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你这样好吗？
身为一家之主的叶大贵笑眯眯地听了一耳朵的话。见状，他连忙说道，“吃吃吃，都别放筷子。”
可奈不住他的老儿子叶兴旺就不是个能憋得住话的主儿。这位的性子跟马振中就差不了多少。
他所有的稳重全贡献在工作上。
“那你这会计是一年一选，还是三年一选？”
见小弟直接问出，叶兴茂简直是不忍直视。他立马扭过头，可瞅瞅他的脸色，何曾不是也想确定？
关有寿好笑地打量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叶兴旺的身上，“我要是想干的话，应该是能干到老。”
夸大吗？
还真没有。
不提队里的几位老爷子在背后撑着他，就是同龄人。他们也担心他和赵传元俩人撒手不干。
不说外姓人，就是老马家。
他们难道就看不出马老会计从中占了多少便宜？老爷子是不占集体利益，但能拦得住为自家谋好处？
而他和赵传元俩人就不同了。
赵家？
就一年的巡逻任务已经无须占便宜，加上家底原本就厚。人家犯不着为了占便宜损坏名声。
他呢？
跟老院那边闹掰，何曾不是让很多人安心。用有他这算盘珠子在监督园子，大家伙都乐呵着呢。
“你还真想干一辈子啊？”
“到时再说呗。”一旦有朝一日，园子推了出纳职务，他自然也会撤。这叫啥？兄弟同进同出。
“你笑啥？咋瞅着想算计人？”
关有寿果断不搭理他这傻表弟，端起酒碗朝叶大贵和叶兴茂爷俩敬酒。啥叫算计人？谁不说他厚道。
看着吃瘪的叶兴旺，众人又是哄然大笑。
老大为人稳重，老幺性子活络，还有位精明能干的老二。他大姨老俩口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德。
说说笑笑的，叶家的气氛实在让人留恋。可他终究不是叶家人，终究只是一个外甥而已，挤不进这个家。
时隔一年，这一晚他们爷仨还是入住原来的那个房间。唯一的区别就是叶兴茂“抛妻弃子”留在这边没回去。
用他的话来说，你明儿个又想回去，谁知是不是又得过一年才能见上面。啥？老二年底回来再聚？
军人就是以国为重，一有啥任务就随时改变计划。真能回来探亲到时再说。咱们哥俩还是趁这个机会唠几句真心话。
叶兴茂能留下，可正好上晚班的叶兴旺就不行了。原本就打过招呼会迟到一两个小时上班，还能翘班不成？
“三哥，那我去去就回啊，你可别明儿个一早就走。”
“行，你快走。”
“等我啊。”
“行，一定等你。”
就是关有寿一口答应，叶兴旺还是不放心。为此，他拐了他眼中最为乖巧的侄女关平安出门。
“放心，你哥哥有一大堆的哥哥陪他玩儿。”
你这样好吗？
你亲闺女正眼巴巴地看着你呢，咱不能偏心眼懂不？就是不知你媳妇会不会跟我娘一样爱掐人。
虽说有些同情小妹妹，关平安还是义无反顾地搂住她老表叔的脖子。啥地方比得上火车站？
车站啊，那是鱼龙混杂之地。
啥啥小偷、骗子、拐子的，各路人马聚齐一地。可比她哥哥等会儿要去的电影院好玩儿的多。
夜幕之下的省城灯火通明，马路上不比马六屯乘凉闲溜达的人员少，更是因为多了不少年轻们而热闹非凡。
与在家相比。
骑着二八杠的叶兴旺在外就明显话少了很多。
匆匆赶到火车站，再抱着关平安进办公室，他的事儿也不少。这不，拿了一包饼干递给她，他就开始办公。
只想喝水的关平安：……
“等会儿叔给你买汽水哈。”
好吧，你赢了！
见他忙得四脚朝天，关平安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做在那儿更是摇晃着一双短腿不离一步。
不管是亲人，还是敌人，都是必须要先麻痹的。
“坐着啊，叔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好。”
好个毛！
要是关有寿在此，绝对不会露出叶兴旺脸上欣慰的笑容。偷走我闺女的老表，你是太小看了人。
瞅瞅，我闺女又转眼珠子，又是一出办公室就嘴甜儿的跟人套近乎……不用一刻钟，她绝对会溜走。
为了不给她爹丢脸，今儿个关平安可是洗个澡后，特意换上了她的小短袖和前面一个大兜的背带裤。
就从这条裤上，是个人都能齐老太太的恶趣感。老太太可不单单缝了一个大兜，她还在裤的两侧添了两口袋。
这造型颇有些类似后世的工装裤改版。
加上她还背着小手，时不时地遇上个人就点晃着她的蘑菇头。虽不是每次见人就甜甜地喊声叔叔阿姨，但也喜庆得很。
谁能料到这就是个来自乡下的小丫头？
“别走远啊，就在这栋楼玩儿，不能出大门口懂不？”
“谢谢漂亮阿姨。”但你不让出大门口，如何可能？小妖精早已蠢蠢欲动，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了。
只要列车一进站，尤其是夜晚期间，车站里的各个部门，估计是其中负责托运搬运任务的部门最为繁忙。
反正车站喇叭要是一响起某某哪列的列车要进站开始，叶兴旺就开始进进出出地指挥下面人员。
忙得嘞。
哪顾得上她。
倒不是他不负责任，带了个孩子过来就随手一扔。而是被某个小人儿盯住，从而抓住了空子。
其实关平安也挺发愁的。要知道等她爹爹反应过来，他是很有可能会亲自过来接她回去的。
可惜……
她速度再快，再溜达也没到什么小道消息，倒是途中见过有那么一二宵小再扒人家的兜兜与行李。
明刀明木仓的收拾？
肯定是不可能的。
先扔块小石头搞点动静，好让失主护住财产；然后……嘿嘿……跟上尔等鼠辈来个一锅端还用得了说？
“安安，别跑远啊。”
“好，我就在大门口，最远就是去前面厕所。”
叶兴旺再次满意地哈哈一笑，带领同事们投入到工作中，却丝毫没发现此大门口非彼大门口。
实在是小丫头的伪装技巧太多高超。谁能想到屁大点的孩子时不时地溜到公共厕所，是去干坏事？
第735章 其实是闺女给你惊喜
“爹的小棉袄，很忙？”到了次日上车后，关有寿终于似笑非笑地道出一句语气肯定的问话。
“还行。”
“妹妹，你不厚道。”
“我知道哥哥你喜欢看电影啊。”
“电影能比得上你？妹妹，爹说了到大年三十之前，咱们不能出屯。小推车和爬犁都不能动。”
很不幸的信息~
幸亏她还留了一手后招。
“爹爹，咱们今儿个还能在县城待多久？”
见孩子有意岔开话题，关有寿呼噜一把她脑袋上的短发，“还得趁天亮前赶到家，不然会吓到你娘。”
原本他计划一早，最迟也要正午之前离开，可计划快不过变化。最终又是蹭了一顿午饭才能离开叶家。
关平安戳了戳她老子。那她咋有机会取出缝纫机和自行车？那她咋有机会取出装好的东西？
“别闹。”
“爹爹~”
关有寿看着快扭成麻花儿的闺女，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不是已经说好有你哥在，不好找借口？
“行了，爹会把你义爷爷留下的东西带回家。不过你们可得听话，到了地方必须听爹的指挥。”
“爹，义爷爷咋没跟我说？”
“当时你在跟小北俩人去让服务员送热水，后来事情一多给忘了。反正你见到东西就会知道。”
“都有啥呀？”
关有寿抽了抽嘴角，谁知具体有什么东西？他立马朝儿子使了眼色在车上，不方便说。
关天佑会意地点了点头。
可你想在儿子避开儿子，岂能很容易？关有寿费劲心思，又是拉一对儿女进入县城的废品站，又是去车马店租马车。
在关平安的配合之下，总算险险避开耳目。顺利完成闺女的心愿，带上一堆儿的废报纸后速度离开。
“爹，咱们欠义爷爷更多了。”关天佑摸着身边绑个结实的缝纫机腿，“义爷爷身边还有钱嘛？”
“……”
“哥哥放心，我有偷偷往义爷爷袋子里放东西的。”
“我知道。”关天佑亲眼所见妹妹之前确实又偷偷放了些制好的值钱药材。“可义爷爷他不会卖掉。”
关有寿懒得说自己有将梅大义走之前偷偷放在炕席下面的一大包现金与票券又塞回对方的行李内。
儿子还是嫩了些。
闺女就很机灵的在火车的车厢内特意将一张纸条塞进一袋吃食上面，标了有礼物在行李箱内。
关有寿深知有些话不能总找借口圆谎，唯有含糊而过，不然还得穿帮。这也是他不赶紧闭目养神之因。
这不。
马车一到马六屯的关家小院大门口，叶秀荷就憋呀憋的，一直憋到赶车的车老板子一离开，她就问了。
“大件的都是义叔给咱们准备的，还有些别人送的，剩下的一小部分，还有大姨给咱们的。”
说完，他抬起缝纫机的同时朝媳妇扬了扬下巴，“还不快过来搭把手。你觉得放哪儿比较合适？”
“义叔的屋里？”
东里间？
“好主意。”
“爹，你们不搬到东里屋住嘛？义爷爷可是说了住那一间方便，让你们收拾一下住那里头。”
关有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留下一句回头再说之后，与小心翼翼抬着另一边的叶秀荷率先往正房走去。
关平安瞧了瞧停靠在那的自行车，又瞧了瞧兄妹俩人的身高，只好歇了心思。闻言，她笑了笑。
她爹倒是想整间书房，可时不待我。换成去年的话，他还能有这个心思。如今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咱家都快赶上老赵家了。”
关有寿看着爱不释手地摸着缝纫机板面的媳妇，好像有些明白为何闺女一定要坚持给她娘礼物。
“很喜欢？”
“那是当然，整个队就赵家有呢。”
关有寿沉默片刻，凑近媳妇耳边，“记得别跟人说，这些东西其实都是咱闺女攒钱给你的惊喜。”
“啥？”
傻眼了吧！关有寿立马摆摆手，“心里有数就行。为了能逗你开心，咱闺女可是使出吃奶的力。”
“这傻孩子，咋就……”叶秀荷朝窗户看了一眼，下意识地跟着他压低声音，“到底卖了几根参？”
关有寿竖起一根手指。
“不能吧，还有辆车子呢。”
“晚上再说，先搬东西。”等过了晚上，有的是法子让你闭嘴。关有寿朝媳妇神秘莫测地笑了笑。
见他说完就要转身出去，叶秀荷连忙伸手拽住他衣服，“只准这一次啊。没得折了我闺女福分。”
“明白，也就这一次。”连城里人家都难得一见的缝纫机都有，自家还需要买什么大件？恕关有寿无法再想象。
那什么相机，进口手表……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让闺女再拿出来。“这不是正好借着义叔的名义。”
“你心里有数就行。能让咱闺女遇上小黑已经是天大福分，可别贪心了，一个不在意害了咱闺女。”
关有寿搂过媳妇，边推着她往前走，边笑道，“好。媳妇，我现在手上正好有票，要不要给你哥？”
“哎哟，瞅我……”叶秀荷说着往自己脑门一拍，“刚我还想跟你说，你没在家这几天又有人送来东西。”
关有寿无语地拍了下她的后脑勺，“虎，不疼？”
“嘿，嘿……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收的东西我都放在下仓里头，不要还不行。就说我姐她大嫂。
也不知她从哪听说一张自行车票在外头就卖二三十块钱。她说你这回儿可是帮了他家大忙。
