。”
跳上板车的关平安没好气地剜了一眼齐景年。这二皮脸！下次她要是再中计，关字倒着写！
去黑市，重点的重点就是要伪装。
一辆三轮车被丁小伙子骑得耳后生风，直往城西方向而去，到了一处院子停下时，关平安特意瞄了眼时间。
她暗暗咂舌：乖乖，足足一口气起了半个来小时都没歇口气。
（等几个小时之后返程，关平安得知对方是齐景年如今的授业师父王叔的徒弟，她才有些明了。）
此刻，丁小伙子一停下车，一点儿也不讲究的往地上摸了摸，再往脸上搓两把，可让某人张大了小嘴儿。
她有药粉的！
她有口罩的！
齐景年捏了捏她的小手。
干啥！关平安怒瞪他一眼。
这小姑奶奶……齐景年哭笑不得。你双眼冒光盯着人家小伙子真的好？
难怪说城西这一处黑市乃是全市最安全的地方，大大小小的胡同巷子数都数不清，犹如迷宫。
关平安被齐景年紧紧拽住，跟在丁小伙子身后，七弯八绕的足足走了一刻钟，终于见识到远离路灯的窝点。
在一条宽胡同望向其中一处巷口，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唯有两位扫马路的东撇一下西撇一下。
不用小丁同志提醒，这明显是蹲点的，一见来人像雷子，他们就会有暗号发出，所以谁也不能轻举妄动。
果然见他们仨人组合往前走近，扫马路的两位停了下来打量着他们好一会儿，这才继续扫地。
顺利过了这一关就行？
不是这么简单的。
在小丁的带领之下，进了其中一条巷子的尽口，公共厕所前面又有一个中年妇女窝在拐弯处。
过了这一道关卡。
直往西边方向的一条巷子，这才在没有路灯的巷子里依稀可见低着脑袋缩着脖子的几个夜猫子。
再往里走上个二十米。
终于见到此巷子深处，有蹲在的，有走到的，各自在物色买家，然后结伴朝左右侧的小巷子进行交易。
人还真不少。
通常，大家都不会贸然的上去提交易的事儿。
有离开又倒回的；有来回不停打量的；更有相互背过身比划着手势的，一切静悄悄地进行着。
来之前小丁已经提过这里的规矩。为了避开风险，先确定好目标然后挑一条小巷子内交易。
如此一来，各自再出来时，谁也不知钱物是否易主；二来，遇上突击检查，直接继续跑也安全。
与饶有兴致的关平安相比。
齐景年是越走越蹙紧眉头。要不是为了让好奇心极重的小丫头不再蠢蠢欲动，他很有可能拔腿就走。
可谁来跟他说说，他的小丫头怎么一点也不像生手？
齐景年看着大力拽着他走的关平安，看着她伸出另一只小手跟人比划，心里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就是屯子出了名儿的乖巧姑娘？
关平安看着对方伸出的巴掌，顿时倒吸了口气。nn个熊，本姑娘在老家换全国粮票才两毛，你居然开价五毛？
银子都是水推来的啊！
这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还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还是那种比较有学问的人呢，咋这么黑心！
关平安往地上一蹲，果断伸出个剪子手。
这种斯文败类要是还不松口，她就要套麻袋揍他一顿。别以为她不知道刚才还有人卖过二毛五，只不过那人只有几张票而已。
对方摇头。
关平安这个气得哟~甩了齐景年的手，她伸出胳膊来个双手一抱，抬了抬下巴：你的可懂？
对方双眼一亮，手指在地上敲了敲。
关平安懵了。啥意思？这是你的地盘？本姑娘岂会怕了你！她立马跟着一巴掌拍在地上，想想又再拍一下。
齐景年顿时扶额。要是他没猜错，这俩人就是彼此都会错意。为了避免出现乱子，他只好跟着蹲下。
齐景年也不比划，轻声道了一句，包圆实价。
对方飞快地左手比了一个一，右手比了一个三。
齐景年伸手将他右手的食指盖住一半。以他看来出到二毛五已经够意思，否则信不信你真有血光之灾？
他虽然从来没逛过黑市，但没少听周围的人议论过价钱，就他大哥最近没少上黑市买条鱼买刀肉的。
关平安眨了眨眼。她不是齐景年，她能“看”见对方包里都有什么票呀，全部一口价她还不得先算算。
可不等她算出亏盈，这人！这人居然应了！这人居然站起来了！
齐景年牵起她，俩人跟着对方一起进入其中一条小巷，后面还跟着个怕他们俩小吃亏的小丁。
中年男人的布袋子内还真是有不少各种票券。
偏偏这些杂七杂八的票券面额还是大小不等，这人的动作又慢，数一数就数了足足半个小时。
瞧这磨叽的~
关平安都替对方心急。
足足有六百来张的票券是什么概念？还要把其中那些几两几两的粮票折合计算，还要把那些布票糖票再折合计算。
她简直要疯了。
一等对方报出实数，她的小脑瓜很是配合，飞快地算出金额，果断抽出一卷十张大团结一手交票一手交钱。
“哎，不够。”
抢过布袋子的关平安双眼一瞪，“就一百块，多了没有！”
“缝纫机和自行车的票不能算……”
齐景年冷冷地扫了对方一眼，成功让他闭上嘴。他家关关从不占他人便宜，居然还不满足？
“走。”关平安见他开始冒冷气，立马扯过他就走，“有菜籽油，我闻到味儿了，咱们快点。”
说完，她回头奶凶奶凶地剜了一眼中年男人。再瞎比比，真揍你哟~
这年头，粮食难弄，油更难弄。
她的小葫芦内倒是还存着五十斤豆油，可关键是她喜欢炸东西老费油，而且不方便去榨油坊。
多少？
关平安看着对面这位刀子脸的大娘，真想啐她一口。
失心疯了！
居然开价一斤一巴掌！
这可是五块啊！！！
第577章 深入库房
可谁让形势比人强呢。
没一会儿，关平安终于深刻体会到这五个字的份量。
据说他们这些城里人寻常都吃棉油。
那玩意儿吃到嘴里又闷又苦不说，还对人体无益。谁要是能够吃一碗香喷喷的菜油炒得菜，说幸福死了。
