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 包队收购
多养猪，养好猪。
快速育肥猪，不仅是为国家提供更多更好的肉产品，更是有利于提高改善城乡人民的生活水平。
从广义上来说，更能增加外贸出口创外汇，支援社会主义的建设。而且能更快更好地为农业事业提供优质肥料，从而增产粮食。
总之好处多多。
本着争创先进生产大队的目标，今年的马六屯生产大队养殖场得到扩大，任务猪更是能提前出栏。
这一天刚刚透亮，喇叭就开始响起。
原来公社食品站也为完成统购统销的生猪、肉鸡上缴任务，组织单位职工们开始一年一次的下乡包队收购。
不会儿，与上交公粮一般，养殖场前面已经排着不少准备好的板车，强劳力们开始抓猪的抓猪。
按照今年又要严格三分的规定。除了养殖场之外，农村里各家各户自己养的猪，必须要完成生猪收购任务后才可以屠宰。
就如之前马振山家娶儿媳妇一样。平时任何人家也不能以任何借口杀猪，包括红白喜事，否则，就要被处罚。
就是这一条规定，他家后院的两头大肥猪动都不好动，而是先借亲戚朋友左邻右舍的肉票凑一凑。
换成去年还可以搞个突发事件让猪玩自杀什么的，而今年是谁都不敢玩小手段，就怕来个秋后算账。
这边养殖场开始抓猪，那边食品站的人又开始在赵支书几位的陪同下挨家挨户去核对生猪存栏和完成任务的情况。
还是有一条规定。
养两头猪交一头，允许自行宰杀一头。自然，有的人家养了一头猪，也可以找亲戚朋友两家合伙交一头，然后，两家宰杀一头。
闹哄哄的~
可说实话。
相比起往常食品站“张网等鱼”似的等你们自己亲自拉生猪送到公社站点去过称，对于真心舍不得宰杀的农家来说其实是好事一桩。
比如拉猪到公社食品站起码要大半天的时间。人难受尚在其次，猪在一路上消耗的可是秤数。
这外面人一走动，动静一大，关平安就先拽着钻进钱眼里的小兄长来个千叮万嘱似地洗脑。
请切记野猪与家猪的不同之处。
请切记一头猪去了脑袋与五脏六腑，卸了四头腿，再去了骨头，剩下的净肉还有几许？
为此，见她老子带着一批人回家。
关平安更是偷偷借机扯了扯关有寿的衣角：爹爹，说好了啊，出了一头任务猪，还有一头谁也不准卖！
关有寿抽了抽嘴角。
十头猪的存库量到现在才吃了多少？这会儿又惦记起家里的猪，你娘她知道你这么精于计算不？
不怪乎关平安如此紧张，实在是她家的猪就是她再不敢如去年那般喂养，可也肥嘟嘟的惊人。
现在的人只要嘴上一开花用大义凛然的帽子一往你家扣上，你不服就是跟全华夏的人民在战斗。
你服还是不服？
况且她家这一头猪早已被她分配好了。
她梅爷爷和义爷爷总要吃上几口猪肉的吧？她老表叔他们那么好，总要分他们一些肉尝尝味儿吧？
还有齐家二老总要尝尝他们家的小乖乖伺候出来的猪肉味儿有啥不同吧？还有要给她姥姥姥爷的年礼呢？
再细算算，她都不敢算，只怕一头猪都不够分。啥？她小葫芦里的猪肉？唉……日子还长着呢，总得有备无患。
就如之前好不容易买到的十斤牛肉，一不小心吃了就没了。想想就疼得她的小心肝一揪一揪的。
好悬~
她家剩下的一头猪都快差点晚节不保。
挑了挑。
最后被订下的任务猪毛重刚刚好163斤，距离特等级别的160斤就多了这么三斤，可那位长了驴脸的居然还要搞啥抛重。
这一抛立马调到下个等级158斤重，就这还连连暗示跟她爹有啥交情，你咋不索性给降到下下个等级？
这下子可好了，生猪的收购价也一下子成了每斤四毛五，也就是七十块冒点头，这要再扣除猪崽钱？
再瞅瞅她娘手上那张据说去公社食品站会计室就能结算的所谓“完成证”，关平安差点要一口血喷出来。
“傻孩子，这已经是很好了。人家也是瞅咱们家实诚，有的人一头猪都要抛去十几二十斤的重量呢。”
唉……错了，是她可怜的猪长得太实诚。
“好在那人不光跟你爹认识，还跟你姑父认识。去年咱们上交的那头猪你爹没去就被站里的人给扣了十五斤。”
唉……她好吃好喝伺候的猪哟，再投胎都死不瞑目。
“这回儿该换啥票比较合适呢？”叶秀荷小心翼翼地折好完成证，“我还是先去趟你凤姨家瞅她要咋整。”
去吧~
你高兴就行~
关平安有气无力地捂住小脸。
关天佑看向齐景年，俩人相视一眼，顿时轰然而笑。太逗了，就没了一头猪，至于搞出生无可恋的傻样儿？
“你们不懂的~”
“我懂啊。你一定是遗憾为啥山上的野猪属于公家，不能私人换成任务猪对不？妹妹，不错了，好歹也赚了四十多块钱。”
“养了一整年呢。”
“据爹估计，咱们家今年一整年的分红也就是不到两百块，这还是咱们帮着干了不少工分的基础上。”
“你已经非常了不起。”齐景年好笑地摸了摸平安的脑袋，“两头猪的利润就是接近一百块，想想你老姑一个月才多少工资？”
二十几块？也就是相当于关欢喜四个月的工资。他的关关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到如今已经达到飞跃地变化。
“实在没意思就不养了，我们又不差这点钱。要不明年就换成羊羔，没事了还可以拉出去溜溜？”
其实养马为最佳的选择，可惜如今需要忌讳的地方委实过多了些。他关叔啊……齐景年微微蹙了蹙眉，拉起了她，“要不要陪你进山？”
“对，少了啥，咱们自个去补上。”关天佑紧跟着说上一句话，也伸手拉起关平安另一只小手。
倒是让关平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事儿的，就是闲得想发发牢骚。等下起鹅毛大雪，咱们就有地方跑了。”
明白~
被关得太久，烦了~
第810章 田胜利
“那我们接着开始切地瓜？”齐景年好笑地瞥了她一眼，“当然，切土豆也行，权当练刀法？”
这让习惯四处游荡的小侠女突然一下子就改了性子窝在山沟沟里面不出门，确实是为难住了他的关关……
也不对，或许那一年让她待在顾家后院就有了恐惧感也不是没有可能，该死！他该想到这一点。
齐景年的双眸一凝，又瞟了眼身边的关平安……
随即他漫不经心地笑道，“浩然，让你常常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能去，你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心里很烦躁？”
“啊？”正想去仓房搬东西的关天佑停下了脚，歪头一想，“以前没出去过还没有，现在偶尔就想出去走走。”
“关关呢？”
“我啊~”关平安垂下眼帘，遮下的长睫毛微微颤动，“想出去，可我爹娘要是没在身边又没意思。”
“妹妹，我呢？”
“咱们不是去哪儿都一块么？”关平安睁眼瞪圆看着他，“哥哥，你不能怀疑咱们俩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双胞胎。”
倒打一耙就没人玩得比你还溜？！感情之前不是你想一个人偷偷溜走？齐景年无语地斜了她一眼。
“咋滴，你们不服气？”
服气！
你一贯就是如此！
冤家哟~
“我觉得你说得非常有道理。这次浩然错了，他不该怀疑你的诚心。要知道小飞侠在江湖上是有名儿的一诺值千金。”
关天佑差点捂脸！
这哥们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那是当然。”
傻妹妹哟，你能不能别抬着下巴说话，显得好傻好天真的~狼外婆就是这么骗小兔子的可懂？
“对，你还有个非常非常好的优点，君子坦荡荡。比如我现在问你，老待一个地方时间久了，你心里是不是就发毛？”
我呸！
又想来套我话！关平安狡黠一笑，“哪儿呀，到底待哪儿呀？还有啥地方会让姑奶奶心里发毛？”
“比如这里。就如我，让我一直待在大院，我会失眠，渐渐地就开始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关天佑惊讶地问道，“所以你老住到四合院？”
“嗯哼。”
“那现在呢？”
“现在？”齐景年瞥了眼关平安，“现在自然就不会了。你每天睡得跟小猪似的，我瞧了就心安，自然就很好睡。”
“这么说我还是你的良药？”
“……”对，辅药主药都是药，这世上最后的安心药已经在这儿。齐景年笑了笑，“对！这是咱们的缘分。”
“哥哥，他忽悠你。”
“不！妹妹，你压根不懂我们男人之间的友谊。你瞅咱爹跟马大爷，我和景年哥就是如此。”
关平安瞅了瞅他们俩人脑袋，撒腿就往仓房跑去。尽瞎扯淡，还男人？未行加冠礼的都是小屁孩！
“干活！干活！”
身后的关天佑很快反应过来，不由地摸了摸自己头顶，“嗨……哥，妹妹她是不是那个意思？”
“对，她就是笑话你还未行加冠礼。”
感情没说你！关天佑表示很鄙视哥们，但必须先要一致对外，他立马高声喊道，“旧习俗要不得！”
齐景年忍不住低声吐槽，“可不是，我都没好意思喊啥一米姑娘。”关关还居然嫌弃他年幼！
耳尖的关天佑闻言乐得咯咯直笑，连忙跟着起哄，“啥？一米姑娘？是吧？大声点，说大声点。”
臭小孩儿！齐景年伸手就要拍，“说好的好哥们呢？”
“晚了，冲过来了！”关天佑话还没说完，撒开脚丫子就往一侧跑，“快快快！相反方向跑。”
“呀呀呀！气煞我也~”
“天佑说的，我可没说。”
“小北哥昨儿个说你尿床了！千真万确！绝无虚言！”
“你们谁都逃不了！”关平安示威地挥了挥两只小拳头，猛得大喊一声，“哈！尝尝本姑娘的大力神拳！”
“黑子，上！”
“汪！汪！汪！”
“错了，错了，错了，快去找关关！”
“小黑，你个笨蛋！追我干啥！”
“吱！吱！吱！”
“快去找安安，安安口袋有松仁！”
一时之间鸡飞狗跳的，院子里到处洋溢着一片欢声笑语。
外面。
在关家通往屯中间与赵家的三岔路口，正往家走的田胜利往右瞟了眼，看向关家院子的方向笑了笑。
这次的任务对象似乎是越来越有趣儿了。
宠妻宠儿宠女。
豪爽、仗义、能干、勤快、宽厚、本分……就连一片赤诚的孝心都被父母给逼到绝路而灰心。
简直是集众多优点于一身。
假如众人的评论成真的话。
这样的人物还需要专门保护？还需要避免不知来意的人靠近？估计就是有人还没进马六屯，早已被赶走。
田胜利想起老首长拍着自己的肩膀，还有那位鲜少露面却让人忌惮不已的首长，他不由地摇了摇头。
以对方每日定时定点进行晨跑锻炼，又自幼长在山间，两位首长确实不是让自己夫妻俩过来修养？
想不通，猜不透。
就如关有寿这个人。
明明他特意关注过，也捕捉到对方眼里偶尔闪过的提防，却还能若无其事地与他畅笑言谈。
怎么会出现一位比他岁数还小，自幼在山沟沟里野生野长的青年人就能有如此及深的城府？
田家入住的这处红砖瓦房的院墙，它有别与屯子里大部分人家的篱笆杖子，还是采用了石头和泥土混合而成。
当然，好像靠山脚的几户人家都围了土墙。据说后山山坳就有早几年寻铁矿石留下的乱石场。
