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可以动了
一间办公室。
南墙两把椅子，一高一矮的铁质文件柜，办公桌上放着两台电话机、印了红字的搪瓷杯，还有一堆资料文件。
而桌前正站着一人。
“……最后那一对姐弟俩人就分开。大的直接回了家；小的回了夏家，和他那个大侄子一道去了城东王家。”
桌后，梅老默默无声地听着对方汇报完毕。暗道与他设想一致，夏家小子还是喜欢走歪门邪道。
可这天下又想当女表子，又想立牌坊的便宜事儿，哪里找？夏家是该还玉莲那孩子一个公道。
关义这一离开，刚好理一理。
唉……
有些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必要瞒着晋之。
“可以动了。”
得了一声令，对方如同来时又无声离开。
梅老闭目靠在椅子上许久，谁也不知他在思忖什么……等他再次睁开眼之时，夕阳最后的一点余晖即将燃尽。
“爷爷~你又不听话了~”关平安听到外面车子声响，与往日相似，一蹦一跳地跑向大门口。
“人是铁来饭是钢，你再想好好工作可也得爱护自个身子骨呀。你瞅瞅你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我咋放心回去哟~”
梅老斜了眼偷笑的李秘书。臭小子，你懂什么？这是我孙女关心我。
“我不在家，你可不能老吃素菜，没点油水能行啊。腌萝卜也少吃点，我都后悔腌得太多。”
小管家婆！
梅老牵着她的小手，失笑摇头，果断转移话题，否则还得没完没了。“听说今天咱们家出了小英雄。”
关平安乐得咯咯直笑，“啊呀呀~爷爷知道了呀，我是爷爷的小孙女，肯定要维护国家安全，以身作则的。”
肯定是又跟李老头瞎白话，学了一套措词！
隔壁的李老头也就嘴皮子顺溜儿。
梅老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爷爷，公安叔叔说给我奖励。”
然后呢？
“有一张光荣证书呢。”
这才是重点吧。
“我都想好了，一回去就挂在堂屋。”
梅老很怀疑自家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之所以抓贼，也许就看上那一张证书。“下次出手之前一定要注意场合。”
“啊？”
“比如在偏僻的地方，你就绝对不能鲁莽行事。这次幸好是单人作案，万一人家有团伙呢？”
原来不是怪她~关平安乐弯了双眼，一摇一晃着俩人的胳膊，“爷爷说的话，我都有记住呢。
我就是等那小毛贼出了门槛朝他后背踢的。在店里面我万一逼急了他，等他拿刀顶着人就坏事了；再让他出了店多走几步，跑丢了也不好。”
“这次干得还不错，但是也有不足的地方。你忘了先跟你义爷爷打好招呼，别说你做不到。”
“是！我会反省的。”
梅老笑笑，也不再追着提醒她。他梅家的孩子一点就通，更能举一反三。说多了还不如再“讲故事”。
关天佑终于见到他们进来，“爷爷，先吃饭。齐奶奶跟我们分开时说了，今晚她一家人要过来一趟。”
梅老微微颔首。白天齐老头就给他亲自打了电话。这老头！关键的时刻还是一点都不糊涂。
“爷爷，景年哥说了明天跟我们一道先回去，估摸晚上齐爷爷他会让您帮忙多准备一张票。”
递给梅老毛巾的关天佑很是认真地看着他，“我说他快考试了，可以等暑假再上家里玩儿，可齐奶奶没反对他。”
梅老接过擦了一把脸，眼光余光瞟了眼关平安，“他应该还想去见一个人。他表大爷就是你们公社书记。”
关天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齐爷爷私底下有跟我说了景年哥老羡慕别人有爹娘，在大院里又没啥朋友，他让我们仨好好处。”
个老混账！
“景年哥前两天也说以后每年暑假他都会去屯子；等寒假了，我和妹妹再过来。你觉得咋样？”
臭小子！梅老将毛巾放入脸盆搓了搓，斜了他一眼，“你既然喜欢跟他玩儿，就权当多个伴儿。”
那就是不反对每年入冬他再过来，说明他梅爷爷短期内绝无危险？关天佑朝他落齿一笑，“爷爷，我饿了。”
“好，我们这就吃饭。”
关平安笑眯眯地看着小兄长使心眼。不管是以心换心，还是缺了爷爷这个角色，她哥哥很护着梅爷爷倒是真的了。
这边他们刚用过晚餐没多久，齐老带着家人上门了。想来也是等齐建军小两口一下班回到大院就匆匆而来。
“齐叔叔，明月姐~”
齐建军已经懒得去纠正小丫头的称呼，你跟她越较真，她越来劲儿，这坏丫头！“明天真回去？”
“是啊。”
“下次什么时候过来？”
“等我明月姐生小宝宝。”
苏明月弯腰捏了捏她的脸蛋，“我还想抽空带你们去周边走走呢，才来几天怎么说走就走了。”
你是新婚燕尔，又是两口子去旅游又是销假上班的，一个月肯定是短，可我要不是怕梅爷爷伤心早就跑了。
关平安朝她憨憨地笑着，“我会想明月姐的。”是的，她不会忘了带她去吃西餐，去逛啥动物园的大姐姐。
“有空你们来东北去我家玩儿，我带你上山。”都不用购买门票，还能想吃啥野味都能尽心。
大都市什么都好，唯一不好就是真的缺肉。
这边一大一小坐在一块悄声嘀咕；那边梅老他们聊着聊着，很快的，他与齐老两位老爷子移步书房。
“这两天伤好些了？”
“也就那样，熬呗。”齐老伸了一个懒腰入座到椅子上，“还是你这里清静。这个月的好茶到了没？”
“少不你。”梅老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你是越来越矫情了，不是说当年啃草皮煮皮带也没觉得苦。”
齐老见他开始取茶叶泡茶，得意地笑道，“那是，我还不是被你们这伙人给带坏的。最近老程家的茶叶可真不错。”
“程志勋那老家伙？”
“对头！咋样？要不要尝尝？”
“老家伙想见我？”
齐老大拇指一竖。
梅老沉默了下来。
倒了两杯茶之后，他端起自己前面的茶杯，坐着齐老对面一边看着他，一边吹去杯上漂浮的茶叶。
第600章 给你挑一个姓梅如何？
“他能给我什么？”梅老垂下眼帘，“他还不够格。”
齐老哑然失笑，“你傲成这个鬼样子会被人削的！”话已带到，齐老也就不在这话题上再聊。
霉老头确实有傲的资本，孤家寡人一个，他又不想再往上升。
“我有时真羡慕你和老五。”
那就是很多时候都不羡慕，都在笑话老夫？老家伙可算说了真心话！梅老斜倪着他，“又想算计老五？”
齐老虚指点了点他，“又想多了吧？你们这些用脑力干活的人，就是老爱瞎琢磨些有的没的。”
“你不是想把你小孙子扔到他那旮沓地儿？”梅老无语地摇着脑袋，“还不到这个程度，别自己吓自己。”
“所以我就想以后暑假里让我家小景年过去玩儿。”既然人家已经挑明，齐老顺着梯子就往上爬。
“你也知道是我对不起这孩子。要不是我一直鼓励他老子，我家小景年也不会从小就没爹没妈。老梅，我这心里难受啊。”
梅老无语地看着对面老家伙说来就来的一脸悲伤。
果然，要债的来了。
“我想让孩子去老五那，也不是单单为了眼前局势。跟你说句透心底的话，这个月我家小景年脸上笑容都多了。”
你孙子笑不笑关我家一对孩子屁事！脸呢？你这张老脸打算不要了？我家孩子生下来又不是为了逗你孙子玩儿的。
“我家那位挑剔吧？”齐老朝外扬了扬下巴，“可就她都夸你家这一对孩子。家教好，看着就喜庆。”
你夸！
你使劲夸！
哪怕是事实，也掩盖不了你的险恶用心。
“我刚一听俩孩子喊你爷爷，爷爷的，真替你高兴。”
然后呢？
梅老低头呷了口茶。
“干闺女的孩子可不就是你亲孙子亲孙女。”齐老趁机连忙瞪了他一眼，“尤其关关这孩子。”
梅老抬头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
“咋地？孩子不好？”齐老怒拍扶手，“我是怎么瞧怎么都觉得小丫头像你好几分，反正将来姑娘家要嫁人。”
哼！
绕了半天露出真面目了吧！
“然后呢？”
“然后？”齐老双手一击，“你瞧我家小景年如何？小丫头将来嫁给我小孙子生的孩子给你挑一个姓梅如何？”
梅老顿时哑然失笑。
“哈哈……”齐老跟着笑出声，“这主意不错吧？我可想了好几个晚上。这样一来，咱们也算亲上加亲。”
鬼的亲上加亲！
“你信不信你会被老五给削死？”
“嗨，这点你放心好了。他叶老五正好欠我一笔债。”齐老朝他挤了挤眼，“当年他家老姑娘原本要许给我当儿媳妇的。”
这无赖！！！
梅老忍无可忍地抓起一块不知什么布就扔到他脸上。
齐老连忙接过，“哎，我可是为你好。”
“滚蛋！”
“狗咬吕洞宾了吧？”
“少打我孙女主意！”
“啧啧啧……瞧瞧你。”齐老一脸嫌弃地斜倪着他，“青梅竹马，还有什么比这份感情再好？”
梅老翻了个白眼。
“当然，我也不是说现在就给订下来，总得等俩孩子将来情投意合才行。老梅，你就不怕将来小丫头遇人不淑？”
“外甥随舅，这一点就没戏。”
齐老：“……”糟心的姜小二！
“你信不信你这小心思被老五知道，你小孙子还没到县里就会被他赶回来？”
当然知道呀，这不找你配合来了！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孩子有亲爹亲娘。”以晋之的脾气，他还真未必就肯让孩子嫁入齐家。
“孩子父母那一关绝对没问题。”齐老很是自信，“不是我吹的，我家小景年还真没什么让人挑剔的地方。”
梅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家小如初难道有让人挑剔的地方？
“喝茶。”
闻言，齐老立马端起茶几上的茶杯，闷了一大口。
对梅老的态度，他丝毫不意外。之所以开门见山说完，求得无非是先表态，然后自然地会让老梅上心。
冷眼旁观这么多天，他家景年是真跟那一对小兄妹投缘。真要是成了的话，将来就是他老俩口走了也不用不瞑目。
怪他自私也好，怪他利用人心也罢。换成他家景年如今不是九岁，是十九岁的话，他也不愿意强人所难。
齐老太太告辞离开之时，还细细观察了梅老脸色。
这一等到家，老太太是迫不及待地推着齐老进书房，惹得今晚入宿大院的齐建军小两口和齐景年仨人面面相觑。
“小弟，咱们奶奶这是？”
齐景年收回瞟向书房的目光，摇了摇头，“也许是奶奶她想打听爷爷跟梅老今晚都聊了什么。”
“最近家里没来什么客人吧？”
齐景年再次摇头。
看着书房紧闭的房门，齐建军蹙了蹙眉。
“大哥。”
“嗯。”齐建军看向小堂弟，“怎么了？”
齐景年朝苏明月歉意地笑笑，“接下来要你和大嫂俩人受累了。家里有什么事记得给我发电报。”
“傻！”齐建军呼噜一把他短发，“过去了就好好玩儿，别惦记家里，家里有大哥在，天塌不下来。”
“期末考试不去没事吗？”