在又一位斯文败类凑上去，关平安闭了闭眼，果断地甩出一张大团结。然后……钱是啥？
王八蛋而已！
“这都是哪来的败家孩子。”刚要蹲下的中年人很是不满地嘟囔一句，立马转身三步并一步的就走。
拎着两斤菜籽油的关平安连忙拽着齐景年跟上。
“嗯？”
“嗯。”关平安顾不上多言，紧盯着前面的目标，跟着他往巷子的深处而去，跟着他进了一间院子。
说是院子，其实更像是附近工厂废弃库房。
仿佛为了衬托出这块灰色地带的神秘，昏黄的灯光照耀着房檐边上到处交织而成的蜘蛛网。
这时一位老头子带着二人上前打量了一大俩小一眼，“这里跟外头做买卖规矩不同，进来不能半途离开，买卖都收费，知道不？”
这些地方都是有人故意在经营，而组织这种自由交易市场也是相当冒风险，收费倒也不过分。
被逮住问的小丁同志很是淡定，闻言点了点，接过老头递来的三个面具，向他道了一声谢。
不能半途离开，就能更好防止有人通风报信。还给面具戴上，谁认识谁？
带着口罩的关平安暗自佩服这幕后老板会怪有心计的，谁见了不说一招儿好，值得给抽成。
小丁趁着戴面具的同时，转身朝他们俩人比了比手势。
原来在这里不仅出货的人要被抽百分之十佣金，买货的人也得被抽百分之五。而巷子内买家却是不用。
也就是说打入内部重要基地，档次高了，成本更高？
乐得关平安连连点头。
刚才买不到油的那中年人嘟囔一句之时，眼神就往这方向死死盯着咬了咬牙，然后三步并两步地好似怕迟了。
果断还是她有眼力劲儿。
一瞅就知道有问题。
在院子唯一的一间差不多有四百平米的库房里面。人还真不少，包括刚才那位中年人也在内。
你以为你套上马甲，我就会不认识？
嘿，嘿……
与巷子内缩头缩脑的那些人不同，这里不管是买家还是卖家都戴上了面具，态度就自然很多。
就如同个小集市。
卖家蹲着地上，前面不是放了一块麻袋片儿，就是摊开的包裹皮儿，有的人身后还有个麻袋布袋什么的。
而买家。
各自在排成三列的摊子上自由交易。
一旦成功，四个角落会有半大小子上前收抽成；一旦离开，也得一到点儿才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交易的东西无非还是些粗粮米面、吃食，还有那些各种稀缺票证，以及一些需要工业券的稀罕玩意儿。
之前六百张的票券虽然数量不少，但耐不住有部分面值不同，还有部分对关平安来说没什么实际作用。
小小人儿也不怕被人黑吃黑，随手从胸前的红荷包内抓出一扎本市快过期的票券，挨着昏黄的灯光挑。
挑出一张，她就放到齐景年的手上，还不忘提醒新认识的小丁哥哥看上了哪张就快点拿走。
这嚣张的小模样儿，让齐景年很是怀疑他的小丫头想引蛇出洞，来个名正言顺的黑吃黑，有没有？
看场子的一个半大小子见状往他们挪了挪两步，右手敲了敲自己左手腕，“还有一个小时不到。”
言外之意想买啥快点才行。
关平安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却发现戴了面具。这姑娘可大方了，正好手上有张标了一市寸的纺织品券。
赏了~
居然还有猪肉0.02市斤的票……瞧不上的，她全给了小丁。就这一点点的肉都不够她塞牙缝。
她在这边分票是分得很是开心，速度也够快，但奈何不了目标大，已经有人开始朝她凑向前。
关平安不解地看着眼前带着面具的一位老太太，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一双长了老年斑的双手。
那双手正扯开一个小布袋。
这样的布袋，她关平安知道，是买了布头拼接在一块而缝制成的。她娘就缝了好几个装东西。
当然，关平安的注意力不在袋子上……很快的，她瞳孔一缩。
小布袋内是一对雕了龙凤的白玉镯子、一对龙凤玉佩，最最让她诧异的是里面居然还有一对白玉葫芦。
就如同她之前贴身佩戴之物的小白玉葫芦，那个消失成了脑海里的小葫芦一样，大小一致。
外形上更是整个葫芦形状，而不是玉佩。唯一区别是人家的白玉葫芦，它们的质地温润光泽更甚。
她一直想找个代替品以防哪天她爹有用之时，它就这么来了。
关平安暗暗地吁出一口气，“老奶奶，你要什么？”
“粮票。”
关平安了然地点头。
在这些地方不仅有现金和票进行交易，还有聪明人会用金子古董这些玩意儿来进行交换。
关平安瞟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你想换多少？”
老太太比了一个二十。
二十斤粮票？
关平安暗自叹了口气。
她早已知道这些东西如今不值钱，却也免不了伤感。不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就黄金有价，还玉无价呢。
她刚换的粮票是一斤二毛五，二十斤也不过是五块钱。这一袋子玉器就单单一对白玉葫芦都能值这个数。
关平安微微眯着眼扫了一圈，看来人善被人欺，老话一点也不假。这些来来往往的人是吃定了人家老人家。
关平安见状没多言，朝齐景年使了一个眼色。她自己则再慢慢地抽出二十张粮票，数了数之后交给他。
齐景年领悟。
趁人不备之时，他抽了张折好的伍元面值现钞夹在关平安递来的粮票中间，放在老太太手上时加重力道将她的手掌一合。
聪明人压根都不用多言。
看着关平安数粮票的老太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瞟了眼她和小丁俩人，去到了一旁交抽成。
第578章 真是个傻丫头
关平安不解地看向齐景年。
会不会太少？
她原以为他会给一张大团结。