说啥她也不提钱不钱的，送点东西过来就是个心意。我姐就让我都收下，越推搞得越生分。”
“是个懂礼的。”
叶秀荷顿时乐出声，“不给咱回礼，是不是就人品不行啊？你手上的票先留着，没准还有用呢。”
“有谁找你打听？”
“哪呀。你不是跟他们都说了不要传出去？我又不虎，咋能没点数。眼巴巴地送回娘家干啥，大嫂是没娘家，三嫂可有兄弟姐妹。”
“咋不提你二嫂？”
“前两天刚回去就被她说了一通。”叶秀荷扭头哀怨地白了他一眼，“我就说了回娘家不用带太多东西。”
第736章 又被他猜中
总归是礼多人不怪。
闻言，关有寿笑了笑。
“二嫂她压根是揪着我不放，一个劲儿的埋怨我不懂事。说你就说说，我还真敢搬东西回娘家。”
“后来就是大嫂听到了，她都用手指头戳我。要不是三嫂拼命拉我去她家，我差点都要哭了。”
听媳妇嘴上埋怨几个嫂子，却笑得分外得瑟。关有寿唯有无语，但也不得不先打断，“先搬东西再说。”
岳家好吗？
毫无疑问的，人品都不错。
可咋就他特殊？
还是快搬东西，然后该藏的藏，该收拾的还得收拾。想找他麻烦的人，可能快要憋不住了。
如同关有寿有读心术似的。
又被他猜中了。
本就唯留最后一道暮色的天空，在关有寿一家四口收拾完打包小包的东西，用过晚饭没多久，来了。
“三叔，你在不在家？”
废话！
他好好坐在院子里乘凉是摆设？关有寿见到从自家大门口跑近的大侄女关小梅，扬了扬眉。
“三叔，我爷让你去一趟老院。”
“没空。”
“那让我爷过来行不？”
听听这话……关有寿挥了挥手，“你回去跟你爷说，你姨奶奶没啥东西让我带回来给你们就行。”
闻言，关小梅的目光依依不舍地从正房收回，“没想要东西。我爷说想要你跟我爹他们聚一聚。”
“等到八月节再说。”关有寿自认已经很给面子，没一推就推到大年三十儿。“回去吧，没啥事少往这跑。”
“三叔，我可是你亲侄女。”
“谁说不是了？你这么大的姑娘该懂事了。这路上都是苞米地，大晚上的跑出来，有没有谁惦记你安不安全？”
“我想让小兰跟我来的，都喊了好几声，可她不理我。三叔，你是不知道你没上那边我二叔一家人都说了你些啥。”
上眼药？
关有寿摇头笑了笑，“管好你自个就行，叔不用你担心。你今年有十四了吧？”
“十三。”
“哦，日子过得可真快。你生出来那天，还是我去你姥家报的喜。你爹娘现在该不会嫌弃生了个丫头片子了吧。”
戳心哟~
关平安抬头怜悯地瞥了眼她。
“……我娘现在很好。我爹娘还让我以后多孝顺你和我三婶。”
这话，你居然说的出口？
关有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好好孝顺你爹娘就行。我跟你三婶有儿有女的，还怕没人孝顺。”
“是啊。”一直当背景墙的叶秀荷笑道，“你娘给你看人家了没有？去年就听她提了一句，如今咋说？”
还是叶秀荷这一招威力大。
羞得关小梅跺了跺，再也不敢多留。
涨红着脸，可惜天黑，皮肤又黑，关平安只瞅见人家黑红黑红的脸蛋。然后，很是诡异地扭了一下身子，跑了……
“娘，我听说就为了选姑爷，现在大娘跟二大娘俩人都争得非常厉害。一个个的好像盯上我老姑。”
关有寿无语地斜了眼闺女。看来又不知何时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去老院听墙根，真是不让人省心。
“你咋知道的？”
“听说啊，不是说了听说嘛。”
好在叶秀荷没问听谁所说，不然又地有人背黑锅。她还是特会抓重点，闻言她立马撇了撇嘴，“没戏。”
关有寿瞥了眼越来越八卦的一对娘俩，果断扭头。
“你老姑不会帮忙，当媒人哪有那么好当。顺顺利利的还好，一吵嘴，她就成了里外不是人。”
“就是你老姑想搭把手，你姑父也不会答应。她们俩为啥想找你老姑？还不是想姑娘嫁进城里。”
“你老姑当初能嫁给你姑父，她是长得俊又识字。这做亲的，总要有地方让人家图些啥吧？”
“你大梅姐和小兰姐有啥让人看中的？以前你爹看中娘是没法子，不识字就不识字吧。咱们家本来就在乡下。”
关有寿立马清了清嗓子。这傻媳妇，又前瞎咧咧些啥？尽是冤枉他。他还怕调教不出一个好媳妇？
“要不咋说要识字呢。当初你爹就让家里的丫头都上学，可你奶不答应不说，你大娘她也不答应。”
“说啥让大梅她们回头跟三金学也是一样。就三金哥仨，不是娘笑话他们。他们的脑子不好用，压根就不是读书的人。”
“被你奶他们宠得又霸道，老喊赔钱货，他们自个玩都顾不上，还能好心去教隔房的妹妹？”
“你二大娘很早就老在外头跟人夸她自个的闺女咋咋能干，这一点倒是比你大娘脑子好。争名声呢。”
“可人的命啊，有时想争都没用。以前没分家，老院那边传出啥闲话，全靠你爹费尽心思摆平。”
“现在哟，难了。自打分家后没人给遮掩，名声早就臭了。加上你小竹姐一个劲儿的闹事，大梅和小兰的婚事难了。”
叶秀荷还有一句话没说出。
要是爆出她婆婆干的那些丑事，更难。别说城里，就是山沟沟，只有那些死了媳妇，断了腿的爷们要。
名声多重要，没有谁比她更看得清。当初她还小的时候，就见过被鬼子胡子祸害的大闺女小媳妇寻死。
就是死了，还有老人说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大姑娘死了，也许娘家还能会掉几滴眼泪；可那些嫁过人的小媳妇就惨了，男人改娶还是娶，留下的子女在后娘手上都不知被咋糟践。
女人啊，就是命苦。
叶秀荷抱过闺女放在腿上，搂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娘的小平安是有福的孩子。等你大了，咱们就搬到城里住。”
也只有在大城市，听说就是那些青楼女子后来都能改良嫁人生子，还给安排工作。可想而知，对女人来说，还是大城市好。
关平安眨了眨眼，不解地看向她老子。我娘又是咋啦？刚刚不是还挺乐呵的，咋说着说着，又不开心？
就媳妇那点小心思，关有寿能不门清？老说娶儿媳妇，她不担心；可找姑爷得一定要睁大眼。
对小北那小兔崽子，已经走火入魔到当成半个儿子来养。就恨不得齐家不要这个小孙子，直接给她更好。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愁得嘞~
第737章 你摇头点头不就成了？
发愁是肯定的，有多在意，就有多少担忧。是人就有七情六yu，不提那些圣人，就说所谓的恶人。
他们再唯利益是图，做出什么决定都用纯功利心去看待，就是逐利成了他们根深蒂固的本能。
最后的最后，他们还是会留下至亲血脉骨肉继承。甚至为了后人，早早就为之布下多条后路。
关有寿两口子的愁，与梅白丁的愁还是有所不同的。一个纯属私念，一个关乎着大义而大公无私。
梅大义回来，说实话，梅白丁很是高兴。终于有了人能发发牢骚，不顺眼了，视心情踢他几脚。
可要是被盯住非要问个青红皂白？哎哟喂，糟心的……梅老现在就好想让这货再滚回东北。
“被我猜中了是吧？”
梅老悠哉地呷了一口茶，保持着他一贯以来云淡风轻的范儿，可心里却暗暗吐槽。还你猜中？
老子又没老糊涂。
“我知道保密守则。不用你开口，你摇头点头不就成了？又不是你亲口告诉我。是不是这个理？”
啧啧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也。梅老撩了一下眼皮子：听听这嘴皮子，终于学顺溜了。
“表姑爷。”
梅老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出。
表姑爷？
什么鬼？他有听过李少爷，霉老头，老梅你个老不死的，唯独就没听到他们三个货喊过这称呼。
哎哟，往事不堪回首。
要是大义这货换成阿仁那家伙就好了。
起码那货心里再怒，为了他的小主子，也得维持他那一套假惺惺的笑容。又是个钱袋子，多好。
国家可不是一般的穷。
“哼！枉费孩子抓心挠肝地惦记你二十多年。整天担心你遭到不侧，没个人给你收尸，没个人拜祭你。”
梅老的眼神闪了闪。
“我那儿的日子里，每天就听孩子一个劲儿地问你老了多少，白头发多不多，身体吃不吃得消。”
梅老端着的茶杯，上面漂浮的几片茶叶随茶水晃了晃。
“就是我回来前的那天晚上，他还让劝我听你指挥。说是你总归不会害他，也舍不得害他。”
梅老终于抬头注视着他。
“瞅啥！”梅大义白了他一眼，“瞅见那坛药酒了没？特意让我带给你的。他又不是普通的孩子，就算你全告诉他了又如何。”
梅老缓缓摇头，“你懂的。”
“懂个屁。”
“俗不可耐。”
梅大义只想一巴掌糊在梅老一张老脸上。好气的，老是装神弄鬼的说什么为他家小少爷好。
好不好的，要孩子自己决定懂不？
“到了你该知道的时机，自然会让你明白。”梅老岔开了话题，“你带回这么多东西，想干吗？”
“我也不想要，可推不掉。”
梅老放下手上的茶杯，虚指点了点他，“你啊……真能衣食无忧？”
“那是当然，可没有靠叶老五那个老王八蛋出点力。”梅大义得瑟地扬了扬下巴，“虎父无犬子。”
梅老微微颔首。
“人缘特别好，遇上谁都夸他。赵家和马家的老人对他都不错。还有叶虎妞老俩口挺看重他的。”
“他自幼就有这个能力。”梅老对自己的小弟子能不了解？“关键是他不想与人太过于接近。”
不然的话，只要晋之稍稍动点手段，助力会更多。可也亏就亏在，太过于傲气，也就造成太爱面子。
子肖父。
有些缺点不是养在膝下就能改变。骨子里的傲气就根深蒂固地随了关景怀，好在经过一番打磨，锋芒全收。
“你就不好奇后来他跟叶老五俩人咋处？”
此话一出，梅老斜倪着他，眼神里是满满的鄙视。
梅大义果断剜了他一眼，想想又剜了他一眼，“说吧，叶秀娟和夏家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敢用这种口气，胆儿肥了，还真肆无忌惮……梅老无语地摇了摇头，老半天的吐出一个字：“等。”
“多久？”
“未知。”
梅大义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可见识梅老这一面多了，他犯得着生气？“是不是等少爷出手？”
梅老顿时脸色一沉，“慎言！”
“好了好了，外面没人。”在马六屯这么久，别的没学会，但梅大义已经无师自通地了解做人要脸皮厚。
瞧瞧……
他笑了。
再往梅老身边的椅子上一坐，梅大义用胳膊肘拐了拐他，“还想知道啥没有？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梅老抽了抽嘴角。学坏了，真学坏了。“好吧，既然你想说话，那我就听听。现在有一米八几？”
“没仔细量过。咋滴也有一米八二三吧。比你高的多得多。”
尽会戳人心，这一缺点怎么就没丢在东北没被同化？梅老立马幽幽地回了一句，“果然是东北大汉。”
“……”梅大义深呼吸口了气，不气，不气，真不气，“黑土地养人。说到土地，你是不是该找叶老五？”
“揍他一顿？”梅老缓缓摇头，“有何必要。大义啊，你这一点就比不上孩子的心胸宽广。不欠就是赚。”