齐建军朝媳妇笑了笑，“到时补上就行。以小弟的水平原本完全可以跳级，是我压住让他一步步来。”
苏明月倒是知道这点，但身为学生已经经常请病假，真不参加考试会不会有些不务正业？
她没说，但神情瞒不了齐景年。
见状，他笑道，“这次过去我不会待很久，表叔那边要是没什么事，我还会赶回来参加考试。”
“来回麻烦！”齐建军不赞同地摇头，“东北也就是这几个月适合度假。天佑不是说了现在满山野果子，河里都是鱼？既然去了就好好玩……”
齐景年听着他大哥絮絮叨叨地劝言，连连点头。他心里更明白一点，他大哥不是爱讲话的人。
而之所以让他此刻滔滔不绝，无非是想让他待在他乡好好玩个痛快，先远离这一边的纷纷扰扰。
可他姓齐。
他是齐家子孙。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等见过关世叔他们，等确定关关身边是否有潜在危险，他要还是必须回来才行。
第601章 离开之前
书房内齐老面对老妻迫不及待地神情，哭笑不得。孩子才多大，有些事情得温水煮青蛙懂不懂？
“怎么说？”
“我都说了。”
“我问的事老梅怎么说。”
“跟我猜的一样，没赞同也没反对。”
老太太顿时乐出声。
“你真看好那孩子？”齐老揶揄地看着老妻，“要知道还有长歪两字，你就不怕小丫头待乡下成了村姑？”
老太太很是一本正经道，“就是村姑又如何。”说完她乐出声，“有老梅在，小丫头歪不到哪儿。”
“而且你没听咱们大孙子说的那些话？虽然没见过小丫头父母，想来这对小口子为人很不错。”
“一对孩子被教养的很好，我看中的就是小丫头那股灵气。你瞧俩孩子才来多久？老梅就跟亲孙没两样。”
当然最关键的是她小孙子的态度。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几时对女娃娃有过耐性，可偏偏有小丫头入他眼。
齐老看着兴致勃勃的老妻，失笑地摇摇头。看来小丫头娇滴滴的一口一句奶奶奶奶的，彻底征服了老伴。
他大孙媳妇该松口气了。
他家还真就缺一个女娃娃。
与齐老二老相比。
梅老的心情可就不好。
他看着关平安，这个烦躁的。换成谁惦记他家小孙女都要被他赶出梅家，可齐家那个小娃娃？
他还真看中一点。
无父无母。
以他小弟子的心计，半个儿子完全有可能培养成整个的。
最妙的还是关齐俩家的渊源。
就是万一有天爆出晋之身世，以齐老头和谭老太这对老俩口的为人，只会对这门亲事更上心。
“要多防着点齐家小子懂不？”
关平安眨了眨眼。
“那小子太奸。别他说什么就听什么。”
关平安捂着小嘴，乐得直点头。
糟心的小东西！梅老看着孩子一脸懵懂，失笑地弹了她脑门一下，“回去路上可不能当小英雄。”
“好。”
“在家以安全为主。”
“好。”
“一旦遇上事儿，记得先给爷爷打电话，不好及时联系就一定要去找刘青山。”
“懂。”关平安很是郑重点头，“平时就不要接触对方。我不会忘了爷爷跟我说过的每句话。”
“行了，出发！”
关平安吸了口气，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小脑袋搁在他肩上，“爷爷，你一定要保重。别担心我们，我会护住我爹。”
梅老眨了眨眼，眨去眼里的湿意，拍了拍她的后背，放下了怀里的孩子。坏丫头，尽会耍嘴皮子！
一老一小出了书房，梅老看着眉开眼笑的梅大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不别让这货儿出门？
瞧把你傻乐的！
“首长。”
“看好孩子。”
梅大义连连点头。
当然别笑得露出满口白牙，也许梅老还会有些不舍，现在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想踢这家伙几腿。
这么想，他也这么干了。
却惹了梅大义更是乐出声。
气得梅老顿时板起一张老脸，大手一挥，“滚蛋！”
“是！我这就滚！”
关平安兄妹俩人留恋地打量一圈院子，他们这是真要走了。
别了，善良体贴的张阿姨；别了，面冷心热的张伯伯；别了，死死守住大门口的小周叔叔。
还有照顾她/他，关心她/他的那些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们；还有新认识的大小伙伴们……
再见~
兄妹俩人相视一眼。
“爷爷，你不想我和妹妹啊。”
“爷爷，不要太想我们，我们马上还会回来。”
与来时一样。
梅老的身份不合适出现在车站，还是梅老的李秘书和贴身警卫员小何俩人亲自开车到火车站。
车子开出胡同，拐弯到大街。
关平安知道她梅爷爷此刻一定背着双手还在影壁前面，这是位别扭的好老头，他们兄妹俩会如约再来的。
有时血缘真不重要。
他给予她的不是身份上的贴金，而是她两世不曾有的祖父情，他就是她关平安两世的亲祖父。
火车站还是一如既然的热闹，又正逢是周末，在停车场他们一行人终于与齐家兄弟他们相遇。
齐老太太很会做人，礼节上更是不想授人把柄。
这不，前晚让她家的小乖乖陪伴在亲家母膝下承欢，今天午后她们俩老太太就不到车站引人瞩目。
但不妨碍她的小狡猾。
以她大孙子小两口为代表，明着说送过来喝喜酒的哥们家的一对孩子，大包小包地带着小堂弟上车厢。
拒绝？
那是大孙子给他哥们的。
不欢迎？
那是好友相托。
嗯~
她家小乖乖一定会大受欢迎的。
“记住有不便之处找表叔。”
车厢内齐景年郑重点头。
“不要怕为难。”
大哥，咱能不能不说了。你没瞧嫂子已经看你笑话？你可是齐家长孙，是咱们四兄弟之首。
“义伯，我小弟就拜托您了。”
梅大义自从上了车厢，心情更嗨，此刻一点也不会不耐烦，目光盯着一对孩子，他是连连点头。
“他有地方不对，您只管说他。”打就不用了。齐建军吞下最后半句，“河和游泳池到底不同。”
“安心。我不会让他们去大河里游泳。”梅大义很是善解人意，“深山，更不会让他们这么小就跑进去。”
你会被打脸的！
那边关平安也是好忙的。
一边是她新老姨，一边是她新姐姐。这不，她正急着给这两位介绍，“我老姨程玉萍，我姐苏明月。”
身为齐家长孙媳，不说她原本就疼惜丈夫家的小弟，就是婆婆回川省之前也千叮嘱万吩咐一定要多护着他。
不知省城与马六屯多远的苏明月连忙伸出手，“你好你好，早就听关关提过你，很高兴认识你。”
认识了好呀。
往后寄东西给小弟岂不是就方便很多？
“你好你好。”程玉萍伸手握住她的手，连连摇晃几下，“苏同志，你放心，有我在车上，我会看住他们仨孩子。”
“那我可不说谢了。”苏明月莞尔一笑，“你叫我明月就行。下次到站可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说完，她掏出一张纸递给程玉萍，“这是我单位的地址和电话。”
感情这位早已有预谋。
有一种怜惜。
它叫同病相怜。
第602章 接人
一辆绿皮列车，在汽笛声中，在烟筒冒出似有似无的白烟之中，它缓缓地驶出了站口，离开了一阵阵喧嚣声。
送行的站台，苏明月看着它开始不断地加速，最终是驶出了站台，顺着铁轨一往无前地开往了前方。
“回去吧。”
“真不用给你朋友发电报？”苏明月不是很肯定地再次问道，“会不会突然上门给人家添麻烦？”
再如何重新拥有一个家，她还是忘不了依人篱下的伤。那不是谁给些笑容，谁给些安慰就能填补。
其实小北在家多好。
“不会！”
齐建军看着自己一身军装，收回了想揽住小媳妇的手，“我那哥们为人很不错，下次有空我带你去做客。”
很不错的关有寿可不知又被人夸上口。
又下雨了。
他蹙紧了眉头。
都已经是月底，他的一对宝贝蛋眼看就要回来，老天咋还下雨，你说多耽误事儿？连道上都不好走。
“撒~”马振中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哥们，含糊地喊着他，“你老娘去了城里有个三五天了吧？”
关有寿点头。
哥们，给点反应啊？
“这雨下得好啊，今年一准又是丰收年。”
关有寿呲呲牙。对，你老兄说的没错。可老天咋就不过两天再下呢？他都好久好久没见着他儿子闺女。
还有老太太，你说你去就去呗，咋没点自觉性，还待省城干啥？不知道他大姨家日子也不宽松？
就城里那点供应粮，你又没带多少东西上门，好意思待着不走？这不去则矣，一去就不返还。
他相信他的狗子表弟不会把俩孩子的去处告之老太太，但万一遇上他家一对孩子呢……
不是他信不过老太太，就她那想的都是歪心思，一旦得知他老丈人带孩子去京城，准又想些有的没的。
关有寿还真没料错。
关平安他们一行人能避开所有人，却避不开在省站工作的叶兴旺，尤其他还有“内奸”小姨子。
眼看月底到了，以他那表哥关有寿的狗脾气，不管是多大的事情，那人绝对不会让他一对孩子麻烦人家太久。
自从二十五日开始，他就换成了白班，为了就是逮人。
这天早上，叶兴旺“偶遇”上了一老头。哪怕这老头化成灰，他也认出这是他老表的老丈人。
实在是彼此初次见面留下的印象太过于深刻。
能高抬着下巴，背着手，一脸我很吊的老头，实在太少。尤其身边还是跟着绿军装的老头。
“五叔，您老这是？”叶兴旺问着话，一双眼睛还不忘低头到处寻人，“孩子呢？俩孩子呢？”
叶五爷对突然跑出的小年轻，还有些陌生，眨了眨眼，“你是……你是我姑爷表弟，那个叶啥来着？”
不是他记性多好，关键时刻他老人家终于想起这晚辈跟自家同一个姓。啥？此叶与彼也不同？
你写出来给老子瞅瞅！
“叶兴旺。”
“哦，对对对。今儿上班不忙？”
这老爷子！叶兴旺佯装听不出话意，还是旧事重提，“五叔，孩子们呢？不会早已回家了吧？”
叶五爷倒是很想点头，可耐不住人马上到了呀。好像这小伙子还是他一对外孙的亲表叔，当时还怪热情的。
叶五爷心虚地瞪了他一眼，“回家了还用得了我过来？”
这是啥意思？
叶兴旺一想他那么待在他家的老姨，是没错啊，确实说过龙凤胎跟他们姥爷出门还没回来。
这是老爷子把孩子给弄丢了？
嗨！叶兴旺干脆开门见山，“您老是先回来，孩子们还在京城？那谁送他们回来？安全吗？没出啥事吧？”
这孩子，不难看出对他姑爷是真心。叶五爷看着紧盯着他不放的年轻人，倒是难得的有耐性。
“我有要紧事先提前回来两天，俩孩子还没玩够，我专门交给人照顾，他们俩安全得很，马上就要到了。”
真是瞎来！但叶兴旺又不好埋怨，人家是亲姥爷，他要提醒也要对三儿说你老丈人不靠谱不是。
叶兴旺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老姨，就是我三哥他娘，现在就在我家，她还不知道你先回来。”