齐景年牵起她的手捏了捏，“咱们也绕一圈儿瞧瞧还有什么要买的。哥，你只管去，咱们都在里面没事儿。”
真是个傻丫头。
你就没发现老人家脚上的布鞋？那是内联升！还有一双毫无手茧的手掌？说明对方不曾遭过罪。
既不缺钱，又不曾遭罪。那只能表明这些东西之所以卖了是改了改善生活，或者说这些东西得来太容易，无须珍惜。
这一屋子能冒着风险而来的人，谁不是人精儿。估计之前已经有不少人都瞧出一些眉目，所以使劲压价。
也不怪有些人心狠。
投机倒把抓住了就完蛋。
没到绝路，谁会如同他们似的闲逛。
如今这年月，并不是一人是工人，全家都能吃到吃饱，往往一个工人就代表着身后一大家子人。
再加上一些亲朋好友。就说大院的江老，他家算是高收入了吧，可很多时候还是揭不开锅。
江家那些老家的侄儿侄女一过来，就如蝗虫般一扫而空。江家难道想补贴？可不贴补一二却不行。
绝对会被人戳脊梁骨。
生活逼得人不得不冒险，逼得人不得不心狠。
他的关关，还是保持如初就好。
这操蛋日子已经够让她受苦，居然连件新衣服都要求打上补丁。一想起自己的无能为力，齐景年暗自叹了口气。
梅老？
老爷子他确实对关关兄妹俩人是实心实意，可为何坚持反对他将关世叔夫妇俩人调入京城？
还有梅大义的态度。
他的关关确实嘴甜贴心，天佑也却确实懂事乖巧，但也不可能短短时日出现如此大的变化。
这其中的蹊跷，总让他有些不安。
这间库房内能人还真不少。
齐景年看着关平安再次以五块钱一斤的价格，拿下五斤菜籽油。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又回忆起曾经倒油使坏的她。
他曾经视金钱为阿堵物的关关、他曾经一掷千金就为买个痛快的关关也体会到了生活的不易。
一个小时很快，何况还是一个小时不到。
一批又一批的人开始前后脚离开，再散开。
付了一块钱抽成的关平安还没来得及走出巷口，看了看自己仨人手上提着的七斤菜籽油，不由地乐出声。
天都亮~
折腾了一晚，她图得什么？
齐景年刚要开口。
突然，之前的那位老太太拦在了他们仨人前面。
见状，齐景年下意识地戒备，立马往前一步，拉过关平安在自己身后，一动不动看着对方。
“那个，那个。”
关平安瞥了眼天色，蹙了蹙眉。
老太太搓了搓双手，“那个，我想问问，还能换吗？”
“老奶奶，换什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关平安说完，推了推齐景年，“快点，咱们还要上学。”
同情也得分人，这老太太可真不老实。
走在他们之前，居然守在巷口等着他们。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既然戴面具交易，出了那个院子，彼此就要心照不宣。
“哎，小丫头，我不是坏人。我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那些东西，我手上还有很多。咱们私底下交易，彼此都省了笔抽成费用呀。”
关平安果断走人。
她会在意这点费用？
她会在意那些东西？
齐景年一点也不意外她会拒绝，只能说对方用错方法。换成之前交易时，关关还有可能会答应。
可出了院子，如今还在人家的地盘上，你居然让爱讲江湖义气的关关改主意，是何其的难。
倔丫头要是那么好说话，她也就不是关如初。
走了一阵路，关平安扭头望了一眼，见那位老太太并没有跟上来，她连忙拍了拍自己胸口。
幸好，幸好！
要不然让她威胁恐吓老人，还真做不到。想黑吃黑也得对方有点料才行，欺负老人小孩，岂是她小飞侠的作风？
“好样儿的！富贵不淫，威武不能屈。”
“去~”
齐景年揶揄地瞟了她一眼，“要是换成那个戴眼睛的多好。”
本姑娘说了不惹事，就不会惹事！
吃过早餐，仨人又重新绕了一圈，返回到停靠三轮板车的院子。这一下子，关平安是坚持谢绝了小丁同志护送心意。
但不知是不是她看起来弱，这半大小子居然就听坏小子的话。早知道的话，她就不送他肥皂票。
关平安好想秀肌肉的……一直听到连坏小子拒绝，这傻小子又亲自送他们俩到上了公共汽车才离开。
“回去先睡一觉，等傍晚凉快些，咱们带上你哥一块去看电影？”
关平安立马点头。
车上乘客不少，要不然她非得好好说说如何分配七斤菜籽油，如何让手上的票券实行最大利益化。
比如李爷爷家的二孙子，前两天就说他单位发了一张自行车票券，可惜轮不到他，小伙子可郁闷坏了。
比如田阿姨家的大儿媳，前两天就说她想买一台缝纫机，可惜钱都已准备好，就是调不到票。
再比如张姨，她不是和她男人张叔嘀咕她娘家小妹要准备嫁妆，可就是没法子换到一张缝纫机票。
她关平安肯定是会优待自个人，回去就给她一张，让她倍有面子，她敢不用心照顾梅爷爷。
关平安捅了捅齐景年，“原先有两张呢，不亏。”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齐景年意外地悟了。
要是他这会儿告诉关关，曾经，就是曾经有人一张缝纫机票能卖到二十块一张，她会如何？
不如何！
花光两卷大团结，某人此刻又在寻思那一万块如何实现利益最大化。她要不找李长乐合伙？
那哥们的小伙伴都好有钱，还有好几对差不多要成亲。自行车和缝纫机不好千里迢迢带回去，可手表、绸缎被子啥的行啊。
一万块少了两百，还能买几块表来着？
“我买了块表啊，嗨，嗨，嗨~”一高兴，关平安又摇头晃脑地哼起她自编曲儿，“我买了一块表~”
齐景年：“……”停滞一会儿，他果断捧场，手拍着腿上给她合拍。他关关要杀人，他都得要给递刀子。
不对，多脏，还是他来更合适。何况是唱歌，关关唱得可比文工团那些啊啊啊的动听多得多。