“呵呵~”
我呵你一脸！
梅老斜了他一眼，伸手端起茶杯，“你不服气也不行。事实就是事实，最起码孩子对谁都能坦荡荡。”
梅大义对这话倒是赞同。他家小少爷是不欠谁人情，包括眼前的霉老头，也没有欠什么大人情。
（你确定？）
“我梅白丁调教出来的孩子就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梅老呷了口茶，“来，给我说说关绍宽。”
“那龟儿子，那老不死的玩意儿。”
“嗯？”
梅大义大手一挥，“被老子给压得死死的。他就是想搞小动作，也得瞧瞧他的屁股干不干净。”
“粗俗。”
“行，用文雅的话来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他如今活得好戚戚。该拿到手的东西，我都拿到了。”
“确定让你干的都干的干净？”
“那是一定的。一过去，”话到一半，梅大义立马凑近他耳边，“一过去那老娘们正好在省城。”
“接着。”
“我带了小如初，当时就让那老娘们在那几张纸上按了手印。我家孙小姐长了颗七巧玲珑心。”
到了此时此刻，梅老终于露出梅大义归来的第一笑。
第738章 真是最后一个问题
“后来到了马六屯，我又带小如初找上关绍宽。他也在几张纸上按了手印，一份交给我家小少爷。
还有一份我直接交给我家孙小姐保管。到了必要时候，小少爷要是一旦心软，孙小姐会上交。”
梅老不赞同地抿紧嘴唇，稍后又笑道，“你啊，胆子可真大。”
“怎么了？不是你说我家孙小姐能扛得住她老子？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真遇上事，远水解不了近渴。”
“为何不直接交给小浩然？他心性比小如初更为坚毅。”梅老微微蹙了蹙眉，“在我这儿，他们兄妹俩人地位相同。”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我没分他们谁轻谁重。就是我家孙小姐武力更佳，相比起来更为早熟。”
信你的鞋！
从进家门口至今，先是我家小少爷，我家少爷的，到了最后也就稍提了一句玉莲那丫头，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的奴才。
重男轻女！
“哎，我说了，你还别不信啊。不是我吹的，要是我家少爷见到他小孙女，一定比谁都稀罕。”
但愿吧。
不然对不起玉莲那丫头。
人都走了，就是再留个你机会动手，还能让人死而复生？也只有好好珍惜活着的孩子们，玉莲才能安息。
梅老暗暗叹息曾经的天之娇女不幸离世。他也不想再提那些事，特意转移了话题，“刘青山有没有跟你说了什么？”
“有。他倒是不错，还惦记你的恩情。还想拉小少爷在他眼皮底下上班，可惜小少爷再三拒绝。
后来他又跟我再三保证只要在他的管辖之内，他就是拼了他的那条小命，也会护住孩子。不过……”
“少卖关子。”
梅大义讪笑两声，“和他俩人独处的时候，我含糊地提了两句。叶老五是牌面上的人物，他无须看在你的面子多照顾。”
“你啊。”
听这语气，梅大义就知已经过关。他不由地乐出声，又用胳膊肘撞了梅老一下。他就说嘛，谁不护犊子？
“啪的”一声，梅老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低声呵斥道，“动手动脚的，哪学来的怪毛病？”
“俺们屯子都这样。”
“滚蛋！”
“行，我立马就滚，你先告诉我，药方子到底给孩子换到多少好处。虚的，就别提。咱们就说实在的。”
梅老斜倪着他，沉吟片刻之后，“除了信里说的那些，其他的，你往后会知道。算是你们关家给上面的诚意。”
“会不会暴露我家小少爷？”
“老子吃素的？”
“你倒是吃荤的，不就是怕你大公无私，脑子犯抽，抽迷瞪了。”说着，梅大义见他踢脚过来，立马将脚往一侧速速一移，“停！”
“再胡说八道试试！”
“君子动口不动手。别冲动，还有一个问题。”
“快说，说了给我滚蛋。”
“能不能让少爷给我写封信？不用多，半张纸就行。梅老啊，孩子们可怜啊，他们想他都想哭了。”
梅老嗤笑一声，“你是眼瞎了没瞧外面有多少人家破家！还是耳聋了，听不见巷子里的哭声！”
“我不就跟你说说悄悄话。”
“给老子滚蛋！”
“等等，最后。”梅大义一本正经地竖起一根手指，“真是最后一个问题，你确定不是故意压着孩子用来威胁人？”
“梅大义，你找死！”
梅大义立马弹了起来避到一旁，“恼羞成怒？很好，谢了啊。我现在就去让张嫂做两道菜犒劳你。”
看着他飞快逃窜出去的背影，梅老无语摇头。这货去一趟东北回来，很明显的就开朗很多。
可嘴还是照样贱。
梅老脸上很快露出浅浅的笑意，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放在扶手上的右手曲指富有节奏地在叩击着。
一对孩子已经学到《史书》第七卷，可见晋之的底子还在。这就好，他是无须再担心爷仨随众瞎闹。
幸好梅大义出去，否则一准来个“呵~”。
他正上厨房。
此次带回京最多的就是风干的野味。不止齐景年有一麻袋，就是梅大义也被强塞了一大麻袋。
也就是如今天气还炎热，换成天冷之时方便携带的话，新鲜的野物会更多。那个小山谷可是块宝地。
想起那日小山谷之行，他们不费吹灰之力，逮到的两头野鹿，一头野猪，还有一群山鸡野兔。
梅大义在面对连连咂舌的张嫂，淡然一笑。
这算什么？他家小少爷有点说的非常有道理。住在那么偏僻的小地方，缺了什么也缺不了肉。
傲娇了知道不？
可骄傲的不单单是他，就是多活了一世的齐景年？他也是一被接回大院进了家门就夸夸而谈。
当然，他没有辜负关有寿的殷殷期望。小山谷被他瞒下了、有关梅大义在关家的异常之处被瞒下了。
或许说还能让他犹豫的方面，就是关小竹的问题。他到底该如何避开一些问题想祖父提起？
涉及到这个问题，无关什么想家族昌盛。从得到过再失去过，对于一些身外之物。说实话，他没太多雄心。
他求的不多。只要能稳住齐家根基，能护得住他想护的人，一切足矣。可这些又是都离不开他祖父。
好在这一世的祖父，他不是上一世装聋作哑的祖父；不是非要他用外家恩情逼着出手的祖父。
“如何？”齐建军听着明显开朗很多的小堂弟描述，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就说小弟该去我哥们家。”
“大哥，知道大嫂有喜。婶儿她就准备了好多鸡蛋，那个纸箱里全是新鲜鸡蛋，里面铺了糠。”
“哟，有心了。”齐老太太乐呵呵地阻止大孙子靠近纸箱，“不用看，直接带回去。开了倒不好再打包。”
“对，叔他还特意一层一层的搁了乌拉草。”
“怎么喊叔？差辈分了。”
齐景年笑了笑，“奶奶说了各过各的。大哥，还有个箱子里面全是咸鸭蛋，你也多带些回去。”
“你不应该多带回来的。我们家加上梅家，这一搬动，我那哥们可不得要长期喝野菜粥。”
“不要也不行。很多东西是等我们上了马车车厢，叔又搬出来放在外面。等到了县城坐车才看到。”
实在太热情，拦也拦不住。
第739章 我外婆没在家？
回京了，缓口气之后，齐景年就不能不先去前面的小院上外家一趟，不能不陪他外祖母唠几句。
“奶奶，我外婆没在家？”
“猜到了？”齐老太太左手一块手帕，右手一个水杯，“先喝口水。也就是没在家，不然她早就在家等你。”
“去了哪儿？”
“海边的那个疗养所。身体倒没什么问题，就是现在不方便回京。过两天奶奶陪你去见她。”
齐景年顺着老太太的手，喝了口水之后抿了抿嘴唇，“那我外公一定也过去了。现在这边还有谁待在家里？”
齐老太太毫不意外听到小孙子的推测，“还是你小舅他们几个。等一下去坐坐，剩下的想知道什么，晚上问你爷爷。”
齐景年立刻看向咪着酒，品尝着肉干小鱼干的齐老。
齐老哪顾得上开口，朝小孙子点了点头。随后他继续乐滋滋地品尝小孙子带回的药酒与美食。
老太太目送小孙子在小道的分岔路口，开始朝前面亲家的小院转弯，她这才倒装身回了客厅。
见老伴都一大把年纪，最近越来越像小顽童。她摇了摇头凑近，坐到沙发对面的一张凳子上。
“要不要来一口？不是白酒，是药酒。”
重点才是最后两字吧？老太太怪嗔地斜了他一眼，“药酒也是酒，别喝过量。孙子出门也不担心。”
齐老停了下来，歪着脑袋打量着老伴，“大孙子都是要当老子的人，还有勤务员开车送他们小两口出去，有啥好担心？
小孙子就去前面又不出大院，老长日子没上他舅家，一回来还带了礼物上门，姜家老幺两口子只好更客气。”
“……”齐老太太放心自己居然无言以对，好有道理的。
可，可大孙子两口子回来不说，小孙子才好不容易回家，你就不能让孩子们今晚在家聚餐？
“大胆放开手让孩子们自己闯。”齐老笑了笑，“你就没瞧咱们最小的孙子如今都变了模样。”
是呀，黑不溜秋的，能跟还有俩个孙子比一比。
“咱们小景年从进门开始，你发现了没有？小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话呢，也不会再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
说着，齐老欣慰地笑了笑，“我高兴啊，景年他奶奶。果然是跟什么人接触多了，就会改了心境。”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就是这个意思。小军他们再怎么疼惜这个弟弟，毕竟年轻差得太多。再说等他们各自有了孩子，多少还是会以自己孩子为重。”
老太太点了点头。要是大孙子在还没成家前，就是明天一早上班，他也无须顾忌妻子有孕匆匆离开。
有了小家，到底是身上的胆子多了。让弟弟跟过去，就两间宿舍打通，她的小景年怎么可能会答应。
“可关家小子的两个孩子就不同。跟咱们小景年年龄相近，爱好相同。关键是，嘿嘿……”齐老不坏好意地奸笑两声。
惹得老太太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
“药酒要人配吧？肉干鱼干这些下酒菜要人动手吧？”齐老朝老伴勾了勾手指头，“我要人。”
“……”
“我真看中了小丫头。”齐老收敛笑意，“要不是怕打草惊蛇，我现在就给咱们小景年定下亲事。”
“省省啊。吃了人家东西，还想拐人家女儿，你信不信等咱们小孙子上门，立马被大扫帚赶出门？”
“不可能！”齐老可不觉得自己小孙子比谁逊色半分，“咱们小景年配小丫头，可没亏着她。”
“谁家孩子不是掌中宝。有梅先生在，这次连他身边的梅大义都过去待了这么久。瞧这架势，咱们现在只能悄悄的来。”
齐老顿时乐得开怀畅笑。还是老伴脑子活络，可不就是要潜移默化。等小丫头喜欢上他家小孙子，瞧老梅有何办法。
“黑了，壮了，长结实了，性格又开朗了，是个好现象。”老太太说着伸手捏起一小根肉干，翘了兰花指。
“那咱们小孙子要是没过几天又想跑过去，你答应？”
