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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物的非凡之路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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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校长约谈

    五月的阳光,明媚而柔和,既不像冬日那么刺眼,也不似盛夏那般火辣,校园里微风拂柳,鸟语花香。富源县城关中心小学教工团支部办公室,关云天坐在办公桌前,胳膊拄在桌子上,他用手掌托着腮帮,朝窗外凝望,不知他在欣赏校园美景,还是若有所思。

    “关老师,校长有事找你。”林楠拿着备课簿从校团支部办公室经过,她在门口停下脚步,见门虚掩着,朝门里喊了一声。

    “林楠老师,你不是刚下课吗?进来待一会儿。”

    林楠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推门而入,“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戚校长叫你去他办公室,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跟你谈。”

    “别听老戚咋呼,他找我能有什么事儿?把我从最初的数学教研组调到你们语文教研组,又从语文教研组调到团支部,他还能把我往哪儿调?我堂堂师范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到小学任教就够倒霉的了,我不信他还能把我怎么样。”关云天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实话实说,人家可没咋呼,刚才下课我从教室回教研组的路上,戚校长在楼门口看见了我,他没说别的,只是让我捎信,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林楠解释道。

    “老戚找我就没什么好事,哪次找我都是为了给我添堵。”关云天没好气地说。

    “也不一定,也许这次找你就有好事呢,你快去吧,有时间咱们再聊。”说完,林楠报以微笑,随即离开了。

    关云天清楚地记得,两年前的一九九一年,他从本省的一所师范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富源县教育局,按理说他这种本科毕业的大学生,至少应该安排到中学任教,但他点背,当时县城的两所高级中学和四所初级中学,编制全满,眼睁睁看着宽敞漂亮的几所中学校园,由于没有编制,他就是进不去。

    富源县还有几所乡镇中学,那里倒是有编制,但来自于偏远农村的关云天,说啥也不愿意去乡镇中学任教,他的人事关系在县教育局一悬就是十多天。

    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教育局人事科的工作人员也替关云天着急,正好城关镇中心小学的戚校长来教育局办事,知道这个情况后,他想邀请这名大学生去中心小学任教。

    “戚校长,你这不是异想天开吗?尽管你们那里是城关镇的中心小学,可那毕竟还是小学,教小学哪里用得着大学毕业生呀!”

    “我知道教小学用不着大学毕业生,但我想做个试验,据我所知,在发达国家,任教小学高年级的教师,很多具有大学学历。”

    “可是国情不同,咱们国家的小学教师都是中师学历,很大一部分甚至是民办教师转正过来的,你让一名师范学院的大学毕业生去教小学,实在是火箭打蚊子,大材小用啊!”

    “我承认让他去我们那里教小学有点大材小用,但总比现在悬在你们这里大才无用好得多呀!”戚校长的话,把在场的工作人员都逗乐了。

    “你这话也有道理,不过人家未必愿意去,因为我们安排他去乡镇中学任教,都被他拒绝了。”

    “试试看吧,毕竟我们城关中心小学的条件跟城里的学校差别不大,离县城又近。”

    县教育局人事科的工作人员征求关云天的意见,问他是否愿意去城关镇中心小学任教,戚校长又跟关云天亲自见面,一番好言相劝,关云天权衡了半天,鬼使神差,想不到他竟答应了!

    关云天的想法比较简单,他认为城关中心小学离县城近,消息灵通,比较容易打听县城的情况,一旦城里的中学有了编制,他可以尽早知道,到时候再想办法调回城里。

    其实,因为编制问题无法留在城里的,不止关云天一人。就在他参加工作的第二年,城关中心小学又分来了一名新教师,这位名叫杨倩的女教师毕业于一本大学的中文系,本该留在县城的中学任教,也是因为没有编制,只好暂时屈就于城关中心小学。

    杨倩她大舅是富源县主管工业经济的副县长,原本以为把毕业于重点大学的外甥女安排在县城的中学任教,是一件极简单的事,谁知这两年县城所有中学的编制全满,虽然他是副县长,但他并不分管教育,所以他也无权跟上级教育主管部门要编制,县教育局长只能跟他承诺,一旦城里的中学有了编制,第一个解决他外甥女的问题,所以,他只好让杨倩暂时去城关中心小学就职。

    每每想到这些,关云天就莫名其妙地心烦意乱,气往上涌。要说因为到城关中心小学任教,他对戚校长有多大意见,倒也未必,毕竟来城关小学也是经过他自己同意的。但是,自从到了城关中心小学,关云天跟戚校长相处得的确不太融洽。

    呆坐在椅子上,关云天在心里琢磨,这老戚平时见面也跟我没什么交流,今天找我又是因为啥事?嗨!管他呢,我现在都到这个地步了,要杀要剐随便他。

    到了校长办公室,关云天进门便问:“戚校长,你找我?”

    “关老师,你请坐,咱们得谈谈。”戚校长指了指他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

    “谈谈?哦,谈什么?”

    “从你入职至今,分配到咱们城关中心小学也有快两年了吧?”戚校长平静地说。

    “入职至今,嗯,这是第四个学期,可不快两年了嘛。”关云天不明白老戚问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在这两年期间,第一学期让你带四个毕业班的数学课,学生们都反映,说你跟他们相处的很好,课讲得也好,就是听不懂,期末考试果然成绩下降一大截。”

    原来为了这件事!看来老戚找自己是为兴师问罪,关云天不免脸面有点发热,“可是,戚校长......”

    没等关云天辩解,戚校长接着道:“本想培养你,第二学期让你当班主任,你却嫌麻烦,拒绝了学校的安排,最后选择带两个毕业班的语文课,期末考试的成绩,大家心里都有数,这里我就不说了。”

    “戚校长,你今天找我谈话,就为了对我进行批评教育吗?”关云天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云天,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名人不用指点,响鼓不用重锤,对你不能说批评教育,但我想跟你谈谈心。”

    “谈吧,我洗耳恭听。”

    “关老师,当初邀请你来我们城关中心小学,我对你原本寄予厚望,但是令我没想到的是,你作

    为师范学院数学系毕业的大学生,竟然把四个毕业班的数学成绩教成那样。说你不会教吗?打死我也不信,小学高年级这点数学知识,对你这个数学系毕业的大学生,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关云天低着头,对于老戚的说教,他报之以左耳进右耳出。

    “第二学期让你带班教语文,你嫌当班主任麻烦,只带两个班的语文课,根据你掌握的基础知识,小学高年级的语文课对你也不在话下,可是结果仍然令人失望。”

    “戚校长,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当初邀请我来城关中心小学时,你对我说的那些话?”

    “我说了很多话,不知你所指的是哪方面?”

    “素质教育。你曾跟我说,你想在中心小学搞素质教学试验,让我做一些探索,无论数学课,还是语文课,我在课堂上进行的快乐教学法,启发式教学法,讨论教学法,在我自己看来,都是素质教学试验的组成部分。”关云天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

    “我不否认曾经跟你提过这件事,但你不能只顾试验,而置学生成绩于不顾呀!”

    “戚校长,什么事都得有个过程,在短短的一两个学期,你既要学生素质明显提高,又要保证学习成绩不下降,这样的要求不切实际,恕我难如你愿。”关云天把脸偏到一边。

    “云天,你就别狡辩了。通过分析,无论数学还是语文,我认为只要你把百分之三十的心思用在教学上,学生们的成绩也不至于降到那样的地步,说穿了,还是工作态度不端正,尽管没有对你进行仔细考察,但我觉得你对教学工作并不热心。不知道你怎么看?”戚校长道。

    关云天不置可否,“这就是你把我从教学岗位调到学校团支部这种行政部门的全部原因吧?”