那死老太婆。叶五爷对亲家母可不如他老伴叶大娘似的抱着善意，闻言点了点头，“咋跑你家来了？”
要是他没记错，那小脚老太婆可是打从搬到马六屯，是真没离开过一步，这不年不节的莫非还想找老情人？
“说是梦见我姥姥，这不来看我姥姥来。”叶兴旺不好在公众场合道出拜祭两字，“刚来就和我爹娘去了刘家庄。”
那咋还不回去？“她知道我带孩子去哪儿？”
叶兴旺摇了摇头，“我娘没提起。”原本他娘想说的，可他老姨一来就句句诉说三儿不孝，与岳家亲。
秉着多一事则少一事的想法，当时他娘就吩咐他们爷俩，包括他媳妇在内，还是别提孩子去京城。
用他娘跟他私底下的话来说，他老姨早些年有些被他姥爷给惯坏了，从小就不觉得她有何错。
要不然他姥姥不会一到他老姨婚配年龄，就立马借机求主家将老姑娘许配给孤儿的关绍宽。
他姥姥就是怕他家老姨这性子在人口多的婆家会吃亏。这不，如今还是改不了这偏执性子。
在他姥爷姥姥坟前哭天抹泪儿的来回絮絮叨叨地说着三儿是如何如何的不孝，喊着她不想活了。
要不是他一家人对他老姨家的陈年往事都了如指掌，还真会如同外人似的真会误会三儿不孝。
“我老姨还不知道您老带俩孩子去了京城。”叶兴旺想了想，又添上一句，“老姐妹俩很久没见比较有话聊。”
“是嘛，那我就不让俩孩子去打扰她们。”
哎，不对啊。
叶兴旺连忙回道，“不行，您老来都来了还能不上家里坐坐？上回是不好耽误行程，这回就迟两天回去。”
去跟那老妖婆见面？
老子闲的！
叶五爷指了指身边的小同志，“瞅见了没？人家过来还有任务。下次，下次一定去拜访你老子。”
“那您老忙呗，俩孩子我先带走。”
想得美！
梅大义不跟你拼命才怪！
闻言，叶五爷果断扯开了话题。
第603章 到站
这俩人说话间，一辆列车终于没出现误点情况，它如期地缓缓开进车站，在广播声中停了下来。
一位中年乘务员开了列车的车厢门，率先离开。“小叶，你妹子让我喊你一声，你家亲戚回来了。”
“几号车厢？”
“五号。”
得了对方提醒，车内车外的俩帮子人终于成功汇合。
叶兴旺先打量着老表家的一对龙凤胎，见孩子面色红润，还穿了一身新，他顿时松了口气。
但想带走人？
不可能！
别说你还在上班，就是叶五爷也不可能让你带走。
还是关平安善解人意，朝叶兴旺挤了挤眼，“老叔，我们今晚还要在招待所待一晚，我会来找你的。”
“一定呀。”
“肯定的！”她关平安可忘不了老表叔临时给的那些票票，虽然偷塞回去了，但也是人情不是？
正好她也买了手礼。
现在所有的行李堆在一起不方便取出，回头她还得走走人情，帮她爹爹联络联络两家感情。
你确定就这么简单？
关天佑倒是先从叶五爷那得知他奶奶此刻就待在省城叶家，特意提醒了一句，“叔，保密哈。”
叶兴旺暗暗替他老姨叹息。能让这么小的孩子都提防着，可见真是一点儿也没有什么祖孙感情。
他老姨到底知不知道她失去的是什么？
叶兴旺送他们一行人连同两推车的包裹行李到了车站停车处，挥手告别他们一行人两辆车，不由地叹了口气。
他老姨说对了一点，三儿的岳家确实了不得。
“义爷爷，刚才那人就是我爹的老表弟。”
梅大义早已听他家孙小姐提过叶兴旺，据说和小少爷关系还不错。闻言他会意地点了点头。
望着车窗外的一景一物，梅大义极力控制着颤抖的双手。他终于踏上这座城市，终于盼到这一天。
“姥爷，我能不能不住军区招待所呀？”关平安握着他的手，朝叶五爷讨好地笑笑，“我想住城里。”
“晚上会带你出来玩儿。”
那是重点嘛？她要配合她义爷爷行动呀。关平安立马嘟着小嘴儿，“好姥爷，你就答应我呗。”
“不行。”
“啊……呜呜……坏姥爷，我不，我就不，你都不疼我了。姥姥，姥爷把我半道上给扔了。
娘呀，你闺女差点回不来……我的命真苦啊……想住城里住一晚都不行，我姥爷又是去想喝酒了……”
“行了，小姑奶奶。”
“不行！就是不行！”关平安拍着车门，“我要下车，我就要住城里。”
这车门够你拍？
叶五爷是再也不敢逗小孙女，“好好好，姥爷答应了！”住哪不是住？再说让他住军区那边也别扭。
“城里可大了，想好住哪儿没？”
关平安撅着小嘴儿，“我想住老街那头，那有夜市。上回爹爹就带我和哥哥俩住那住了一宿。”
梅大义此刻也附和道，“就依孩子，住哪不是住。”
后面一辆车的关天佑与齐景年可不知前面还有这一出。见车子换了方向，渐渐的，关天佑惊喜地拉拉他。
“哥，这里我来过。之前我爹就带我们来这一片遛弯儿，再过去就是大饭馆，里面红烧鱼段可好吃了。”
“是吗？”
“嗯。”关天佑望着窗外，“再过去两三站路就是大商城，附近还有大戏院。我爹很喜欢听戏。”
齐景年会心一笑。他关世叔还真就没什么不喜欢的，最喜欢清静是他，可最爱热闹也是他。
还是上次的招待所。
可惜原来的那位服务员同志不在。
要不然关平安还想跟人家漂亮阿姨谈谈心。
过来接人的战士开车离开，还是带走了叶五爷。至于一旁的梅大义和小王俩人？他们果断摇头。
一位是他没心情去军区与人寒暄，叙狗pi的旧；一位是时刻不忘他的任务就是保护齐景年。
是的。
哪怕齐景年再三拒绝，可齐老野猪还是派了小王过来一趟。不安置好他小孙子入住关家，他不放心。
当然，小王可不单单就这么一个任务，安置好他小孙子之后，人家接着就去过他的探亲假。
要说小王的老家，也是在东北，但东北三省可大着呢，人家回去还得乘一天的火车才抵达家乡。
“王叔叔，哥哥们陪你；我先陪义爷爷去对面瞅瞅戏院有没有开哈？”关平安抛下一句话扶着梅大义就走。
“我去吧。”
梅大义挥了挥手，“你先带俩孩子安置东西，我去去就来。这地方好，一点也不输于咱们那。”
“是吧，我可不会看错地方，大戏院老大老大的。”
被抛下的齐景年瞥了眼关平安背影，眼神一闪，很快说道，“王叔，咱们先找服务员同志打听些情况。”
“弟，你知不知道去往县城是几点的早班车？要是可以的话，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别让叔等急了。”
关天佑收回目光，看向齐景年微微点头。
他还在琢磨他的那位好奶奶来省城干嘛？八辈子都没出门，却在他兄妹俩人离开屯子之时，她出现省城。
要是说没点鬼，打死他都不信。
他奶奶可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的主儿，不上工却舍得花钱买票出门？莫不是换了个人？
可惜人太多，要不然他还能与妹妹谈论讨论。
“你刚才那位表叔家离这儿远不远？”齐景年拉着他回了其中一间房，“能记住大致方向吗？”
“听远的，上次是他骑车过来接的我们。他家靠近城郊，有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和老人一块住。”
那关关就不是想去打听她那位祖母的来意。齐景年笑了笑，“可惜没电话能打到你们屯里，不然先联系关叔就好了。”
关天佑摇了摇头他的小脑袋，“不行的，还没人知道我们去了哪儿。要是大家伙得知我们是跟姥爷去首都，还不得又胡思乱想。”
看来他关世叔这日子也不好过啊，受限制的地方实在太多。齐景年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哥，别说电话，我家那边还没通电。”
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他齐景年会惧怕条件艰苦？齐景年失笑地斜倪着他，“放心，我适应能力极好。”
但愿吧。
不让你来，你也不死心不是？
第604章 你是谁？
招待所距离叶家小院确实挺远。但对梅大义来说，距离算得了什么问题，他更希望能马上见到一人。
有些话不吐不快，同样的，有些话已让他忍无可忍。
面对刘玉香。
是的，这位就是大少爷曾经提起的女人。
有心计，会使手段。
这是关勇告诉他时，他唯一的印象。
可就是这么一个老女人，居然心毒到如虎狼。她让他家小少爷小小年纪开始就背负一切不幸。
假如说他曾经有过感激，曾经有过怜悯的话，可他关义此刻可以发誓，从见到他家孙少爷孙小姐开始，全完了。
去他娘的什么给关家留下血脉，去他娘的什么舍不得抛下亲骨肉。说一千道一万，无非又是一个肖想以子为贵的贱人罢了。
“你是谁？”
“代表关家大少爷向你要债的人。”
关大娘瞥了眼前面望风的小孙女关平安，流出了一串儿泪，“他还活着？他为何不来接孩子？”
梅大义差点爆粗口。是他家大少爷不接回孩子？到了此刻居然还想在他家孙小姐前面狡辩，还想搬弄是非？！
他关义无数次地试想过见到眼前这人时，会出现何种情况。幸好，一切在他的预想之内，果然是有心计。
他要是回一句为何当初不让小少爷离开。等着他的下一句就是她如何舍得让她的亲生骨肉离开。
反而倒成了她无辜。
可就你这样一个有夫之妇的身份，如何能进得了关家？他家小少爷将来如何成为关家当家人，如何继承关家？
难道不知他大少爷已经念在生恩有功份上手下留情？要不然就是捏死你抱走小主子，你又能如何？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要我一五一十地说一遍？你老娘不在，可我要想找个证人还是有的。”
梅大义铁青着脸。他终究还是没拿出当年他少爷关景怀给的要人信物，如今东西给小少爷就行。
关大娘顿时心里一紧，试图看出些什么，“你到底是谁？他呢？他现在在哪儿？我要见他一面。”
呵~
痴心妄想！
“你还有什么脸去见他？”梅大义忍无可忍，一字一字地憋出一句话，“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敢……”
想起梅老再三吩咐他如今还不能暴露身份，只能充当梅家人，关义差点咬断牙关。“两条命，你欠关家两条命！”
一条他小少爷的；一条他孙小姐的。
也是主子命大福大，否则如今孩子们如今在哪儿都不知，这贱人差点就断了关家长房的血脉。
“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关家上下所有人都会记住这笔债。你最好保佑他一家四口都平平安安，否则当年的刘三一家就是你家后尘。”
梅大义所言的刘三一家就是当年关大娘刘玉香的三堂叔，也是关景怀为她报的仇，那一房当年就消失无踪。
他如何得知？关大娘看着梅大义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那孩子就是没有关家护着，他还有其他亲人。要不是你对他有生恩，二十五年前你和那几个兔崽子早已成了死人。”
“你回去告诉那个关绍宽，他当年通敌的证据就在我手上。胆敢再纠缠不清，我有得是法子收拾你们。”