“表呢？”
第579章 景年兄
回头就给你们每人都画上！
被打断的关平安表示很不开心。居然都没人发现她一宿未归，不是应该先问一问她去了哪儿？
美滋滋地睡了一觉，再睁开眼已是傍晚。关平安一听小兄长跟齐景年俩人一个小时之前出门……
她速溜！
可买表？
想法是好的。
现实却不容人乐观。
第一百货的二楼拐弯儿的这地方就是手表专柜。因为是奢侈品，买的人并不多，那镶了玻璃的柜台倒是有货。
但是，你一个一米高的小丫头试试看！
关平安郁闷得只想捶死自己得了。
咋能睡一觉就给忘了呢？
急啥！
急啥！！！
无奈之下，她只好打道回府。
但让她无法如愿，就这么轻易放弃，没处撒钱的她又如何可能？就是回去的路上，她都在想着招儿。
“关关，咱们不是说好了傍晚出去？”
“没忘了啊，我这不就是出去找你们俩。”关平安先跟人好好地聊几句，再把话意拐过来，“对，我娘亲就说过吃亏是福。”
关天佑不解地看着她。是娘说的？你确定不是咱们姥姥天天挂在嘴上？
挺直小身板而坐的关平安清了清嗓子，开始她的演说。
你们知道我为啥急着出去找你们不？不知道了吧。特别是你，对，景年兄，我说的就是你。
为了你，我可操碎了心。
景年兄，我，关平安决定帮你一把。嘘……先别激动，听本姑娘说完，允许你们俩人踊跃发言。
咋说呢？
是这样的。
为了保持咱们队伍的纯洁性，我，关平安同志决定发扬无私精神。鼓掌啊~你们俩倒是快鼓掌啊~
关天佑和齐景年相视一眼。
又出幺蛾子？
没眼光，关关才不会！
友尽！
“干啥？干啥？都严肃点！”关平安站了来背着双手，再次清了清嗓子，“我给你们俩说两件正经事。”
比如？
比如：
给了李二哥一张票，往后他妈还不得在街道处帮你多看着点你的院子？你说你个小屁孩就一套院子多遭人恨。
给田阿姨家的大嫂一张票，往后她百货公司上啥新货，有啥处理品，还不得喊上薛婶儿啊？
好像很有道理。
然，齐景年果断摇头。不行！打好关系，他自然会处理好。那几张大票券，关关可在意得很。
她双眼顿时一瞪！“急啥？先等我说完。我告诉你，不能拒绝，更不准拒绝，要不然我告诉我梅爷爷你打我。”
好气得哟~
你拒绝了我咋去找人家田大嫂？
没有你配合，我咋好送票给人家？
“听话哈，咱们仨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的就是我的，他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你们的，咱们仨不分你我。”
关天佑眨了眨眼睛。
这小算盘是拨得砰砰作响，别说感动了齐景年，就连关平安她自己都快要自封小**同志。
全程……
关天佑默默无语地听着，继续整理被散落一炕的票券。他又瞟了眼某位处于感动阶段的二愣子。
哥们？妹妹？
对，还是妹妹亲！
忽悠吧，尽量忽悠。
&
“哟~唱上了啊？”关天佑率先齐景年一步进了东厢房，“妹妹，今儿个到底有啥大喜事啊？”
“嘿，嘿……”
“来，唱正月里来。还是这歌喜庆。”
“好嘞，我这就去拿块红布。”乐弯双眼的关平安毫无犹豫地点头，“今儿个我扭秧歌给你们瞅瞅。”
齐景年见她跑去西屋，朝天佑抬了抬下巴，“心情很好，她这又是跑出去一整天，连中午也没回来？”
关天佑摸着自己小下巴，连连点头。
“一大早就拎着两斤油去了大院，中午陪你奶奶姥姥吃的饭。比咱们俩人回来就早了那么一点点。”
齐景年扬了扬眉，自己陪他前后脚进屋，已经打听好？“不是说了不用？谁陪她去的大院？”
闻言，关天佑摊了摊手，“一个人去的。听张姨说她回来还给你家打了电话，说是忘了打了。”
坏丫头！
又找借口半道上溜到去玩儿了。
“关关，你说怪不？今儿我们俩去西四条遇上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
挥舞着红头巾出来的关平安顺口回了句，“那你们咋不喊啊？”话一说出，她立马跟上一句，“幸好你们没喊。”
“认错人多尴尬呀。”关平安说着抚了一下自己一身衣裤，高抬着下巴斜倪着他，“人家能有我这么好看的衣服？”
“我这件可是齐奶奶给我亲手缝的海魂衫。蓝白条的，你瞅见了不？还有我这条工装裤。”
说着，关平安拍了拍肚子，“瞅见了不？我齐奶奶特意给我缝了一个大口袋，人家能有？”
齐景年顿时哑然失笑。
小样儿~居然还想骗本姑娘！
我今儿可是特意半道上换了衣裤，连鞋子都没错过，更是脸上点了好多的小芝麻，能让你识破？
想到这两天四处购买到的真丝布料、羊毛毯子、铁皮热水瓶、搪瓷脸盘，国酒，还有新得的一对进口手表。
再想想今晚还打算要去的黑市，关平安很是大度的小手一挥儿：算了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我的小鼓呢？”
“来嘞~”
“你们也敲哈~”
“好嘞~”
齐景年看着这一对活宝兄妹俩人，差点笑岔气。
“正月里来是新春呀~”
很好，不会走调。
“赶上了猪羊出呀了门。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小小人儿唱到一半还不忘小伙伴们必须配音。
“送给那英勇的八呀路军。”
“嗨呀呀~梅翠花……嗨呀呀~海棠花……送给那英勇的八呀路军。”
这东厢房内好一阵鼓响盘响的，下班归来的梅老摇了摇手阻止梅大义他们的声音，自己也快步走到跟前。
嚯~这谁家小孩儿？
居然还披上床单，不用半个刻钟，一跑调该成了唱大戏的了。
“……八路兄弟是个个能，保卫咱边区陕呀甘宁。帮咱们种来又帮咱们割。哪一家百姓不呀领情。”