“不行。”老太太放在嘴边的肉干来不及先咬一口，果断摇头，“怎么的也要先陪我些日子。”
齐老失笑摇头。
“日子还长这呢，急什么。你盯住老梅就行，老五没用。听小景年的话，就看得出当家作主的关家小子。”
“你连这都知道？”
“瞒不过我。没听咱们大孙子怎么说？义伯气色红润，整个人都多胖了一圈。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他们关系处得相当不错。”
“接着说。”
“反正你听我的不会有错。有梅先生在后面撑着，他又宠小丫头。三岁看到老，将来差不了。”
闻言，齐老暗暗鄙视老伴。他还以为还能听到其他什么分析，原来就一句总结。他能看不出？
“实在太闲了，你说要不我们带孩子回一趟老家如何？”
齐老太太摇摇头，“出门一趟兴师动众的不说，回去万一遇上谁出点什么事找你帮忙，你帮还是不帮？”
“唉……”
“别叹气，明后天咱们带上小孙子去一趟亲家那儿。孩子他外婆一直惦记小外孙，你们老友见上一面也好。”
“今年这个夏天，大家都没到那边办公。我再过去就有些不合适，让小王他们陪你祖孙俩人过去住一晚算了。”
老太太停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听你安排。”
“你别看我最近很少去上班，其实也有不少事。今晚先让咱们小孙子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带他去一趟梅家。”
“要的。帮我跟梅大义道声谢，我就不亲自上门了。梅家没有女眷，去了还得麻烦人家阿姨招待。”
齐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行。去了梅家，接下来几天我可能还要出席会议。真什么场面都不出现，对我们家影响不好。”
“我还是那一句话，多找梅先生商量商量。平时还是跟老程他们几个聚在一块合适，他们几个人心正。”
齐老立马咳嗽两声，随即向老伴使眼色。
现在已经是满城草木皆兵，一些原本就是无心之语，只要不适宜，就是在家说说都随时有危险。
谁知后勤派发的阿姨与勤务员想不想借机立功什么的？
不好混啊~
第740章 想说什么？
书房，还是齐景年熟悉的书房。可也少了不少摆设，更是少了大部分的古籍字画。剩下都是些时下最为正统的。
在姜家，他坐了足足半个小时，听他小舅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好在能与外祖母通了电话。
用过晚饭，不用他开口，他祖父也让他进书房。
橘黄色的灯光下，齐景年听着祖父大致讲了一遍最近的局势，自家的，还有一些熟人的情况。
甚至讲到最后，他祖父扩展开口的人员，已经包含那些未曾谋面，却早已耳闻的几家情况。
齐老越是说的详细，齐景年听得更是越发觉得局势对于他齐家这样的家庭，未来不容客观。
从开口说这些，齐老倒是没想小孙子给出什么建议。毕竟孩子再沉稳再聪慧，年龄摆在这儿。
之所以说这么多，老爷子是怕小孙子回京万一面对某些不安好心的人有意刁难时，能有个心理准备。
从件件事情，重重迹象上，齐老就是向小孙子明确一点。咱们家齐家人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说者有心，听者也绝对不会无意。
齐景年默默听完祖父之言……结束之后，他站起身帮齐老爷子倒了杯水，自己则走到门口速度拉开门。
见确定无人在窃听，客厅内更是有他祖母有意坐在面对书房的沙发上，他这才合上门又快步凑到窗口。
这一期间，齐老也同样的默默无声。一双睿智的老眼跟着小孙子在转动，自己挪到一侧沙发椅子上。
“爷爷。”
“坐。”齐老反常地没有指着对面的沙发椅，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扶手，“窗外就是个死角，安全。”
齐景年点了点头。
作为齐家时常谈论大事的书房。
除了必要的隔音效果，唯一的窗户外面一角肯定是有做过处理。比如一些容易藏身的树木就被移走。
他最后又去观察窗外，也是为了谨慎起见。就是他耳力再好，四九城也不是没有大内高手。
“想说什么？”
既然决定开口，齐景年就没想磨叽。他坐在扶手上，倚靠在老爷子的身侧，脑袋凑近了他耳边。
“爷爷，你先听我说完，等我说完，你再问我。”
“行。”
要谈到关小竹的玄幻事，齐景年自己深信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他不确定祖父是不是深信不疑。
为了让老爷子重视，齐景年就挑了一些事情讲述。他先以马六屯进了一支检查队伍为切口。
再倒回去谈起之前关小竹的异常之处。比如谁也不知她为何在事发前，就阻止她父母开垦菜园子。
比如谁也不知她为何在事发前，非要阻止她母亲买鸡鸭鹅的幼苗，甚至还劝父母没必要再料理自留地。
从这种种迹象，加上平时一些言行举止的观察看来，齐景年就说了他心有怀疑就连夜抓人审问。
当然，他是不会坦言在老马家的祖坟，而是先了一处安全的山坳。还有关平安兄妹俩一起行动。
自然的，他也不会说些血腥事儿，倒是没隐瞒将人家小姑娘的一脑袋头发刮成鬼剃头，成了小尼姑。
总之虚虚实实的这一类在前世，他齐景年身为穆休也好，齐景然也罢，玩得是相当的溜儿。
之后才是重点。
为了铺垫，好悬没让他渴死。
喝了口水，齐景年放下杯子，也没去与正皱眉的齐老解释。言归正传，接下来他开口的内容才是至关重要。
重要到能让齐家少走很多歪路，能避开种种危机。要是齐老是位留恋权势之人，没准还能让齐家进一个高度。
当然，如今的齐老就是再进已经没什么必要。总不能将几位老伙计都给挤下来，你就是让他干，他都下不了手。
最多，最多维持现状的同时，找机会将下一代的齐老大，也就是齐建军他老子趁机提拔到安全地带。
因而，齐老爷子从最初的质疑，到迷惑，再到将信将疑，一直到现在小孙子蹦出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态。
老爷子突然就稳住。
“爷爷，我都说好了。要是我推断出来的结果成立，能给我们齐家带来极大利益，你是如何想？”
齐老沉吟片刻之后，缓缓地摇摇头，“先不说能不能成真。景年，知道爷爷当初为何选择入伍？”
“我们齐家祖上一直是武将。”
“那爷爷当时为何不投靠那一派入伍？那个世道你没见过，有点权势的人就能不把人的命当回事。”
齐景年若有所思地看着老爷子。
“爷爷小时候很喜欢听村里的老人讲古。记忆里最深的一句话就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等进了队伍成了小兵。渐渐的，爷爷就懂小时候听过的这句话更深面的意义。现在就老百姓当家作主。”
然后呢？
齐景年蹙了蹙眉。
“你要知道这江山不是爷爷，也不是你那些熟悉的爷爷，不是我们这些人打下。而是满地的尸体堆出来的。”
“相比起那些烈士，我们齐家。不管是爷爷，还是你大伯，已经得到超出的回报。现在有机缘，最多只能避险，绝对不能投机。”
“你这么小要是心里只有利益至上，你就愧对你爸。难道他当年不知当兵危险？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爷爷，我明白你的意思。”原本他就以试探之意确定他祖父的态度。现在好了，老爷子担心他学歪了。
齐老拍了拍小孙子，“爷爷知道你好意。这件事，你就权当没听过。关家……你关叔是不是也知道？”
“是。他让我们仨人除了他再也别告诉第五个人。不过，我后来有跟叔提过想告诉你一人。”
“他怎么说？”
“没吭声。”
“那你还说，不知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
齐景年笑了笑，“叔没反对就是允许，他默然了。”
“他不怕爷爷知道抓了人回来？”
“没必要，就是有重生一说。她那个前世也不过是一位在山沟沟里长大，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姑。
就是后来出去打工，也被局限在小县城的私人作坊，个人见识非常有限。被我稍稍一吓，什么话都抖出来。
我觉得没必要抓她，再审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咱们家要是一动，很有可能被暗地里盯着的人抓住把柄，反而坏事。”
第741章 您老想我亲自告诉梅老？
他齐家不想掺和，也不想白占这份功劳，可对于某位以国为重的老狐狸来说，也许就是好事呢。
齐老朝小孙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可未必。什么人到了有一个人手里，骨头渣子都会被炸出来。”
“谁？”
“想不想小平安给当你小媳妇？”
“爷爷！”
齐老立马畅笑出声。
屁大点的孩子还真想要小媳妇呢。
“傻小子，一直关关，关关的，谁能瞧不出你这点小心思。现在就有现成的能拉近咱们几家关系的机会。”
“您老想我亲自告诉梅老？”
“还算脑子好用，随我。”齐老拍了一下小孙子的脑门，“说实话，人到你梅爷爷手上可比咱们有用。”
没准老梅能借机向一号提出结论，这一波的风浪能快速平息。于国于民都有利，就是起不了效果，也问心无愧。
“我没跟关叔商量，会不会不好？”
“你先跟爷爷说实话，你关叔跟梅大义关系如何？”
“好。”
“好到何种程度？”
这能瞎白话？齐景年笑了笑，“关叔那人，就是来个普通的客人，他都会很热情。义爷爷还是关婶的干爹，自然非常好。”
“那就行。”
齐景年迟疑一下，朝齐老笑了笑，“爷爷，我觉得最起码为了尊重，怎么也得先征求关叔的意见。”
“行，你去打电话。”
齐景年瞟了眼闹钟，“现在我表大爷早已下班，打电话过去根本没人接。等明天一早吧，我会想法子跟关叔通上电话。”
齐老沉吟片刻，“明天我跟他说两句。你过去待了那么久，我这当爷爷的可得好好感谢人家小伙子。”
“好。你会喜欢上关叔的。他为人很有古代侠士风范，很直率，不会跟你玩什么虚情假意那一套。”
“能生出那对龙凤胎的，差不了多少。梅大义这人……他眼光可不低，一般人留不住他待了这么长时间。”
齐景年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明天电话接通，记得提醒我邀请人家猫冬过来做客。”
“好。”
“你外婆那……”
“除了你，我不会对外再说那件事。”
齐老暗暗叹了口气，拍了拍小孙子，“放心。你外婆这次特意拉你外公去度假，她就不是一般人。”
“我知道。”
“她还让你小舅特意退了一步；又调走你二舅一家人下基层；现在就连你大舅都申请到偏远地方。看出你外婆的布局没有？”
“以退为进？”
“对。之前夏家的事情闹得太多，受害者的身份比较特殊，不宜闹大。让上面有些人很不满意。”