    “要不你让我怎么办?你那样的教学质量,先别管老师们是否在背后议论,广大学生家长更是不答应。”

    “戚校长,你口口声声重视素质教育,教学质量可不一定都体现在考试成绩上呀!”关云天怼了一句。

    “我承认素质教育的重要性,但以牺牲考试成绩为前提的素质教育,这个代价不仅你承担不起,我也承担不起,学生和家长们更承担不起!你来自于农村,可能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庄稼种坏了可以等下一季,你把学生们的学习耽误了,还有机会再来一次吗?云天,这样的素质教育,在目前情况下还是不要为好。”戚校长道。

    “所以,你就把我从教学岗位一下子调到学校团支部,这算是对我的惩罚吧?”面对校长,关云天一点也不畏惧。

    “请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你在教学岗位心不在焉,把你调到行政部门,这属于正常的岗位调动,跟惩罚毫无关系。即使这样,到学校团支部半年多了,你又是怎么对待这项工作的呢?”说了半天,这才是戚校长今天约谈关云天的主要目的。

    对于关云天,戚校长的确寄予厚望,真想对他重点栽培,打算通过他做一些教改探索,但关云天的一系列行为令老戚失望至极,要说一个师范学院的本科毕业生教不好小学高年级的语文数学,恐怕没人相信,但这种事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了关云天身上。

第2章 再次选择

    戚校长现在怀疑当初要来这么个本科生,是不是自己脑袋里进水了?他当时的想法是通过关云天的一些探索,使城关中心小学的教学质量得到质的提升,现在看来,他的算盘打错了,要来这位师范学院毕业的大学生,看似捡了大便宜,现在却成了摆在他面前的一块烫手山芋。

    毕竟当初在县教育局等待分配时,有过那么一段插曲,尽管关云天对教学工作不感兴趣,老戚还是容忍了,而且为了顾及双方面子,他把关云天从教研组调到学校团支部,老戚认为关云天不安心教学一线,到了行政部门也许能激发他的工作热情,谁知到了学校团支部,关云天更是无精打采,对工作提不起任何兴趣。

    “戚校长,你作为学校的一把手,知人善任的道理你懂吗?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行政工作,你非要把我调来这个岗位,即使工作没做好,责任也不在我这里。”爱咋地咋地,关云天完全耍起了赖皮。

    要是换做别人,老戚早就火冒三丈了,但是对于关云天,他不能那样做,“云天,我好心一片,在你那里却成了我的不是。好吧,就算我不懂得知人善任,我想问问,在你还要继续待在城关中心小学的情况下,你是否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岗位?”

    关云天抬起头来笑了笑,“戚校长,你要是对我有意见就直说,不要这样挖苦我,好吗?”

    “云天,我跟你认真谈事,怎么就挖苦你了?”

    “你问我觉得自己适合什么岗位,我一个老百姓,有自己选择岗位的权力吗?”

    戚校长苦笑一下,摇了摇头,“你说的也对,不过现如今你对教学一线的工作没有热情,对行政工作也不感兴趣,也许你想尽快调进城里,但是目前看来还没有这种可能,你说怎么办呢?”

    校长办公室的气氛沉寂下来,戚校长这个问题问的尖锐,但事实的确如此,关云天自己也说不清为啥对这些工作都提不起兴趣,他莫名的怨气也许是对自己时运不济,正好赶上城里的中学都没有编制的愤怒,或者后悔当时怎么就同意了戚校长的邀请,来到这么一所小学任教,亦或对戚校长的邀请根本就有抵触情绪。不过,最大的可能是这些情绪兼而有之,参合在一起,导致他无心本职工作,对什么岗位都不感兴趣。

    见关云天低头不语,戚校长打破沉默,“云天,鉴于你对学校这些工作都没有兴趣,今天找你来这里,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关云天马上抬头看着戚校长,“什么事?”

    “咱们学校的校办工厂现在经营不善,我想让你去那里,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校办工厂?我去那里能干什么?”关云天不解地问。

    “你去那里当然是当厂长啦。”

    “当厂长,校办工厂现在不是有厂长吗?”

    “他们经营管理不善,我把现在的厂长拿下来,你不就可以成为厂长了吗?”

    “你是说把现在的厂长拿下来,让我当校办工厂的厂长?”

    戚校长没有说话,而是微微点头。

    “这件事----,容我考虑一下。”关云天似乎有点动心。

    “你好好考虑,用不着现在急于回答。”

    戚校长看出了关云天面部表情的变化,他的意思关云天可以回去慢慢考虑,过两天再回答也不迟,但关云天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过了足有七八分钟,关云天抬头看着戚校长,语气坚定地说:“戚校长,这个问题我可以考虑。”

    “云天,你可要考虑清楚啊!一旦去了,再反悔就不好了。”戚校长提醒道。

    “去是没有问题,但我有一个疑问,去了校办工厂后,我的教师资格和编制怎么处理?”

    别看关云天对本职工作不感兴趣,再怎么折腾,他这个从农村通过升学,好不容易进入体制内的人,还是舍不得放弃人民教师这个铁饭碗。

    “你放心,去了校办工厂,你的教师编制和资格一样不少,我会给你完全保留下来。”戚校长表态道。

    “戚校长,如果你希望我去校办工厂的话,我还有一个要求。”

    “我也不是说多么希望你去校办工厂,只是提供给你一个再次选择工作岗位的机会,只要你愿意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凡是合理要求,我能做到的,都会尽量满足你。”戚校长把话说得滴水不漏,他可不想背负自己把关云天赶出学校,撵到校办工厂的骂名。

    “如果我去校办工厂,我想得到经营自主权,也就是说,校办工厂的事,由我们自己说了算。”关云天直言道。

    “云天,你想多了,校办工厂现在这位厂长,不是我不给他自主权,而是他根本就不要自主权,屁大点事都来找我,很多时候把我也搞得很烦。学校这一大摊子事就够我忙乎的了,我哪有心思管校办工厂的事?”

    戚校长所言不虚,他知识分子出身,长期做行政工作,对经营管理本来就不感兴趣,再加上学校的事情又多,他巴不得校办工厂不要再给他添麻烦。

    一方不让管,另一方不愿管,在校办工厂的经营问题上,出于各自不同的目的,关云天跟戚校长难得地达成了一致。

    关云天了解到,城关中心小学校办工厂,成立于八十年代中期,从事普通印刷业务,主要为本校和城关镇各乡村小学印刷作业本,也兼顾印刷一些宣传材料,到了九十年代初,还对外承揽一些广告书籍的印刷。

    近两年,由于电脑打字和复印技术的日益普及,大街上出现了多家从事打字复印业务的个体店铺,对城关中心小学校办工厂的业务形成了巨大冲击,在这种情况下,校办工厂的业务量锐减,全厂十五六名职工,不仅几年未涨工资,据说目前拖欠工资已达半年,个别家有困难的职工甚至找戚校长要工资。

    校办工厂的职工,要么是教师家属,要么是社会招聘的临时工,除了厂长,其他人都不是教师编制,他们的工资不是政府拨款,而要靠企业经营产生的利润,企业没有利润,戚校长上哪儿找钱给他们发工资?为此,也让老戚头疼不已。

    面对这种状况的校办工厂,关云天答应去那里当厂长,岂不是睁着眼睛往火坑里跳吗?去校办工厂吃那份苦,还不如稍微用点精力在工作上,在学校的任何一个岗位也比在校办工厂当厂长轻松得多。

    关云天当然是聪明人,他不可能看见前面的火坑还往里跳。戚校长提到让他去校办工厂,一开始关云天并没有动心,听到老戚满口答应给予校办工厂经营自主权,他的决心就下定了。

    说来也巧,关云天对做生意和搞经营并不陌生。

    因为老家在偏远农村,父亲常年体弱多病,关云天又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大,在他念书这些年,家里全靠母亲一人支撑,不用说,家里的经济状况相当拮据。

    记得当年高考结束,在家等待成绩那段时间,关云天跟村里的大人们学会了赶集,他们步行近二十公里,从外乡的集市买来一些生活用品,到本乡的集市上出售,由于本钱少,开始也没有经验,起初并未挣到多少钱。