这儿前院也栽了颗枣树，如今也是入冬了连树叶子都已泛黄掉落，它的斜对面也有一处水井。
真要说起来。
这座院子的规划与关家院子是相差不大的。只不过因为各自地理位置原因，占地面积比关家的院子就略小了不少。
比如后院。
关家后院就因得天独厚挨近后山，当年的原主人马五爷就圈了老大一片后院，只留后门进山的通道。
但叶秀英却对新家后院的面积最为满意。她正默默规划好等来年开春后再移栽一些草药，已经从后院回到前院。
刚想提醒儿子三七别老待在房间内捧着本书，应该适当地让眼睛好好休息会儿，叶秀英不料想却见丈夫推开院门进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
第811章 田家三口
田胜利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她身边，“这个村里到处忙着抓猪称猪，闹哄哄的，你们没出去？”
“我也是刚回来没多久。”叶秀英瞟了眼屋内的儿子，身子一侧往水井的方向走去，“你那边怎么样？”
跟在她身边的田胜利下意识地瞟了眼四周，走到水井边上笑道，“如同我们之前打听到的圆滑。”
“贬义词？”
“不急着下结论。目前来看，对方人缘非常好，几乎所有的人都站在他这一边。很会做人，除了与他父母兄弟那一边因为各种原因而关系不是很融洽，我还没听谁说一声他得罪过谁。”
“是聪明人就好。”怕就怕遇上个自作聪明的，真要出点什么差错，任务的等级无疑又添了难度。
田胜利明白妻子话里意思，赞同地点了点头。首长重点指出以保护为主，其次避免有嫌疑人员接近对方。
这个度就非常需要保护对象的头脑清醒。而通过这半个多月的近距离观察来看，此人还凑合。
“还是没试探你？”
“只能说他很能忍。就二个小时前，海市的马先源带了一大家子回来，里面有个四六不知的小子就有意挑衅他。”
“房子？还是工作？”
田胜利失笑摇头，“无非是听他不是姓马，想先来个下马威。他还没出声，边上的马振中几位就沉下脸。还是他三言两语就敷衍过去，一直陪那家人到祠堂，全程都是笑眯眯的，就跟听不懂似的。”
叶秀英皱起眉，“听着就很有心计。你说上面为何什么都不说就让我们过来，会不会对方还有其他什么事？”
“慎言！”
叶秀英抿紧嘴。
田胜利前倾着身子，凑到她耳边，“记住，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他，一旦有不明来意的人接近他，嗯？”
“明白。”
“我知道你想什么。”他何曾不是也很好奇，但纪律是纪律，容不得犯错。“能让那一位都亲自下指示，他的事情原本就不简单。别忘了你爸妈是如何能脱困，没有那位开口，你想如今还有几个人敢抢人？”
叶秀英吁出一口气，缓缓点头。她忘不了东奔西走力证父母清白却人人避她如过街老鼠，就差那么一点。
见状，田胜利岔了话题，“那一边你观察得如何？今天整个屯子这么热闹了，那小丫头还是没出来？”
“我借故往那边走了一圈，那孩子好像有意避开不熟悉的人，可我又发现她在偷偷地观察我。”
“与她家人之间的关系呢？”
叶秀英脑海里出现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微微摇了摇头，“跟之前的调查报告一样，有些孤僻。”
“那就先这么放着。你盯牢点，一旦发现不对劲，就是我一时不在，你立即施行第二套方案。”
“明白。”
田胜利拍了拍妻子肩膀，“压力别太大。你没瞧这个村子很不错？也许年前就可以让爸妈他们过来。”
“可行？”涉及到父母安全问题，叶秀英就不是很肯定。她可忽视不了保护任务的潜在之意，就是一旦有危险人物靠近不能逮捕，就立马击毙。这也是她宁愿先让父母晚些时间出发的原因之一。
田胜利沉吟片刻，“让二老长期留在家不是办法，你也知道外面有多乱。等我再打听打听周边情况。
以目前来看，应该是不成什么问题。毕竟有这一座佛在，最起码爸妈在这里比在外面更安全。”
叶秀英默默点了点头。但愿吧，她就担心刚刚脱困的父母又不知什么时候会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带走。
这次要不是当女婿的力揽狂澜，她这唯一的女儿身上又有过功劳，谁也不知道好好的一个家会如何。
“我还有个担心。你也打听到了，这里春耕和农忙说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都要参与，爸妈一旦过来，他们能不能吃得消？”
不怪田胜利有这个顾忌。
他老丈人就是位大夫，擅长的是动手术刀片；而他丈母娘更是位文人，最擅长的是挥毫泼墨。
让这么两位老人放弃城里户口入住到山沟沟干农活？他都不敢想象，可就让二老待在城里？
不说妻子，就是他也不放心。
难不成下次还要麻烦那位日理万机的老人家？
他倒是能证明二老年轻时出过国也是一心放在求学上，而他们那些离开祖国的族人更是以华人自居。
但有何用？
大趋势如此。
田胜利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让爱人又一次陷入困扰。本心上他还是想在年前先排除外在危险，然后让二老速速赶来团聚。
没瞧人家关有寿也不是没点准备？他家的双胞胎跟赵家学武总该不会是他一时心血来潮来个临时起意。
“让三七有空出去玩玩，别总待在家里。我回来还听到那边几个孩子在玩闹，玩得还挺开心的。”
“这孩子还在担心他姥爷他们。”叶秀英侧头望向正房，暗暗叹了口气，“先让他缓一缓吧。”
田家的堂屋原先也贴了伟人画像，这半个月多以来又陆陆续续地添了不少物件。尽管叶秀英秉着入乡随俗的习惯，但文化人还是文化人，除了两口灶和家什之外，处处还散发着雅意。
掀开带着绣了竹子的门帘。
西屋炕前支着一个简易的木料画架，略底于画板的炕沿上是根根大小不一的毛笔和盒盒五颜六色的染料。
田三七站在画架前正全神贯注地用手中的画笔在画板上涂抹作画，更是时不时地调换着不同画笔。
叶秀英轻手轻脚进来时，画板上的画作已经接近尾声，马六屯清晨时的一景一物赫然跃于纸上。
“妈？”
“你姥姥见到了会很开心。”
田三七羞涩地笑了笑，“我不会忘了每天跟我爸晨练。”
却独独不提跟她学医，好让姥爷高兴？叶秀英哑然失笑。唯一的外孙一向以来对学医不感兴趣，她爸又该吃醋了。
“我姥说等我们安顿好了就来，妈妈你要不要再催催？我觉得这里很好，村子安静人也很好。”
他姥姥又能安心画画，而他姥爷就是不用进手术室主刀也可采药；他爸虽说已经受了重伤，却也能陪他长大。
最最重要的，他妈再也不用东奔西走。
他一家人终于能在一起。
第812章 田家三口2
叶秀英的目光落在画板上，了然点头。画技虽说还显得稚嫩，但经过这一番起落，却意外地带上了感情。
田三七放好画笔，抬头看向她，“妈妈，既然我姥爷姥姥要来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多准备些东西？”
与齐景年这位名副其实的小少爷不同，十岁的田三七因为长辈们各个忙于工作，他很早就开始管起供应本。
“还需要准备什么？”叶秀英实在想不出个头绪，成家前父母会安排，结婚后吃单位食堂，“你爸不是先从队里支了不少？”
“应该不够吧。”到底没在农村生活过，田三七迟疑一下，“我看外面很多人家开始晒地瓜干。”
“哦，这我知道，等过些日子我直接用东西跟人换地瓜干就行。我打听了那些菜干山货，都能换。”
“妈妈你要不去请教赵奶奶？我看赵家摆了好几口大缸，听说都是酸菜。赵家前后院都有菜窖。”
“你爸会处理。”提起丈夫的生活能力，叶秀英很是放心。这也就是找个农村娃当爱人的好处。
田胜利一个西北农村娃能娶上来自书香门第的叶家唯一女儿，除了在部队工作能力出众以外，更是有很多吸引叶秀英的地方。
比如田胜利其中兄弟姐妹多就是原因之一，不是入赘却也因其父母早已不在世反而更亲近岳家。
“说我什么呢？”随后进来的田胜利脱去外套进来，刚好听到这话，“又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
“我妈夸你。爸，我听说这里到了明年四月底才有野菜可挖，今年还是遇上难得的丰收年，我们要不要多跟人换些粮食？”
田胜利瞟了眼画架，再瞟了眼儿子，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笑道，“行啊，果然是我田家的种。”
这跟你田家有何关系？
叶秀英哑然失笑，“不就是想笑话我不会过日子？你等着，不用几天我一定能做出一桌合格的农家菜。”
幸好还特意加了合格两字，不然就刚学会土灶的，可真够呛~闻言，田胜利父子俩人哈哈大笑。
“妈，听说关家婶婶的厨艺就非常好，你可以找她学两手。而且我还听赵铁蛋说关婶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
闻言，田胜利与叶秀英相视一眼。
“是吗？赵铁蛋还说了什么？妈妈就这么突然上门会不会不好啊？我看她家院门总是关着。”
“不会。”田三七边收拾起炕沿上的毛笔和染料，边笑道，“她家的孩子就是那个关浩然也邀请过我随时去他家玩儿。”
“住在他家的那个小北虽说不怎么爱笑，也跟我说过想去就去，院门就是合上而已压根就没闩上。”
“赵铁蛋说只要不是关浩然他两个伯伯家的人过去，随便谁上门，他家都欢迎，说是他家实在怕了那些人。”
田胜利闻言看向叶秀英。
听到了没有？舆论都偏向关有寿，现在可明白我为何说他人缘出奇得好？
有些底儿了，居然连几岁大的孩子都瞧出来了，可见对方之前就已经下了很大的功夫。
“之前赵太爷爷原本没打算让关浩然和他妹妹去他家学武，也是那家的老人实在太过分，宠着几个大孙子欺负他们兄妹俩。”
叶秀英意味深长地瞥了眼丈夫。
这可和你的分析居然有些出入，难得啊~
你要注意是谁先提出。
“哦，对了。妈，你跟关家婶婶打交道别忘了多夸夸她女儿，就是那个小平安。爸，你也是。”
闻言叶秀英忍俊不禁轻笑出声，“三七，你能确定不是连她家的儿子，妈妈都要多夸几句为好？”
“是不是很奇怪？我就这么说吧。据说关家叔叔之所以受不了坚持要分家，就是为了这个女儿。”
哦？
“赵铁蛋的意思，关叔叔有些愚孝。去年他们家刚搬到这边，他家里人还担心关叔叔跟那边扯不清。”
“刚开始关家爷爷还好几次去赵家诉苦，说这个儿子不孝什么的，还有两次想说服赵太爷爷带他大孙子练武。”
叶秀英听到这话，朝田胜利挑了挑眉。
好像对方和他父母之间的关系比我们想象中还要疏远几分，这已经不属于舆论，而是事实。
先听孩子怎么说。