“谁呀？”
“说起来又是一笔糊涂账。”今晚谈心颇佳的齐老稍一犹豫，还是将关玉莲的身份说了一遍。
听完，齐景年问道，“那丢的孩子呢？”
“夭折了。”
是个人听到都会第一句问出此话，齐老说着说着现在也有些顺嘴。“有那样的父族，想来那孩子也急着再投胎。”
“嗯。”
“好了，别去关注这些。你外婆一出声就调动你二舅一家子去缰省，离夏家下放的南疆不是一般的远，姜家跟夏家也算断得干干净净，以后别在你舅舅提起。”
所以一动不如一静，他外祖母既然已经安排妥当，他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让二老心起波澜。
他外祖父毕竟不是他祖父。一位以家族利益为重的老人一旦有机会，将来的后果会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如今就挺好的。
“明白。”齐景年迟疑一下，“爷爷，我二舅家的大表哥怎么会答应去缰省？”那可是志气不是一般高的大学生。
“刚好大学停课，有人揪着他外家问题不放，他不走也得走。还是你外公出的力，进了什么兵团。”
“当兵？”
“种田。”
“也是，再如何申明断绝关系，影响还在。”
想入伍当个小小兵，以他外祖父的权利人脉，应该不是问题。但要想往上升的话，正审就通不过。
“就不怕担心影响到你？”
齐景年摇头笑了笑。他怕什么？前一世没有父族帮他铺路，这一世的身后可站了一大堆的亲人。
如他一提关小竹，他祖父立马就想到梅老。老爷子何曾不是已经替他这小孙子的将来在布局。
齐景年暗暗苦笑摇头。
幸好他做事一直习惯凡事爱留一手。说一千道一万，年龄是一道槛。就如他的关关所言，想老人宠你，你就要装傻。
想与关有寿通过电话，不是一般的麻烦。
好在接通他表大爷谭书记的办公室电话后，对方能直接找五叔程浩，然后由五叔骑着二八杠赶往马六屯。
等齐景年听到电话筒那一头熟悉的声音时，距离早上的第一通电话，时间才刚刚过去两个小时，可见速度有多快。
“咋啦？是不是要回来？让你义爷爷立马给你买票，叔去接你。”
听这话意，齐景年心里一暖。这是担心他家里遭到不测，让他快回去避祸呢。“叔，我没事，现在就在家给你打电话。”
“小兔崽子！你个熊小子！真欠揍！你五叔满头大汗跑过来话也说不清，差点吓死你叔我了……”
齐老还没等电话那头的关有寿埋怨完，顿时畅笑出声的同时，立马抢过小孙子耳边的电话筒。
“叔，是我爷爷，我爷爷抢走电话了。”
不用你个小兔崽子提醒，就那如雷般的笑声，还是待在你家，又待在你身边，他得有多迟钝回悟不了？
“老爷子，您好，我是关有寿。你喊我老三就行。”其实吧，他私下里不是很喜欢别人喊他老三或者三儿。
“好好好。我就喊你老三，这个顺口。老三啊，齐叔跟你说啊，咱们都是自家人，我就不瞎客套道谢了啊。”
恨不得揉耳的齐景年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步。谁让他祖父此刻非常激动，声音能堪比高音喇叭。
“哎……齐叔，就是这个理。您老今儿个没上班啊？”
“是啊，就等你电话。等猫冬一定要抽空上家里啊。家里不光小军常念叨你，你齐婶都让我喊你快过来。”
关有寿差点笑喷。
老爷子说的齐婶一定是指齐老太太。就是不知有朝一日遇上哥们的娘与老太太婆媳俩人在一块，他又该如何称呼？
第742章 想不通为何改了主意？
电话挂掉后，齐景年并不急着开口，瞥了眼陷入沉思的齐老，轻手轻脚地沏了杯温开水。
祖父暗示他不准提起关小竹，权当安全到家的问候电话。他不意外，这才是他了解的老爷子。
睿智、仁义。
齐老接过小孙子递来的水杯，喝过一口水之后，他笑道，“想不通爷爷为何改了主意？”
说一切皆在他的掌控内，会不会挨揍？揍倒没什么，怕就怕以后再也没有一心为他谋划的好祖父。
齐景年果断点头。
关关说了他才九岁，虎不拉几的人才会将自己当成十九、二十九……甚至四十九的老头呢。
大道至简的道理。
“听到关家小子，咳咳……”齐老清了清嗓子，“听到你关叔第一句话，爷爷就知道想错了。”
“爷爷，你不会错，有也是我做错。”
傻孩子……齐老招了招手，搂过倚靠在他身上的孙子，“爷爷差点当了坏榜样教坏我的小景年。”
被老爷子轻拍着的齐景年有这么一时的恍惚，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爷爷听得出好歹，你关叔是真的将你当成自己孩子。来接电话的路上，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驱凶避吉是人的本性，他反而第一句话就是让梅大义买票，说明为人心善；让你跑到他那，还不放心要亲自去接你，说明他知道危险。”
“你现在还体会不到万一真有天咱们齐家倒了，他这一番心意有多珍贵。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
说着，齐老摸了摸小孙子的脑袋，“爷爷会让你大哥带你去周围走走看看，你要好好用心去体会。见多了，你就懂了。”
“好。”
“人家既然真心实意对你，爷爷就不能给人家添麻烦。不管怎么说那是他的亲侄女，咱们齐家人就不能恩将仇报，懂不懂？”
“明白。”
“就是有天大的好处落在你头上，也别去眼红。做人最难的就是无愧于心。爷爷不想你将来面对你关叔有心虚的那一天。”
齐景年认真的点了点头。他祖父的口才比不上他祖母，说的无关紧要的话有些多，但话里的诚意都差不多。
他能理解，也很高兴。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既能保证祖父知情，又能让他不会对关关不好交代。
不过……
齐景年眼神一凝，笑了笑，抬头看着齐老，“爷爷，那今晚咱们去梅爷爷家，是不是我也不用说那件事？”
齐老沉吟片刻，不答反问，“你觉得你关叔跟你大哥相比，谁聪明？”
那还用得了说？
当然是他关世叔。
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好不好？
齐景年停顿一下，笑道，“差不了多少。我大哥小了关叔几岁，等他有孩子更会面面俱到。”
那就是关家小子比大孙子要聪明的多得多，齐老忍俊不禁轻笑，缓缓地摇了摇头。他要没记错的话，俩人都差不了五岁。
“能让你叶爷爷看中的姑爷，不奇怪。之前你叶爷爷过来，每次提到他这个姑爷就夸了几次。”
齐景年想起叶五爷来关家与众位老爷子相聚的情景，很难想象得出叶五爷在他祖父前面是如何夸赞。
“以前光听人，没见过，也没接触过，但爷爷知道你叶爷爷这人。他连亲儿子都从来不夸一句反而夸姑爷，应该是有点料。”
不是的，叶五爷最爱显摆的是他老姑娘。这一点，齐景年他不止亲耳所听，更是亲眼所见。
“现在电话里这么一交流，果然是个聪明人。”语气真诚，回话坦然。他有意拐进敏感话题，那滑头就避开不谈。
这还不是难的，难就在他很是自然，更不会让他这老头子心有不满。难不成东北就尽出人尖子？
齐老想起离自己右边不远的周家，想起同样来自东北的周孝正翁婿俩人，再想起关有寿，他莫名地想笑。
自然，老爷子也笑出了声。
“他们气场很像。也不对，应该是你周伯伯跟你关叔的气场更像。他们都是属于那种内敛不喜张扬，可咬起人不死也得残。”
齐景年顿时一怔。
“好在你关叔这人聪明是聪明，但心也正。现在我接下来要说的，除了你奶奶，就是你大伯，你也不能说。”
齐景年轻蹙眉头，还是没开口而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爷爷怀疑你梅爷爷之所以让梅大义送你们去东北，是他看中了你关叔。为什么我这么说呢？”
果然，他祖父能坐在高位，少不了心眼。
“我跟你梅爷爷提过两家结亲，是你跟小平安。当时爷爷还提了等将来你们大了生的孩子给他挑一个姓梅。”
难怪后来梅老对他眼不眼鼻子不是鼻子，却又反常地对他好了很多。更是会兴致一来就提点一二。
“你梅爷爷是什么人？狡狼，比老狐狸还凶残的狼。虽说他对这门亲事态度不明，却跟我们家越亲近。”
不！至今梅老还是将他当成备选之一。
“就这一点来看，你梅爷爷不光跟你叶爷爷关系相当好。除了干闺女，干女婿也进了他的眼。”
那是肯定的，你是没见过义爷爷对关世叔的那股子疼惜，让他都不得不怀疑这才是关关的亲祖父。
“你爷爷我活了这么久也不是白混的，自认眼不瞎。你梅爷爷不说，你就当不懂，好好表现。
能经你梅爷爷调教出来的孩子不会差劲。不说小平安，就是浩然的将来差不了。加上你关叔这人。
只要你结成这门亲，将来就是爷爷不在世。左有你大伯，右有你大舅，后面还有你关叔，能保你一世无忧。”
齐景年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感动不已。能为他谋划到如此地步，普天之下也就是亲祖父，他何其有幸。
爷爷，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好，我听爷爷的。”
“乖孩子。”齐老拍了拍小孙子脑袋，“放心，你奶奶已经想好。等小平安大点，她会亲手教她。小丫头长得又好，绝对是良配。这么好的人选，咱们得先捞到自个碗里，懂不懂？”
“其实关关不用教的，她现在就很好……”
还没等齐景年话落，齐老爷子放声大笑。他四个孙子，还是小孙子最机灵。这么小就挑好小媳妇。
“走，收拾东西，上梅家！”
第743章 没为难你吧？
那厢关有寿挂断电话，与谭书记寒暄几句，趁着有人敲门上交什么文件之际，他立马告辞离开。
出了公社大院的门口没多远，关有寿不意外地见到程浩也独自一人推着辆自行车树下等候多时。
“咋不待你的办公室里午休？”
“别提了，最近我要了外勤。”程浩是一脸一言难尽，“三哥，人家找你干啥？没为难你吧？”
关有寿下巴一扬，示意他骑着车子，俩人先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虽说大响午的没几个人闲溜达，可疯子也不少。
程浩还以为哥们能找什么安全地方，他无语地跟着停好车子，又跟着进了公社那间邮电所。
“同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关有寿见其中一位正在看报纸，赶紧上前，递交小条子，“我要打个电话。”
小条子上不光有电话号码，还有地址和联系人。关有寿不知公社邮局的规矩会不会比县城的还多。
担心对方会问东问西，索性他就来个光明正大。有他义叔在京城，接电话也方便很多，不像往常要等先生下班都是夜晚通话。
果然，对方男同志接过纸条，还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眼他，目光最后还停滞在他上衣口袋别着的徽章上。