关大娘连连摇头，“不是的，他压根不知道。当年是胡家让他送东西，这么多年他更不知老三……”
“哼！我不管他是真糊涂还装糊涂。总之他还想保住他几个子孙，就给我老实点。还有你。”
说着，梅大义摸了摸裤兜内的药丸子，想想还是放弃毒哑这老女人。“你也可以再闹腾试试，我已经替那孩子找好生母。”
恐吓！
明知儿子长相肖似自己，可关大娘赌不起。
换成以前的三儿，她不怕更不担心。但如今要改了身世，或许那个不孝子巴不得配合这人吧。
没了三儿，她还有什么？
关大娘不甘地低下头。
“你只要安静点，关家人也不是不仁不义之辈。就凭一份生恩，日后自会有人给你养老，可知？”
关大娘抿紧嘴，点了点头。
“该是那孩子的东西，记得还给他。”
关大娘继续点头。
梅大义注视她片刻，拿出腋下公文包，拉开拉链从内取出一个印泥，打开盖子之后，他放到关大娘前面。
“按一下。”
关大娘拽紧双拳。
“用刀子划你手指？还是直接把你打晕？你挑一个。”梅大义再次拍了拍腰上突起的家伙，“当然，你可以喊救命。”
当老娘傻呀，这年头能明晃晃在腰上带着木仓的不是军人就是公安，就是喊来人，还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关大娘咬紧牙关，抬头瞟了眼前面的关平安，终究接过红印泥。
果断如同关勇所言中识相。
梅大义暗自松了口气，能吓得住不惊动人自然是好。真让他偷摸进主子女人的房内按手印，哪有比现场威慑更妙的法子。
梅大义从公文包内取出一叠文件，“一张一张按个手印。放心，我会把这份文件交给那孩子。”
“这里一共六张纸，都是你当初领养孩子的证明。只要你不动坏心思，那孩子不会拿你如何。”
关大娘握着印泥，久久不落手指。
“嗯？要我动手？我一贯粗手粗脚的，一上手可能把握不好，很容易一不小心会出人命……”
关大娘打了一个激灵，“三儿是我亲儿子。”
“哪有那么多废话！”梅大义低喝一声，“老子数到三！再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就把你打晕按了印再扔你到胡家老宅大门口挂牌子！”
“一、二……”
关大娘立马伸出手指按在印泥上。
见状，梅大义眼神一黯。心里不由地暗暗埋怨关勇，就这么个胆小怕死的玩意儿，居然都搞不掂。
大少爷？
主子能惜玉怜香，主子能看在小主子份上，你个死人脸怎么就不会私底下吓唬吓唬这玩意儿。
梅大义默默地翻过一张一张文件，看着她老老实实地按下一个一个手印，不知为何突然莫名的想掉泪。
对方不识字，也许还不知这五张纸到底有多重要，它关系到什么。
但从这一刻开始，这两份文件代表着他家小少爷不用再受制于人；代表着他家小少爷真的是认祖归宗。
第605章 真会交给老三保管？
“这些纸真会交给老三保管？”不怪乎关大娘冒着心悸还壮着胆子询问。相比起眼前人，还是交给她家三儿安全。
老三总不会弑母。
梅大义收回文件塞进公文包内，斜倪着她。
“你要是看到……看到他，就帮我传一句话吧。我答应他的压根就没有忘，对儿子，我已经尽力了。”
梅大义嗤笑一声。
关大娘撇开视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都不信，可我只是个妇道人家，那会儿那么乱，我又能如何？”
“当年胡家大爷敢扔下小少爷逃跑，还不是你怂恿他？你怕你手上底牌丢了，可你没想到后来事情根本没你所愿。
所以你恨上了孩子……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好自为之吧，等将来有一天你亲自跟他解释。”
说完，梅大义装好了印泥，拉上公文包的拉链，拎起它就朝前面望风的关平安走去。
却不知身后的关大娘听完他的话，如同被雷劈了似的呆愣在那一动也不动。眼看他要离开，她连忙低声喊道，“你是谁？”
我是谁？
梅大义回首冷笑一声。
能让他称为小少爷的还有谁？
临走之前梅老头是说过他不能暴露身份，可也没说小主子不是他家的小少爷，就不是梅家的小少爷。
关平安紧抿着小嘴儿瞥了眼关大娘，牵起了梅大义的手，跟着他离开。她就说嘛，她祖母其实胆儿小着呢。
“看到了吧？这样的人就是得让她吓破胆儿，她以后就不敢作妖。”
“嗯。”
“你祖父为人很讲究一个情分，要不然你们一家人也不用受苦。你要记住，心软最要不得。”
“我爹爹也是。”
可他们爷俩却害苦了一代代小辈。梅大义望向南方的天空，暗自叹了口气。孽缘，都是孽缘。
“义爷爷，我啥时去拜访姨奶奶他们呀？”
“等傍晚下班时间，小王带你们去一趟就行。现在在省城，你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想要的？”
“该有的都有了。”
“好孩子。”
“好爷爷~”
你们再对夸也遮掩不住关大娘对你们的仇恨，可梅大义也好，关平安也罢，他们会怕了不成？
就连缓过神的关大娘回到叶家小院，还是该瞒的接着瞒。
“老妹儿啊，刚才去了哪了？”
“就去前头那个公共厕所。”
刘翠香心知她没说真话。之前自己在厨房可是见隔壁家的小孙子跟小妹儿在院子里说了什么，然后她急匆匆出门。
但刘翠香同样不喜追根问底，就如同她不问老妹儿为何非要借住刘家庄一晚一样。人啊，谁没个秘密。
“大姐……”
“嗯？”
“我真羡慕你。”
刘翠香失笑，“你是没见着我那个冤孽。”
“姑娘跟儿子到底不能比。我家欢喜也是，真应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丫头片子再好都比不上孙子。”
“你啊，忘了咱娘咋说，咱们俩就是赔钱货也是她的心头宝？小妹，咱们当老人最忌讳就是一碗水端不平。”
“家里都是孩子他爹说了算。”
言外之意，你就当不了家？刘翠香摇了摇头，“刘家庄的老宅为啥我一直留着懂不？你和妹夫实在看三儿不顺眼，就让他一家人搬过去。改不改姓都没啥，关键是离得远了矛盾就少。”
“别说他了。”
“行。那几个老相识想聚聚，你咋说？”
“不想见。”
这边老姐妹俩人聊天准备中午饭，而那边一老一小离开之后抵达入住的招待所，明显是错过了午餐时间。
这会儿不止连叶五爷已经从军区重新返回，就是小王都在饭后直接带上齐景年与关天佑上街。
叶五爷听到外面声音，在房内喊了一声，见到他们进入房间，招了招手“怎么出去这么久？看你们没回来，我们先吃了。”
“一不留神就走远了。”梅大义坐到椅子上，瞥了眼桌上的两个饭盒，“还给我们带了饭？”
“幸好天热，快趁还没凉了吃吧。”叶五爷盘腿坐在木床上，不忘抽着他的烟锅子，“老陈他们今晚请你上他家。”
“推了。”
“就知道你跟老梅一个德性。”叶五爷摇了摇头，“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你今晚还有要事儿。”
“你的事情办完了没？”
“就等你带他们过来一道回去。”
“那明早第一班车咱们就走？”
“急啦？”
关平安拨着饭粒，眨了眨眼，“姥爷，齐爷爷和姜爷爷俩人给你装了一箱酒和烟。”瞅瞅你收还是不收？
“送你了。”
“然后你小孙女再送你对吧？”
“不然你留着干啥？你爹又不抽烟。”
“我爹爹会喝酒呀。”
“我是他老丈人。”
“以势压人是不对的。”关平安狡黠一笑，“尊老爱幼，正好咱祖孙俩人一人一半一半咋样？”
“坏丫头，是不是见姥爷先回来心里不痛快？”
关平安哀怨地瞥了他一眼，低头吃饭。肯定的啦，打从下火车开始到现在，她姥爷就避开这话题不谈。
您老就是办正事，她也是需要安慰的好不好？她梅爷爷说的可对了，她兄妹俩人再小也是需要尊重的。
“姥爷是先回来申请一笔良种。据说这批种子产量很高，要是分到你马六屯，你爹这会计就不愁队里没粮。”
骗小孩儿吧，春播早已结束。但关平安还是露出灿烂笑容，伸出一只手朝他竖立大拇指晃晃。
“还有你惦记的那编筐作坊，姥爷也是打听了。不行，里头牵扯到的部门太多，也不一定能搞掂。”
“谢谢姥爷。不行就不行吧，我再琢磨琢磨有啥法子。不然大家伙老是大半年猫冬没活儿干，亏得嘞。”
你还是别折腾得了~
叶五爷打算回去就吩咐姑爷看好孩子。屁点大的孩子不是该玩玩泥巴，抓抓嘎拉哈，跳跳皮筋？
“在京城没一个人跑出去玩儿吧？”
“没~我可乖了，梅爷爷都说我是省心的好姑娘。不信你问义爷爷。”
梅大义强忍笑意直点头。
“那你这一对鸽子是咋回事？”
“隔壁院李爷爷送的呀。”
“不是霍霍人家鸽子，人家被逼无奈送你？”
关平安口中的米饭差点喷出，拼命咽下就不服气地瞪着她姥爷，“您老存心气你娇疙瘩是不？”
第606章 再上叶家
为了抗议叶五爷对她的不信任，关平安表示她很生气。下午陪你们去看戏？哼，你娇疙瘩就不去。
火车上能睡得踏实？吃饱喝足之后，小小人儿躺在木床上装着装着，实在抵不住困意酣然入睡。
而一觉醒来之后，去看戏的不知看到哪儿去了，倒是小王与俩小孩儿仨人不知几时已归来待在招待所。
“妹妹，你瞅瞅给你买的风车、小人儿、小喇叭。”再加上京城带回的面具和玩具，可算齐活了。
关平安揉着双眼，“谢谢哥哥，几点啦？”
“还没到点。义爷爷和王叔叔已经说好过了四点，咱们吃过晚饭就去老表叔家，回来再跟他在夜市东门汇合。”
“姥爷呢？”
“他和义爷爷一块出的门。”
又被抛下了~关平安打了一个哈欠，“景年哥呢？”
“去冲澡。”关天佑瞥了眼门外，附在她耳边悄声问道，“之前，你和义爷爷俩人去了哪儿？”
“保密，奶奶。”
关天佑郑重点头，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
“怕了。”
关天佑顿时松口眉头，“要不是他们大人有事，我现在都想趁车回家。”
“快了，明天咱们就能见到爹娘。”套上小凉鞋的关平安站起了身，“哥哥，咱们明天要不要换回原来的衣服？”
“姥爷说没必要，不过自行车还是不能买。”
关平安不悦地撇了撇小嘴儿。
“给姨奶奶他们的礼物。”关天佑扬了扬下巴，“义爷爷已经安排好。瞅见没？搁在桌上的糕点就是。”
关平安闻言看向那边。几个纸盒的绿豆糕，蜜麻花，驴打滚，豌豆黄和芝麻瓦片的京式糕点。
“不好多给姨奶奶他们，剩下的糕点还得留点送给太爷爷太奶奶三爷爷大队长他们还有咱爹七兄弟。”
“那不是谁都知道咱们跟姥爷去了哪儿？”
“义爷爷跟姥爷说没必要瞒着，又不是见不人；姥爷也说没啥，反正人家收了礼也不可能倒出嚷嚷。”
“回去交给咱爹再说。”
“我也是这么打算。”
关平安踮起脚尖伸长胳膊，小手努力地往脸盆架上想把毛巾拉下，惹得关天佑乐得咯咯直笑。
笑啥？