    但关云天在这方面多少有点天赋,不出一个星期,他就看清了这种倒买倒卖中的门道,没用三个星期,他在倒弄买卖方面的精明程度,就不亚于村里那些做了多年的老手。

    高考成绩出来以后,填完志愿,关云天意识到上大学虽然那时不用交学费,但连同差旅和各种日用杂费,对他那样的贫困家庭,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他决定利用假期自筹一部分。

    关云天是个有心人,前段时间他在集市上就注意到一个情况,他发现村里用来盖屋顶的那种苇席,在本乡集市上不仅便宜,还不好卖,因为当地就有丰富的芦苇资源,那些家里准备盖房子的人家,秋天去荒地里随便割,只要有了芦苇,编织苇席连农村的老人们都会干,所以当地没有多少人花钱购买这种东西。

    但是,在二十公里外的另一个乡镇的集市上,苇席却卖的很好,因为那里没有芦苇资源。关云天还特意打听了苇席在两个集市的价格,他觉得倒卖这种东西不仅有利可图,而且容易销售。

    在家等待录取通知书的那段日子,正是伏天,一年之中最热的季节,临晨四点多天刚亮,关云天拉着板车就往邻乡镇的集市出发了,车上装着头天在当地集市上购买的六张苇席。

    去的路上由于拉着二三百斤的重车,不到四十里路程,要走将近六小时,上午十一点左右到达那边的集市,用不了两个小时就能把六张苇席卖出去。因为中午天气太热,苇席卖完了也不能马上往家走,关云天随便吃点东西,找个阴凉的地方,躺在板车上睡一觉,一般要到下午三点多才往回走。回程轻车熟路,四个小时多一点就能到家。这样一趟下来,大约可以挣到十块钱。

    平均三天一趟,在不到四十天的时间内,关云天跑了十二趟,挣了一百一十多块钱,除去吃喝,最终剩下八十块钱,这助了他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一臂之力,也为家庭减轻了经济负担。

    在以后的寒暑假,关云天也做过这种生意,直到大四那年,据说有人专门用拖拉机大量贩运苇席,这个生意小打小闹已经无利可图了,再加上大学最后一年要准备毕业论文,寒暑假没有时间勤工俭学,关云天才停止了他的“生意”。

    校办工厂一旦拥有自主经营权,就相当于一块小天地,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关云天自己说了算,他愿意来校办工厂操心受累,看中的也许主要就是这一点。

第3章 理想丰满

    关云天接手校办工厂后,他通过调研,弄清了印刷业务萎缩的原因,他觉得随着现代打字复印技术的普及,印刷这一行绝对不能再干了,于是,他做出的第一个决定,便是转产。

    看着城市和工厂企业的建设需要大量的红砖,关云天决定利用城关镇的优质黏土资源,以城关中心小学校办工厂的名义,建一座红砖厂。

    想法不错,可是资金呢?没有资金,再好的想法都只能是纸上谈兵。

    通过多方咨询,关云天得知建一座砖厂需要大约十万元。

    资金问题让关云天刚接手校办工厂就陷入困境,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校办工厂的会计提醒他可以找银行贷款,让学校担保。

    “这也可以?”关云天惊喜地问。

    “哪个做企业的离得开银行的资金?”

    会计的提醒让关云天脑洞大开,对呀,做企业的有谁能离开银行的支持?虽然自主经营,但校办工厂毕竟还是城关中心小学的企业,学校有义务提供帮助。

    现实中好多事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企业离不开银行的资金支持,这道理谁都懂,可是眼下,关云天连离他们最近的金融机构,也就是城关镇信用社的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他怎么寻求银行的资金支持?

    经打听,关云天知道城关信用社主任姓常,他本想登门拜访,又觉得素不相识,贸然造访,显得唐突,不仅起不到任何积极作用,还有可能事与愿违。关云天考虑再三,他认为最好能找个人引荐一下。

    关云天到城关镇才接近两年,除了跟学校的老师们有交往,他的圈子里一个社会上的朋友也没有,想结识城关信用社这位常主任都成了大难题,要从信用社获得贷款,无异于天方夜谭!

    校办工厂的会计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她忠厚实在,跟外界接触比较多,对金融方面的事稍微了解一点,见关云天愁眉苦脸的样子,她估计这位新任厂长被资金难住了,便进一步提醒道:“关厂长,如果以企业的名义不好贷款,信用社还允许以个人名义申请贷款,尤其你们老师属于公职人员,编个理由就可以提出申请,不需要啥关系,个人贷款最高额度好像是五万。”

    “是吗?还有这个政策?”

    “我的印象中,信用社确实有这个政策,因为我认识的熟人中,就有人以个人名义在信用社贷过款。对于你们这样的公职人员,贷款条件可能还比较宽松。”

    关云天经过详细打听,确认了财务科那位大姐的说法。但个人贷款的最高额度只有五万,离建砖厂需要的十万资金还差一半呢!他把朋友圈那些人过滤了一遍,最后决定请林楠老师帮忙。

    林楠是城关中心小学的语文老师,年龄跟关云天差不多,但她中师毕业,参加工作的时间比关云天早两年。林楠长相漂亮,为人热情大方,据说家庭条件相当不错,社会人脉较广,在关云天的所有同事和朋友中,他们之间相互欣赏,而且交往最多。但关云天跟林楠之间是纯粹的朋友关系,起码表面上看不出两人在个人感情方面有什么异常之处,因为林楠早已名花有主,关云天也跟老家乡镇医院的一名护士确立了恋爱关系。

    关云天知道,请林楠老师以她个人的名义帮助贷款,这跟向她借钱没有多大区别,好在这钱是用

    来干正事,否则难以启齿。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关云天通过学校的课程表得知,当时没有林楠老师的课,他骑着自行车到城关中心小学语文教研组,发现只有林楠老师自己在办公室埋头备课。

    “好寂静,他们都上课去啦?”这算是关云天跟林楠打招呼。

    林楠老师抬头看见了关云天,“关老师,你怎么来了?今天厂里没有事儿?”

    “转产没有落实之前,厂里每天都不会有事。”关云天在林楠对面的办公桌前坐下来

    “转产?校办工厂不搞印刷了?”林楠放下笔,专注于跟关云天说话。

    “除了印点作业本,印刷厂现在根本揽不到别的业务,那些能挣钱的广告宣传材料,人家到城里的打字复印店一两个小时,最多半天就能做好,而且质量非常好;同样的业务到咱们的校园印刷厂,一个星期是快的,等上十来天也常见,质量还不一定能让客户满意,你说谁还愿意把业务放到校园印刷厂?印作业本的利润很低,我看连三五个人也养不活,你说不转产能有出路吗?如果继续守着印刷业务,我看校办工厂用不了多久就得黄了。”

    “是啊,现在城里新开了好多家打字复印店,对印刷厂的冲击太大了!你想好了吗?转产准备做哪一行?戚校长同意了吗?”林楠为关云天感到惋惜,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觉得一个大学毕业生到小学工作,真是委屈了。

    “我想生产红砖,你看看,现在城市乡村热火朝天的建设场景,除了修桥筑路,盖楼房建工厂,哪个单位不需要红砖?我认为生产红砖肯定好卖,也能挣钱。至于戚校长那里,当时我同意去校办工厂是有条件的,他同意让我自主经营。”

    “这么说来,你得抛开印刷行业,另起炉灶咯?”

    “可以这么说。印刷业务就剩点作业本,留下两三个人足够了,我想把主要精力用在转产方面。”

    “想法很不错。关老师,没想到你对做企业还有兴趣。”

    “光有兴趣不行啊!以前没有接触过企业,初来乍到,我的感觉是步步艰辛。”

    “怎么啦?刚才还豪情满怀,现在又步步艰辛了?”林楠察觉到了关云天情绪的变化。

    “不是说另起炉灶转产红砖嘛,建窑厂买机器,哪样都需要花钱!校园印刷厂连工资都发不出来,自然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资金,有人建议我从金融机构贷款,但像校园印刷厂这样的单位,根本没有贷款资格,于是又有人给我出主意,让我以个人名义从信用社申请贷款,我去信用社咨询了,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不过每人最多只能贷五万。”关云天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了。

    “你知不知道建砖厂需要多少资金?”