咋滴？
羡慕也没用。
这里的邮局毕竟简陋，不像省城的，接个电话还有小隔间。还要等对方先接线连通转了转，最后的最后电话筒才到他手上。
“义叔？”
“是我，我一听刚才接线员的口音就知道是你。电报收到了没有？现在多热，怎么不等晚上打电话？”
“还没收到电报，应该是快了。刚才小北跟我联系，正好给你打给电话。路上吃得消不，家里可好？”
“好，都好得很。你在外面小心，孩子们都没跟你过来？”
“是，都跑出去玩了。”
一旁的程浩见哥们通上电话，他就上前跟人家同志东扯一句西扯一句，扯着扯着俩人说话越来越小声。
仔细听的话，程浩已经答应给对方搞枚像章。可见能与关有寿结拜成兄弟的，基本上全是心眼多的不得了。
接通一则电话很慢，但电话通话的时间很短。倒不是关有寿怕话费不便宜，而是在电话里能暗示的已经暗示，剩下的该说的都已经说过无数次。
现在小北那孩子，包括齐老爷子都没在电话里提起三丫头的异常，就看他们见到先生后有何反应。
从私心来说，关有寿还是赞成先生的想法。小侄女的秘密一旦掌控不住，暴露于上层人的眼里，水只会越来越混浊。
大公无私的有，可哪里都少不了浑水摸鱼的人。普通人还好说，怕就怕身处高位的人***无穷尽。
真要到了某一天，哪怕为了护住马六屯一方安宁，该牺牲的，还得牺牲，哪怕由他来亲自动手。现在不行，能少一事是一事。
他关有寿只是个普通人。
受不了秘密越挖越深，遭到不公平对待；更受不了一旦出现意外，有人会将目光聚集在他的平安身上。
“走吧。”
“好嘞~小李，明儿个见。”
哥俩回来时，再从自行车下来的地方才是偏僻地方。
“咋回事？有人针对你？”
“也不是。”程浩皱紧眉头，“三哥，木头找你了没有？他那个厂子现在闹哄哄的，特别是他那个财务室。”
“他媳妇那个啥亲戚如今咋样？”
“还稳得住。就是人家还稳得住，他想动一动。”
“那是想好去哪儿了？”
“没。这两天他加班，说是想找你商量。”
关有寿沉吟片刻，猛地踢走脚下一块土疙瘩，“让他先听媳妇咋说，别急着动。真到混不下去，还有咱们哥几个。”
“好，我晚上去一趟他那。”说完哥们的事情，程浩松了口气，接着笑道，“废品站那活，你咋说？”
“你嫂子太老实，不合适。”
“也是，媳妇还得放在自个眼皮底下安全。”
“你想多了。”关有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看他们几个谁要。虽说埋汰了些，也算吃上公家饭。”
“要不要给你家老四？拉一个打两个正合适。”
闻言，关有寿撇了撇嘴，“有些人得陇望蜀，没得一片好心反遭蛇咬。给他还不如直接扔了不要。”
程浩立马摇头，“那可不行。你不要，大中和大发俩人也不要，那我真让我大哥家的老二接了？”
“行。我们几个也觉得给你侄子合适。你爹让你接班，你回你大哥一个人情，这买卖公平。”
对于公社废品站一个空缺，说实话，关有寿没什么兴趣。要是供销社的工作，他争也要帮媳妇争一个。
哥俩又对公社目前的局面进行探讨一番，各自确定一些想法之后，各自骑上自行车挥手离开。
见该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完，关有寿就想打道回府。
可有时就这么巧。
“三舅！……关三舅，是我，你慢点，我正要找你。”
关有寿一个急刹车，打量一圈，目光扫到李长乐正气喘咻咻地扶着膝盖，他忍俊不禁地乐出声。
但关有寿自认还是厚道的，他立马急踩了几脚，骑到李长乐身边，大长腿一踩在地面而停下。
“选好日子了？放心，那天就是下刀子雨，我都会上门喝喜酒。”
“挑了挑，最后还是定在十一国庆节。”李长乐把住他的车把手，“三舅，你先别急着走。跟我上家里坐坐，我爷爷找你。”
关有寿打着哈哈，“下次，下次一定去拜访老爷子。”为何请他什么？彼此心照不宣地都明白着。
之前他之所以给李长乐张罗票券，是看着这傻小子对他闺女不错的份上，可没想老李家什么感谢。
“不行，我老婶正要找你。”
“等你老叔休息，我再去？”
李长乐立马得意地咧嘴一笑，“就知道你会说这话。正好，我老叔昨晚半夜三更回来，今儿个没上班。”
“……”
“走吧~三舅，正好有你的电报，我没带上身上。”
看来还真非去不可？
“行，我正好找你老叔谈点事。”
既然决定要上门……
关有寿倒是不为难人家傻小子。果断拍板让他坐到自己后面，踩着“风火轮”就朝老李家进军！
第744章 听听…… 亏心不？
迎着烈阳而去，再到踏着彩霞而归，关有寿还是先到队院。还没到傍晚下工时间，除了赵传元一人，全上工去了。
要说这当会计的活，还真是肥缺。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每天都能算十个工分不说，偶尔想出去逛一逛，就能去公社听听会议。
当然，出了公社又是两回事，就如之前他去省城。但是吧，每个月有一天的休息日，完全就可以攒在一块请假。
说实话，关有寿觉得就这份工，比去省城上班还好。好到他心虚，好到他理亏，好到不忍心存占大队便宜。
尤其是比起兢兢业业的赵传元，关有寿是每次一出门再一回来，内心都要进行一番自我反省。
“回来了？咋说？”
听听……
亏心不？
哥们耗子跑过来当众只说事关统计工作，书记有请。这哥们是搞得找个借口都是冠冕堂皇的，可骗不了自个不是？
关有寿笑了笑，“就是打打下手。你知道的，真要是检查统计工作，公社里有专门的干部，论不到我。”
赵传元斜了他一眼，“谦虚了吧？谁不知道你是算盘珠子。不会是关于今年秋收的征购粮定量吧？”
听听……
还没人信了。
“真不是。”关有寿停顿一下，“倒是出门前听人说现在就要开始安排秋收进各个生产队的监督人员。”
而这监督人员的人品好坏，或者说工作态度如何，就与生产队征购粮定量的工作息息相关。比如三五人进驻队里，可其中一位就是瞧不上你们队，他就是觉得你们队今年能达到丰年。
咋办？
其他几位同志也会附和，尽量避免同事之间不和。有想打小报告的有关人员，他也会到回公社后再向上级汇报。
可汇报之后，更麻烦。
孰是孰非？
只能用事实证明。
于是就重新派人进队里核实检查，账目也检查，私下底也要调查。时间呢，折腾来折腾去恰恰好在农忙期间。
如此一来，但凡不是出现错误超出容忍范围，没有一个生产队会希望公社里较真，耽误秋收。
因而，关有寿提供的这个消息可说非常关键，却也可说不是非常重要。端看个人的看法和思想。
现在的老百姓淳朴着呢。
每年要交多少征购粮，从马队长任职以来真是没打一个岔子。就是其中一年差点掏光仓库，他都咬牙认了。
用他的话来说，人要感恩。
至于感恩谁？
自然是赶走鬼子，剿灭胡子的新zheng府。
好在这几年他的上面还有位家世背景红通通的谭书记。人家是真一心为民，就这样的背景，他要是为脑袋上的乌纱帽早就混到省里。
有这么一位父母官，是红星公社之幸，也是红星公社的不幸。
比如再一层的上面有什么指标奖励下发，就只能落在先进的公社，你们就是想要都没戏儿。
不罚已经是奖，还想美事？
言归正传。
关有寿既然告之赵传元，他就不会隐瞒上面的两把手。
因而见没什么账目要他登记入册，与赵传元瞎扯两句之后，关有寿就去田间地头找马大队长与赵支书两位大佬。
人家更淡定。
行，你们牛！
尽了心意，关有寿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急着离开，而是接过好兄弟马振中手上的锄头先干活。
别看人与人一旦争地盘闹得头破血流的，这庄稼与杂草争生存也是丝毫不逊色。一两天不铲草，立马减产。这年头连草都不容易。
“你不先去换一身？”
“不用。”
他的旧衣裤本来就不多，后来又添了补丁，闺女就拆成破布条纳鞋底。名曰她想练手都找不着破布。
关有寿想想补上一句，“我这身就是旧的，你瞅都打了六块补丁。”是啊，胳膊肘两块、屁股两块，还膝盖来两块。
你已经能上天！
马振中觉得自己好兄弟已经凶残到不要脸。别人能不知，他能不知小侄女送给他的一身短袖长裤也刚刚好六块补丁？
造孽哟~
好好的一匹布，用板刷使劲刷，一直刷到变色，又裁了放在酷暑烈阳下暴晒，你以为这样就结束？
反正花样儿多得很。
一想到小侄女，马振中撸了一把满脑门的汗水，拽住草帽的左手对自己使劲儿地扇了扇，“今儿个咋没瞅见我闺女？”
“滚犊子！”
“行，我干闺女。”
“呵~”
“我侄女。”
“最近小脸蛋都晒到蜕皮，瞅着要中暑，我让她先歇两天。怕坏丫头偷溜，特意让她娘在家看住她。”
马振中发现自己居然无言以对。
也是，边上还有不少人呢，哥们会说实话才怪。可他还得附和不是？“确实如此，小丫头最近可带咱们屯的孩子采了不少草药。一帮子小毛孩比咱们大人还能干。”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不孬，都是好孩子。”
是啊，我家最小的明河连路都没走稳……这不就非闹着要参加小队伍，整一个又是小钱串子。
关有寿可不心虚，但说完还是担心地瞥了眼云山方向。最近一家之主好难当，他媳妇都开始拐闺女溜进山。
云山深处的某一个地方。
“娘，咱们该下山了，迟了回去赶不上我爹和我哥吃饭。”
低头捞鱼的叶秀荷头也不抬，“马上就好。你爹他最中意山上的鱼，他嫌河里的有股子泥味儿。”
“要不要再给你一粒药丸子？”
“够了够了，你爹制药不容易。”
都是失败品。她再捏碎加池水捏成块，搓一搓就行。不要太容易哟~关平安抓了抓脑袋咧嘴一笑。
“等下过雨，你带上娘，咱娘俩进小山谷多晒些蘑菇木耳。”
“下过雨山路更不好走，最少要待一晚，我爹肯定不答应。娘，你瞅这样行不？我采了带回家。”
“不行，会被人瞅见。你想去哪儿，必须带上娘。”
那她岂不是前有哥哥盯着，后有娘盯着？
“你不上工啦？”
“最近活少，你爹让娘多歇会儿。今年不等过了八月节就得秋收，那会儿就是想歇都没得歇。”
“今年你能不能不当主力？”
“傻孩子，哪能挑肥挑瘦。别想让你爹出面啊，免得回头传出闲话坏了名声。”
名声是啥？
又不能吃。
第745章 你老有学问的
担心来个人串门就见到？
山人自有妙计。
让关平安偶尔带她娘进小山谷没什么问题，但要时不时地过去，甚至雨后进山，绝无可能。
不提她有小葫芦，就是深山哪有那么好闯的。她一个人进山还能自保，万一让她娘出点意外呢？
关平安绝对不允许自己出现这样的误差。她可忘不了上辈子最亲的二老前后离世，那快要窒息的绝望。
既然她娘想晒山货，又不能让外人得知。那空荡荡的后院多堆些几垛柴火，不就遮住部分？
与大家同进同出的关有寿终于下了工，挥手谢绝马振兴他们几个今晚上队里乘凉的邀请，他往自家还没走几步……
“闺女，你在干啥？”
忙得一脸都是泥巴印的关平安抬头咧着小嘴就是傻笑，“爹爹，我想挪一挪咱们家周围的果树。”
闲得嘞~
“又是想干啥？”
“太挨着咱们家院墙，尤其是后院外头的一大圈。那些淘小子都爱爬树，一爬上来就瞅见咱们家。”
关有寿抽了抽嘴角。
“爹爹，我义爷爷咋没给我报个平安电报呀？”