“赵铁蛋说要不是他爸吩咐过别告诉关浩然，他都想说了。好在后来关家叔叔孝顺归孝顺，还算回醒得早。”
田胜利不置可否地缓缓点头，等儿子的话告一段落，问道，“听说过前段时间为何你关叔叔被掐脖子了没有？”
田三七立马先停了手上收拾一半的颜料，转身笑道，“不是掐脖子。爸爸，我还真知道这事儿。”
田胜利饶有兴致地笑笑，示意儿子接着说。
“赵铁蛋他爸当时就在场，其实就是关浩然的二伯拽住关浩然他爸的领子，外面有人瞧见传话给传歪了。”
“不是说关浩然跟他妹妹俩人都拿棍子了？”
田三七顿时乐出声，“没错，是有这么一回事。铁蛋说他太爷爷还夸双胞胎有血性，够爷们，被他太奶奶给捶了。”
“没说真要打，俩个小的能不能打赢他们二伯？”
“这还用得了说？一定会赢。当时关家叔叔就在场，他不反手是当弟弟的顾忌那是他哥，但能瞧着自己孩子被揍？”
唉……田胜利笑了笑，“他们兄妹俩人跟赵老爷子好像学了有一年多了吧？上梅花桩了没有？”
“不大清楚。”田三七想了想，“应该是可以上梅花桩吧，铁蛋就跟我提过一次他太爷爷最稀罕关家的小平安。”
“长得好？”
“应该不是。赵铁蛋说去年秋收夜间巡逻他和关浩然俩人就不能参加，他太爷爷说他们俩必须满十岁才可以，后来还是小平安帮着求情。”
“然后仨人都参加了？”
“对，当时赵铁蛋跟我说多亏安安，要不然就她一个小丫头跟他爸巡逻，反而他这个亲儿子窝在家够丢脸的。”
那就是表明那小丫头不止说嘴甜受赵家人宠爱，还有她什么过人之处？比如三个孩子一起学武，她就特别出色？
第813章 到底是谁在算计她？
田胜利倒不敢小瞧了孩子。就如入住关家的那位齐家的小公子，明明比他家儿子还小一岁，可到底不同。
稳！
太稳了！
而那个小丫头？
此刻听了儿子一番话，田胜利的脑海里下意识地闪过关平安的小模样儿，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每次见关有寿抱着小丫头，看似孩子娇滴滴的，可别忘了这个屯子里是如何评价关家那对双胞胎。
他那俩个孩子啊，能顶得是一个强劳力，贼能干又懂事。瞅见咱们屯子里的草药队了没？
老三家的那俩孩子随了老三。别瞅着他们小，干活可麻利了。就他家姑娘都是家里家外一把抓。
惯？老子倒是想使劲惯家里的几个小丫头片子，可人跟人能比？屁大点的孩子心眼贼多。
不怪老三两口子宠孩子。就他家的那个小丫头片子，你们算过了没？一年里她偷偷攒了多少工分？
而且，田胜利总觉得赵老爷子，包括赵老太太在内，在他前面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提起那个小丫头。
一个小丫头能受父母宠爱并不是很奇怪，毕竟不是所以当父母的都会有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
可她居然能让马六屯的老一辈们，比如马族长，还有那位始终面无表情的马三爷都赞不绝口，那就有意思了。
还真是一对非常有意思的父女。
田胜利摸了摸下巴。
要不要跟老首长提一句？
“阿嚏~”关平安连连打了三个喷嚏，揉着鼻子，她立马朝四周瞅了瞅：到底是谁在算计她？
空旷的田间斜坡，还有已收了庄稼的地头，到处都是一排排的盖帘儿，还有来回拎着篮子的老弱妇幼。
是谁？
“是不是早上洗地瓜洗得冻着了？”
绝对不是！
打一个是有人骂她；打两个是有人夸她；打三个，一准是有人再算计她；再多的？这才是冻着好不？
“你闺女我从来没冻着过。”自有自己一套理论的关平安果断摇头，凑到叶秀荷身边，“娘，一准是有事。”
一手执着擦板子，一手按着地瓜的叶秀荷听到这话，先停了下来，笑道，“说你姥他们想你了。”
好吧！
你赢了！
关平安可不敢再吭声反驳。
她娘手上的擦板子就是在一块长方形木板的中间掏一个方形的槽洞，再订上一个镰刀头刀片的简单工具。
虽说擦地瓜干是种技巧活，通常熟手都不用看刀片，但瞅着她娘一手执着擦板子，一手按着地瓜，她这心里发怵。
可别马虎大意，一个不小心说着说着就切到手。
“娘，我去年就会了。”
“去去去……”
叶秀荷说着话的同时，双手又要开始，吓得关平安立马举起双手，“好！你看着点，我不说了。”
叶秀荷顿时笑得花枝乱颤的。
矮油！
让关平安说实话，还不如她自己亲自动手。不说去年她就干过这活儿，就是今年在小葫芦里她也不是全晒熟地瓜干好。
绝对不说她这个闺女吹的，除了力气大，她的技巧也是妥妥的。你说你咋就相信你的贴心小棉袄呢？
“你帮娘拎过去晒就行，可别老想着抢活干。往常是没法子，遇上天气好不晒了就怕会发霉。”
叶秀荷说着，手上动作也不忙，“嚓嚓嚓……嚓嚓嚓”的响声不断，听这声音就可见是老熟手。
有那种“啦……-啦”的声音，还断断续续的。不是动手的人动作笨拙，一下一下的，就是爱偷懒的人有意在慢慢腾腾。
而周围都是晒满了自家前后院再也没地晒地瓜干，趁着今天是个大晴天而有意转移到田间地头的勤快主妇们。
也是碍于这些奶奶大娘婶子的在，关平安不好跟她娘抢，只能一等叶秀荷擦出一堆地瓜片儿，她就拎到自家的盖帘儿前。
活是很轻松，却也很无聊。需要将一堆堆的新鲜地瓜片给一一排开，经常是一排就是一天。
还是没有她的小葫芦好用。如去年，她就可以擦个半天，等她哥一离开就能立马借助小葫芦。
可今年？
唉……今年多了她哥和穆休俩人盯梢不说，还有相距不远的田家三口，真可谓是处处都受制于人。
五千斤的地瓜挑呀挑的。
再如何想尽量多挑些鲜地瓜，好储存在地窖里过冬，可不知是因为她家是最后轮到分粮，还是她爹娘的思想特别好。
总之分到的地瓜也好，换的还的也罢。搬回家的地瓜却绝大部分都是在起的时候断了的，有伤痕的，甚至蹭掉皮的。
这一类可就没法储存过冬，要想保存的时间长就必须要晒成地瓜干。当然，放在地下室绝对能行，可它却早已被填满了。
偏偏就连小葫芦内的地瓜也品相出众，想来个暗渡陈仓都不行。如今就地瓜，可是足足有四千多斤需要晒成干！
真要命了~
明明自家就有吃不完的、品种更多、口味更佳的大地瓜。哀怨连连的关平安现在只想她老子快点过来，让她好好捶几下。
瞅瞅……不光你媳妇闺女掉进坑，就连你儿子和你家小客人都要在家烀熟土豆再切成片儿再再晒屋顶。
说说……你于心何忍？
于是忙好养殖场生猪收购活动以后，关有寿终于能晃悠到地头，刚一开口，“来，让爹瞅瞅你小手。”
关平安小嘴儿一瘪，“爹爹~”
“咋啦？”关有寿说再也维持不住淡然。要知道他家小棉袄在大庭广众之下可从来没有因为干活儿而委屈成想哭的小模样儿。
“爹爹~好多好多~”
关有寿展眼望去四处确实都是盖帘儿，有的人家连席子都摊开了，到处晾满地瓜片儿。
他媳妇？
还在埋头苦干，还在使劲儿地擦呀擦的~
自己好像是过了。
就这生地瓜干再多，除了煮得很烂的地瓜干粥，再有把瓜干磨成瓜面蒸窝头吃，它还能吃出花儿来？
“先歇会儿，爹来。”
那咋行？！
屯子里的老爷们可没一个人过来搭把手的。关平安果断摇头，“不要！”她爹会被人笑话的！
没瞅她爹都不好意思在外面多关心一句自个媳妇？见关有寿伸出手，关平安激动得立马拖住她老子大长腿！
糟心得嘞~
关有寿差点一个踉跄倒地。
第814章 擦板子太大号？
“爹爹，快了，很快就好了。你帮我回去瞅瞅我哥他们呗，我担心他们俩把家里锅给烧炸了。”
关有寿无语扶额！
“家里也整上了？”
“可不是！”
关有寿朝闺女眨了眨眼：咱们爷俩不是已经说好了，晒熟地瓜干还得要用小葫芦里的地瓜晒了好吃？
错！
土豆儿！
是土豆儿！！！
“……”关有寿此刻唯有拍了拍自己双手，“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
我还“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总不见。”呢？
“咳咳……你爹我先先行一步。”关有寿拍了下闺女小脑袋，“你行的！一定要相信你自己！你一定行的！”
关平安一脸懵圈地瞧了瞧她说完转身就走的老子，再瞅了瞅不远处还在使劲儿磨搓擦板子的娘。
行啥呀？
不是该说马马虎虎差不多就得了？傻孩子你还真当成一回事啊？只要你听话，回头爹来想法子？
关平安歪着脑袋转了转眼珠子，立马一拎起空篮子就撒开脚丫子直往叶秀荷的方向跑过去。
“娘，停一停。”
叶秀荷头也不抬地问道，“咋了？”
“你先停一下。”
叶秀荷终于停了手抬起头，“累坏了吧？先歇会儿。”
“不是不是。”关平安连连摇手，“我爹没好意思喊你先回去。娘你快起来，快回家瞅瞅我爹到底想跟你说啥大事。”
“你爹？”
“对啊。”关平安惊讶地瞪圆双眼，“爹爹刚刚才走，娘你还不知道呀？不会吧？我爹都瞅了你好几眼呢。”
叶秀荷连忙朝通往自家院子的方向望去，“是嘛，你不说娘还真注意到你爹来了，光顾着想事儿。”
“没事儿~娘你快去吧。我爹好像是要跟你说啥大事。地瓜也不多了，娘你记得再挑些过来。”
叶秀荷顾不上解下腰间的围兜，她立马站了起来随意抹了两把手，留下一句你去看盖帘儿，别乱动啊。
然后？
跑了！
见终于忽悠走人，关平安是乐弯了双眼。装模作样地抚平自己腰间的小围兜，她麻溜儿地占了位置。
要说这切地瓜的擦板子，它就跟切萝卜条的那种工具压根就是一回事，只不过是大号了不少。
真的很简单的。
尤其是她这么这么机灵的小姑娘来干的话，实在太简单了。想当年区区在下小飞侠可是使得一手好剑法。
差点，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又多了一个威震武林的雅称。
对！
你行的！一定要相信你自己！你一定行的！
啥？
同样的东西，不同的人切的会厚薄不一样。薄了，晒干容易碎；厚了，又不容易晒干？
笑话！
碎了？
正好磨成瓜面！
厚了？
再晒呗！
关平安干得很嗨~
擦板子太大号？
怕啥！
脱了一只鞋，小脚丫都能当手使唤！
席子上，木盘内的擦板子一头斜靠在马扎上，一只小脚丫踩着上面，另一头斜顶住盘底儿。
一双小手抱着个地瓜，侧着小身板，嚓、嚓、嚓……往下快速一推，地瓜底儿很快就便被分成几片。
再单腿往后一跳，侧着小身板，她又是往下快速一推，嚓、嚓、嚓……地瓜的底儿是越来越缩短。
第三步，也就是最后一步，这下子一双小手可要展开了，不然小手也会被当成地瓜给切了哟~
只见小身板一哈腰捡起一侧筐里的地瓜往擦板子上的地瓜一压，她又是侧着身往下快速一推！
嚓、嚓、嚓……
居然成了？！
密切关注小丫头一举一动的马振兴媳妇王大妮乐得够呛，笑又不敢笑出声。万一吓到孩子失手可咋整？
王大妮赶紧扭头往另一侧瞅了瞅，还真让她发现她的伙伴们正有挺腰喘气的，她立马招招双手。
来呀……快来呀！
一位、两位、三位……渐渐的，人是越来越多靠近，就连小孩子们都聚在关家的席子四周。