关平安翻了个白眼儿的同时，自己跟着笑出声。这些日子在京城被她梅爷爷给要求的太多，她都差点忘了蹦跳。
关天佑见她终于回醒一跃拉下毛巾，倒是忍不住提醒一句，“妹妹，有利于长个。真的，打篮球的人个都高。”
“我已经灰心了。”
那你干啥每天都不忘喝牛奶，就是这两天坐车都要泡杯奶粉？关天佑转开小脑袋偷偷闷笑不已。
当然，撇开喝牛奶这一个奶娃娃的茬，他妹妹还是很厉害的，不光力气大，嘴甜起来能骗死人。
这不，瞅瞅~
“哎呀，你叔正想去找你们呢。快进来，快进去。嗨，不光天佑长个，咱们关关也高了不少。”
“孩子娘，先进来再来。”叶大贵连忙邀请后面的小王同志进来，“这孩子是谁家的？长得真精神。”
“齐家的。姨爷爷，好久没见，您老咋越来越年轻呀，瞅着跟我老叔哥俩似的呢。姨奶奶，您腿好些不？”
刘翠香见老伴跟后面仨人接触上，牵着她的小手就往里走，“哈哈……小东西，咋让你来一直都不来啊？”
关平安虚扶着她，“忙呀，老多老多的活儿要干呢。这不我想偷个懒儿，又被我姥爷给抓去当壮丁了。”
“瞅你忙的~”
“可不是嘛，我老早老早就想来瞅瞅你和我姨爷爷呢。”关平安眼神瞟见院子乘凉的关大娘，“呀，奶，你也在姨奶奶家呀。”
装！
不止关大娘暗暗吐槽，就是得知妹妹已经见过祖母的关天佑更是笑得更乐呵，紧跟其后喊了声奶奶。
与热情的小兄妹俩人相比，倒是坐在凳子上的关大娘一动不动地摇着蒲扇，成了鲜明对比。
在小兄妹俩人身后的齐景年瞟了眼老太太，顿时收敛笑意。给脸不要脸的老糊涂，他关关喊了还不吱声。
原本为了礼数，他们兄妹俩人都打了招呼，他自然跟上。此刻见状，齐景年果断扭头与叶大贵继续寒暄。
可关平安会在意她这位祖母的态度？
说笑呢。
早已撕破脸。
她义爷爷说的对，心软不得。
她爹娘已经够心软，恶人也只能她来装。
见识过被她爹当面戳破还能淡定自如的祖母；见识过被她义爷爷威胁还能屈能伸的祖母，她关平安真不敢小看对方。
假如说赵老太太有心计，但老人家功利心之外还包裹着良善；假如说姜齐俩老太太有心计，但老人家无害人之心。
可这位老太太，却非同一般。
真亦假来假亦真。
她祖母已经活在她的世界，恨不得唯我独尊。错的永远是别人，她已经没有什么是非观念。
既然咱们招呼也打过，那是不是该将她爹的东西给还了？关平安笑意盈然地入座到关大娘的对面。
“奶奶，咋就你一个人过来呀？我大伯，我二伯，我老叔他们能放心呀？我爹爹知道你过来不？”
关大娘隐晦地剜了她一眼。
“我大堂哥呢？他也没来啊？真是怪了。不会磕到哪儿了吧？”关平安猛地一拍腿，“不对！”
关天佑很是给力，“妹妹，咋啦？”
“哥哥，咱爷奶一定出事了，要不然咱奶才不会过来。”说完，关平安连忙缩着脖子捂住自己的嘴。
“妹妹，别怕。咱奶舍不得骂你。”关天佑一脸担忧地看向刘翠香，“姨奶奶，我奶这是咋了？”
咋了？
当然是对你老子不满，从而无视你兄妹俩人呗。刘翠香摩挲着关天佑的小脑袋，“好孩子，你奶好着呢。”
叶兴旺无语地瞟了眼他老姨，从他媳妇程玉凤端出的托盘上，依次端出一小碗一小碗的罐头。
这是水果罐头里面比较好的黄桃罐头，想来是他还记得关平安兄妹俩人初次上门对这种吃食比较有兴趣。
第一碗，他先端给齐景年。至于小王同志，他已经被叶大贵拉到一旁远离妇女圈子正闲聊。
吃？
还是不吃？
第607章 锦马褂
以齐景年这一世的条件来说，他还真没觉得有多珍贵。就一小碗而已的罐头，他下意识地先递给关平安。
关平安倒是接过时瞟了眼一旁的几位表兄妹们，见他们各个虽然不是用小碗，但也开了罐头，正一人一勺地吃着。
却乐坏了时刻关注仨孩子的叶兴旺。他也不多说，直接一双端出两碗递给齐景年和关天佑俩人。
“老叔，咱们都是自家人，你没必要破费的。”
“臭小子，哪来这么多废话。”叶兴旺看着关天佑失笑地摇了摇头，“等老叔去你家，有啥好吃的只管上。”
关天佑嘿嘿地笑了笑。
“你啥时过去呀？我爹爹可老惦记你们上门呢。”关平安岔开了话题，“我二伯最近有探亲假不？”
“哟，惦记他干啥？”叶兴旺摆手示意她先吃，“回去记得跟你爹说，你二伯问他啥时回城？”
“这么说我二伯他要调回来了？”
“你猜！”
关大娘看着他们欢声笑语，更是抿紧了嘴。她抬头看着小孙女片刻，突然站了起来去往正房。
刘翠香瞥了眼老妹儿，又瞥了眼小兄妹俩人。想了想，老太太还是继续朝着他们摇蒲扇赶蚊子。
关平安仿佛都能听到她的叹息声。可咋办？她只能当不知呗。谁让她才七岁，七岁的小孩儿懂啥呀。
她此刻比较感兴趣的是，她祖母会不会如同她义爷爷所料时隔二十年，她再来省城是为了取些东西。
那可真的是非常有耐性。
事实证明梅大义从关平安这得到老院的大致情况之后，他推算得出的结果还真就**不离十。
这几天关大娘过来一直就入住正房西屋。此刻她一进入房间内，正解开她的行李包裹皮，犹豫地看着折叠的薄夹衣。
别人或许听不懂死丫头片子刚才那些话的意思，但她刘玉香岂能不明白？！这是又来威胁她。
这小畜生，咋就没当场从山上摔死她！害得连带着老三都跟她这亲娘离心。如今又多了撑腰，唉……
关大娘咬了咬牙，瞥了眼窗外，她往炕梢儿挪了挪。摊开那件夹衣，她又咬牙切齿地无声道了一声什么。
这时，关大娘又抬头瞟了眼紧闭的房门，再次低头触摸到薄夹衣内的凹凹凸凸，吁出一口气的同时，只见她的一双手小心翼翼地抱起这件夹衣放入炕上。
而包裹皮内移走一件夹衣，底下则又是一件夹衣。只不过此夹衣与之前的那件之处在于一瞧就可知是幼儿的锦马褂。
正红色的缎面，上面还绣着金线的各个福字。
关大娘又陷入回忆。
那天，她抱着嘴上吐泡泡的儿子，而他一脸深情地搂着她……好好的，后来他说的是什么？
在她满怀希望之时，他说想给他儿子世间最好的东西，远离一切丑恶。所以为了儿子好，他必须要带走。
带走了儿子？
那她呢？
说是会安置她。
可他咋就不心疼心疼她？咋就不知她每天摸着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最怕的就是去母留子。
她娘说她错了。
他说她错了。
她在世上最爱的两个人都说她错了。
可她何错之有？
这是她的亲骨肉。儿子被带走，他名义上的娘亲就是难产过世，岂不是再相遇儿子也不是她儿子。
所以怪不得了她，她的儿子只能是她的。
她一否认，再否认……后来，否认到了他仇视她的地步。原来所谓的心疼她，爱惜她，放不下她。
它抵不过一个儿子。
是啊，她娘说她贪心了。可那样的男人，她那时是真放不下的，就如同入了魔的想着他，念着他。
她用尽一切的蠢法子想让他发疯，想让他发狂。可他得知之后，轻飘飘地道一句很正常，你原本就是人家妻子。
所以不是她怀了欢喜的错，是他原本就没心。说什么除了她和家里的妻妾，他从未动过心。
她的千好万好都抵不过他外面的那些狐狸精，都抵不过她替他生了个儿子。没了儿子，她还有什么？
关大娘摸着脸上的皱褶，呆愣片刻之后，她伸出双手取出了那件小锦袄，从包裹皮内抽出一块拼接布条而成的布块。
抖了抖之后，关大娘将布块铺在炕上，取出小锦袄放到上面，又将旁边那件夹袄对折放在它的上面，将布块四角打结成一个包裹。
“安安，进来一下。”
外面院子的关平安听到她的喊声，朝想开口的关天佑使了个眼色，她自己则高声应了一声，从小木扎上站起了身，一蹦一跳地去往正房。
进屋后的关平安看向她祖母时，毫无疑问地看到炕上两个包裹皮。她抓了抓脑袋的同时瞥了眼房门。
很显然，关大娘也知在这儿，有些话不好多说。她推了推炕上新打包而成的包裹皮，“带回去给你爹。”
关平安点了点头。
“你恨奶奶？”
“你对我爹好，我就不恨你。”关平安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其实我爹要求很低，穷，我们都不怕。”
关大娘看着一对剑眉，再次撇开视线，“这些东西，我本来就打算这次交给你爹。拿回去也没地方藏。”
真话假话已经不重要。关平安暗暗叹了口气，看着她祖母，她又该死的心软了。可就是有了眼前的老人，才有了她爹爹。
你是还不知你没在家这期间，就这位老太太已经上门闹了一通，否则哪来的她踏足省城这一趟。
“别怪我爹，他最无辜。”关平安说出话来，发现自己语气太过于软声，“当然，还是那句话。
有我这闺女在，谁也别想欺负我爹，就是天皇老子都不行。我关平安不懂啥好坏，我只知道有恩必报有仇必报。
他人欠我爹一分，我还人十分。你是我亲奶奶，我不敢动你，可你真惹我爹，我就拿你宝贝儿子孙子出气。”
关大娘忍无可忍地剜了她一眼，“死丫头，谁敢惹你爹。你老子现在本事大着呢，连亲娘都不要了。”
关平安撇了撇小嘴儿，伸手抓起炕沿上的包裹皮。你咋就不说是你先不慈的？谁都不知我爹最孝顺。
第608章 等等
“等等。”
关平安蹙眉看向她。
“我是你亲奶，没有我，哪来的你爹，哪来的你。”
闻言，关平安歪着小脑袋，一脸你咋还不懂的神态，“所以我才只宰你一头猪呀。”
关大娘顿时气结。合着你个死丫头还想宰了老娘不成？“你爷爷他都不敢跟我这么说话！不孝孙！”
说着，她激动地伸出手指虚点着关平安，“瞅瞅你，才屁点大的小丫头片子，老是喊杀喊打，倒是随了根。”
“噗呲”一声，关平安顿时乐出声，“我是我爹的亲闺女，当然随根了呀。你也别拐着弯骂人了。”
“这才哪到哪呀，喊杀喊打不过是耍耍嘴皮子。”关平安晃了晃手上的包裹，“哪天等你瞅见我杀人那才叫动真格。”
“知道我为啥学武不？因为我爹心软，我娘心软，我每次累了都跟自个说，熬过去才能护得住家人。”
“所以就像我爹说的，咱们各自安好吧。你放心，只要你们不来打搅我家，我会给你养老。”
“东西都给了你老子，你们敢不给老娘养老试试！”关大娘嗤之以鼻地剜了她一眼，“见到他了？”
他代表着谁？
关平安心知肚明。不就是想知道她亲祖父下落嘛，可她为啥说呀？哼，就是不告诉你个坏老太。
关平安高扬着脑袋，小胳膊上挎上包裹就走。
气得关大娘立即从炕沿上下地就追，伸出手指点了点她小脑袋，“死丫头，光长心眼不长个儿。”
矮油，好气的~
“跟你老子一个样儿，里外不分，谁好谁坏都瞅不出来。”
关平安瞥了眼院子乘凉的众人，“总比你一毛钱都不给我看病的好。”
“还说那个茬？老娘说了多少次了。要不是你个死丫头，你爹会分家？你也就是老娘的孙女，换个人都要掐死你。”
院子里的刘翠香看着老妹儿祖孙一前一后出来，见老妹儿戳着小丫头的脑袋，而小丫头挎着一个包裹吓得直跑。
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快走几步，拍了一下关大娘的胳膊，“行了，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关平安果断告状，“姨奶奶，我奶骂我里外不分。”哼哼，瞅瞅你咋还有脸待人家家里不走。