何止电报，电话都接通了。但……要他说？还是算了。一提起电话，闺女的小丫头又想出门转传。
“行了，别折腾了，看到就看到，反正又没啥见不得人。”关有寿拉起自家闺女，“瞅瞅你脏的。”
现在是没什么见不得人东西，不代表以后就没有啊。她现在这么卖力不就是想她娘开心嘛……
“爹口袋里就有两份电报，走不走？”
“走！”关平安豪迈地小手一挥，“我爹让我往东，我绝对不会往西；我爹让我杀鱼，我绝对不去抓鸡。”
“尽会耍嘴皮子。”关有寿是摇头直笑，“那你说说看，今儿个跟你娘都去哪儿？响午就没见着你们回来吃饭。”
换成其他人家，一日两餐还好解释。可他家又恢复了一日三餐，要说响午吃过？锅里的饭菜都没怎么动过。
“就在山脚下稍稍过去那么一点点。爹爹，你放心好了，有你闺女在，一定能保住你媳妇。”
说话间，关平安正好高抬小脚丫想跨过门槛。关有寿立马趁机压住闺女两小肩膀，看着她吃力地又抬了抬短腿……
“哈哈哈……”
“爹爹，你真坏~”
叶秀荷听到动静走到院中，面对大门口的一对爷俩，跟着忍俊不禁轻笑出声，“好了，别逗她了。”
“娘，你知道为啥我老长不高不？”
关有寿松了手，拍了一下闺女脑袋，“你还有理了？”
“本来就是。爹爹，你是不是故意把咱家院门的门槛搞得高高的？我瞅我马大爷家就没这么高。”
“没听过一句话，你家的门槛实在太高？”
“是这么用的嘛？”
“当然。”
“爹爹，你老有学问的。”
听着他们爷俩耍嘴皮子，叶秀荷失笑摇头，转身快步进外屋地。不会儿就拿了换洗衣服出来。
“毛巾脚布都挂在澡房里头，趁着这会儿上面桶里的水被晒的不烫，快去冲一把。要不要娘帮忙？”
“不要，我都是大姑娘了。”
“对，一米姑娘。”
“爹爹~”
“你娘都不敢自称大姑娘。”关有寿朝媳妇笑笑，斜倪着闺女，“你个小不点居然敢自称大姑娘？”
“我娘是小媳妇。”说完，关平安乐得咯咯直笑，抓着自己的换洗衣裤，她是撒腿儿就往澡房跑去。
“熊丫头。”
“今儿个遇上喜事啦？瞅把你乐呵的。”
关有寿乐呵呵地点了点头，目光朝正房打量，“咱们儿子呢？咋到现在还没回来？比他老子还忙。”
“刚刚有跑回来一趟，说是要先去一趟铁蛋家开会。就小明河跑都跑不快的，还在后面闹着要跟。”
关有寿抽了抽嘴角，无语地摇了摇头。随即他立马从口袋内掏出被汗水有些浸湿的两份电报递给她。
见状，叶秀荷接过笑道，“是义叔和小北给咱们家拍的电报？”
“对。”
两份电报内容非常少，大意就是已经安全抵达，特此报个平安。关有寿有意等了一会儿，倒是想起一事。
“那本红本本（避讳词）的内容，你现在能会背的有多少？”
叶秀荷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是在三十七页。”
“已经相当不错。欢喜她现在才背到三十五页。”当然是不可能的~他老妹儿的记忆力可比媳妇赢多了。“有空多花些时间在这上面，听说很有可能还有个比赛的机会。咱不争这个光，怕就怕到时会要求大家都必须会背。”
所以与其有时间和闺女上山，还不如将时间花在这上面。关有寿怕媳妇不重视，又继续说道。
“前几天在省城就一出门，不管是在什么场合，人人都是先开口就是用到里面的语lu句子。我原本以为咱们公社没这么严，今儿个去了一趟，发现也是如此。这是大趋势，不得不重视。
听欢喜说她供销社里来个人买东西都必须先要来一句，不然有票有钱都不卖。敢闹的话，有单位的给单位处分；村里的话……”
“咋样？”
“交给队里处理。严重的话，要写检讨上交公社；轻的话……”关有寿顿了顿，“分配最重最累的工种，工分还不能按正常评定，以后视表现再议。”
“这么吓人啊。”
“是啊，成分好的，也绝对不容许思想不过关。”关有寿说完，瞟了眼大门口的方向，附在媳妇耳边，嘀咕几声。
叶秀荷顿时大惊失色，脱口而出，“啥？死了没有？”
关有寿安慰地拍了拍她，“跟死也差不了多少。以后三九天挖沟渠修坝啥的活，都是那一类成分的人干。”
同情吗？
肯定的。
可同情不过来，关有寿都能想象得到一旦自己身世暴露，会起多大波折。“别怕，还有你男人我呢。”
“孩子爹。”叶秀荷下意识地拽紧他的衣角，“那咱们没事就别出门，我晚上不睡觉也要背书。”
“没必要怕到这个地步。你还不相信我？”
抬头的叶秀荷紧盯着他的眼睛……稍许片刻，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信你！你说咋整，我就咋整。”
“乖！”
“那个……我大堂姐的事，会不会扯上我爹？”
第746章 大乌龙
关有寿听到媳妇这一句，丝毫不意外。那可是她亲老子，身外老姑娘先不评论她的受宠程度如何？
真要无动于衷的话，她也就不是叶秀荷。连他都要担心枕边人会不会有朝一日在背地里捅他一刀。
他之前一直没对媳妇详说叶秀娟的事情，更是没有详说那个毒妇对于夫家、子女，还有娘家的影响。
可不代表着他就没盯住事态的后续。
叶秀娟的第二任丈夫还比不起第一任男人。在以请她协助调查为名离开还没到一个月就递交离婚申请。
等叶秀娟的结果一出来，这一位也是狠人。为了尽快脱身，居然将妻子为子女谋划的暗财上交。
随后在他一位退伍的族叔帮助之下，立马带上一家子离开县城。连工作也不要，跑回老家农村。
倒是叶秀娟娘家那一房在叶家堡，有他老丈人叶五爷的保护，除了当弟弟的被带走调查一二，稳了。
但是到了这种地步，他老丈人就是不说。就凭大舅子有段时间频频上省城，也让叶家堡蒙上层灰。
有时不是在族谱上划一笔出嫁女就是断绝关系，再说谁敢、又谁能将世代传下的族谱公之于世？
好在他老丈人之前就有为了防着这一天的谋划，何况身上还有护身符。但很明显的失去再见上层的荣光。
真当他关家人能说杀就杀！说抢就抢！
原本要是没有出现老丈人三番四次想借义叔的手，死命想保住叶秀娟那个毒妇，先生是已计划好让大舅子恢复原职，好给自己留道助力。
可先生怒了。
他当姑爷的倒是想求情，但又如何忍心让义叔伤心。他老人家不报复叶家已经是看在他的份上。
再说，大舅子在叶家堡也不错。
唉……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孩子爹？”
“没事，你爹不是一般人。”
“真的没事？”
这话让关有寿怎么说？
他唯有肯定地点头。
“之前我回娘家，大嫂还在发愁立冬的事。你说会不会跟大堂姐有关？她又不跟我说实话，就说想上大学都没得上。”
“你爹咋说？”
“说在家赚工分也不错。你帮我琢磨还有啥法子没有，上了这么多年书真就下地可不是白瞎了。”
叶秀荷说出这话，看似向自家男人求助。但她倒没觉得关有寿有让她大侄子顺利去上班的能力，而是自认她男人脑子好。
别说，关有寿还真有办法。不用梅老他们出手，他今儿个不就直接推了废品站的一份工作？
可……关有寿自认有自知之明，他就是个泥腿子。“再等等吧。对长孙，你爹他不会没计划。”
“我爹能有啥法子，你别瞅他好像啥场面上的人都认识，可他不爱找人。你没瞅大哥他们哥仨就待在家里头。”
“……”关有寿好笑地拍了下媳妇的脑袋，也不知他丈母娘是怎么调教得出这么一个宝的。
叶秀荷怪嗔地白了他一眼，“我本来就不聪明，你可别再把我给打傻了。”
“谁说的！我媳妇是大智若愚，是真正的聪明人。瞅瞅你把咱家管的。媳妇，咱家现在有多少家底？”
被赞的叶秀荷推了他一下，“又来了，也不怕人听了笑话。嘘，跟我来。往后在外头别说这话知道不？”
真会口不对心！
瞅瞅这乐呵的。
关有寿瞥了眼拽住他胳膊就往正房扯的媳妇，乐呵呵地顺着她的力道，跟着她身后移动脚步。
叶秀荷藏钱的习惯自从上次检查队一来……她是再也不敢集中一堆。东一处西一处的，还真怕鸡蛋搁在一个篮子里头全被搜到。
好多好多钱呢。
咋解释？
何况财不外露。
这不，关有寿只见他媳妇一会儿上凳子，一会儿爬地上，一会儿又拍拍自己脑袋跑出房间……
瞧得他眼花缭乱的。
“要不我先去外面随便冲个澡再过来？”
“你不是已经随便擦了一把。”又不是娘们，这臭毛病真讨厌。叶秀荷颇为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安静点坐在那儿。很快的，很快就好。别动啊，我立马就好。”
说是这么说。
关有寿还真以为媳妇会很快的。毕竟是钱，又不是其他东西，随手就往哪儿一塞不是嘛。
可……
谁知这“立马”两字不是一般的漫长。
反正关有寿是一直就这么坐在一张椅子上。等要等的，倒是先等来他香喷喷的闺女屁颠屁颠地进了屋。
“爹，这是要干啥呀？”
“问你娘。”
“娘，你找啥呀？”
“嘘，小点声。还有两百块，我记得前两天就顺手藏在冬天的厚靴子里头，咋就找不着呢。”
看着被媳妇扒拉出来的一堆鞋子，关有寿拍了拍自己脑门，果断放弃拯救媳妇。“我先去冲澡，你慢慢找。”
“总归都在这些鞋子里头，很快的。”
信你个鞋！
关有寿立马快步出了房间。
捂嘴闷笑的关平安转了转眼珠子，刚伸出的手指头又缩了回来。随即她立马蹲到一堆鞋子前面……
“看，这不就是。”
“娘，给。”
娘俩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叶秀荷后知后觉地瞧了瞧自己手上包成团的手帕，又瞧了瞧闺女小手上的一团手帕……
“娘，你拿着啊，我再找找。”
“咋回事？我记得就……”
关平安立马打断，“哎呀呀~这也有。娘，哥哥的靴子里头也有。”话还没说完，她里面又是往叶秀荷前面的地上放下一块包成团的手帕。
“等等，闺女，先等等。”
等啥呀？！剩下的厚靴子可是只有两双，再等岂不是没机会！关平安麻溜儿地抓起眼前一只大靴子。
小手往靴子里头一塞，她立马又是再来一句，“呀，娘，你的记性真不好，这里头也有包东西呢。给！”
这次关平安是干脆利索的将整只大靴子往叶秀荷前面的地上一扔，也不等她娘有何反应，伸出小手抱过另一只大号的靴子……
“呀，娘，这里头也有一包东西呢。”
“嚯嚯，娘，这里头还有一包东西。”
“嘿嘿，娘……”
目瞪口呆的叶秀荷直愣愣地看着自家闺女接二连三的递来靴子……突然，她猛地大喊一声，“关老三，你死定了！”
啊？
啥意思？
关平安顿时懵逼。
第747章 我真没藏私房钱
“媳妇，我真没藏私房钱。”
“哼！”
“媳妇，我向你保证，我绝无外心。”
“哼~”
“媳妇，真的，我就是想逗你开心。”
“哼~~”
有门！
这哼声是越来越弱……关有寿心有余悸地偷偷揉了揉自己的右腰，朝叶秀荷讨好的笑了笑。
“你咋就不琢磨琢磨，你男人为啥突然问你咱家有多少家底？”绝逼是当时转移话题，自己没带上脑子。
“本来吧，从省城回来我就想跟你说，可不是瞅着你见着咱家添了缝纫机和自行车就不安嘛。”
是这样？叶秀荷狐疑地打量着自己男人的脸色，又瞧了瞧他一双眼睛。男人偷藏私房钱可不行。
“我就想缓一缓，等你缓过神再说。你担心，我也心疼不是？我想瞒你，藏哪儿不好藏，干啥藏屋里对不？”
啥？！叶秀荷立马竖眉瞪眼：“你还想藏哪儿？”