果断这一首一结束，女高音飙起，“解放区的天是人民的天……”很快的调是拉也拉不回来。
这下子可算笑翻了外面一院子的听众。
第580章 我还是那句话
论对孩子的喜爱，梅白丁丝毫不逊于梅大义。无关是否小弟子的骨肉，只因对了他的眼缘。
当然，梅老他绝对不会说他早逝的夫人其实乐感也不怎么好，而且好像还与老关家的血缘有关。
她和关景怀的孽缘实在太深。
血缘着实骗不了人。
你侄孙女不止长相随了你几分，一颦一笑的神情更是肖似，就连跑调也一样能跑成带拐儿的。
老爷子失笑地微微摇着脑袋，往正房而去。
“滴铃铃……”的电话声音响起。
是叶老五那老货？梅老挑了挑眉，快步上前抓起书桌上的黑色电话筒，笑问，“喂，哪位？”
“喂喂喂，我找老梅，我是叶五，是我，听得出不？”
梅老无语地将自己耳朵离电话筒远些，好家伙，还真隔岸呐喊！“你这又是在哪儿打的电话？”
“省城。”电话筒那一头叶五爷喊得贼响，“我现在就在老陈家的书房，今天早上刚到的火车。”
梅老揉了揉耳朵。
“老梅！听到不？”叶五爷好似有意地大喊，“我还得待几天啊？不行啦，我出来快个把月了。”
“小点声，我没聋！”梅老没好气地敲了敲电话筒，“你事情都办完了？”
“是啊。”叶五爷皮了~他依然如故，“你吃了没？俩孩子呢？有没有闹着找你要人？哭了没？”
梅老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一个现实。没！正乐呵着！那些酒都被孩子给送人了！”
老夫让你个老杂毛在半道上不来京城，顺路溜回去！孙子孙女是老夫的了，你爱哪儿呆着再哪儿凉快去！
“啥？”
“呵~”
“记得让孩子们带酒回来。”叶五爷叮嘱完这一句，紧跟着说道，“看好小丫头。老梅，记得别让她乱跑。”
梅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家小如初这么机灵的孩子，用得了人盯着？“放心，我心里有数。”
“你那头咋样？”
“还行。你呢？”
“一切如旧。”
梅老眯了眯眼，随即笑道，“那你在省城好好待几天。”言外之意别给我向你大侄女通风报信。
想来电话那一头的叶五爷也听出话意。他顿了一下，笑出声，“行。孩子回来记得给我拍个电报。”
“嗯，最近晚上我都有在家。”
“我打电话不方便。”
“滚犊子！”你就不能直接让老夫给你个糟老头打电话？梅老失笑地摇了摇头，“基本没什么事儿。”
“那我挂了。”
都得知这边夏家没什么异动，你还不挂？
真当电话费不贵！
放下电话筒，梅老站了片刻之后，回到书桌对面入座，他靠在那里闭目养神的同时，右手指不忘叩击着扶手。
夏家那个丫头倒是让人意外。这回儿被叶老五来个置身不理，她却又突然开始悄无声息。
谁容许你歇火？
不乘胜追击怎么行。
夏夜的胡同。
少不了出门乘凉的居民。
老少爷们穿着大裤衩子，光着膀子，偶尔其中几位晃悠着把大蒲扇到高大的老榆树下纳凉。
蚊虫袭来，啪啪啪的声音也挡不住侃大山的笑声。
夏致远找来时，夏连翘刚用完晚饭，正赶去医院上夜班。一对兄妹俩人相遇在胡同与大街的岔口。
“三姐。”
“怎么这会儿才来？”夏连翘指了指前面，示意老弟跟着她走，“有事？我正好要去上晚班。”
夏致远侧过身等她推着车子往自己这边走了两步，拔腿儿与她并肩而行，“我知道。咱们一边走一边说。”
“行啊，我也正想找你。”
“我听姐夫说了。三姐，我还是那句话。”
推着自行车的夏连翘叹了口气，“我也知道现在说这件事不是好时机，可小弟，机会难得，那毕竟是你亲骨肉。”
“我还是那句话。”
夏连翘沉默片刻，瞟了他一眼，“如果小腊月还活着，连我接回来瞒你媳妇，自己养也不行？”
夏致远皱紧眉头。
“你放心。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根本就没有打算跟那贱人打官司，私底下解开恩怨就行。”
“三姐！”
夏连翘终究停下了脚步，扶住车头，看向了他，“小弟，姐都是为了你好。你再考虑一下……”
“行了，姐。”夏致远皱眉打断，“钱校长中午找我谈话，看来不止我的主任是要退下来，可能还会被先停课。”
夏连翘沉默了下来，朝他使了个眼色，兄妹俩人又开始慢慢并肩而行。
过了片刻，夏连翘悄声而已，“小琛他妈呢？”
“她还好，学校里就有她表叔当校长。”夏致远停顿了一下，“老爷子之前让我们几个遇上事找二叔。”
夏连翘蹙了蹙眉。
“二叔的意思，老爷子不会有事，他让我先听分配。可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你说要不要找人再打听打听？”
夏连翘幽幽地叹了口气。
能打听出什么？自从老爷子出事，娘家以往交好的亲朋好友个个都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就生怕被粘上麻烦。
“行，见到大姐她们了没？”
夏致远脸色一沉，“别跟我提俩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小弟，她们也是没法子。大姐她年纪一大把了也没个工作，二姐她婆家也不是那么好打交道。”
“呵~”夏致远冷笑一声，“是啊，她们都难。要是没咱爸给几个女婿搭把手，她们两家能过上好日子？尤其是老二一家最不是东西。烂船还有三斤铁，就她家一个破药厂的科长还吓得断亲。”
“停！”夏连翘蹙眉看向他，“稳住！三十多的人了，还什么话都出口。我明天下班就去找大姐。”
“我今年才三十。”
夏连翘斜了他一眼，“祸从口出患从口入。尤其是在现在节骨眼上，心里有再多不满，都给我憋着。”