“哈哈……别听你奶胡咧咧，你姥爷又不是外人。她呀，是眼红你们兄妹俩人跟你姥姥他们亲呢。”
好吧，您老赢了~
关平安朝刘翠香吐了吐小舌头，“我奶宝贝的是她大孙子。”说着她捏着小嗓子，“哎哟喂，三金啊，奶奶的大乖孙哎。”
刘翠香忍俊不禁乐出声，确实是她老妹儿干得出来的事情。她瞥了眼关大娘，摸了摸关平安脑袋。
“你奶她就一点不好。她要中意谁呀那就是宝。当初她对你爹就是这样，离开一步都不行。”
刘翠香瞟了眼关大娘。看着原本娇似花般的妹子如今年老衰弱，再想想她一串串的眼泪儿。
唉……她外甥不容易，可她老妹儿也不容易，要不然她不会这么多年都不踏入马六屯要外甥。
刘翠香暗自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会儿你太奶奶还在。”
是她祖母的娘亲？
那老太太可也是知情人，说着疼她爹爹，却到临死之前还不告诉她爹真相，这就是爱护外孙？！
“她老人家最疼你爹，跟眼珠子似的护着，可还是比不上你奶。你爹的长相就随了你奶，她就偏心眼儿，去哪儿都抱着。”
关平安：“……”
“你爹小时候身子骨不是很好。有几回冻着了，你奶就整宿抱着他抹眼泪儿。那会儿她要是听说哪个庙显灵，她就去烧香。”
感情她祖母不是人家府上的奶娘，而是大少奶奶。想上香就上香，她都不用伺候人家小少爷。
关平安闻言扭了扭脑袋，扭出了她姨奶奶的手掌。她能立即老人家的姐妹之情，可她爹爹呢？
公平嘛。
谁还他一个公道。
她亲祖父有千般理由；她祖母有千般心思；谁谁都有自己的难处，可谁谁都选择了欺骗她爹，选择了隐瞒她爹。
她爹欠你们的？
凭什么让他来背债？
凭什么让他来成全你们所有人心愿？
“知道你爷为啥偏心你大伯不？早前他就老埋怨你奶就疼老儿子。这不就是你奶生了你老叔，他还是可着劲儿地宠老大。”
关平安低下的一张小脸，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爹爹，你知道吗？什么救命之恩都抵不过人心。
“那个老糊涂……”刘翠香摇了摇头，“年轻那会儿还没瞅出这么作，要不然你太奶奶也不会把你奶许配给他。”
关平安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关大娘。结果人家正一脸哀伤地望着天空，居然跟着摇头叹气。
好一个姊妹情深！
“不早了，姨奶奶，我要先回去了。”
不远处。
时刻关注妹妹的关天佑立马站起了身。
“老叔，那咱们就这么说好了，你一有假期可要上我家玩儿啊。时间不早了，那我们先回招待所。”
“要不今晚住家里，叔去那边打声招呼？”
“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可不跟你客气。”关天佑下巴朝齐景年他们那边扬了扬，“我还有客人。”
“那你们几时回家？我有信给你带回去。”
与来时约好的一致，关天佑摇了摇头，“还得看我姥爷他们啥时候办完事儿。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
小精怪！
叶兴旺失笑地斜倪着他。倒是消了把准备好的东西让他带回去的念头，实在不赶趟还是寄包裹呗。
走出叶家，齐景年眼含担忧地再次瞟了眼眉开眼笑的关平安。很是想说既然心里不痛快就别笑。
他的关关一向有仇当场报，有怒当场发泄，却不料想她居然也开始学会了周旋，学会了自我保护。
是好还是坏？
齐景年说不出心里的复杂感触。
一场变故，到底是让他的小丫头长大许多。
可她还不如像以前那般没心没肺地笑着闹着……那些他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齐景年拽紧了手中的小手。
关平安一怔，随即朝他笑了笑。
穆休，其实我真没事。
有爹有娘，有哥哥，我已经很满足。我就是替我爹感到委屈，他付出的和得到的差距好大。
第609章 通风报信
送走小王和仨孩子，叶家人又返回到院子。
叶兴旺站在那迟疑片刻，跟关大娘打了一声招呼，他率先回了他们两口子的卧室。干啥呢？
写信！
写他在车站接孩子途中见到的一幕幕；写他老姨过来的一切琐事；写他这几天的感受……
比起直接投信到邮局，叶兴旺深信没什么比让天佑亲自帮自己带一封信交给关有寿更安全的途径。
尤其是今晚。
他老姨居然给了小丫头一个包裹，真是令人惊讶。才刚刚诉苦她的三儿有多不孝，却转眼关心孩子。
这是又抽得那门子风？！
程玉凤进来时，他还在写。
“狗子，你说你老姨装了啥给安安？”
“找打！”叶兴旺听他媳妇戏称他小名儿，笑骂一声之后，停下了笔，“谁知道，反正不是宝贝。”
有也不能说。他老姨神神秘秘地突然来一趟省城，又突然入住刘家庄一晚，要说没点事儿谁信。
可同样的，还是不能说。
能让他一贯不喜多说一句他人闲话的老爹都提醒他给三儿提个醒，估摸他这老姨不是那么简单。
“我瞅着挺像棉袄啥的，压根没放糕点，罐头。别瞅着包裹不小，可小丫头提着轻飘飘的。”
“你别瞅我老姨是乡下来的，她也是个讲究人。我娘给她买的那些东西，回头还得推了推，也不一定要。”
其实吧，不是他老姨不要，而是他爹好像不喜跟这小姨子多来往似的。但这话，他能跟媳妇说？
“就是啊，我瞅着她人挺不错的，可咋跟儿子也搞僵了？不图儿子，就看在一对那么好的孙子孙女份上，也不该呀。”
媳妇还是太单纯。
被他老姨的糖衣炮弹击给垮了。
吃了三儿那么多肉，不会是把感激全套在人家娘身上了吧？嗨，还别说，他老姨空手上门可不是都没听她嘀咕一句。
叶兴旺歪着脑袋打量起媳妇。
三儿总说娶媳妇就得娶个老实点，他真没骗自己？瞅他老丈人也不像能折腾出老实姑娘啊。
要不，哪天去马六屯好好瞅瞅？
“你瞅见了没？天佑跟你们唠着，整个一小大人。我瞅见了都觉得咱们家的孩子光白长了个脑子。”
叶兴旺失笑出声，“这算啥，你是没见过三哥他小时候。那会儿我二哥最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程玉凤眼前闪过自家孩子二大爷叶兴达那张一长年累月板着的脸，就是笑也不露牙的那张脸，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还是换个话题的好。程玉凤果断眨巴着眼睛八卦起未曾见面的叶秀荷，“你说你三嫂是咋样的人呢？”
我又没见过！不过可以肯定一点，以三儿的臭德性，一准是美人肯定的，还得是听话的大美人。
“老姨说她这个儿媳妇虎得她都不稀得说。”程玉凤捂嘴闷笑，“我咋觉得她老人家是吃醋啊。”
“她的话，你听听就得了，还能当真不成。”叶兴旺说着瞟了眼窗外，看着院子里坐着的老姐妹俩人。
“其他都先不说，就三哥养活了一大家子咋都不提一句？如今分了家，肯定是跟以往不同。”
“这叫啥懂不？千好，万好，一个不好，就算拉倒。他们都会因为三哥一点不好，就会忘记他所有的好。”
“好在天佑……他比他老子幸运得多。当年三哥可没有他这么好的姥爷。幸好如今已经解放，要不然不止这孩子，就是安安，也够三哥头疼。”
“胡家的下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我老姨当年要不是我姥姥早早为她谋划，她早成了通房丫头。”
这厢叶兴旺两口子在八卦陈年往事；那边关平安看着小王拎着的包裹，她也在猜想着她祖母的当年。
“妹妹，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先回招待所看义爷爷他们回来了没，然后咱们再上街行不？”要不是担心露出些破绽，那个包裹，关平安还不想交给小王。
她刚才已经粗略“瞅了瞅”，里面都是些幼童的金银玉的项圈脚链什么的，想来这些都是她祖父给她爹的。
“行，我就想去书摊瞅瞅。”
“哥哥，你都快成书呆子啦。”
关天佑看着她开始翻白眼儿，顿时心里松了口气。傻妹妹，咱爹不是说了什么东西都是越在意反而越受伤。
招待所内，叶五爷和梅大义俩人还是未归，关平安不放心将东西搁在房间与一堆行李物品扎堆。
她还是想了法子，借故装到自己的行李内，换成了小葫芦内她那一套打满补丁的棉袄棉裤代替。
他们要去的夜市。
距离招待所不是很远。
这是一个露天市场。
专营些各家各户的旧家具旧凳椅，还有些工人分到的瑕疵福利品。某个意义上来说更像是旧货市场。
仨小跟着小王到时，正人声鼎沸。
夏夜里出来散步乘凉的人不少。还没等他们走进一个个摊位的通道，已经见到到处人头攒动。
在路灯照耀之下，黑压压的一片，看了让人望而却步。更别说有人还一眼所见皆是条条长腿。
关天佑特意先附在她耳边悄声问到，“等会儿你要抓贼不？”这个很关键，他必须得先确定。
乐得齐景年握拳遮嘴。
“我答应过咱爹来回路上不管闲事。”关平安着重在“来回路上”四字上加重语气，“我一贯听话。”
“……”关天佑无语地斜倪着她。感情啥啥都是你对的，专门钻空子！等回头咱爹补上漏洞，看你咋整？
关平安朝他扬了扬下巴，“哥哥，你别让我破规矩哟。当然，你真要……嘿，嘿……谁让我是你妹妹呢。”
关天佑连忙举起手，“别！还是照规矩来的好，咱不能给王叔添麻烦。跟好了，咱们就去书摊。”
“好吧~~”
“你这是啥语气？我听着咋觉得好遗憾的？”关天佑抓紧妹妹的手，“哥，你拉好妹妹的手，咱可别走散了。”
“放心，王叔在后面看着。”
“你们快拿根绳子过来。”
“不用。”
“要啊，你把我整个人绑起来都好。”被拉着往前的关平安翻了个白眼儿。唉……没自由了。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座城市。
第610章 抵家
现在，她也不喜欢她姥爷了。
一到县城，他老人家又叫了一辆马车连人带货的把他们打包给小王叔叔，自个拉上她义爷爷溜了。
说是去拜访旧识。
哼哼~
不就是想去见那刘什么的。
她姥爷用心不良呀。可谁让他是亲姥爷呢，明知他现在怕见姑爷；明知他想借她梅爷爷的势力。
可她不得不替他圆话。
姥爷，你以后得喊我小棉袄~
“啦啦~啦啦~啦啦~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爹娘，还有那可爱的小弟们。五三零、五三零，从这个幸福的时刻！五三零、五三零！从这个幸福的时刻，回到了我的家乡，回到了我温暖的家。