    “我请教过内行,他们说大约需要十万元。”

    “哎哟,还差一半呢,你没有动员校园印刷厂的职工以个人名义帮你贷款吗?”

    “在这件事情上,我不想牵涉他们,因为转产的主意是我提出来的,再说我刚去那里,跟职工提出这样的要求不合适,我想自己承担。”

    “那你怎么办?你自己不是只能贷五万吗?”

    “林楠老师,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要我怎么帮你?

    “我想请你以个人名义帮我贷五万。”

    “哦----,也可以,”林楠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但她接着说:“要不我帮你从我家亲戚朋友那里借?”

    “从亲戚朋友那里借,要麻烦不少人,我看还是从银行贷款比较好。”

    因为从小家里穷,父母跟别人借钱受的那个难,成为关云天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长大后,他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向别人借钱。虽然请林楠以个人名义帮忙贷款,也是一种变相借钱,但他觉得总比找林楠的亲戚朋友直接借钱说起来好听一点,再说,关云天也不愿跟林楠增添更多麻烦。

    “那好,你去办贷款手续,需要我做什么,可以随时来找我。”林楠觉得关云天贷款干正事,生产红砖也算是一条正道,这样的事值得帮助。

    这次个人贷款除了解决转产所需的资金,关云天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在他看来,既然入了这一行,将来免不了跟金融机构打交道,以前他跟银行的人互不相识,他想通过这次贷款,跟当地金融机构的人建立起某种联系,起码混个脸熟,给将来的交往打个基础。

    征得林楠的同意后,关云天去找城关信用社主任商谈贷款事宜,他事先打听到这位主任姓常,当他来到营业窗口,里面的工作人员问道:“你办什么业务?存款还是取款?”

    “我既不存款也不取款,我打听一下,请问你们的常主任在哪个办公室?”

    关云天以为这里是多大一个机构,其实除了营业厅和财务室,就只有旁边一间很小的办公室。

    工作人员用手一指,态度和蔼地说:“就是半敞着门的那间,你敲门进去就行。”

    关云天道过谢,走近主任办公室门口,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请问这是常主任办公室吗?”

    “你----?请进。”在简易办公桌前,那位四十来岁白净微胖的人抬起头看着关云天。

    “请问你就是常主任吧?”关云天要给对方敬烟。

    “我姓常,你请坐。对不起,我不抽烟。你是----?”

    关云天在老常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我是城关中心小学校办工厂的关云天,到任时间不长。”

    “哦,怪不得不认识呢,以前那位厂长调走了?”

    “他走了,学校才把我调过来。”

    “这么说,你也是中心小学的老师?”

    “我前年从师范学院毕业,到中心小学才两年,时间不长又到了校办工厂。”

    “嗯,看起来很年轻。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常主任,我们校办工厂想转产。”

    “怎么,不做印刷了?”

    “印刷行业挣钱的业务不好揽,好揽的业务不挣钱,职工们都有半年没发工资了。”

    “哦,真是没想到校办工厂还这么难,转产是对的。”老常道。

    “我想生产红砖,这种东西用途广,用量大,肯定不愁销售。”

    “看来你是早有准备呀!红砖应该好卖,但是你得投资建厂。”

    “常主任,正是为了这件事,我想请求银行给予我们一定的支持。”

第4章 又出难题

    “说起中心小学校办工厂,我还是比较熟悉的,尽管从前没跟我们发生过业务,毕竟城关镇就这么大个地方,几年下来,所有的单位基本都很熟悉了。根据校办工厂的情况,你们没有资格在我们这里贷款,你让我怎么支持?”

    “校办工厂目前没有资格,但我听说政策允许个人借贷,我想以个人名义在你们这里申请贷款。”关云天道。

    “是有这方面政策,但你最多只能贷五万,而且个人贷款也需要担保。”

    “个人贷款也要担保?这个情况我可没考虑到。”

    任何商业贷款都需要担保,这是常识,这么简单的道理关云天岂能不知?他这样说只是想在老常面前造成初来乍到,不谙世事的印象,说话办事不周之处,也好求得对方的谅解。

    “个人贷款当然也要担保,只要能解决担保问题,我们可以满足你的贷款要求。”

    “可是常主任,我自己贷五万元显然是不够的,我想再加上一个人,也是中心小学的老师,我们两个以个人名义贷十万元。”

    “可以,两个三个都可以。你们教师属于公职人员,有关政策更加宽松。”

    以公职人员的个人名义贷款,比关云天想象的还要顺利,常主任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这让关云天喜出望外,“常主任,跟你认识我很荣幸,今天中午我想请你吃饭。”

    尽管老常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很实在,但他觉得第一次见面就请人吃饭,还是有点冒失,不过也可以理解,因为对方刚从校门出来,对社会上的人情世故不甚了解,“关厂长,这回咱们算是认识了,至于吃饭,等以后有机会吧。如果急着用钱,你还是回去抓紧时间找保人。”

    老常不是敷衍,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他见过各种各样的贷款人,有些人请客送礼,有些人通过关系跟他套近乎,目的都是为了把银行的钱弄到手,达到目的就不是他们了。但这个关云天不仅言谈举止得体,看上去为人比较忠厚,而且他贷款的用途是为了单位转产,不是用于个人消费,老常认为这是难能可贵的。

    “常主任,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咱们一言为定,以后请一定给我机会。”见对方下了逐客令,关云天只好起身告辞。

    “你稍等,我把个人贷款需要的手续告诉你,免得你再跑一趟,你回去也好做准备。”老常还真是好心。

    “谢谢常主任提醒。”

    关云天完全理解老常的一番好意,本来嘛,即使银行同意贷款,没有保人也是枉然。

    正如校园印刷厂财务科那位大姐所说,校办工厂终究还是城关中心小学的企业,在找不到其他保人的前提下,就得让学校担保。关云天来到戚校长办公室,他把自己转产红砖的想法跟校长作了汇报,老戚对此漠不关心,“云天,咱们有言在先,你接手校办工厂后,学校不干涉你的管理经营,这种事你不必跟我汇报。”

    关云天估计到老戚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平静地说:“戚校长,话虽如此,但我是正

    式教师编制,工资都是政府给的,假如我带领校办工厂挣了钱,不能私自拿走一分一厘,最终都要归学校。现在自主经营不假,但我觉得这样的大事跟学校领导汇报也没有错呀!”

    “好,你汇报完了吗?我知道了。”这个戚校长真是超脱,对校外之事一点也不想沾边。

    “戚校长,你这不是撵我走吧?”

    “云天,你想哪去了?就像你说的那样,说到底你还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我怎么能撵你走呢?”

    “哦,谢谢!不过戚校长,今天找你除了汇报转产的事,我还有一事相求。”

    “又有什么事?”老戚表现的有点不耐烦。

    “生产红砖,自然要建砖厂,可是校办工厂一分钱也没有,我们缺乏启动资金呀!”

    “没有启动资金我也没办法,学校里的钱就是教师工资和办公费用,都是上级教育部门按计划下拨的,我总不能把教师们的工资扣下来给你做启动资金吧?”戚校长没好气地说。

    “哟,校长这话是故意噎人呀!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你扣下教师工资?我甚至知道那样做是违法的!”真要怼起来,关云天根本不吃老戚那一套,这样的情况又不是第一次出现。

    “那你求我什么事?”