“我也就在你跟前说两句。”
夏连翘看着被她老娘惯养的有些天真的老弟，暗自叹了口气，“此一时彼一时。我会加紧时间打听消息。”
夏致远点了点头。
“你先回去吧，我最近……”说着，夏连翘苦笑地摇了摇头，“就连姜家的面子都不好用，我还得赶去上晚班。”
“唉……”
夏连翘拍了拍老弟胳膊，跨上了自行车。
第581章 夏致远
昏黄的路灯下，夏致远瞟了眼手腕上的表，此时已是晚上8点。他心里倒是相信他三姐话里的真实性。
十点到次日八点的晚班，最是熬人。
他爱美的三姐自从升到外科副主任这个职位，她有多久没上过夜班？最多不过是偶尔有急症。
看着骑着车子离开的夏连翘朝自己挥手，夏致远下意识地跟她挥手道别，扭头望向她家的方向。
他那个姐夫也不是个东西。
以前他三姐白天上班都时常去接人；如今她大晚上出门，他姜新华倒是心安理得地窝在家里？
夏致远冷冷扫了一眼那个方向，皱紧了眉头。随即他单手插兜，朝路边的公共车站牌而去。
老爷子还说姜家靠得住。
这就是靠得住？
是！
姜家好歹没跟他夏家撕破脸，却也未必用心。否则姜老头岂会不怕他两个孙子万一背上外家污点。
挤在充满汗味儿的公共汽车上，夏致远更是心烦意乱。
他往旁边挪了挪，想尽快离身边的彪汉子远些。可这一辆公共汽车不知是不是跟他有冲，一个刹车。
踉跄的夏致远吓得赶紧一手抓好松开的扶手。
他隐晦地瞟了眼身侧几人，再瞥了眼另一只手上拎着的公文包，哪里还顾得上先往车后箱而走。
一路上这辆公共汽车摇摇晃晃的，终于到了城西的某一个站点。下了车的夏致远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皱紧起眉头。
这片荒凉之地，他又来了。
对他三姐夏连翘所言的她会尽快找人打听消息，夏致远心里比谁都清楚空口说白话，鬼搭理你！
砸！
他也要用钱砸出一条路。
实在不行的话，真到哪一天自己一家人被调走，或被下放，他总得多准备一些傍生之物才行。
他三姐？
呵~
女人就是女人，再如何会用手段，还是头发长见识短。
现在他夏家都什么时候了，还想找回那个丫头片子。找？真要是还活着，就让她安静地待着得了。
还想找回来干嘛？万一被人给挖出关玉莲身世，岂不是自找麻烦！他夏致远又不缺贴心女儿。
有这份心，她当小姑的还不如好好疼他家的小华。
最近一对孩子可是吓坏了，连托儿所都不敢去，就怕被人揪着问他们爷爷奶奶何时能回家。
那些小人，只要他夏家不倒，总有一天他夏致远会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让他们落井下石！
夏致远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默默地想着心思。
胡同一处发出恶臭的公共厕所前面不远处，一个半大小子一边拿着一把蒲扇挥舞着蚊虫，一边蹲在那按住腹部。
“二秃子，又闹肚子了？”
“可不是，一走就想拉。”
“快去找你方奶奶。”
“已经喝了土方子。”
夏致远等人走远，漫步到了那个半大小子前面，比了一个手势。
见状，二秃子嘀咕一声，“向西两百米，右手三胡同。”
得到提示，夏致远一刻不停直朝西边而去。这鬼地方不知是不是蚊子特毒，就这么一会儿，他就被叮了个包。
他这一走，走到了一条胡同前面，这还不是到了目的地，但好在小巷子内还有个人开始带路。
七拐八拐的，夏致远跟着对方穿过一片平房，走了半个来小时，来到一处偏向城郊土道的小院。
要不是在巷子途中又遇上明显与他目的相同的三人结伴而行，夏致远还真有可能撤退而回。
一见门口，老规矩。
开门的老头递给三位来客面具。
夏致远毫无意外地戴上，率先一步进入里面。一直听说这边不止规矩极大，更是经常换地点。
也是，狡兔都三窟，何况是这些走刀口的人。
院子内除了亮着灯光的倒座房，院中还坐着一位左手转着铁球的老人，见到来客，此人又继续与身边的年轻人对话。
“……瞧着不像练家子。”
“您老看？”
“应了。”
“啊？”
“随他挑，价不改。”
年轻人闻言立马点头离开。
夏致远见状若有所思地瞥了眼与自己交错而过的年轻人，走向倒座房的脚步一转，来到老人前面。
老人停下手上转到的铁球，看向他。
面具后的夏致远，勾起嘴角笑了笑，拉开了公文包。拿出两个小巧的泥人，放到了一侧石桌上。
老人见状挥手退去靠近的开门老头，瞟了眼夏致远。
夏致远也没停顿片刻，双手握着其中一个泥人一掰，递给了老人。他再接着把剩下的泥人又给掰断。
老人接过他推到自己这一侧的部分，从中取了一截，见断层内的泥巴夹着火油钻，他随手放下。
这玩意儿要是搁在二十年前，还能值两个钱……就前几年饥荒来个一斗，也换不了一斗白面。
老人继续垂目看着他蹲下脱鞋。
见眼前的人从一双鞋，从腹部抠出一些金首饰，这位老人颇有些不耐烦，朝一侧的老人使了一个眼色。
这些成色是不错，还镶嵌了些宝石，但还真轮不到有资格与他对话。
“这位同志，你跟我来吧。”
夏致远闻言一怔，倒是没强求。他跟着悄声说了句，“我想换成全国票，没有时间限制的票。”
看门的这位老人看向稳如泰山而坐的老人。不是他不答应，而是刚刚没几分钟之前来了一老一小。
人家一开口就提了有多少全国票，他全给包圆了不说，还说希望包圆库存。至于商量结果如何？
此刻对方一老一小如今还都在库房，他现在还真不确定具体情况。毕竟人家可是大客户，一来就拎着一大袋崭新的大团结。
这？
坐着的老人的右手开始重新滚动铁球，目光落在桌上的首饰。他想起了对方所谓的越精贵越好。
他微微颔首。
买卖买卖。
他干的就是一手买一手卖。
“抽成吧。”