关平安知道不？
肯定是一有人靠近就被她发现。
她也不说话，只管干自己的活。谁让她关平安就是这么优秀的小姑娘？走到哪儿都低调不了不是？
想想……不对，太没礼貌了~
完成手上最后的一推，关平安抖了抖双小手，麻溜儿地两手抱掌前一推，转了一个圈儿，“献丑！献丑！”
“……”
很快，周围响起带着善意的爆笑声。
“哎…哎…嘿…嘿哟……我的家在东北马六屯上啊……这里有我的大娘大婶，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唉……”
“嘿哟嘿…嘿哟哎……我的家在东北马六屯上啊……这里有我的哥哥姐姐，还有那数也数不清的地瓜片儿哎……”
“秋收嘿！农忙耶！从那个结束的时刻！地瓜崽，地瓜蛋哎，要快切成白花花的地瓜片儿哎……”
“哆！咪发嗦！整日价在屯里，嗦！左邻，右舍，五魁首，六六六，笑声满堂嘿哟哎……”
随着关平安亮起小嗓子，轰天的爆笑声和热烈的掌声就一直不停，人是越聚越多，越聚越密集。
别说路过的老少爷们，就连背着双手四处闲溜达的赵老爷子都凑向前，一等她停就高喊着再来一首！
“三叔！……老姨！……快去瞅安安！快啊……”
马明海撕心裂肺地喊声在外面匆匆而过，惊得院子里的关有寿夫妻俩、齐景年和关天佑撒腿就外跑。
这时就可以看出谁的武功暗藏！
齐景年如同一道闪电冲出了院门。
“明海！……马明海！……你给我站住，关关出了啥事？！”
然并卵~
撒腿狂跑的马明海压根顾不上回答。
只见齐景年的右脚尖突然一点，一跃向前伸手就拎住他的棉袄后领子，“快说！关关在哪儿！”
被齐景年带着惯性转了个圈儿的马明海此刻已经震惊得一时失语，目光停在他的脸上，更是脸色煞白。
“快说！”
马明海被他这一喝，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伸手一指。
齐景年飞速放下他前面的衣领，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直冲而去。其实还是“无欲则刚，关心则乱。”
到了这时，以齐景年的视力与耳力，他完全可见可闻前方有大批人汇聚一处传出阵阵欢笑和掌声。
却不知被他放下的马明海已经软在地上。
第815章 一惊一乍
关天佑跑到一半时只见前面坐地上的马明海……他连忙来个急刹车，同样原地转了一个圈儿。
“明海哥，我妹妹咋啦？”
马明海愣愣地看着他。
“明海哥，你倒快说啊，急死人了。”
慢了一拍跑出来的关有寿见状更是皱紧了眉头，他立马朝四周打量一眼，望到某一处地方时，瞳孔缩了一下。
却也让他微微松开了眉头，扭头朝跑得气喘咻咻的叶秀荷高喊一声，“孩子没事儿，你慢点。”
“明海哥，你倒快说啊。”关天佑伸手拽起他，“咋回事？”
“小北他想杀我……”
“胡说八道！”关有寿立马打断马明海的话，伸手抱起他，“这话可不能乱说懂不？他家里都是军人，跟咱们不一样，遇上事了就会比平时严肃很多。这就是叔经常跟你们说的气势逼人。”
“爹！”
关有寿斜了一眼儿子，伸手指向一个方向，“冷静！你妹妹在哪儿捣蛋呢。”
“不是捣蛋，安安是在唱歌。”
关天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喊话也不喊清楚，不懂人吓人真会吓死人？顾不上先发牢骚，他直往前面冲去。
关有寿抱着马明海，轻轻拍着他的背，迈开大长腿往天佑离开的方向慢慢走去，“这俩臭小子，回头叔帮你好好教训他们。”
“三叔，小北刚刚真的很吓人。”
关有寿暗暗苦笑不已，“他就这个德性，叔跟你说个秘密，就咱们爷俩知道，不告诉别人哈。”
“好。”
“知道为啥他家里人让他住在叔家不？就是因为他家里人都老板着脸遇上啥大喜事都不会笑一笑。”
抱歉了，老齐家的上上下下！
“他家里人就担心会影响到他，这不听说咱们屯子里人都很热情，你弟弟妹妹不是又老爱傻乐不停？”
糟心的，他还得抹黑自家儿女声誉！
“所以呀，就让他过来感受感受气氛，体会啥是笑声。你瞅小北是不是现在比第一次刚来那会儿好多了？”
“刚来他都不笑。”
“可不是嘛。”关有寿越说越顺口，“这不他家里人又让他过来玩儿啦。你们可是好朋友对不？要学会体谅。”
马明海点了点头。
“好朋友是啥？就像我跟你爹俩人。你爹有不对的地方，我就指出来；我有啥不对的地方，你爹一指出我就尽量改正。”
“小北平时还是很护着你们对不？回头你就跟他提提意见，他跟你一样都是好孩子，可不能伤了感情懂不？”
“我没怪他。”
“当然，你是马振中的儿子，肯定随你老子。知道叔最佩服你爹哪一点？大气！为人贼大气！”
“嘿嘿……”马明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挣扎着要下来，“我已经说大人了。”
小爷们还真够爱面子的！眼见快到了，关有寿也不强求，闻言，他立马弯腰放马明海下了地。
后面跑呀跑的叶秀荷终于赶上自家男人，“呼……呼……到底说咋回事？咱闺女咋啦？我回家前她还在翻地瓜片儿。”
“没事儿，是咱们误会了。”
“我就说嘛，老多东西放在外头，咱闺女她压根就不可能跑走，孩子还不得怕东西少了啊？”
马后炮！
妥妥的马后炮！
不知谁的眼眶现在还红着！
关有寿心里一个劲儿的在吐槽，却也只能挥挥手且笑道，“去吧，快去瞅瞅你闺女又整出啥幺蛾子。”
不然的话，他媳妇冒冒失失的，一个失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掐人，他是躲，到底还是不躲？
当好男人实在太难！
“……金山上光芒照四方哎……就是那金色的太阳哟……多么~温暖！多么~慈祥！把我们农奴的心儿照亮嗨~”
“我们迈步走在哎…嗨……哆咪发嗦~哎！哎！……社会主义幸福的大道上哎！嗨！嗨！嗨！”
“巴扎嘿！得嘞嘞……多么~温暖！多么~慈祥！巴扎嘿！得嘞嘞……社会主义幸福的大道上哎！哎！”
看着被人群围成一个圈，站着圈中间的闺女高举着胳膊拍着拍子，整个小身板还跟着一摇一晃，关有寿抽了抽眼角。
“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解放区呀，么嗬咳啊……大生产呀，么嗬咳啊……军队和人民，西里里里，嚓啦啦啦，嗦嘿~”
“兵工队呀，么嗬咳啊……互助组呀，么嗬咳啊……劳动的歌声，西里里里，嚓啦啦啦，嗦嘿~”
“人问咱是啥队伍呀啊……1！… 2！…3！…4！八路军呀，么嗬咳啊……自己动手呀，么嗬咳啊~”
“丰衣足食呀，么嗬咳……加紧生产，西里里里，擦啦啦啦，嗦嘿！嘿！嘿！为抗战呀，么嗬咳啊~”
“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我傻呀？
可快要累死小姑奶奶了~
换成高举着一条胳膊乱摇乱晃着小身板的关平安立马接上，“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唱着，关平安特会来事儿地伸出双手，缓缓转了一个365度，示意大家伙一块唱。
“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关有寿见状失笑摇头。
要说自豪不？别说，他还真为他的小棉袄骄傲不已。能细心到自己想退下又顾全到现场热烈的气氛，不易！
很不易！
实属不易！
走调？
谁说的！
让原作曲作词的都来说说，你们能随口改编？！
关有寿弯腰抱起朝自己扑来的闺女。平生第一次，他嘴也合不拢地露出一口白牙，只会跟众人傻笑个不停。
之前有多心慌，此刻他就有多开心。
“爹爹~”
他的平安啊~
总会让他心暖，总会让他学会感恩。
感谢苍天厚土，感谢在他悲伤时、在他无助时、在他迷茫时、在他徘徊时，赐给他一个女儿。
关有寿的视线无意间扫到对面的关大娘……而就是这一眼，他内心深处似乎有那么一根刺突然消失了。
上天给你关上一扇门，一定会为你开一扇窗。
老天很公平。
有时给你不足，却用另一种方式回馈你。
“很开心？”
“爹爹呢？”
第816章 你忽悠我忽悠
曲终人散。
再开心，该晒的地瓜干还是要继续加工。嗨……小丫头，你家盖帘儿上的地瓜片儿少了知道不？
叶秀荷来了~
关平安更不敢偷偷从小葫芦里取出她的专用擦板子。
“娘，既然哥哥们过来帮忙了，你和我爹俩先回去行不？家里大锅要是烧炸了可咋整呢，多可惜。”
“娘，你瞅，你瞅我的手。你闺女我随你呀，贼能干。这儿就这么一点点，我干完就回家哈。”
叶秀荷纹丝不动。
坏丫头，又想忽悠人！
“呀，你快瞅，我爹是要去哪儿。娘，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哈。爹爹兜里有一百多块钱，我刚刚摸到了。”
叶秀荷停了手，侧头望了一眼自家男人的背影，狐疑地盯着闺女，“不能啊，卖猪的完成证还在娘手上。”
关平安眨了眨眼，“是嘛？可我确确实实摸到一扎钱，队里的钱又不是我爹管。娘你说不会是……”
“啥？”
关平安趴近她，挤了挤眼，“私房钱！一准是我爹私房钱。准是又有谁找我爹借钱，可到底是谁一下子要借这么多钱？”
说着，关平安立马蹙起眉头，朝她娘扬了一下小下巴，“先没收！娘，你一定要先没收再说。”
“真有百来块钱？”
“你知道的，你闺女的小手灵着呢，一摸一个准。就在我爹穿着的棉袄暗兜里头，快去，晚了就没了。”
叶秀荷迟疑一下，果断推开擦板子站起了身。
她这一抬脚，关平安立马转身捂住小嘴儿。
两两相对的齐景年：“……”想了想，他一手指着叶秀荷的背影，一手招了招她向前走几步。
见状，关平安朝他呲呲牙，再瞟了一眼附近盖帘儿边上正摆地瓜片儿的天佑，只好认输向前。
“叔真藏了钱？”
“嘿，嘿……”
“说真话。”
“嘿，嘿……”
“关！关！”
“好啦~没呢。我爹真要藏了钱，我还怕我娘跟我爹吵嘴儿呢，你说是不是？我咋能让他们俩吵架？”
笨！
齐景年无语地推了一下她额头，“只准这一次！今天婶儿都被你吓哭了。关关，我知道你想帮婶儿多干活，可方法不对。”
“那你说咋整？”
“明天我去外面找几位‘亲戚’过来帮两天。你要知道你的手不是干粗话的，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翻本书。”
“安全吗？”
“啖以重利、捏住把柄，有何之难？”你还真辜负了这些日子以来苦读的史书，“有我在，不用担心。”
“那你咋不早说？”
“……”齐景年一怔，随即哑然失笑，“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偷偷溜走？不然你以为这五千斤的地瓜哪来？”