    “我不是说了嘛,校办工厂终归是中心小学的企业,挣了钱归学校,我打算以个人名义从信用社贷款十万作为转产的启动资金,跟城关信用社已经谈妥了,我想请学校为这笔贷款作担保。”

    “贷款担保----?你这给我出了个难题,学校还从来没在金融机构担保过。”戚校长想了想,随后还是答应道:“好吧,看来要是不给你担保,如果没有启动资金,估计什么事也干不了。”

    多新鲜呀!这戚校长怕是没听说过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这句话。

    老戚权衡再三,宁愿用学校的名义为关云天担保,也想尽快送走这尊瘟神,免得他再来打扰。

    关云天让财务人员按银行要求准备好了所有贷款资料和担保材料,他跟财务科的办事人员来到城关信用社,把准备好的材料一齐交给常主任。

    因为属于个人贷款,额度又不超过十万,当时条件下,信用社主任就有权批准这样的贷款。经过对所有材料的仔细审核,老常当天签署意见,第二天贷款就到了校办工厂的账上。

    当天晚上,关云天邀请老常吃饭,他的目的不仅在于眼前这笔贷款,最主要还是着眼于未来,真要在校办工厂待下去,企业要发展,融资是一项重要工作,没有金融机构的支持,要想顺利融资是根本不可能的。关云天目前能接触上的金融机构人士,就是这位信用社的常主任。

    老常名叫常福林,虽然工于心计,但为人也算诚实。上次有言在先,面对关云天的再次邀请,他不好拒绝。

    “常主任,如果你觉得咱们两个喝酒不热闹,你可以带上你的朋友或同事。”关云天道。

    “嗯,也好,朋友就算了,我

    带上咱们信用社的两名副主任和会计吧。”

    傍晚六点左右,在县城预定的酒店包间,关云天和城关信用社的四名客人见面了,寒暄过后,分宾主落座,关云天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又转手递给坐在主宾位置的老常,“常主任,你请点菜。”

    大概这样的场合经历的太多,老常并不客气,他接过菜单,三下五除二,一口气点完了八菜一汤,没有给其他人点菜的机会。

    “常主任,请你介绍一下其他三位领导。”关云天道。

    “对,我还没介绍呢。这位是我们管内勤的赵主任,那位是我们的外勤李主任,这位女士是张会计。三位,今天的主人,是咱们城关中心小学校办工厂的关厂长,呃,我想知道你是喜欢别人叫你关厂长还是关老师?”末了,老常逗趣道。

    “嗨,叫什么都行,这两个称呼都是我的身份。”

    “关老师,我还是不明白,你在学校当老师不是很好吗?怎么愿意去校办工厂?你要知道,搞企业很辛苦呀!”老常道。

    “这里面有点差头,我师范学院数学系本科毕业,本该分配到城里的中学任教,谁知毕业那两年,城里的中学没有编制,农村中学我又不愿去,鬼使神差,在戚校长的邀请下,我就到了城关中心小学。说实话,我对小学的教学工作提不起兴趣,校长不高兴,我也不愿干,正好校办工厂需要厂长,我就过来了。”关云天解释道。

    “哦,你是师范学院的本科大学生,让你教小学确实屈才!”大家异口同声道。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关云天征询道:“常主任,几位领导,咱们喝什么酒?”

    “咱们当地出的那种白酒就不错,就来那个。”看来老常对酒水并不讲究。

    服务员给每人面前的杯子倒满了酒,关云天举杯欢迎城关信用社的各位领导,期待他们对校园工厂多加关照。

    第一杯酒同饮共干,第二杯酒,关云天依次敬各位客人,从常主任到张会计,一圈下来,关云天又把杯子喝干了。酒桌上讲究来而不往非礼也,从常福林开始,客人们回过头来向关云天敬酒,他是来者不拒,又是一圈,关云天喝干了第三杯,客人们的第二杯还剩了一大口,大家看到了关云天的豪爽,也见识了他的酒量。

    关云天平常并不喝酒,但他在多年前就知道自己有多大酒量,记得高考结束后在家跟村里的老少爷们赶集,有好几次,因为倒卖日用品挣了点钱,一帮人凑份子,在集市上的一家地摊喝酒,关云天那时才十**岁,其他都是成年人,第一次跟一个小青年在一起喝酒,大人们捉弄关云天,想看他的笑话。

    “只要参与喝酒,每个人都必须喝得一样多,要不就别参加。”有人先定规矩,这明显就是针对关云天。

    “那我就不参加了。”关云天心里没底。

    “都十**岁了,也算是个大男人吧?云天,你就这点胆量?两句话就吓住你了?”有人给他鼓劲,其实就是想看他醉酒出丑的笑话。

第5章 酒品如人品

    还别说,这几句话真起了作用,关云天一扬脖子,“喝就喝,不过我要是喝醉了,请叔叔大爷兄弟哥们把我送回家,千万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呀!”说完,关云天跟着大伙儿都哈哈地笑了。

    喝酒用的器具是小汤碗,能装四两酒,为了图个顺利,有人提议第一碗六口干。下酒菜除了咸菜就是花生米,由于没有什么好吃的,大家冲着酒使劲,不一会儿,第一碗酒喝干了。倒第二碗的时候,十个人中有五个要求只倒半碗,“我也只要半碗。”关云天把自己面前的小碗挪到一边。

    “我看你面不改色,半碗可不行,谁也别装怂,第二碗都倒满。”倒酒的是位大叔,在村里很有威望。

    第二碗酒才喝到三分之二,就有四人趴在了桌子上,再看关云天,精神抖擞,好像没什么事,“这几个孬种,来,咱们喝!”倒酒的大叔端起酒碗招呼道。

    绝大多数人都不愿再喝了,倒酒大叔劝道:“咱们几个倒上,慢慢喝嘛,反正时间还早。”

    第三碗喝了不到三分之一,其他几位也相继趴下,桌上只剩倒酒大叔跟关云天两个人,“大侄子,这几个小子也完了,咱们爷俩继续喝。”

    “叔,我看咱们也别喝了。”

    “怎,怎么不喝?除非你,你小子认怂。”这位大叔虽然没趴下,但舌头已经不顺溜了。

    关云天当然也有些醉意,但头脑仍然清醒,听对方这么一说,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也来劲了,“好,继续喝,叔,我敬你!”

    第三碗喝到一半,只见倒酒大叔噗通一下,也趴在了桌子上,一大桌人,能坚持到最后的,只剩关云天,虽然他也有了**分醉意,但毕竟还清醒。

    关云天喝了不低于一斤酒,愣是没有倒下。事后说起这件事,几位当事人都说,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深藏不露。其实,这是关云天第一次喝这么多酒,他也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大的酒量。

    尽管平时不喝酒,自从有了那次经历,关云天对喝酒并不怵头,只要把量控制在一斤左右,他就有把握应付局面。

    在今天的酒桌上,除了张会计,城关信用社的三位正副主任都喜欢喝酒,但他们的酒量都在一斤以下,以关云天的酒量,把他们三个陪好绝对不成问题。

    二两半的杯子,关云天已经喝下三杯,反观信用社的三位主任,第二杯还没完成任务,连他们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老常主动举杯,“咱们三个把杯中酒干了,关厂长在前面等着呢。”

    最后一杯酒喝得都很慢,现在已经熟悉了,双方没有开始的拘谨,尤其是两位副主任,说话就随便多了,杯中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内勤赵主任端起酒杯,面露难色地对关云天说:“兄弟海量,我实在喝不了这么多,能替我一点吗?”

    “关厂长,我就半斤酒的量,今天跟你见面很高兴,已经超水平发挥,剩下这些,也请你替我一点,能者多劳嘛。”外勤李主任也要攀伴,生怕自己吃亏。

    常福林看不下去了,“你们两个家伙不嫌丢人吗?既然喝不了,刚才为啥还让倒满?”

    “主任,我们的酒量你还不知道嘛,今天跟关厂长第一次喝酒,见关厂长这么豪爽,我们也不想落下太多,

    结果还是力不从心。”赵李两位主任真心觉得不好意思。

    关云天二话没说,端起两人的酒杯就往自己杯里倒,只给他们的杯子里剩下一口酒,“常主任,赵李两位主任实在喝不了,我替他们担待点倒也无妨。”

    关云天的这一举动不仅得到了两位副主任的感激,也赢得了常福林和张会计的赞许,常言说酒品如人品,他们对关云天的整体印象是诚实,豪爽,有担当。这样的人,在社会上特别是生意场上并不多见,老常觉得关云天这个人值得交往。

    ......