关有寿更是麻溜儿地举起双手，“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媳妇，我真要藏钱，随便在哪儿挖个坑不就成了。”
呵呵……你又不是没往屋顶藏过金子。就就去年，你就瞒着我藏了根金条。还有人家大中几个说溜嘴些啥？
三哥，那年要不是没有你……
老三，再跟我瞎客气，那我是不是要跟你先算笔账……
三哥，收下吧，真计较，咱们欠你的都还不清……
听听……还以为她真听不懂人话，真虎不拉几的呢。总归有啥啥的，给也给了，花也花了，还揪着干啥。
再说，换成没分家前，有再多东西往家拿都留不住……她男人脑子一贯好用，就没见过他啥时吃过亏。
关有寿可不知此刻对面他的媳妇已经再暗暗吐槽，还想了这么多。他是越说，越来劲儿，更是高抬起下巴。
“再说了，可你男人虎啊？有你这么好的媳妇，干啥要偷偷摸摸的对不？你瞅瞅我都故意藏在我自个靴子里头。”
还臭得瑟上了！！！
叶秀荷故意伸出右手，停在他左腰对面不远……“藏了闺女一只靴子、儿子的一只，就独独我的没有。”
哎哟，坏丫头！
你倒跑得快！
你倒也往你娘靴子里头藏钱呀！
躲在外面的关平安表示很无奈。谁让她娘亲一找钱，先对准她自个的靴子找。她可不是就慢了一步嘛。
背着重重的锅，关有寿只能使劲挣扎……他嘿嘿的先笑了两声，“哎哟……我想给你的惊喜，当然要塞进我爷仨靴子里头。”
这语气，这调调，好熟悉~~
叶秀荷果断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接着说。右手嘛，既然已经伸出，那肯定是不先收回来的。
“你想啊，你自个靴子里头都藏了钱，我再塞进去有啥好玩的对不？咱们一家四口一个都不落下，是不是好兆头？”
“好像有道理。”
“啥叫好像，是压根就是非常有道理。现在快数数咱们家到底有什么家底。媳妇，瞅见这么多一扎扎的，你高兴不？”
“还行。”叶秀荷说完，很是自然的将自己的右手放到炕上的手帕团上。
“我来帮你。”
哼~以为就这么完事？这次不把你吓唬老实，赶明儿又有钱又有貌的，想搭上来的野女人不要太多。
“还有钱藏哪儿？”
关有寿差点要晕过去，可也不敢晕啊。“啪”的一声，他立马拍了一下炕沿，“你还真觉得你男人有外心？”
被戳中心思的叶秀荷吓得缩了缩脖子，“真生气啦？我就顺口这么一说。没就没嘛，是你说你搂钱，我把钱的。”
“你，你……”关有寿竖着一根手指虚点着她，“你太让我伤心了。我关有寿是啥样的人？就是外人信不过我，你也不该怀疑。”
叶秀荷立马挪了挪屁股，凑近他身边推了推他，讨好地笑笑，“孩子爹，是我错了，下次不敢哈。”
心里一喜的关有寿更是双眼一瞪，“还有下次？”
“没了。”
“哼！”
“嘿，嘿……快帮我数数钱。”
“哼！！！”
“还气呢？我不是差点被你吓到了嘛。你说突然多了这么多钱，我又不知你瞒我在外头干了啥。”
“你就不能先听我解释？一上手就死命掐我。”
“我就轻轻一掐，真疼啊？我都没舍得下狠手再转一圈……嘿嘿，不气了，我给你揉揉哈。”
“你要答应下次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掐人。我是爷们，再疼都能忍，可不好看。这被外人瞅见了像啥话！”
“行~”
躲在外面的关平安可算松了口气，连连拍着胸口。想干点实事可真不容易，幸好有她爹挡在前头。
东屋，炕上的叶秀荷解开其中一包手帕，“孩子爹，加上你这次给的钱，咱们家大概有多少你心里有数不？”
有数个鬼！
关有寿头疼万分地瞥了眼炕上的手帕团。
你们娘俩都喜欢用同一花色的手帕包钱不说，当时他又没在现场。
谁知！
关有寿哈哈地笑了笑，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说了就没意思，还是你自个数。自个算，这是乐趣懂不？”
叶秀荷怪嗔地斜倪着他：“不怕我回头偷偷塞娘家啊？”
关有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扭头望向窗外。这会儿非得好好揍一顿破棉袄不可，瞅瞅你爹有多冤！
可他盯着前院，却不知某个小人儿早已又溜进外屋地。
“娘，我饿了。”
叶秀荷立马拍了一下自己的腿，“差点给忘了。孩子爹，我先去打粥凉一凉，你来帮我数好了。”
“不急，我给你放在盒子里头，等晚上了你再慢慢数。”
“也行。”
房门口的短门帘下，探头探脑的关平安见她娘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连忙避到一边。可吓死宝宝了。
“关平安！”
“嘿，嘿……”
叶秀荷掀起的门帘还没放下就立即转头，“干啥！是你自个藏了钱，可怪不着我闺女身上。是被搜到没法子才坦白？”
又来了！
我真藏私房钱，能让你找着？
关有寿急忙摆手，“哪能啊，我这不正想夸咱闺女。媳妇，天色真不早了，我响午饭就没吃多少。”
“等着，很快的。等儿子一回来，咱们就开饭。”
第748章 有爹的孩子
关有寿连连挥手。
去吧。
瞅瞅他是多好的爷们。
媳妇都快要宠得爬到他头上。
还有那个小豆丁，你又瞎转眼珠子干啥？
想藏笤帚？
没门！
关平安看了看跑走的娘，眨了眨眼，又扭头瞧了瞧炕上的爹，眼珠子一转，撒开脚丫子就往她老子扑去。
“爹爹~你真厉害~”
完了完了……就知道来这一招……关有寿白了一眼闺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盯着孩子脚下。
嗯。
看来很有必要将地上的破砖给换成水泥地。就他闺女这毛躁躁的性子，万一不小心磕到可该咋整？
“爹爹~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关有寿又白了闺女一眼，“这会儿再嘴甜也没用。招儿老了，你老子我就不吃你这一套。”
“好爹爹~~”
倒趟着两条短腿，一个劲儿的想要爬上炕的关平安狡黠一笑，扑哧扑哧地，就是爬不上炕。
“坏丫头！”关有寿忍着快要冲出喉咙的笑声，前倾着身子就是伸手拽起闺女，“你就坏吧。”
“因为我有好爹爹啊~”
坏丫头，熊玩意儿，坏东西！“总有一天，你爹我一定要把你吊在树上，用鞭子抹了盐巴，好好抽你一顿。”
嚯~嚯~
人一坐到她老子腿上，关平安立马双手搂紧关有寿的脖子，肆无忌惮的就是好一阵撒娇摇晃。
“停！你老子头晕！”
乐得咯咯直笑的关平安一听这话，她的笑声更是越发的张扬。她就说嘛，她爹爹最是疼她。
这叫啥懂不？
有爹的孩子，天下我有！
“来，你跟爹老实交代。是不是前几天在省城又发了笔横财？所以特想显摆？钱多的没法子使唤？”
啊呀呀~
咋她想干啥、干了啥，啥啥都不瞒过她天下第一聪明的爹呢。“嘿嘿……嚯嚯……呵呵……嚯嚯……”
“爹来猜猜。”
猜呗，猜呗。
“一，在你姨爷爷上班的废品站又找着不少夹层？二，跟你老表叔偷溜出去的那一晚敲了不少坏人蒙棍子？”
“呀”的一声，关平安一脸惊讶地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小嘴，“爹爹你咋就不猜我去卖东西呢？”
呵~
再装！
假的很！
就你不管见着啥都恨不得一股脑地往小葫芦里囤积。手上又原本不缺现金票据，会舍得倒卖出来？
再说不提如今黑市被打击得不得不关闭，就说卖东西。小买卖，闺女还真瞧不上；而大桩的交易……
白天有儿子跟着，晚上有狗子。
绝无可能！
“要不咋我是老子。”
说完，关有寿抱好闺女，往炕琴的方向挪了挪，靠着那儿之后，扬了扬眉笑道，“来，给爹讲讲故事。”
“好啊，好啊。爹爹，可好玩了。”
随后……
只听小嘴就开始噼里啪啦的，都不带打一个磕巴，甚至说到激动之处，还眉飞色舞的配上手势……
关有寿可算听完怀里闺女的一翻“历险记”。
所以，遇上小偷小摸的，一棍子打晕绑好。错了吗？还真没错。可咱能不能少一步搜身的节奏。
所以，遇上人贩子，照样一棍子打晕绑好。错了吗？还真没错。可咱能不能也少一步搜身的节奏。
关有寿算是听出来了。重点的重点，他家宝贝蛋就是我干了好事可以不留名，但能少了黑吃黑？
对，自家闺女的观念中就是坏人身上都是非法得到的钱财，就是属于不义之财。她理直气壮地掠夺。
不是好孩子就是捡到一分钱都要交给公安叔叔的嘛？不是该君子爱财，也要取之有道的嘛？
看来他这老子要先自我反省一二，正确教导孩子很有必要。再也不能随意翻一本书或讲个故事就瞎掰掰。
嗯？
莫非先生也错了？
不可能！
他老人家就是这么教导他的。
头疼！！！
关有寿暗暗吁出一口气，抱着怀里的闺女挪了挪，换了一个姿势之后笑道，“后续处理好了没有？”
“有。我用左手写了好多纸条，全扔给车站的公安叔叔。我没敢用我老表叔单位的纸张，用的是咱自个的白纸。”
瞧瞧……听听……他教出来的闺女确实比一般孩子聪慧，有多心眼。真不能说他教育方法有误。
“铅笔还是钢笔？”
“当然是铅笔啦。用钢笔，墨水多贵。本来我还想在每张纸上画朵花儿的，后来想想实在太麻烦。”
学燕子李三？
还好，还好。这可学不得，瞧瞧人家最后的下场。须知人怕出名，猪怕壮，躲在最后面的才是赢家。
“后头有个老奶奶实在太可怜了。不是小偷都被我吓走了嘛，老奶奶不放心掏出钱数了数，统共就够买一张票。”
“然后呢？”
“我有听到她身上的小姑娘说她不想去找爸爸。爸爸有弟弟，等奶奶回了老家，后娘会卖了她。我都有瞅见老奶奶听了偷偷转头抹泪儿呢。”
“你给钱了？”
“嘿，嘿……爹爹，我还偷偷给老奶奶塞了粮票。不多，就一百块散钱，一百斤咱们省的粮票。”
“干得好！”
“一般般啦。”
关有寿的下巴抵在闺女脑袋上，欣慰地笑了笑。“这样就是她们找到人，一旦见势不妙，还有退路。”
“嘿，嘿……”可不是如此。
她当时倒是想再多给些人家老太太。反正是不义之财，可再多的话，谁知会不会有谋财害命的糟心事。
但愿这世上多一位好父亲。
“爹的平安……以后有机会的话，爹带你去福利院走走好不好？这世上有很多可怜的孩子没爹没娘。”
“好，我以后一定会多做善事。”保佑她爹，她娘，她哥，此生此世永远喜乐安康，不受世间疾苦。
她给出的善意，全回报到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三人身上。多遇见好人、贵人，而离小人且少是非。
“真乖。那爹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好啊~”
“你有没有给你五丫姐的家里偷偷塞过钱？”
“没。爹你说过救急不救穷。我能带五丫姐挖草药攒钱，可不能给钱。我娘说过升米恩，斗米仇。”
“真聪明。”
“就是呀，我可聪明着呢，我随你呀。爹爹，所以呢，往后你都不用担心我。我是不是可以出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