“你跟我爹一样坏！”
要不要说好荣幸？
“哼！”
齐景年斜了她一眼，绕过她朝放着擦板子的地方走去，“剩下的这点，我来，你去看看叔和婶儿有没有吵嘴，顺便让他们不用再挑过来。”
“不行！你不会！”
小胳膊小腿儿的居然还敢嫌弃人！
好歹比你高了一个头！齐景年走得更快，“还能比片鱼片更难？你可瞧好了，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咯咯……哈哈……呼呼……哈哈……咯咯……”
关天佑翻着盖帘儿上地瓜片儿，突然听到奇怪的笑声。
他立马转头一瞧。
还真从来没听到过自家妹妹居然还能乐得笑出如此千奇百怪的声音。难怪！还真笑抽了~
“傻！练手感都不懂？等下条地瓜就妥了。这就跟对敌一样，总要先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
你就吹吧……关平安闻言更是乐得不可开支。
“一上来就快速往下推进，是不是莽夫所为？不知深浅，凭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傻气直冲上前，是不是都是第一个倒下？”
不是！
之前你就第一个冲到我前面，咋就没倒下？刚凑近的关天佑立马悄声笑道，“明海哥棉袄上刚缝的补丁又破了。”
提起他，齐景年到现在还有气。那傻小子就是光长个不长脑，通风报信？还不如乖乖闭上嘴！
“啥意思？”
“明海哥被哥他给吓着了。”关天佑见齐景年并没有阻止，他立即将自己见到的一幕和猜测告之于她。
关平安收敛笑意，“咱爹是在你之前走的还是之后？”
“我先跑了。”
“那就好。”以她爹的眼力，一定会处理好……关平安来不及先松一口气，立即看向齐景年。
可她哥在，该如何说合适……“是你说随时都要留底牌。不应该的，你知道我能保护好自己。”
关天佑不赞同地蹙了蹙眉，“景年哥也是担心你。你是不知当时明海是咋喊的话，我们都以为你出了大事。”
“我知道。”
齐景年无语地瞥了眼关平安，弯腰从筐内捡了条地瓜。知道？知道你现在就不会是在这里。
关平安见状眼神闪了闪，抿紧了小嘴儿。唉……有些话，她不能说，也不好说，实在太伤人。
前世今生早已今非昔比。要是换成如今，顾曦再想要她的命，她也会千方百计地避开要害部位。
只要留口气在，哪怕是残了，她也要好死不如赖活。可穆休，我如何说得出口当初是真不想活了。
举目无亲，天地间多她一人不多，少她一人不少。那种一日比一日更漫长的度日如年滋味能逼疯人。
活？
还不如早日解脱。
她能说再次睁开眼来，其实最感激的是顾曦？她能说再次睁开眼来，每时每刻都恨不得一天是四十八小时？
不能说的。
就如她现在就总有一种恐慌，总觉得自己两世都永远活不过及笄到来。可是她能说？敢说？
不能！
不求来世，只求今生熬过这一关。
她是再也舍不得放下。
“嘿，嘿……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除了咱仨，不准告诉第四个人，不对，是第五个人。”
“连咱娘都不行？”
“那就多咱娘一个。”关平安小手一挥，“不能再多了！爹他年幼时曾经做个一个非常清醒的梦。
咱们关家的老祖宗给他托梦，说咱们这一房都能长命百岁，子孙后代福泽无边，世代兴旺。”
这忽悠不错！
香不？
第817章 此乃大忽悠
咋又回来了？
关有寿听到动静，转身看向走近的媳妇。
“孩子爹，你真没出门啊？”叶秀荷的目光时不时地瞟了瞟某个地方，“要不要换件厚棉袄？”
关有寿拍了一下自己脑门。
不用怀疑，一定又被闺女给忽悠回来了。
“说吧，安安这次找的啥借口？”
我又不是那些虎不拉几的老娘们，居然又想套我的话，哼哼……你完蛋了！叶秀荷惊讶地瞪大双眼。
“又关咱闺女啥事？我不是就觉得你穿这件不合适？瞅着怪冷的，咱们家又没少你的厚外套。”
呵~
娘俩一个德性！
你爷们今儿个不到天黑就是不脱，瞅你咋整！“算了，换来换去的麻烦。”关有寿说完立马转身就走。
“哎，你去哪儿？”
关有寿又是立马一转身，见媳妇伸长着两胳膊，想伸手抓他就不敢抓的小样儿，他差一点点就笑场。
“去后院翻土豆片儿啊，还能去哪儿？”
叶秀荷缩回双手的动作也怪麻利的，很是自然地放在腰间围兜上抹了两把，“是么，我还以为你要上茅坑。”
你还掉茅坑呢~关有寿好笑地斜倪着她，“咋滴，有事？”
“没！”
这一个字蹦出来不要太嘎嘣脆哟~关有寿先拍了拍棉袄内暗兜的位置，再扯了扯前面衣角，“没事？那我走了。”
“孩子爹？”
“还想我换衣服？不行！脱下穿上的，冷！”关有寿刚说完再次立马一个转身，迈开大步就走。
来啊~来啊~你倒快跟上啊~
身后的叶秀荷朝他挥了挥拳头，随即紧跟而上，“我听我姐说咱们家今年应该只能分到百来块钱对不？”
“不止。加上咱们家俩孩子分到队里销售出去的草药款，应该是两百不到，一百八上下浮动。”
“钱可真难赚。”
哟~
他媳妇长出息了呀~
“你说连带着俩孩子跟着忙了一整年，也就这么百来块钱。这要是被谁一借走，按时还钱还好，不然都白干了。”
“……”懂！可你男人我的暗兜里，包括上上下下的兜兜没一毛钱。嘿嘿……就是不告诉你！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关有寿清了清嗓子，“非常有道理。”
闻言，叶秀荷疾跑两步，绕到他身侧，仰着脑袋瞅了瞅他脸色，“孩子爹，一个家里两口子也同心才行。”
“说得好！”
然后呢？
你不是该坦白从宽？
叶秀荷出其不意地突然伸手。
“你干啥？”关有寿立马双手交叉护着身前，往后速度退了两步，“虽说咱们是两口子，但这青天白日的会不会不好？”
“……”叶秀荷顿时被吓得一愣，可也很快回醒，“啊！……关老三你完蛋了，站住！你给我站住！”
“呀，媳妇你可别激动。”关有寿见她扑来，麻溜儿的往左侧一移，“咱们俩谁跟谁啊，有话好好说。”
“站住！”
“好嘞~”
“那你还跑？”
“这次一定不跑！”
“你，你，你还跑？！”
“错了，错了，我想不跑的，可腿不听话。这次一定一定不跑！”
“啊！……你又跑了！！！”
“对啊，我咋又跑了呢？”
“关有寿！”
“到！”
“蹲下！”
“不行！是爷们必须挺着！”
气喘咻咻的叶秀荷脑袋打量这四周木头子太短；棍子都支了盖帘儿；笤帚……对，就是笤帚！
关有寿跟着她的视线一直在转动……矮油！不得了！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学会老太太这一招了！
“爱人同志，给你！”关有寿果断放弃天黑脱棉袄的奢望，“千万不要冲动~冲动是蘑菇，错了，是魔鬼。”
双手叉腰，望着他脱外套的叶秀荷再也控制不了，哈哈大笑出声，笑得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
“爱人同志，乐呵吧？这也就是搁在如今，早前你可是为夫的贱内。我要是跟人介绍你，这是贱内，你还得笑不露齿。”
“那你呢？是我贱外？”
“你没瞅戏文里都是称夫君、相公？”
“果然打破陋习很有必要！三妻四妾，杀！移情别恋，杀！今天女人能顶半边天，明天女人就能胜男人！”
“哪学来的？”
“哼哼~就是不告诉你！”
“你站着拉泡尿试试？”瞅把你美的……还明天女人就能胜男人？关有寿将棉袄盖在她脑袋上。
“啪”的一声，随手就往她屁股蛋上送了一巴掌，“少听些乱七八糟的歪理，女人就该要有女人的样儿！”
女权主义？
你老娘就第一个饶不了你！
奇怪~咋是纸？叶秀荷从关有寿的棉袄内兜里掏出一张纸。这纸还折了折又折，折成一小块。
可纸就是纸，一瞅就是往常卷烟叶的纸，绝对成不了票子。这次她闺女不是猜错了就是……
坏丫头~
“不是不抽烟么。”叶秀荷怪嗔地斜了他一眼，上前推着他，“走啦，回屋套件厚的，这件我给你洗洗。”
“我是你的谁？”
“男人！”
“我是你的谁？”
“夫君！”
“我是你的谁？”
“相公！”
“我是你的谁？”
“行啦，丈夫！”
“一丈之内才是夫？”
“当家的？”
“语气可以再肯定！”
“当家的哎~”
“对了！”被她推着往前走的关有寿连连点头，“告诉你，少听那些瞎咧咧的老娘们整天胡说八道。”
叶秀荷翻了个白眼儿。
“不服气？别以为我后脑勺没长眼就不知道你在干啥。能给你灌输这种危险思想的娘们就绝对不能深交。”
叶秀荷闻言吐了吐舌头。
“人家给你画个饼，你可知我乐不乐意？别人家婆娘想咋样，我管不着，可你要是敢蠢蠢欲动？哼！”
就说没人知道你其实压根就是小肚鸡肠！叶秀荷再次翻了一个白眼儿，“谁蠢蠢欲动啦，你还当真啊？”
还不是你太实诚，很容易被人拐偏？
这实在总有些人见不得别人过得比她好。有些人表面上对你笑着，可她们心里不知有多嫉妒你。
“你寻思过没？你男人，你男人惯你；你俩孩子，俩孩子心疼你；钱？票？粮食？哪样都没少了你。”
“跟你说这些话的人，她们有何目的？”
第818章 目的？
目的？
不就是一帮子老少娘们有事没事地坐一起嗑瓜子唠闲磕儿，说到哪儿了就各自唠几句想法？
有些话还是在学习班上听到的，又不是专门对她一个人所说，能有啥目的？难不成是故意说给她听？
叶秀荷颇为认真地回想一遍。时间隔远的，有些已经记不清；可距离不远的，多多少少的，她总能想起一些。
从后院走到前院，掀开堂屋的门帘子，关有寿也不用媳妇在自己后面推了，反手拉过她先进屋。
“慢慢来，一时想不通就先别琢磨。”关有寿往灶膛瞅了一眼，见她要动手添柴火就没阻止。
真要相比起他老丈人，他这姑爷算是异常完美，人家叶五爷可是从来没有干点家务活的主儿。
“有空回去多听听我丈母娘的话，她老人家才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你有一位好母亲胜似千万军。”
这媳妇不被她老娘敲打几下可不行，居然敢说出丈夫就是一丈之内才是夫的离经叛道的言论。
叶秀荷顿时畅笑出声，“我娘还老让我拉你娘俩和好呢。”
“……”
“我刚有瞅见孩子奶她身上的棉袄好像真不厚。”叶秀荷打量着自家男人，迟疑了一下，“要不我……”
你啥？
倒是别吞吞吐吐啊！
“当家的？”叶秀荷喊出口又忍俊不禁轻笑出声，“我有专门留了料子，就等你给我一句话。”
关有寿无语地瞥了她一眼。
“还有今年孝敬的钱粮。我瞅着你不想给都不行。不说屯里人会咋讲究，就你老妹儿准会帮你垫上。”
关有寿伸腿勾过凳子……入座之后，他笑了笑，“不是刚说女人都能顶半边天？你先顶上呗。”
叶秀荷恨不得拍自个的嘴，让你啥都啥，听……又被逮着了吧。“当家的，你可是一家之主。”
关有寿麻溜儿地抛给她一对白眼儿，“给吧，给吧，不给你都睡不着觉。真不知道你都是咋想的。”
啊？