爹呀！娘呀！啦啦~啦啦~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我就回来，我马上就要回来！”
一首悲壮的歌曲硬是被某人唱出喜悦，唱出花儿来~
关天佑早已抱着军水壶在等候。没法子，他妹妹一激动，一兴奋，这一路准是又得唱到家。
不过景年哥还真不错，还知道跟着拍拍子。哼哼……要是敢笑话他妹妹，咱们哥俩友尽！
马车行驶在大道上。
远远的，刚到王家庄，关平安已经坐不住。她又开始念念叨叨地指着外面路边的一根草都要介绍一番。
“美吧？啥公园花园的比我这儿差多了吧？瞅瞅，到处都是花儿呢。我家就在那座山的山脚下。”
“你别瞅地儿偏儿，那可是好地方。等会儿进了屯子，一直往东走，路上两旁都是果树，很多都是我种的。”
“这个时节，我家外面可是一片花海。我还在院墙外头种满了野果子，啥样的野果子都有。”
坏小子，你可享福了，都没出力。
心情正嗨的关平安决定不跟老朋友一般见识，乐滋滋地伸长脖子，“瞅瞅，那就是草甸子，我还打死条蛇。”
齐景年眼神一眯，“蛇王？”普通的小蛇，还轮不到她显摆。
“一般般。”关平安伸手指着远处的河面，“看到那了不？到了冬天，队里就会去那边打鱼。”
“瞅瞅前头那颗大树，它像不像朝咱们招手？这棵树是屯子的宝树。知道为啥没小鬼子进屯霍霍不？”
“人在树上望风？”
关平安打了一个响指，“对头~瞅瞅我这好吧？天气也没京城热，到了晚上还得盖被子才行。”
从省城出发到县城，又一路折腾到现在，哪怕是坐了第一班早车，此刻已经是午后一点多。
正是一天里气温最高时，一阵阵凉风刮过，鼻间是泥土和花草的清香，还真无一丝燥热感。
“是个好地方，不比江南水乡逊色半分。”虽然一路上所见到的泥房顶还飘扬着不知名的草，可真的还行。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此地此景，如同蜀山竹屋，应该是很让关世叔中意。
“啊~”马车一进马六屯，关平安眼尖地望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远远地就合起双手在嘴边做喇叭状，“爹爹~”
“爹爹~你闺女回来啦~爹爹~我和哥哥回来啦~”
齐景年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眼睛涩涩的……可很快的，百感交集的他忍俊不禁地轻笑出声。
他那总是一身雪白绸缎、宽袖大裾的师叔；他那兴致一来就披发舞剑的师叔；他那总被他师父戏称活在魏晋朝的师叔。
那束着白色丝带的乌发没了；腰间束着的一条白绫长穗绦没了；上面系一块羊脂白玉也没了。
如今，短发、短袖、长裤。带了几块补丁，还有脚上布鞋的泥巴。
可还是那样怡然自得。
世叔，真好，又能见到您老。
侄儿此刻只想给师叔磕头，而不是世叔。
关有寿搂过扑来的小棉袄，看向马车上的小王，“是王同志吧？建军他已经给我拍了电报。孩子交给我，你们只管放心。”
“关同志你好。”
关有寿见他想下车，大手一挥儿，“咱们上家里再聊。大爷，劳烦你起驾。”
“爹爹，我娘呢？”
“在家呢。”关有寿掂了掂怀里闺女，“还行，没轻了。告诉爹爹，你在外头有没有闯祸？”
“我可听话了~”
“是嘛。那你姥爷呢？”
“他不敢见你。”关平安搂住她老子的脖子，乐弯了双眼，“我姥爷这回儿惹得祸可大发了。”
车厢内齐景年很是同情地看向关天佑。就是这样，有关关在，谁都不会让关世叔他多瞄一眼。
“哥，我爹很好的。”关天佑安慰地拍了拍他，“等到家，他见了你，你就知道了，我娘也是。”
你的话好苍白~
齐景年哭笑不得地连连点头。遇上喝了孟婆汤的关世叔关世婶，看来他又要一切重来才行。
“前面那个门口放了块大石头的院子瞅见了没？那就是我说的马大爷家，回头我就结束马明江他们给你认识。”
明白~此乃他世叔最好的朋友。
“刚才的三岔路口，往北就是老院。咱们现在走的这条路上，两旁住家全是一溜儿的马家人。”
“那户赵家呢？”
“快了，过了这条道，马上就转弯儿。往左就是赵家，往右才是咱们家。咱们两家都是靠山脚下。”
“对面那座山就是我说的云山。”说着，关天佑朝他挤了挤眼，你懂的~我妹妹老喜欢进云山的。
“右边是南山，里头都是狼窝。原本去我姥爷家走南山更近，可它如今比云山更要危险万分。”
“那边北山倒没啥大危险，大人们都喜欢上那座山。上山打柴秋收采山货啥的都是在那座山上。”
小王听着关天佑开始给齐景年科普，会心一笑。看来老爷子他们不用担心了，仨孩子相处得很融洽。
刚才一面之缘的关同志也不错，这年头不重男轻女的男人很少，何况还是比起儿子，更宠姑娘的男人。
等一会儿见过这家女主人，如果不是位眼皮子浅的女同志。他也算完成任务，他也想家了。
小丫头有句话说对了。
哪哪都比不上老家。
他三年未见的老爹老娘啊……
第611章 再见
关家小院通往后院的一侧，添了棚子。无门无窗，敞开式的棚子顶部与院墙的高度堪堪齐平。
叶秀荷正对着里面的两口冷灶添了一把火，可算是解放了夏日的外屋地。她男人就是这么手巧。
“娘亲~我来啦~”
啦还没啦完~叶秀荷扔了手上的火钳子，撒腿就跑，“安安？哎哟，闺女，娘的小闺女可算回来了。”
“娘呀~你闺女可想死你了，每天想，做梦想，吃饭也想，哪哪都想~娘，呜呜呜，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关平安直扑向前，搂住蹲下的叶秀荷脖子，“娘，你咋瘦了呢？是不是又老是吃菜团子呢？”
不怪乎她第一反应她娘吃菜团子。
所谓的菜团子就是外面薄薄的一层皮，里头全是野菜。也不是她娘如此节省，而是家家户户如此。
有菜半年粮，无菜半年荒。
过惯穷日子的人家都知道菜(主要还是野菜)能够顶一部分粮食，只要瓜菜充足，粮食消耗就会大大减少。
可她家不用如此的，临走之前，她明明往地下室藏足口粮，藏足鲜肉腊肉，就是鸡蛋鸭蛋也是老多老多的。
叶秀荷抱起闺女乐得哈哈直笑，“你从哪瞅出娘瘦了呀？娘是黑了，晒黑的。咱家口粮够够的，娘才不糟蹋身子骨。”
别说晒黑还好，一说，可把关平安给心疼坏了，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脸，再摸了摸她的手，“啧啧啧……”
叶秀荷顿时爆笑出声，拍了拍闺女小屁股，边往外走边笑道，“你哥呢？你们在外头没闯祸吧？”
“哎呀，我和哥哥在外头可乖巧了。你和我爹咋就不信自个孩子呢？娘，我姥爷不敢来见你，他可闯大祸了。”
“你姥爷干了啥呀？”
关平安转了转眼珠子，“喝酒！喝老多老多的白酒，我拦也拦不住。你得告诉我姥姥，让她管管他。”
“你没喝吧？”
“娘~”
“好了好了，娘没说。”叶秀荷一步跨出院门，见到有客人了，终于快走几步放下怀里的闺女。
“秀荷，来。这是王同志。”关有寿说着，呼噜一把齐景年的脑袋，“这就是建军说的小弟景年。”
“哎。”叶秀荷道了一声王同志你好，牵过齐景年的手，“那个……热不热？该饿坏了吧？”
再也不是躺在塌上病入膏肓的关世婶。齐景年看着熟悉的笑容，深吸一口气，挤出了笑容。
终于，他都见到了。
“娘，这是我景年哥，你喊他小名儿小北，这个顺口。”关天佑说完，朝身边的小王歉意笑笑，“王叔叔，快进屋。”
关有寿好笑地瞥了眼儿子，“你哥交给你照顾了。要啥让天佑帮你，把这儿当成自个家就行。”
“好。”
“王同志，走，咱们进屋，外头热。”
说是进屋，可也得先搬一堆行李物品吧？关有寿看着车老板子还在往下搬的东西，这下子，牙好疼。
“关同志，这些很多都是梅家准备的。”小王见他蹙眉，连忙解释，“具体的，叶老爷子他都知道。”
“孩子爹。”叶秀荷闻言看向自家男人，“我爹他？”
梅？关有寿笑着朝小王点了点头，瞥了眼媳妇，“没事儿。先搬进屋，等老爷子过来再说。”
齐景年突然出声，“叔，这次陪同我们回来的，除了叶爷爷，还有一位义爷爷。义爷爷姓梅，腊梅的梅，大名儿梅大义。
他是京城梅家，梅白丁老首长家的人。关关他们俩人在京城这些的日子，就是入住在梅家。梅爷爷给关关和天佑取了名儿。”
话点到为止。
闻言，关有寿朝他微微点头。
齐景年一点也不意外他关世叔能听懂。剩下的，关世叔自然会在梅大义抵达之前向关关和天佑兄妹俩人打听。
一旁关平安捂嘴闷笑不已。一双大眼睛更是时不时地瞄了瞄齐景年，又瞄了瞄她爹和她娘。
矮油，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的，怪好玩儿的。
一旁的叶秀荷倒是想起齐建军信里所言的小堂弟身世；想起收到对方电报里的拜托两字，她不由地对眼前小男孩心生怜惜。
“把这儿当成你自个家，想吃啥跟嫂，不是，哈哈……瞅这辈分乱的，想吃啥跟婶儿说哈。”
“婶儿。”齐景年甜甜地喊了一声，一脸认真的说道，“我看到你就像看到我娘，我不会跟你客气。”
关平安立马朝天翻了个白眼儿。坏小子又来这一招儿了，老爱跟她抢爹娘，也就是本姑娘大度。
“好孩子。”
果然，她娘又摸着坏小子脑袋。
娘呀，我和哥哥才是你嫡亲孩儿。
“娘，黑子和小黑呢？”
叶秀荷一手牵着齐景年，一手牵着儿子，边往里面走，边笑道，“你们没在家里的这些日子，不到天黑，它们不会回来。”
“坏东西，它们死定了。”
“先别急着找它们，等咱们家吃了饭，你们带小北去找它们玩儿。记住啊，山上不能进去，草甸子不能去。”
“明白，玩水只能在屯子的河里。娘，五丫姐她们有找我没？”
“咋会没有？这个月咱们家野菜都是你五丫姐送过来。”叶秀荷回着女儿的话，也不冷落齐景年，“安安说的五丫，跟她玩得最好。”
“五丫姐没打猪草呀？”
“有啊，你可给娘悠着点。”叶秀荷此刻才发现自己闺女的一套新衣裤和小凉鞋，“瞅瞅你现在多俊。”
可惜，你高兴得太早了。
一进西屋，关平安立马跑去开箱子，拿出她的衣服裤子，抱着它们就跑去后院的冲澡房给换上。
摸着身上熟悉的家常服，关平安会心一笑。这才对嘛，她可是小小农家女，打了补丁的衣服穿着更舒坦。
午饭很是丰盛。
红烧鱼锅贴苞米饼子，炖野鸡再来个蘸酱菜。
荤的素的，冷的热的。
配上一壶酒，算是一一俱全。
要说叶秀荷能准备的如此齐全，还离不开一个人的功劳。
从关平安一行人上了火车离开之后，苏明月就缠着丈夫齐建军非要往马六屯发一份电报不可。
第612章 不知该从何说起
与往常李长乐转交不同。
昨天傍晚时间，关有寿意外地收到一份直接送到队里的电报时，他还真吓了一跳，正心想他俩孩子是不是出了啥急事才顾不上转交他人。
好在，后来他一瞧，是那哥们齐建军的电报。他再一瞧内容里面的出发日期，还有拜托两字……