言外之意就是等那一老一小交易完毕，让人家双方交易，他们就权当提供地方收些手续费。
如此一来，谁也不吃亏。
他这也不算坏了规矩，成了言而无信之辈。否则一旦传出去，居然有顾客上门却空手而归，岂不是闹笑话！
第582章 租爷爷撒钱儿
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
有听过租牛、租屋、甚至租碗筷，还真没听过租爷爷的。
可为筹备孙儿住院费的田老汉，他今儿就遇上了这么一件奇事。
今晚来这之前，对这位小黑脸的小丫头片子一些话，拉板车的田老头还真就百思不得其解。
但此刻，他可算明白一件事。这小丫头片子不止能轻易地捏碎一块石头，更是个不缺钱的主儿。
唉……他活了半大辈子，还是见识太少啊。
租一辆马车，小丫头给五块；租他这位爷爷，小丫头给十块；表现好再奖励五块，刚好二十块。
而这二十块钱，却恰恰好填上他孙子住院的空缺。先预支了五块钱的田老汉此刻可不敢真把这黑丫头当成个小傻子。
“行，就按你说的来办。”
刚才出库房去请示的小伙子倒回来了，而且还一口应下。深知自己这“爷爷”是陪衬的田老汉低头看向身边的黑丫头。
正好黑丫头也仰着小脑袋看向他，“爷爷，是你路上说的那些东西嘛？我还记住哟，能不能我来挑呀？”
田老汉暗暗打了一个激灵，带着面具的一张老脸瞥了眼人家小伙子，“黑丫，你真记住了？”
你才黑丫！
你全家都是黑丫！
黑丫头连连点头。
“好，那爷爷帮你把关。”
说是把关，田老汉无非是跟着他“小孙女”身后，真让他说个眉目出来，他都大字不识一个。
看着小黑丫一本正经地抱着一个圆铁罐也不知在瞧些什么？好在小丫头还能解释一二，原来这里面就是奶粉。
“爷爷，生产日子是新的。”
“行。”
这玩意儿，他在医院陪孙子听过。据说老精贵老精贵，最适合给病人补身子。这一买就是包圆。
得有多少罐？！
一听话意，再看小黑丫点头，田老汉见状极力控制发抖的身子。他不敢多吐出一个字，就生怕声音都带着颤抖。
村里人都说他田老汉见多识广可没冤枉他，他这一辈子还真见识过不少好东西，就如手上拎着的一袋子现金。
队里每年去公社领粮款，还有存在银行的那些分红，可不就是他赶马车拉会计出纳出门回来的？
就是家里再缺钱，他田老汉还真没怂过。但这一屋子的精贵东西，他的双腿还真有些发软。
“爷爷，这些布给族里的大娘大婶刚好。”
“爷爷，那些给族长爷爷他们。”
“这，这，除了那一堆儿。”黑丫撇了撇小嘴儿，“全要了，叔叔要多少呀？”
年轻人闻言看向田老汉。
田老汉很疯~
他无力地挤出一丝笑容，大手一挥儿，“多少？”
年轻人心里一喜，立马重新翻回手上本子的第一页递给田老汉，“上面都有价格，你们挑中的，我都打了勾。”
田老汉隐晦地掐了一下自己大腿，暗暗吁出一口长气，接过之后立即递给他的“小孙女”，“帮爷爷瞧瞧。”
“好嘞~”
黑丫这孩子可乐呵着，带着面具都能让人感到小孩儿的兴奋与激动。一双黑爪子翻起纸张那速度快得~
“咋样？”
“爷爷，这叔叔没蒙人，都跟他说的一个价。”
年轻人抓了抓后脑勺。
田老汉果断点头。
“叔叔，快拿算盘，咱们早点干完早点走人。我爷爷还得送东西回去，我家那些族人都在等着我爷呢。”
“是是是。”
“听见了没？我爷爷都点头了呢。”
“是是是。”
年轻人哑然失笑。这怎么瞧，都是像小的在做主。但这些与他何关？干他们这一行的，最主要的就是货走事了。
“行，你稍等。”
趁着对方坐到一堆布料上面拨算盘，黑丫头拉了拉田老汉的衣角，朝他使了一个眼色，小手指往倒座房方向一戳。
田老汉不解地看向她。
矮油~
黑丫头的小脚丫一跺。
小手扯着他的衣服往一旁，边走边招了招小手，示意他过来一些再弯一下老腰，咱们说些悄悄话。
田老汉这一弯腰，等一听完顿时瞪大双眼。
“嘘~”黑丫头竖起一根小手指。
田老汉确定自己是真没听错。这小丫头要了这么多货，还嫌装不满一辆马车，居然还要货。
只要帮她提出要购买到装满一辆马车的货，别瞧着人小，可出手还真大方，还真会给他一罐奶粉。
钱？
固然好，但奶粉更贵重。
田老汉咬了咬牙，果断点头。都说财帛动人心，要不是这小丫头会几招，他老实了大半辈子都想劫道。
黑丫头瞥了眼他手上拎着的布袋，笑了笑，她率先一步又倒回那年轻小伙子身边，瞥了眼田老汉。
唉……田老汉暗暗叹了口气，人比人真是气死人，穷的穷死，富的……这小怪物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
“给~”能做成一笔大买卖，小伙子的心情很嗨。他直接将写下总金额的本子递给了小丫头，“你们先对一下。”
黑丫头摆了摆手，接过对方递来的本子，却拒绝了算盘，“咱们江湖儿女不玩这一套虚的，我们信得过你。”
说是这么说，但这小丫头翻着本子的速度可比刚才慢了好多。
对方听了咧嘴一笑，也不吭声，静静地站在那等着。
稍许片刻，黑丫头对着田老汉点了点头，再使个眼色：可以提了，别磨叽。本姑娘还得赶路回去。
这俩人一直没提起总额，田老汉忍不住开口问道，“一共多少？”
“一共四千五百七十七块。我呢……嗯，给你们抹了零头。嘿嘿，就算你们四千五百七。”
黑丫头差点被口水给呛到。这零头还真好多，她还以为这说话带喘气的家伙只要四千五百呢。
“啥？”田老汉惊讶地脱口而出。
乖乖，是多少？！
黑丫头倒是丝毫不意外。
别看东西不是很多，但那一大袋阿胶，还有一箱燕窝就值老鼻子的钱。更何况这个库存里面的东西全是精品。
如地上的缝纫机和手上的这块金怀表，一对进口手表……她这一扫荡，估计对方又得急着找货源。
第583章 偶遇
“爷爷，给钱呀。”