叶秀荷眨了眨眼：咋就成了我想？
“还有想啥给她？干脆多给点。你啊，咱闺女就随了你这点心软不好。可别把厚被子都给了啊。”
叶秀荷一脸懵圈。
“瞅我干啥！”关有寿斜了眼她，低头拍了拍自己两条裤脚，“你想咋整就咋整，我都没意见。”
“那……”叶秀荷小心翼翼地伸长脑袋，“给孩子他爷也做件棉袄？”
“呵~你不想过了？”
老头子没份？叶秀荷缩回脑袋，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果然亲的还是亲的，还真被她娘给猜个正着。
“要不我再给孩子奶她送点吃的？”
“行了。”就你还玩试探！关有寿抬起了头，“我真给了，你心里会舒坦？就按分家书上的给。”
叶秀荷暗暗撇了撇嘴儿。
“老太太她能管住那几个不给咱们添麻烦。”说完，关有寿发现就这一句，媳妇还真未必听出言外之意。
“舍出一点东西能换来清静，但你给多了，老太太又未免会多想。这个分寸，你要拿捏好。”
一听这话，吓得叶秀荷连连摆手，“太复杂了，我还是听你吩咐好了。”
“其实很简单。能压得住老头子的只有老太太，关键就是看老太太她管不管。”
而如今要是能让老太太舍弃那仨而偏向他这一边的话，无疑就是他提出的条件足够让她动心。
什么母子情分不情分的。
“她如今怕有天倒下没人照顾。之前老二那一闹，我去见了她。我和她具体说了些啥，我就不跟你说了。”
关键就是说了，媳妇也未免就听得懂。
“大致就是我和她达成了协议。将来不管他们三人如何，我都会给她养老。而她就必须要帮我压制那一大家子。”
当然。
他找上门最主要的还是想借住她，尽量将冲突引到赵秋月身上。真当他关有寿的领子是随便拎的。
可这些龌龊的事情，关有寿还是不想告之媳妇。单纯如她，还是再继续保持一份直率好了。
“放心，给她养老不代表接她跟你一起住。我也没想跟她住在一个屋檐底下，她也心知肚明。”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母子二人从来就是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都能明白彼此之意，却闹到如今再也走不进彼此内心。
“现在就是只要咱们一家人还住在这，该给的就给。将来……”关有寿吁出口气，“等将来再说。”
从老太太当年阻止那人带走儿子的那天开始，很多事情早已注定。将来就是他想接走她养老，也已经绝无可能。
不说媳妇会不会答应，就是他都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让他当还债工具，他能放下；可对他的安安见死不救，如何能忘得了。
“最多也就是浪费几个钱，权当她生我一场功劳。”这里终究不是他的根，趁着还未离开就好聚好散。
“行。”叶秀荷凑到他前面蹲下，“不是已经拿到按了手印的东西？你咋还担心他们找麻烦？”
关有寿挑了挑眉，“你想现在就搬走？”
“啥意思？”
“自个琢磨。”
不就是成了收养的儿子？叶秀荷双手趴着他的膝盖上，不解地看着他，“你知道我脑子没你好用。”
所以你能不能直说？
不能！
关有寿还真不敢在叶秀荷前面透露出只要一旦他的身世暴露，为了安全起见，又会出现人命儿。
最起码在梅老未开口说出已安全，他就不能对她说实话。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有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收养的儿子更要赡养不是？住在这里更会扯不清。还有找回了姓，是不是还要带你们回本家？”
“好麻烦。”
“可不是如此。”关有寿笑道，“所以说维持现状是最好的。老头子不敢动我，我更不想动他。”
“可他这人忒没劲儿，属于那种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那号人。不搭理他了，他还会想着法子试探我。”
“你说咱们正经过日子的，有这闲功夫跟他折腾？刚好老太太闲得慌，没准她就盼着女人胜过男人这一天呢。”
又来了~
咋还没忘？
叶秀荷失笑地捶了他两下。
第819章 小北哥呀~
地瓜无论是黄瓤的、白瓤的，还是有点紫瓤的，晒了一会儿都会变得很白。灰土土的田地很快成了白茫茫一片。
随着太阳渐渐落山，各家各户主妇们开始撤离，留下各自的孩子们值守盖帘儿上的地瓜片儿。
通常来说瓜干一般晒个两三天。这还是需要天气好阳光足，不然遇上阴雨天很是容易长黑点发霉。
关平安站在其中一处用高粱杆做成的盖帘儿边上，踮起脚尖将上面切薄的瓜片给一片片的拾起。
齐景年瞧着她这费劲儿的，只想赶她先回去。可她的脾气又犟，之前还非得天佑先回去不可。
“你拣篮子，我来挑。”
关平安瞧了眼俩人身后的两个土篮子。好像是已经快满了，还真应该拣到席子那儿一袋袋的装上。
“要是让你投胎到农家，你也很棒~”
真难得~
居然得到你一声赞。
齐景年笑了，“现在无需置疑了吧？”还总怀疑他擦板子会擦到手，谁还能比你更马虎大意？
“厚薄还是不均，不过能理解。毕竟谁也不是我，一瞅啥就能上手的。我爹还夸我这是天赋。”
对！
能互捧得淡定自如，没谁了！
“小北哥呀~”
齐景年打了个激灵。来了，一旦有求于人，尤其在是极力达到目的时，声调都能拐成好几个弯儿。
“好好说话。”
“……”关平安撇了撇小嘴，再次扭头朝他时已经笑靥如花，“我左寻思右琢磨，还是不行！”
“何事？”
“就是内个呀~”关平安朝他眨了眨眼，懂了不？“我爹他就不会同意，他准会回咱们一句。”
“持之以恒？”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他不想咱们养成干啥都半途而废的坏毛病。你要是不信，试试看。”
“也行，我估计晚上还有一节思想课。”就马明海的事情，关叔不揪着他好好说一翻道理才怪。
“以我对我爹的了解，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提。他准能猜到你原本想先斩后奏，最少是罚你写五百个大字。”
只要你不会说漏嘴，什么理由不好找？齐景年瞥了她一眼，终究还是决定依她。你开心就好。
不过……“明天还是在家里干算了，实在没地方晒，我们就切好后往去赵家的那条路摆过去。”
“你想？”试探田家？还是接近田家？
齐景年微微摇头，禁止她在外提起这个问题。“一来很少有人经过，再来可以让黑子带大黄值守。”
在这野地里，到处是人。
起先是那些妇人七嘴八舌什么都说得出口，之后更是一群傻玩傻闹的孩子们差点撞倒关关。
“这主意不错。”
“你猜晒好后成品有多少重量？”
“我还真知道。”
之前她爹就说过从切片儿到晒干，大体就是4斤红地瓜能得一斤。也就是说她家全部干完，差不多也就是个一千斤出头。
“那还行，能吃得完。”
关平安顿时一怔，“你可不用嫌弃它不好。这要是搁在六年前，五块钱都买不到一斤霉地瓜干。”
他的关关之前受苦了……“听说吃多了这玩意儿不好，记得一定要叔全给磨成面，别当成主食。”
“也不用全部磨了呀。就用来熬粥喝，我多放些豇豆、松仁、栗子啥的，保管你百喝不厌。”
“我在南方有见过当地农家都是切成丝儿，他们叫番丝儿。那里人都爱掺上大米招待贵客。”
“跟擦萝卜丝儿一样？”
“应该差不多，我没多打听。”
真笨~
“薛婶儿就爱买瓜面，她称黑面。一个月里最少有二十天都是蒸这种窝头，整个黑乎乎的。”
还总爱放那什么糖精，说了也不听。他前脚一回大院，她后脚就开始蒸黑窝头藏到房间里偷吃。
现在他人都没在京城，也不知这夫妇俩人又是不是每天都吃黑面，就为了省出细粮全寄给他。
“想薛婶他们啦？”
齐景年笑笑，“他们人不错。”
“想你姥姥不？”
“我外婆……”齐景年捡地瓜片儿的手一滞，“她现在需要陪我外公在外地静养，再想也没用。”
啧啧啧……瞅瞅把你可怜的~
“就连奶奶她，很快也不会惦记我。大嫂这不是刚有了喜？等孩子出生，他就是家里最小的了。”
“你不是齐奶奶的小乖乖？”
齐景年差点维持不了失落的表情，“我这趟来之前，你知道奶奶给谁织毛衣？说给她的小宝宝。”
“不会吧？明月嫂子可是现在才刚刚有喜。”
当然~
祖母口中的小宝宝可不就是你！
齐景年缓缓摇头，“我来之前，不说奶奶，就是爷爷他都在整天在书房翻字典想给他重孙取名儿。
我说我要去乘车了，他就随便挥一下手，连头没抬。还有俩姑姑，原本她们还经常给我写信。
自打上次见面后，我连张纸片儿都没收到。还有大哥，有空给叔写信，就是没空给稍半张纸……”
关平安抓起地瓜片就往他身上砸，“编！我让你编！还头都不抬？明明一来就提过上车前齐爷爷差点被人推倒。”
都送到火车车厢内，居然还敢撒谎！还有俩齐家姑姑，就齐小姑给这坏小子寄了不少月饼！
“是吗？难道说我记错了？”
“我会把你现在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写给齐爷爷齐奶奶。”
傻！
信不信他们二老还会配合我？齐景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哥都回去了老半天，咋还没过来？”
“你又故意转移话题，心虚了吧？”
齐景年继续四处张望，“不会是叔和婶儿俩人真吵嘴吧？万一婶儿听了你的话非揪住叔可咋整？”
“放心好了，我爹娘压根就吵不起来。我娘一发脾气，我爹就会让她；我爹一发脾气，我娘早就哄他了。”
“我说的是万一。快，你跑得快，先跑回去看看。对了，顺便多拿几个袋子过来。”
“压根就没啥万一！”她爹娘俩人好着呢，两辈子都腻歪得很，你懂啥呀？她娘可是还有绝招的。
一哭，她爹就怂。
可是能告诉你？
坏小子，还想学她忽悠人。
“真不担心？”
“快天黑了，他们立马就来。”
第820章 田胜利登门
与关平安所料的一致。
关有寿他们三人来得不慢。
家里晾晒的东西可以晚些收拾，但随着太阳一落山，气温就突然骤变，让他们两口子想耽误都不敢。
不止叶秀荷是干活的一把好事，关有寿更是长手长脚地异常麻利。摆在盖帘儿上是一片片的慢，可收拾起来就快很多。
这边一忙好，那边马振中家还没搞妥，又是一团忙。这一忙，就忙得需要提着马提灯照明。
其实马振中家的地瓜只会比关家更多不会更少，往常还能两家相互照顾着来，今年是真够呛。
“老三，这样不行啊。”
对！
确实不行！
吊着俩人身后的关平安连连点头，乐得叶秀荷失笑地拍了拍她脑袋，一边还不忘侧头看向叶小凤。
“别听他的。白天一整天都见不着人影子，被我说了一通，现在回醒了，等明儿个一起来又会忘了。”
“今儿个一早我就特意多说几遍，一定要天黑前回来给我搭把手，不然一家子都没法子喝口热汤。”