嚯~他的一对孩子可算逃出了贼窝。
再不回来的话，他都要开证明去京城接人了。
接下来用得了说？
媳妇，动手呗~你儿子闺女带小伙伴已到省城。今儿没回来，准是住一宿明儿就能赶回来吃午饭。
“爹，这是老表叔一大早送到招待所给你的信；还有这是我齐叔在我们上车那会儿让我交给你的信。”
用过午饭，关天佑趁着小王同志上茅房的空档，赶紧先把自己军挎内的两封信交给他老子。
而一旁的关平安看着离开的齐景年，想了想自己手上的东西，还是决定等晚上她义爷爷来了再一块上交。
实在是……
她突然不知该从何说起，事情一起接一起，太多太多。要是全说了，还不得到天黑也说不完。
“爹，你最好下午请假半天，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跟你汇报。妹妹，下午你陪王叔和景年哥俩人。”
“哥哥，景年哥刚才出去应该是找王叔商量叔回去探亲的事儿。”关平安说着，停顿一下，“行，我听你安排。”
关有寿瞥了眼一对儿女，“稳住。大致有些啥事，爹心里有数。”说着，他低头先拆开齐建军的信。
听到他这句话，兄妹俩人的心里不约而同地松口气。也是，有她/他爹在，什么事情都不可怕。
“娘，我来帮你收拾。”
“不用，去靠一会儿。”
又来了，你会把你闺女宠坏的。闻言关平安一个劲儿的咧嘴傻乐，抢过叶秀荷手上的抹布就开干。
“你闺女都回来了，你呀，就好好享福吧。我凤姨咋没过来？她和马大爷不知道我们回来呀？”
被关天佑给按在炕沿入座的叶秀荷失笑地看着一对儿女收拾炕桌，“前天下雨，这两天你凤姨一下工就整理她那点地。”
“我大爷呢？”
“他比你爹还忙。你凤姨说大家伙下工，你马大爷还得迟个半小时才回来吃饭。别瞅着当个队长怪气派的，可折腾人了。”
“那是我马大爷负责任，他人好。选他当干部的人，眼光老好老好的。”关平安抱起叠在一起的碗，“哥哥，别动！你把那些糕点啥的指给咱娘。该送给谁的，娘，你趁我爹在家给安排了。”
“那对鸽子送谁呀？”
关天佑乐得咯咯直笑，“娘，这可送不得。妹妹还给取了名儿，小里和小外。知道啥意思不？”
“这鸽子是一位姓李的爷爷送给妹妹的，她就取了个名儿小李，不过不是人家的李，是里外不分的里。”
自然，她闺女取得那个小外，就不是小歪，而是里外不分的外。叶秀荷怪嗔地瞪了眼抱着碗溜走的闺女。
“你别怪妹妹。李爷爷是很好的老人，这名儿还是他赞同的。梅爷爷说妹妹没给取大李小李已经够意思。”
“肯定是淘气了吧？”
“没，胡同里的爷爷奶奶他们都很疼妹妹。我们回来前那晚，就连那些小伙伴们都要妹妹早点回去。”
粗粗翻过两封信的关有寿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儿子。还帮着瞒？不用说，你妹妹该是淘出名儿来了。
“娘，梅爷爷就是你干爹。”
“啥？”
关有寿顿时笑喷。
“我姥爷说是你小时候拜的干爹。”关天佑瞥了眼他爹，“姥爷带我和妹妹一到京城，他就把我们俩扔给梅爷爷。”
“梅爷爷家没孩子，就和义爷爷俩人。不光梅爷爷很疼我们，义爷爷也是。他腿不好，还每天天还没亮就去排队给我们俩寻摸早点；到了晚上，他又专门跑了好几趟给我们盖薄被子。”
“那你们往后要好好孝顺他们。”叶秀荷打量一圈，“孩子爹，我晚上带孩子睡西屋，你和王同志陪老爷子行不？”
若有所思的关有寿点了点头。
“你姥爷说了几时过来没？”
倒转回房的关平安接过话，“娘，姥爷没说，不过义爷爷跟我说了，等天黑他一定会过来。”
“我爹也真怪，啥时去县城不成？有啥事不能先让客人过来的？”
关平安放下手上的木桶，瞥了眼她老子，“姥爷拉着义爷爷说是去见啥老朋友。”
叶秀荷站起身将盘放入木桶，“你姥爷个把月都没回去，也不知你姥会担心。”
我的娘哎，你咋知道我姥爷没回去过一趟哟~你老子我姥爷可不是简单人物，人家牛掰大发了呢。
关平安琢磨着措词，“我姥爷认识的都不是普通人。我大哥他们该是不用愁了。”她指的大哥乃是表兄叶立冬他们。
叶秀荷顿时乐出声，“傻孩子，还夸上你姥爷。孩子爹，那么多东西，我可不懂咋回礼，你记得瞅瞅哈。”
关平安跟在她娘身后离开，嘿嘿地笑了两声。等将来有机会，她一准带她娘出去溜一圈儿。
一出门，叶秀荷可算逮着机会，朝闺女使个眼色。娘俩一前一后走到水井不远处的棚子前面。
“你奶去省城好几天了。”
关平安同样低声回她，“我有见过她，她就在她亲姐家待着。娘，我不在家，她有没有欺负你？”
叶秀荷果断摇头，“她怕你爹。”
“那就好。”关平安很是满意地笑了笑，“她这回儿开证明开了几天假？”
“听你凤姨说十天。”
“乖乖，咋不干脆不回来啊。”关平安又挪了挪，蹭到她娘身边，“娘，义爷爷信得过。”
“咋突然说这话呀？”
“我不是怕家里来个老人，你不自在嘛。”
“就你机灵。”
“娘~”
“嗯。”
“娘~”
“娘的傻姑娘，想说啥就说呗。”
“你咋都没说想我呢。”
“哼，娘才不想你们两个。你们没在家，娘不知道有多开心，都不用担心你们跑进山里头。”
“真的？”
“当然。”
“我不喜欢娘了。”
“不喜欢干啥蹭过来？去去去，热得很。”
“不，我就要巴着娘。哼，口是心非的娘亲，一点也不可爱。我都做梦梦见你喊小宝贝了呢。”
第613章 那就先回答问题
后院，齐景年听着前面母女俩的欢笑声，跟着露出笑容，“王叔，这里很好，我非常喜欢这儿。”
确实不错。
小王参观过茅房之后，又看了猪圈内两头半大猪，此刻站在一垄垄种了苞米和地瓜的土地前面。
出生农家的他可以看出这家两口子不止勤快，更是非常有头脑地充分利用了房前屋后的每一片空土，还有雅致。
小王见他再次强调，想了想，“那我先去一趟谭同志哪儿？”
“其实没必要通知我表大爷。”齐景年也知说了也是白说。年幼永远是他目前避不开的关卡。
那可不行，临走之时，不止首长，就是老太太也再三叮嘱。小王笑了笑，“我打听了不是很远。”
“那行吧。”
齐景年伸手指了指周围，“你也瞧见了。虽然这里是乡下，但条件很不错。我在这儿没什么不适应，你还是安心回去探亲。”
“还是……”
齐景年蹙眉打断，“别。听我的，你去见了我表大爷就直接趁车去省城，还能赶上今晚火车回老家。”
小王不想走嘛？
肯定不是。
“你个大老爷们有啥犹豫的。这儿有关叔，外面还有我表大爷，谁还能比我在此地更安全？倒是你穿着这身军装太显眼。”
居然被嫌弃了~
行吧，看着你愿意多说几句的份上，我撤退。小王好笑地点了点，“那我过一个礼拜再来一趟。”
“去！你头尾就一个月的探亲假。再这么折腾几天，你能留在老家几天？我爷爷可是让你这趟回去快点解决人生大问题。”
小王顿时乐出声。
找媳妇哪里是那么好找？小屁孩懂啥？还老是一本正经地说大人话，连带着浩然都跟着学样儿。
“走吧，我让关叔给你找一辆牛车。据浩然说这生产队里没马，只好先委屈你多晒晒太阳。”
“可别麻烦人家，就几步路，我走路都比牛车快。”小王拉住了他，“小北，留你一个人在这儿真没问题？”
“我们不是说好了？”
说着，齐景年干脆推着他往前走，“你几时见我不靠谱过？连大王叔他都说我如今独自出门都没问题。”
小王知道他跟老王学武，倒是没再拒绝。别说梅大义今晚会过来，就是这家子人都比较好相处。
小屁孩虽然平时看起来话少。但自从上车出了京城之后，他明显是心情不错，笑容多了不说，话也多了。
关有寿见小王提出告辞，颇为惊讶。“这哪儿行啊，咋地也要在家里住一宿，明早我送你去县里乘车。”
“叔，王叔他还有任务。”
关有寿见小王连连点头，不置可否地笑笑。见对方执意要走，他又开始准备礼物，很有他关有寿的风格。
一旁的关平安鄙视地斜了眼齐景年，你可真会找借口。但她还是麻溜儿地跑去准备些干粮。
最终，关有寿还是让人帮忙去王家庄租了辆马车。他好意思让客人千里迢迢地来却又独行离开？
至于儿子说的有重大事情要说……关有寿暗自叹了口气，到了点，该去上工，他还是接着上工。
当然，最后他闺女是一定要被他带走的。让他小棉袄去招待人家男孩子算啥？还是儿子合适。
“爹爹，我都不知从何说起。”
关有寿抱着闺女走在去往队院的路上，沉吟片刻之后，他瞟了眼四周，“那你先回答爹爹几个问题。”
“好。”
“梅白丁的原名是不是李景文？”
“对。”关平安搂着她爹脖子附耳嘀咕，“梅爷爷说跟你分开没几天，他又回来了。他说他当时不能找你，果然很快就被我姥爷几个人抓住弃暗投明。我瞅着他就是故意的，凭我姥爷几个人压根抓不住他。”
“嗯，非常有可能。”
“爹，义爷爷姓关。”关平安说着小脑袋移了移瞄了她爹一眼，又迅速缩回附在她爹耳边，“昨天，他带我偷偷见过我奶。”
关有寿立即紧绷着身子。
哎哟，闹误会了。
这不是亲爷爷啦~
关平安连忙悄声说道，“他本名叫关义，是他家大少爷受了重伤撤离到对岸，然后就派他去接小少爷直接出国……”
关平安还是直接把梅大义说的，还有梅老所言的话，原本原样的不敢多添一句，全一股脑倒给她老子听。
至于她的想法？
重要吗？
她听她爹的！
关有寿见闺女开了话题，就知道他下午没法上班。爷俩特意经过马大队长家找了个借口请了半天假。
沿着通往外界的那条土道，关有寿抱着闺女走着走着，越听越不是滋味，越听越无力……
然后，爷俩一大一小坐到了路边。
关平安胳膊柱在腿上，双手托着下巴，“爹，如今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我姥爷只当你是梅爷爷的侄子，不过梅爷爷也没骗他。
过世的梅奶奶，你得喊她一声表姑。义爷爷说我祖父只有这么一个表姐，姐弟俩跟亲的没啥两样。”
她身边的关有寿同样双手托着下巴，轻声“嗯”了声，失神地望着前方。除了先生插了一脚，一切还真如他所料。
老太太啊~
瞒得可真多。
他早已说要脱籍，而她也早已有脱籍文件，居然还忍心瞒他到底。现在让闺女还给他那些东西有何意义？
生母如此，生父更是个笑话。
胡家都有暗卫，财大气粗的关家岂会没有？他这个私生子无非是占了关家长房唯一男丁的光。
哼~要是人家多个儿子，他无疑连弃子都不如。也就是人家后来折腾了四五年没折腾出个儿子，他这个私生子才会被重视。
可惜完了~
连老天都看不下去。
也就老太太看不透，看不穿。本来就是一场交易，她居然还假戏真做。真稀罕你，人家会不带你走？
不对。
其实老太太心里也有数，不过是不敢面对而已。这不，她就把对人家的怨恨全迁怒到他这个儿子身上。
还他在哪儿？还想见上一面？
没瞅瞅自个都多大年纪了。
真是病得不轻，真是疯得没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