    关云天用贷款的十万块钱建了窑炉,买了制砖机,聘请了师傅,又在当地招了一些农民工,一切准备就绪后,校园红砖厂就在鞭炮声中开业了。

    在师傅的指导下,通过紧张的工作,第一炉红砖终于出窑,关云天满怀喜悦地前去查看,没等他走到跟前,烧砖师傅迎过来,哭丧着脸对他说:“关厂长,第一窑砖烧的不好。”

    “怎么不好了?”关云天一边说着,一边往堆码的红砖跟前走去。

    关云天围着刚出窑的红砖转了几圈,仔细查看,发现很多砖块要么开裂,要么翘角,要么凹凸不平,“师傅,第一炉的成品率大概有多少?”

    “百分之五十左右。”

    “哟,损失的可不少呀!”关云天非常吃惊,要是百分之五十的成品率,那就不是挣不挣钱的问题,而是要赔多少钱,“师傅,造成成品合格率低的原因是什么?”

    “原因很明显,砖块开裂是煤矸石粉碎不均匀,跟黏土混合不充分;砖块变形是烧制过程中窑炉温度没有控制好。”

    “你肯定就是这两方面原因?”

    “从出现残次品的现象分析,主要就是这两方面原因,其他都是次要的。”

    “师傅,你跟我说实话,这些问题你都能解决得了吗?”关云天看着对方的眼睛。

    “新窑厂,一般都会出现一些问题,这在其他地方也常见,既然我知道原因,自然就有解决的办法。”对方回答的很肯定。

    “那好,咱们继续往下进行。”关云天语气坚定地说。

    “不过关厂长,我只能保证第二炉比第一炉好,但不敢保证完全合格。”

    关云天虽然学的数学专业,但他知道实际工作中,许多事情的答案不可能像数学那样可以用公式计算出来,只有做完了才能知道具体结果。

    “师傅,只要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有越做越好的把握,你就大胆的干。”关云天给对方吃下宽心丸。

    第二炉的合格率达到七成,接下来第三炉,红砖成品率超过了百分之八十五,接近九成,这样一来,关云天的心理就有底了。

    按照先期设想,随着红砖成品率接近理想水平,工厂就应该走入正轨,进行连续生产。但是,前期生产出来的红砖还一块也没买出去,工厂却没有流动资金了。

    缺乏流动资金,进不来原料,工厂就得停转,一旦工厂停产,外聘的师傅和招来的工人都留不住,关云天为此非常着急。

    在一边寻求红砖销路的同时,关云天再次找到城关中心小学的戚校长,他要请求学校为红砖厂的流

    动资金贷款再作担保,这一次关云天没有空手而来,他给戚校长带来了两条名烟和两瓶好酒,还有二斤上好的茶叶。

    “戚校长,校园红砖厂已经基本走入正轨,为了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我特来看看你。”进屋后,关云天把装着礼品的袋子顺手放在戚校长的办公桌上,怕被外人看见,他又把袋子拿下来放在校长办公桌旁边。

    “云天,你这是干啥?让人看见多不好!”戚校长一边说,一边把装礼品的袋子放进办公桌的柜子里。

    “戚校长,我给你汇报一下厂里的工作。”

    “不是说过了嘛,咱们有言在先,我不干涉你的经营管理,所以对你汇报的工作也没有多大兴趣。”

    本来想借汇报工作的机会跟老戚拉近关系,寻找话题,见戚校长对此不感兴趣,往下就没有什么话题了,关云天干脆直接说明来意,“戚校长,我还得请学校帮忙担保。”

    也许是带来的礼品起了些作用,知道关云天的来意,戚校长显得并不惊讶,只是随意地说:“又要担保,这次的贷款什么用途?”

    “流动资金呀!上次那十万块钱是校园砖厂的启动资金,为了维持工厂的正常运转,就得库存一些原料,还得库存一定数量的产品,这就需要流动资金。”

    “这个道理我懂,这样吧,具体担保事宜你去找学校财务科办理,我就不经手了。”

    看得出来,这位戚校长对校园工厂的事完全漠不关心,难怪他想让关云天接手,他认为关云天是个独立性很强的人,可能校办工厂以前那位厂长大事小情都找他,让他早就受够了,巴不得关云天接手后尽量别去烦他。

    既然戚校长不愿让校园工厂的事打扰他,那也很好,关云天正好不愿跟他过多接触,只要校长大人同意担保就万事大吉了,至于具体的担保手续,以关云天的处事方式,她会把中心小学财务科那几个小妞哄得很开心。

    关云天先找城关信用社的常主任申请流动资金贷款,“常主任,我们这回可以用企业的名义贷款了吧?”

    “如果额度不大,可以用企业的名义申请。云天,将来要想申请大额贷款,你先要争取得到县行的授信。”自从有了深入交往,常福林对关云天更有好感,有时甚至称兄道弟。

    “多谢大哥提醒,我得一步步来,先让校园砖厂正常运转起来再说。”

    跟信用社打好招呼以后,关云天买了三斤瓜子和一些水果,来到学校财务科,往桌子上一放,“给你们的。”

    “关老师,关老板,这是什么意思?你发财了?”年龄稍大一点,作为财务科长的那位女士问道。

    “这点东西也花不了几个钱,不用发财,靠我的工资也买得起呀!”

    在城关中心小学,除了跟戚校长谈不拢,关云天跟学校的所有教职工都相处的不错。

    “你现在不是我们学校的人了,说吧,今天又来干什么?”年轻的出纳员故作正经地问。

    “错!你听谁说我不是中心小学的人?小妹妹,我是正儿八经的人民教师,我的关系还在学校,不信你去校长那里打听。今天干什么来了?哦,给你们送零食呀!”

第6章 市场欺生

    “去你的吧!拿我们财务科当幼儿园了?”说完这句话,财务科几位女士自己都哈哈地笑了。

    “这话是你们自己说的,我可没把财务科当幼儿园。不跟你们闹了,我还有正事要办呢。”

    关云天拿出担保材料递给财务科长,对方接过去看了看,“给你们担保,校长同意了吗?”

    “校长不同意,我也不敢让你们签字办手续呀!即使跟你们关系不错,我也不能为难大家,你们放心吧,如果不信,现在就给戚校长打电话。”关云天向财务科长做了个请的手势。

    念大学之前,关云天性格内向,不愿跟异性相处,见到不熟悉的年轻女士就脸红,即使跟班上的女同学打交道,也表现得手脚无措,说话语无伦次。

    关云天跟未婚妻周媛媛是初中同学,彼此早就认识,而且相互都有好感,周媛媛看中了他的大学学历,小伙子外貌长相也说得过去,关云天则痴迷于周媛媛甜美的长相和凹凸有致的身材,也很欣赏她泼辣奔放的性格。

    连外人都看出了他们之间的事,关云天就是没有勇气说出来,幸好周媛媛是个直性子,她也顾不得自己一个女孩子的身份,直接问道:“关云天,你愿不愿意跟我处对象?”

    关云天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朵根,“愿,愿意,当然愿意。”

    “愿意你不早说话?害得我先开口,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一厢情愿地追你。”

    “这,这,这咋好说呢。”

    他们两个的恋爱关系,看似周媛媛主动,其实关云天内心更为迫切。

    上大学以后,关云天的性格判若两人,现在只有跟女士们在一起,他才显得青春活泼,充满朝气,否则话语不多。

    城关中心小学的财务科长姓方,年龄跟关云天上下差不了一两岁,也是个美人胚子,昨天在学校门口碰见,关云天当时还跟她说笑,“方科长,最近身体发福了吗?”