前面的马振中连忙拽着哥们疾走几步。见远远地甩开一段路了，他摇了摇头，“听到了没有？”
“这些娘们现在个个都不得了。”
“你媳妇也埋怨了？”
“这俩人整天待在一块，半斤八两。”
“你说咋整？”
“慢慢切呗，一时半会儿的又不会烂。”而吃饭？干脆就多烧一些，总不能让哥们两口子干架。
“唉……只能这样了。原本我还想我娘她们能搭把手，谁知她们的活也不少。明年要改改规矩才行。”
“咋改？”
“跟叶家堡一样，队里晒好三分之二后再分粮。”
“如此一来，分粮就必须要推后。众口难调，不是一般的麻烦，你以为你大爷他会没想到这个问题？”
“那明年多交些……算了，大部分人家还是想多分些地瓜。队里的款项要下来了，是不是也提起分红？”
“他们几个没意见就早点。”
“也好，等点分了钱，我带他们出门也放心。听说了没有？咱们刚计划添马车，前屯要买拖拉机了。”
关有寿是知道公社领导说过省城来了一批拖拉机，只要队里有钱只管去公社开个介绍信就能开回来。
可那大家伙一加油门突突突的跑起来比汽车也差不了多少，需要的柴油就不老少。就这一点会吓退人。
还有购置拖拉机的款项，不管是按户筹钱还是按人头筹集，涉及到凑份子问题，这就是个大问题。
以上各自原因，他一清二楚，难道马振中就不知？一时俩人沉默了下来，到底还是贫穷限制了想象。
最后还是关有寿笑道，“今天忙你那族叔的事了？”不然哥们也不会天黑都未到而遭媳妇埋怨。
那一家人？
还真令人无语。
都被赶回农村，也不知端什么架子。
“可不是，我都不想说他们。屁事忒多，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人刚放下包裹就提了宅基地。”
关有寿丝毫不意外，找存在感呗。总有些人看不清现实，只要多挑几担农家肥，保管乖乖听话。
“想批几户？”
“说是五个儿子五户。”
这是连没回来的儿子们也算上，哪门子的规矩？还是有家底啊~关有寿眯了眯眼，“你大伯咋说？”
“可把我大爷给愁死了。加上他们五户人家，现在足足就有十户人家要宅基地，可地在哪儿？”
关有寿没提什么户口不在此地就不该审批，老马家族里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一个外姓人插嘴。
但确定能通过大队表决？
想想，关有寿提醒哥们一句，“现在还有你大伯和族长在，你毕竟是小辈，还是少插手为妙。”
“我明白。”不用哥们提醒，明儿个那一家子要是还找他说七说八的，瞅瞅他搭理不搭理他们！
胆子肥了~
居然敢在他前面耍心眼。
啥大队会计出纳咋都是外姓人？
“没必要跟无关紧要的人计较。”关有寿笑了笑，“划不来。待个一年半载的，脑子自然清醒。”
下手再狠的话，都不用明年。从中挑两个拉出去挖挖沟渠修修土坝，保管各个老实得如鹌鹑。
俩人唠了会儿也就放下了。
只见还没来得及拐弯，前面三岔路口站在的俩人，其中之一已经挥手喊话，“是不是关三哥？”
“是我，园子。”关有寿高声笑道，“你身边是田大哥吧？我正好拉大中过来，刚好都上我家里坐坐。”
“你不喊我都要上你家。”
“清子还没来信说几时回来？”
“现在还在我老叔那，估计还真要到年底回来。”说话间，四人走近汇合，赵传元晃了晃手上瓶子。
关有寿摇头笑道，“还能少了你的酒？我早就想过两天大家得空了请田大哥上家里聚聚。”
这是田胜利初次登入关家小院。
与传说中的一模一样。先是一见陌生人登门就蹿出那条如牛犊子般的黑犬虎视眈眈地盯着人。
“黑子，去接安安。”
“汪！”
要不是关有寿喊了这一声，田胜利相信这条取了黑子大名儿的黑犬，它真会朝陌生人直扑而来。
黑灯瞎火的，他的视线不是很清楚，但前院也确实干净整洁。田胜利跟着后面进入了堂屋。
一股热气迎面而来。
随着关有寿放下手电筒而点亮了煤油灯，田胜利终于看清了堂屋摆设与靠墙的两口灶上还冒着热气。
“快上屋里坐。”
进入的东屋。
炕琴上折叠着两床整整齐齐的被子，炕上的炕席带着股清香，炕梢儿摆放的木箱上面两个笸箩还盖了布。
这一处处的，无不是透着房子主人生活条件不错。
“爹爹~我娘和凤姨去喊我田大娘和三七哥他们过来。你先摆炕桌哈，我立马就给你们端下酒菜。”
“行，慢点。”
“会不会烫着孩子？”
关有寿朝田胜利笑道，“你快安心坐着。往常我和我媳妇俩顾不上家里头，都是我家闺女煮饭烧菜。”
“放心，外面有好几个孩子。”
放心你个头~
关有寿好想踢一腿哥们。
瞅瞅人家是咋说话的？
第821章 酒席过后
围着炕桌，生人熟人攒堆儿一坐。三杯五盏一下肚，立马个个都变得红光满面，透着股精气神儿。
爱说话的，话匣子犹如长江之水滔滔滚滚，就连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嘴皮子也分外顺溜儿。
听着话题也没有个啥主题。
反正吧。
甭管是谁，只要一提个头儿，边上的几个人便云天雾罩地瞎白话一大通，扯着扯着又扯远了。
说的人都绘声绘色，听的人都裂开嘴肆意地大笑，酒桌上的每一句话都能成为道道美味的下酒菜。
酒过三巡之后，一大群子人就跟来时一样，却又跟来时不同，又约上明晚再聚一聚，呼啦啦地走了。
送走客人，关有寿闩上门栓，转身背着双手，乐呵呵地哼起能与他闺女堪得一比的东北小调。
怪的是，居然还能有人和他合得上拍子~
人小鬼大。
贼会玩儿“曲线救国”。关有寿先是在心里暗暗笑骂了一声，接着又装模作样的揉了揉肩膀。
随后他貌似不经意间道：“哎呦，这几天尽是拨算盘对账，可把我忙的，这肩膀怎么就这么疼呢。”
“我来~我来~”
关平安闻弦歌而知雅意，麻溜儿地蹿上了炕，帮着他老子仔细地捏着肩膀，“我干这活儿最拿手了。”
挪走炕桌立在炕梢儿的叶秀荷眼起地斜了眼自家男人。别说，她闺女力气大，手又巧，还真拿手。
这边关有寿被伺候舒服了，他这才松了口，“到底是军人，不会行那些魑魅魍魉的勾当，没啥恶意。”
意思就是你可以安心了。人家没想害你老子，为人还是比较光明磊落的，可以放心两家交往。
至于关有寿心里还有何想法？
他也不可能都说。
关平安捏得更起劲儿了，然后也学着他的语气，不经意间悄悄地赞了一句，“我爹爹到底是我爹爹。”
酒不醉人，甜言蜜语迷死人。
关有寿乐得直笑。
“爹爹，那啥十一叔，我得该如何称呼呀？还有他家的老太太，要喊小奶奶吗？他家还有三位大爷大娘咋叫？”
要说姓马的实在太多也不好。
就比如说她每次一出家门，得亏她记性好。不然遇上屯子里的老少娘们，大姑娘小媳妇的都怕喊错人。
乖乖……尤其是去学习班，这时候关平安光喊大娘的这一辈叫上一圈儿，咋滴也至少得花上个两分钟。
不过习惯了也就好了。
在这屯子里就是必须要这样，不管大人们之间有何矛盾，当小孩儿的就要有礼数还得嘴甜儿。
很多时候也许就是这家孩子的甜甜一笑而让两家大人冰释前嫌。哪怕就是遇上个难缠的大人，世人眼又不瞎。
关平安深知父母对名声尤为重视，因而听马振中他们在酒桌上提了一嘴儿马先源一大家子就留了神。
“有遇上你们喊对方一声六爷爷就行。老太太也喊六奶奶，他们家的大爷大娘就不用排序号，他们上面还有俩儿子。”
“爹，那原来的六爷爷呢？万一这俩人在一块，我们这一喊，俩人都应了，可不得尴尬死。”
“要不，遇上这种情况，我们就多喊一声小六爷爷？”
关有寿不置可否地点头笑了笑。
见他如此，关平安兄妹俩人，包括在场的齐景年就都心里有数看来这户人家无需多交往。
尽职尽责的关平安还想帮她老子松乏松乏肩膀，可关有寿又如何舍得，不用他盯着也可知闺女一日里有多辛苦。
以明天一早还有活要干为由，他心满意足地打发走仨孩子。可为何总觉得自己好像还忘了啥？
“当家的，快睡，我去瞅他们睡下就回来。”
很快的，关有寿刚要想起些什么，被叶秀荷突然响起的声音给打断了。“行，别忘了再添些柴。”
他忘了，齐景年可没忘。
可很明显的是他师叔怕师婶担心，有些事情都尽量避着她。能理解，当男人的总想自己一力承当。
叶秀荷这边铺好褥子，等洗过脚的俩人上炕盖上厚厚被子，她又帮他们掖好被子这才端着油灯离开。
她这一关上房门，关天佑先憋不住，在被窝内捅了捅他，“你觉得咋样？他们娘俩没问题吧？”
他话里指的就是叶秀英和田三七母子俩人。
要说今晚男人们围聚东屋喝酒的话，那女人和孩子们则就聚在堂屋就餐，吃完后又转移到西外间唠嗑。
从某方面来说，关天佑还是很服气好哥们眼力，就担心自己一时大意而错过某些异常之处。
可这问题要如何回答？齐景年想了想，“对咱们家有好奇，但能瞅得出田大娘如今是没啥恶意。”
如今？
关天佑抿了抿嘴。
“三七还算正常。他今晚是不是好几次有意无意地夸几句关关？可见他是想跟我们多来往。”
“嗯，有心眼儿。”
你的鬼心眼儿可比人家小孩儿还多……齐景年脸上不由地露出笑意，“等你到了十岁会比他更优秀。”
“不一定。”自己长大，人家也会跟着长。“你瞅见他棉袄的袖子口了没？”
“粘了颜料？”
“哦，那是颜料啊。难怪还有股味儿，很淡很淡，我凑近时倒是能闻得出那不是墨汁儿。他会画画？”
“你想学？”
“嗯。”
“我教你。”
“……”关天佑停顿了一下，“你还会啥？索性全给我说了。”不然怪打击人的，有你这样的哥们么？
“我奶奶会国画，我舅公擅长西洋画，我外公会一手好字，我外婆的棋艺甚佳，我爷爷喜好兵法。没啥好奇怪的，我都是他们一手带大，多多少少跟着学了点。”
关天佑无语。
齐景年好似还怕打击不到他，继续说道，“还有我大哥最大的爱好就是摄影，他能自己洗照片。
我二哥最爱以我的名义收藏各种武器；我三哥更离谱，他怕我爷爷揍他每次都爱带我上军营。”
于是你跟着就啥啥都会都懂？关天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会捏绣花针，还是会打毛衣？”
瞅把你能的！
咋不上天？
齐景年闷笑出声，“我拨算盘珠子就无论如何都快不过你。”
也对！
露出笑容的关天佑突然一滞，迅速出手。
好啊，居然敢明夸暗讽~
第822章 跟那位叶同志处得咋样？
室内就是温暖如春，在夜深里总能感到一种冷。那厢东屋，添了柴的叶秀荷麻溜儿地进了被窝里。
然后，她捅了捅自家男人。
要不是孩子刚刚提起那啥马十一，忙着又卖猪又切地瓜的她还真没发现屯子里今天进了户人家。
“人家真住进祠堂啊？”
“这还有假？”
“不是，那不是他们老马家的祠堂么，女人入住真没啥？”一屋子的娘们谁没来个月事啥的，多晦气~
关有寿心领神会地笑了。
这都啥年代了，谁还会提这一点？再说了，这年头连炷香都没地儿买，如今更是连过年都不兴磕头了。谁还顾得上那处连祖宗牌位都没影儿的老祠堂？没瞅就连马族长都不敢吱一声。
“这人啊，总是要先顾活着的。他们来的人又多，时节也不对，不然先简单搭个窝或上谁家借住也行。”