这老些钱就是不是自己的，也足够田老汉心疼坏了。他暗暗咬牙，将手上的布袋子递给黑丫头。
黑丫头数都没数，直接把布袋扔给年轻人，“里面有五千。剩下的钱，劳烦叔叔你到我们去前头再挑些东西。”
唉~
靠谁都不如靠己。
瞅瞅，最后还是得她自个来说条件。
“行。”
黑丫头迟疑一下，“票先不要，下次我们再来换。”
相比起随便往哪儿藏的票券，年轻人更想直接出货。闻言他笑了笑，“没问题。下次你过来还是去巷子就行。
别看我们经常换地方，可比起在巷子里却安全很多不说。每一样货，我们还真没赚你们多少。”
黑丫头耸了耸肩。
信你的鬼话就输了~
黑丫头琢磨余额的四百多还能购买不少寻常东西，倒是没想再拿出现金。说实话，这会儿少了五千块，她还真有些肉疼。
这可是五千块~造孽哟……她都能买一百个她家的大院子；都能买两套坏小子那种小四合院呢。
对的。
此黑丫就是关平安。
田老汉见小小人儿的一双矮短腿紧倒趟着跟对方出了仓库，他只好跟上，还不放心地回头瞧了瞧。
他们就这么走了，万一被人给调了货，可这么办？万一拿了钱，人家最后不给货该怎么办？
关平安可不知她新租来的爷爷心里有多愁，否则绝对会叉腰而笑。怕啥？他不仁，我才好不义。
她最怕的就是讲究人！
与库存不同，倒座房的两间屋不光都是些普通货物，就连人也多。此刻挤了五位戴面具的生人。
这五人各自还在挑选货物。
当然，这是相对库存而言。
锅瓢菜刀这些可也是紧销品。
关平安很是利索地指挥着田老汉挨个搬东西摆到倒座房门外，而心里则默默计算着还差多少货物补上。
倒不是她钱不够，而是一辆马车的容量有限。何况她不可能让田老汉再赶一趟车，更不可能不知财帛动人心。
从一开始，关平安选了田老汉赶车，她就已经做了预防。等回程可能还会有点对不起人家。
但没法子。她爹说过多次凡事要多自己留几条后路，如今她人离开了，咋能把她老子的叮嘱给忘了呢。
她关平安一贯以来就是她爹娘的贴心小棉袄。
哎哟，好东西！
关平安绝对没想到在在一堆小闹钟之间，她都能找到遗珠。
货架上可不就是那个带有星状标志的万啥龙牌子的金笔？这她认识呀，她梅爷爷就有一支，可惜沾不了墨水。
用她梅爷爷的话来说，这才是高端货。旋一旋笔，笔尖都能缩回，再也不担心会漏墨水染黑口袋。
高扬着脑袋的关平安捂住面具，再次眨了眨眼……再次确定无误它们真是那个149型号的金笔。
她立马想找张凳子……
一双大手先她一步抓起两个细长笔盒。
关平安顿时懵了。
谁呀？
这是谁呀？
她都已经想好。
这两支笔不管要花多少钱，她都要拿下。
刚好她梅爷爷手上那支笔坏了，她给补上；剩下的一支送给她爹爹，往他上衣口袋一插，倍有面子。
这坏蛋！
个儿高了不起啊。
比她爹爹年纪还大，还没她爹爹高，一准是再也不长个儿。
关平安打量起眼前这人的着装。
好像是不缺钱的。
她心里更是暗暗决定，等对方一放下，她就动手抢。管它凳子不凳子的，她就不让人靠近咋地。
可……
夏致远的身子一转，左脚一抬。
急得紧盯不放的关平安顿时瞪大双眼，胳膊一伸拦住人的去路，“叔叔，你真要了呀？一对都要？”
夏致远闻言蹙了蹙眉。
这样的地方哪来的小丫头片子！
这两支钢笔绝对是价格不菲，可送人就要送到人的心坎上才有效果。别看现在什么都讲究艰苦朴素，但……
一想起自己将要花出的大价钱，夏致远不悦地挥开关平安的小胳膊，“去边上玩儿，别挡道。”
关平安瞟了眼自己被甩开的胳膊，气得暗暗咬牙。坏份子，绝对是坏份子，都穿皮鞋了居然还能有钱买金笔。
还一买就俩！
关平安狠狠地剜了眼他的背影，诅咒他生儿子没**。想想，她又不甘心，紧跟着出了倒座房。
“我就要两罐奶粉，再加上这一对笔。”
“票不要了？”
“下次。”
闻言，关平安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儿。
好想黑吃黑该咋办？真想揍一顿这个老小子！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儿的，可你能写出啥破字！
可惜盗亦有道乎~
算了，她可是很大度的。
关平安再次剜了眼夏致远，一直等他回头，用念力好好的“瞅”了“瞅”几眼面具后的一张脸。
她一定要记住此人，回头可别犯在她手上。呸，居然敢占着个儿高，抢了她给她爹爹准备的礼物。
臭不要脸的~
“黑丫！……”
“来了，爷爷，我马上来。”关平安再次回头瞟了眼夏致远，撇了撇小嘴儿，转身进了倒座房。
不气不气~
梅爷爷也说了此物如今只能欣赏。哼，她就是买了，她爹爹也不好别在上衣口袋，她先挑支普通的。
回头，等回头她去国外，一定杀到那啥厂里，砸钱也要砸出一大堆金笔，让她爹爹当铅笔玩儿。
倍有面子吧~
还是之前的那位带路的小伙子，见她进来，右手指点了点左手拿着的本子，“现在已经是够数。”
“叔叔，那钢笔还有不？”
小伙子瞟了眼木架，摇了摇头，“目前没有，接下来几时有，还真不一定。”
关平安无比哀怨地看着他。这么好的东西咋就不先拿给她瞅瞅？她老有钱的，真不会做买卖。
“这玩意儿没啥用，之前就放了好久，实在太贵。”今晚的交易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全靠小丫头很好说话。
顿了顿，小伙子还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笔不就是写字用，划不来。”
关平安顿时哑然失笑。
年轻人，你说的好有道理~
关平安拱手作揖，来个江湖式的谢礼。
“小丫头，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