    “关老师,怎么说话呢?我才多大岁数就发福了?”方科长瞥了一眼。

    “你没觉得衣服穿在身上紧绷吗?那是你的衣服缩水变小了?”关云天露出一丝坏笑。

    “什么人呀,不正经!老往人家胸前看。”

    “这就让我难做了,咱俩这么熟,又正好走的面对面,不看你吧,你肯定要说我装做看不见人,看你就免不了看胸前和脸蛋,要不往你脚上看?”关云天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去去去!还受过高等教育呢,学的这么流里流气的。”

    “高等教育也没说不让看美女呀!”

    方科长当然听得出来,关云天对她没有半句冒犯,从头至尾都在夸赞她既漂亮,身材又好,这种文明的夸赞没有年轻女士不爱听。又说笑了几句,互道再见后,方科长跟关云天才各自离去。

    聪明的方科长当然不会当着关云天的面给校长打电话,“关老师,你把材料留在这里,让我详细看看,明天再来取。”

    人家是学校的财务科长,将代表校长在担保书上签字,方科长说要详细看看,关云天除了点头同意,他说不出半个不字。

    关云天离开财务科以后,方科长马上把电话打到戚校长办公室,这样的大事,没有校长亲自同意并授权,财务科长绝不敢贸然行事。

    好在关云天

    确实事先已经跟戚校长沟通过,并取得了校长的同意。戚校长告诉方科长,校园工厂担保的事,让财务科根据实际情况酌情办理,不必再去麻烦他。

    从此以后即使没有事,关云天每个月总要抽时间至少去一次学校财务科,同时带去一些瓜子水果之类的零食,再跟她们聊天说笑一番,校园工厂的事在学校财务科办的非常顺利。

    ......

    流动资金解决以后,校园红砖厂得以正常运转,但生产出来的红砖必须抓紧销售出去,否则流动资金占用量将会越来越大。

    作为加入这一行业的新手,关云天去了多家单位推销红砖,均被拒之门外,原因是人家都有现成的供货单位。

    原来觉得不愁销路的红砖,它通往市场的道路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坦。

    万事开头难,头三脚难踢,但关云天没想到任何建筑都要用到的红砖,竟然这么不好销售,看来不是红砖没有市场,而是这个市场欺生。

    事到如今,除了继续往前走,关云天没有任何退路,他也横下了一条心,“我就不信,所有建筑工程都要使用的红砖,别人卖得出去,我就卖不出去?”

    关云天不相信自己比别人笨,他认为至今没有打开销路的原因,还是自己功夫不到,所谓功到自然成,你的努力不够,何来成功?

    冒着酷暑,关云天骑着自行车在城里四处转悠,新发现了一个单位正在施工,上前打听,知道是富源县面粉加工厂,这家地方国营企业好像正在修建一座新车间和两座仓库。当他找到施工负责人,提出想往这里供应红砖时,对方一口拒绝了他的请求。

    关系,这种稀有资源比黄金都珍贵,在社会上办事,即使近在咫尺,没有关系也进不了门。

    回到单位,关云天坐在椅子上喝茶,脑子里搜索着每一个过往的记忆,他记得当时在城关中心小学任教的时候,偶然听说过林楠老师的家人在富源面粉厂上班,但不知道具体做什么工作。

    如果林楠老师的家人是面粉厂的一般职工,即使找到这个关系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谁知道呢?为今之计,关云天认为只要有一分的希望,就应该付出一百分的努力去实施。

    端起茶缸喝了一大口,关云天起身走出办公室,跨上那辆半旧自行车,来到中心小学语文教研室,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关云天知道,老师们都去上课了。

    关云天在语文教研组坐下来等待,终于听到下课铃声响起,老师们陆续回到办公室,当林楠进来时,关云天起身道:“林老师,下课了?”

    “哟,关老师来啦,今天怎么有空了?”

    “我来找你。”

    “找我----,找我有事?”

    关云天曾经在语文教研组待过,他跟办公室的几位老师都很熟悉,说话也不避讳,“我记得你有家人在县里的面粉厂上班?”

    “对,我父亲在面粉厂工作。”林楠毫不迟疑地回答。

    “请问叔叔具体做什么的?”

    “他呀,好像是厂长。”林楠也不避讳。

    关云天喜形于色,“是吗?简直太好了!这回我算找对人了。”

    “怎么就找对人了?关老师,你说的什么事儿呀?”林楠莫名其妙地看着关云天。

    “这里

    没有外人,我就直说吧。”关云天把校园工厂红砖滞销,他发现面粉厂正在搞建设的情况说了一遍。

    “你想让我爸为你做什么?”

    “叔叔他们单位不是正在建新车间和仓库嘛,估计要用很多红砖,我想请你回家跟叔叔说一下,请他跟基建部门打个招呼,让他们用一部分我们的红砖。”

    “这件事呀,我看看吧。”林楠也没有承诺什么。

    “林老师,请你一定帮个忙!”事关市场开发的成败,关云天抱着很大的期望。

    “放心,我会尽力的。”

    林楠此话不假,凭她跟关云天的关系,关云天遇到了困难,她又有可能帮得上他,林楠是不会敷衍的,她绝对会尽力而为。在林楠看来,这件事还能比以个人名义帮关云天贷款更难吗?

    林楠答应会尽力,实际上她也真尽力了。当天下班回到家,在晚餐的饭桌上,林楠跟她父亲提起关云天的事。

    “这是你的同事吗?他怎么不好好教书?烧什么砖嘛!”父亲林学明漫不经心地说。

    “爸,跟你说正事儿,你管人家教不教书干什么?”

    “我的意思,有些人以为做企业很容易,等自己做起来就知道困难重重了。”

    “林厂长,你别转移话题呀!你就说我同事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林楠紧追不舍。

    “哎呀,从内心讲,我真不愿意管这种闲事,现在企业的权力下放到每个科室了,我再对具体工作指手画脚,科室的同志们会有意见的。但我的宝贝女儿出面了,这件事我要是不管,你能饶得了老爸吗?”林学明道。

    “哼,算你还有数。一会儿吃完饭,去试试这件毛衫,我下班路过百货大楼给你买的,我妈也说这款式不错。”林楠是个有心人。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关云天从校园工厂急匆匆赶去中心小学听回音,他见到林楠便问:“林老师,回家跟叔叔说了吗?”

    “我正想上午抽时间去找你,我爸说现在企业权利下放了,下面科室的工作他不便干涉。”

    关云天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怎么,叔叔不肯帮忙吗?”

    “我还没说完呢,你就抢了过去,虽然我爸说他不愿管这种事,但在我的再三要求下,最后还是答应帮你。这是他写的字条,你直接拿着这个字条去找基建科的李科长,对方会接待你的。”说着,林楠从包里拿出一张便签递给关云天。

    “多谢林楠!我会记得你的,请代我向叔叔表示感谢。改日我会亲自登门拜谢。”

    “关老师,现在变得这么俗呀,是不是因为成了商人的原因?”说完,林楠哈哈地笑了。

    当天下去,关云天亲自开着拖拉机,拉了一大车红砖停在富源面粉厂的工地旁边,他到附近的商场买了两条烟,还有两瓶地方名酒,提着这些礼物,关云天找到面粉厂基建科,他看见最里面那间办公室门口挂着“科长办公室”的牌子,便径直走了过去,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只听得从里面传来一声“谁呀?请进!”

    关云天推门进去,“李科长,你好!”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递了过去,并把随身带来的礼物放到对方跟前。

    李科长展开字条看了看,又抬头看着关云天,“就是你想往我们这里送红砖?”

第7章 被举报

    “李科长,我是城关中心小学校园红砖厂的关云天,跟林厂长的女儿林楠老师是同事。”

    “哦,我知道了,你坐吧,你们的事林厂长倒是跟我打过招呼,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难道不好办吗?”关云天顿时又紧张起来。

    “当然没那么好办,但我又不能不办。”

    “多谢李科长关照。”一听对方说不能不办,关云天提着的心,又放了下去。

    “既然是林厂长女儿的同事,还这么客气,带这些礼物不就见外了吗?”