“真要挪挪还是能有借住地儿的。族长家的屋子就够大，他家分出去的几个儿子不是也都住的宽敞？”
“关键是人家还放不下架子。”说完，关有寿先停下侧耳听了会儿一墙之隔的动静，琢磨着他闺女应该又溜进小葫芦。他嗤笑一声，“那一家子进村的架子摆得就跟啥衣锦过乡没两样儿。”
“啧~”
“马先源，也就是马十一。我还没见着人之前光听大中说他这一脉的人都很精明，没想到都精明过了头。”
“咋说？”
“大队长那人念旧，得知堂兄弟今天要回乡，他这边忙着招待食品站的同志，那边一听到马车进屯的动静就去接。”
然后呢？
关有寿脸上露出三分苦笑七分自嘲的表情。谁能想到就这一破会计的职位都能让人瞅不顺眼？
当时呼啦啦地挤进一屋子男女老少。
面对大队长的介绍，马先源朝他们几人包括食品站的同志们抬着下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挨着他身边的老儿子就当场来句安排好我们入住的院子没有？马振中都还没来得及说话，接着马上就来句队干部怎么都是外姓人？
奇葩的是，那一家子里居然还有人赞同点头。
当时大队长的这个脸色哟~那叫一个难看的。就连原本沉下脸想出口教训对方几句的赵支书都不忍心吱一声。
“那你呢，没说啥吧？”
“你男人涵养一贯以来都很好。他还问我是哪一年逃荒来的，我没搭理他。四六不着的玩意儿。”
“后来呢？”
后来？
当一天和尚就要敲一天钟，尽本职呗。一个小私业主的崽子，还真以为住城里就成了人上人？
叶秀荷怒了！“谁给他的脸，你咋不一巴掌抽过去？他凭啥就问你一个人啊？欺负你没人呢！”
“好了，咱不跟无关紧要的人较真。他就这么一问，我还真能动手？他不是文化人么，我自然比他更有文化。”
说着，关有寿不放心地侧头瞥了眼一侧墙面，“放心好了，哪一次我真有吃过亏？园子今晚就有意来咱们家。”
“……”你吃过的亏不要太多哟~叶秀荷想了想赵传元，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那我明儿个不去串门？”
“去吧。真要跟人斤斤计较，这日子没法过。再说了，他们以为赵家不好欺负，我关有寿就是软柿子？”
“你想整他？”
“瞎咧咧啥呀。”关有寿果断否认，当然也是他的真心话。“你瞅好了，你明儿个过去别被吓着就行。”
“啥意思？我都上门走了礼数，他们居然还赶我走？”
“你还真虎！”关有寿又好气又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估计这会儿那一家子人都只想跟我套近乎。”
“义叔？”
“……”关有寿顿了顿，“有很多原因，所以犯不着跟这样的人生气。今晚你跟那位叶同志处得咋样？”
“都是小凤姐跟人家在唠嗑。人很和气，没城里人那样看不起人，她家的孩子也很有规矩。”
“没提你们的名儿就差一个字？”
“有啊，小凤姐一说，叶同志就让我往后别跟她客气。也不要喊啥同志，喊她秀英姐就行。”
“还有啊，我今晚才知道她娘家就她一根独苗。她公公婆婆早就不在了，难怪一家子没回老家。”
这你也信？
“就说她来咱们这儿吧。还是她爹娘，她喊爸妈，还是她爸妈当年有来过一趟，说咱们这不错。”
这理由？
绝了。
关有寿好笑地轻拍着媳妇后背，也不打断她。有些话还是适合慢慢品，品着品着，还挺有趣儿的。
“听她的意思，她爸妈过个把月就会过来。说是等收拾完家里就搬过来跟一块她住，往后也不走了。”
原来如此。
关有寿眯起眼。
先做铺垫，然后通过叶小凤的嘴一宣扬出去，那对差点被下放的老人自然就能顺利融入屯子。
“对了，她娘家也住京城。她说了个地址，我听咱闺女偷偷跟我嘀咕那一片儿住得都是有大学问的人。”
这就对了！
很像他先生的手段。既为任务又为避祸而来。可关有寿万万想不到对方居然连地址都没隐瞒。
他再细想今晚田胜利有些话里话，会心一笑。这样也好，彼此心照不宣。谁不想好好过日子？
“你说叶同志她爸妈是不是怕出事？不然住在城里吃铁饭碗多好，干啥跑咱们这犄角旮旯来？”
“心里有数就行，别说破。也就咱闺女去过京城懂得多，不然你知道地址也猜不出是不？别把闺女搭进去。”
“那是当然，就连小凤姐我都没想说。孩子爹，你说要不要找义叔和大军兄弟他们打听打听？”
闻言，关有寿差点爆笑出声……自从他喊过一次齐建军为他大军兄弟，他媳妇就改不了口。
“对了，你说咱们家哪天杀猪合适？人家叶同志说她过来时，城里已经连肉都供应不上。咱不说别的，就冲小北今儿个对咱闺女上心的小模样儿，咋地也得该给他爷奶寄些肉过去。”
不提还好，一说起，关有寿顿时谈兴全无，侧过身平躺着，双手枕起后脑勺。傻媳妇，这可是狼崽子！
这才多大点点的小屁孩，咋就盯上他闺女？要不先找个理由赶回去？还是干脆从老齐家拐人？
第823章 小狼崽子
“咋啦？”
唉……关有寿闷声回道，“没啥。就是之前孩子们跟我提过想再养些日子，等过了腊八再杀。”
“会不会晚了？”
想起自己一直未定的行程……关有寿沉吟片刻之后，还是决定先不提，免得她又开始胡思乱想。
“回头连我大姨那一份儿都送到省城，到时再请狗子帮忙搭火车走。他小姨子知道义叔住在哪儿。”
“也行，年前我就没打算让小北回去。听说每年大年三十儿一直到破五，他们家大人都在部队。”
听听……
这是舍不得狼崽子走呢。
“要不我给你大军兄弟写封信，咱们认个干儿子？”关有寿刚一说完，右侧腰就是揪心疼，顿时倒吸了口气。
“快睡！明儿一早还要干活。”
关有寿无语地看着一说完就打呼噜的媳妇，好想撬开她的脑后勺瞅一瞅。这娘们的神经到底有啥与众不同？
该担心的不担心，不该担心的瞎操心。
而随着昨晚一聚餐，关家与田家的关系自然而然地拉近了。这不，就晒地瓜干又多了好几位搭把手。
原本见关平安开始远离擦板子，齐景年心情正好。可很快的，没让他高兴多久，他发现不对劲儿。
为啥？
“叔，我已经跟凤姨解释过，明海也没放在心上。”所以能不能别总时不时地瞟他一眼，让人心里发麻？
瞅着小屁孩可怜兮兮的，关有寿更气了。小狼崽子，就会耍心眼儿，瞅瞅你长得细皮嫩肉的，有啥用？
“叔，我吃的不多。”
疯了，真要疯了……关有寿顿时气急而笑，没好气地呼噜一把他的脑袋，“快滚回家戴上帽子！”
转过身的齐景年立马狡黠一笑。
关有寿见跑着跑着又屁颠屁颠去抢他闺女篮子的狼崽子，抽了抽嘴角，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可一转头见到独臂的田同志再帮忙摆盖帘儿，他就再也不能如此。太亏心了，这位可是战斗英雄。
关有寿立马向关平安使眼色。以他爷俩的默契，关有寿相信自家的小棉袄立马会心领神会去行动。
果然关平安不负她老子所望。
不过比起邀请赵传元，她还是觉得她马大爷与她爹最有默契。这哥俩简直是坑起人来都不带撩下眼皮子的。
“大爷，我爹想让田大爷歇会儿。”
明白！
不用关平安多说半个字，熟知哥们尿性的马振中立刻领悟，笑道，“正好咱们这次干脆上粉坊。”
“我凤姨会掐你不？”
“交给你了~”
关平安哑然失笑，连连点着小脑袋。哎哟，真要说起来，她还得感谢她马大爷帮她解决了大难题。
粉坊就是专门加工粉丝、粉条、粉皮的作坊。通常来说做粉条的原料就是东北的特产土豆。
也就是这一点的“通常”，让她一时大意。忘了打听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加工成粉条的。
结果毫无意外地错过最佳时期。
要知道民间还有一句“秋漏粉，冬抻糖”的说法。而所谓的秋漏粉，就是秋天土豆下来的时候，刚刚好是做粉条的最佳季节。
不难想象得出秋天做成的粉条容易晾干，而冬天做成的粉条晾不干不说，拿到屋里更会一化就碎。
因而到了现在。
外面的粉坊都已经开始囤好货，不再接收来料加工。除非是专门请了老师傅上门，碎了就碎了，反正自家吃。
可这样一来就显得过于兴师动众。毕竟这年月谁家还能专门请人制作粉条？那些洪小兵们可不得乐坏了。
有了马振中配合，这哥俩一唱一和地，终于在次日让关平安头疼无比的地瓜和土豆们有了去处。
以关有寿他们八兄弟的人脉网，一旦要让其中一间粉坊恰如其分地开工，真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寻常里关有寿一直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如粉条粉皮完全可以花钱购买，又何须费心。
但真操作起来，此刻心态又是不同。
这边在次日一大早天未透亮时就拉走剩下的地瓜和土豆，看似处理了最大一桩事，可真就有了空闲？
说笑呢。
随着猪款到账，大队又要开始进行激动人心的分红活动。而在这之前，会计就要将这一年的收入都拢在一起。
也就是到了要算总账的时候。
这些收入里有上交的公粮数目、分的口粮总数、销售出去的山货、鱼类、牲畜，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金额。
其他先不说，光这些一类类的账目本，足足垒满了一桌子。
这还不算完。
扣除各项费用支出和三提五统，再预留出来年的生产成本后，最后余下的款项才能再核算出工分值。
而在分红之前还要召开一次社员大会。
当会计的需要现场将这一年以来的各项收入、各项支出、各项上缴、工分情况和一个工能分多少钱都公布出来。
其中的细节，更是要详细到每一户社员的陈欠、工分、口粮、义务工，还有这一年来登记在册的预支以及分红的情况都要一一说清楚。
随后他还需要再张贴一份比之前分粮时更为详细的清单，贴在队院墙外的那一面宣传栏上。
而这期间，一直到分红任务结束，遇上位不识字的或记性不好的，他还要一一翻开账本以供对方核对。
也可以说这是一年来关有寿最为繁忙的时刻。为了尽快顺利分红结束，他可谓是驻守队院等人踢场子。
毕竟这扣扣，那扣扣的。如他家这类没有陈欠款项、劳动力又多、人口又少的几户人家实在太少。
绝大部分还是就算没有留下陈欠款项，却也是劳动力少而孩子又多的人家，扣除口粮钱后不欠生产队已经不错了。
最让他发怵的还是那一部分即有陈欠款项，又劳动力少孩子多的人家，也就是所谓的倒挂户。
扪心自问。
凭谁累死累活地干了整年，结果一分钱都没分到不说，账上还欠着钱，不死心想再核对一下账目无可厚非。
可看着一位位带着希望而来，却被生活压垮而走的背影，关有寿的心情再也不复之前的轻松。
就这样，据说还是成立生产队以来第一个肥年。好几次，他又再次重新翻起各项收入细目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