    “初次见面,不成敬意,请李科长收下。”

    “可能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有现成的红砖供应单位,但是林厂长说话了,你们的业务肯定得照顾。你准备什么时间开始送货?”

    “李科长,我现在拉了一车过来,就停在你们的工地旁边。”

    “哟,你这做业务的够雷厉风行呀!好吧,你把车开进来,把砖卸在空地方,我马上叫人过去给你点数。”

    关云天很是机灵,刚才临时决定带些见面礼,效果非常好,如果空手而来,纵然有林厂长的批条,李科长的态度也会很不一样,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大概包涵这方面的意思吧?

    以后接连数天,每天上午送一车,下午送一车,隔一两天,关云天趁送货之机,就给李科长带去一条烟,并上他办公室套近乎,直到面粉厂新车间建成,在李科长的引荐下,校园红砖厂的产品终于获得外界的普遍认可,红砖销路算是完全打开了。

    从此以后,只用了一年时间,关云天的校园红砖厂便一跃成为富源县红砖行业的龙头老大。

    即使关云天采取了宁愿价格便宜一些,也不愿用户压款的销售策略,但随着产销量的不断扩大,流动资金占用量也在不断增加。

    一个春意盎然的上午,关云天心情大好,他正在制砖现场跟工人师傅攀谈,一位办公室工作人员骑着自行车,急匆匆来到他跟前,说县里来人找他,正在办公室等着。

    “县里来人找我?”关云天心里犯着嘀咕,“莫不是要调我回县城的中学教书?以前在城关中心小学的同事杨倩调回县城快一年了,也许县教育局觉得大学生教小学确实浪费教师资源。哼哼!我已经在新的工作岗位打开局面,你们这个时候想调我回城里当老师,我还不去呢!”

    关云天只跟县教育局打过交道,他想不起来哪个县府部门知道还有他这么个小人物存在于社会,除了让他回县城教书,他搜肠刮肚,想不出有什么好事找他。

    好事没有,坏事方面呢?关云天也搜索了一番,除了给客户送过几次烟酒,就是不安心教学一线,没有听从城关中心小学戚校长的工作安排,其他就没有值得担忧的了。这两件事是否构成违纪或犯罪?关云天心里还真没底。

    伴随着一路的胡思乱想,关云天来到了自己办公室门口。

    推门进入办公室,关云天看着坐在茶几旁边的两个公干模样的人,“请问你们----?”

    两人站起身来,“你是校园红砖厂的负责人吗?”

    “对,我叫关云天,请问----?”关云天内心忐忑。

    “哦,我们是县土地局的。”两人拿出工作证在手里晃了晃。

    “县土地局----?请问找我什么事儿?”

    “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们校园红砖厂破坏土地资源。”

    关云天一听,马上就懵逼了,“举报?破坏土地资源?这,这都从何说起呀?谁举报的,我们跟其他砖厂一样的制砖技术,怎么破坏土地资源了?”

    其中年纪稍大那位公务人员说:“谁举报的你就不用管了,我们也不会告诉你,关键是你们被举报了,我们就得下来查处。说说吧,你们是怎么破坏土地资源的?”

    “我们哪里破坏土地资源了?不信你们去实地看看,我们制砖取土的所有步骤跟其他红砖厂没啥区别呀!”关云天涨红着脸解释道。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想入非非,见面后,这两位土地稽查人员给了关云天当头一棒,令他毫无思想准备。

    “有人举报你们没有将表层土地留下来,有没有这回事儿?”稍微年轻的稽查人员说。

    当地规定红砖生产过程中,在取土制砖环节,要将表层土地留下来,以备今后土地复耕,但实际操作中,为了取土省事,很多时候连表层土地一起取走了,这种行为是违反地方规定的。

    “这个----,也许有,但所有红砖厂,谁敢保证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以后我们注意就是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关云天根本没有应对经验。

    “不要管人家怎么做,只要承认你们有过这样的行为,就说明举报属实。”

    年纪稍大的稽查人员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处罚通知单,“这个你拿去仔细看看,限期整改,整改合格,经我们验收后再开业。”

    “怎么,难道要让我们停产吗?”关云天惊愕地看着两位稽查人员。

    “这上面都写的一清二楚,你自己看吧。不过我们需要明确告诉你的是,这上面的要求必须严格照办,否则一旦我们发现企业不执行处罚决定,我们将上门贴封条,勒令企业停产整顿,那样就不好了。”

    说完,二人离去,关云天则站在原地发呆。

    跟政府执法部门打交道,这还是第一次,让关云天无所适从。

    坐在椅子上,关云天脑子里反复回想着一个问题:这么点小事,谁会举报呢?举报者如果是同行业的人,一定对校园红砖厂有所了解,甚至跟自己熟悉,原因是校园红砖厂做得比他们都好,对方出于嫉妒的心理;要是对校园红砖厂不了解,纯粹为了捍卫政策法规的目的,这种事每家砖厂都做过,为啥只举报校园红砖厂一家,其他都没事儿?关云天认为第一种可能性最大,举报者或许就是嫉妒,但他说不准究竟是谁。

    停产整顿多长时间才算合格?停产三两天还问题不大,莫说十天半个月,就算停产一个星期,跟用户签订的合同如何履行?要是客户追究责任,结果想想就害怕。

    原计划当晚去看望林楠的父亲,当初人家帮了大忙,关云天虽然早已感谢过了,但吃水不忘挖井人,没有林楠她父亲的帮助,当初堆积成山的红砖,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打开销路。过后,每隔一两个月,关云天都要去看望一次,他知道林楠她父亲作为整个华源市最大的面粉加工厂的厂长,根

    本不在乎他带去的那点礼物,不过礼轻仁义重,林楠她父亲觉得女儿这个曾经的同事为人处世很不错,也愿意跟他交谈。

    关云天有一次去林楠家串门,在他离开以后,林楠她母亲半玩笑地问:“楠楠,你这位同事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串门,不会是在追求你吧?”

    “妈,你说什么啦?人家是有家室的人,你没看见他每次来串门都是跟我爸聊天吗?”

    “是吗?他都有家室了,看上去年龄跟你差不多呀!”

    “本来我们年龄就差不多嘛,只不过他师范学院本科毕业,比我参加工作晚两年。”

    “哦,那就好,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你是有对象的人。”

    “谢谢妈妈提醒,我们就是关系不错的同事,不会有你担心的那些事。”

    林楠的男朋友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双方父母早就想为他们张罗婚事,他们却不着急,这一拖就快三年了,结婚的事至今还没提上他们的日程。

    傍晚接近七点,关云天往林楠家里打了个电话,得知她父亲晚上没有外出应酬,而且已经吃过了晚饭,便提着二斤顶级“猴魁”来到林家。

    寒暄一番后,关云天跟老林在茶几旁的双人沙发坐下来,品茶聊天,谈论时事新闻和企业经营。其间,关云天说起做企业的苦衷,“林叔叔,我特别佩服你,这么多年在政商两界换位,你做企业一定没有人找你的麻烦。”

    原来,老林最先在县里的农机修造厂当厂长,后来到县农业局当副局长,前几年富源县面粉厂管理混乱,经营不善,有关部门又把他调来这家全市最大的面粉厂当一把手。

    “找麻烦?还真没有,一来我在富源县这一亩三分地跟各部门混的很熟,他们不好意思;另外,我们是地方国营企业,如果有人敢上门来找麻烦,我就把企业往他手里一扔,让县长和书记找他,我不会买他们的账。听说你的校园红砖厂已经发展成了全县最大的红砖生产企业,现在比刚开始好做多了吧?”

    “经营管理早已走入正轨,市场销售也不成问题,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往往令人困扰其中,难以应对。”关云天脸上布满了愁云。

    “你们的产品只要质量合格,价格合理,还能有什么麻烦吗?”

    “之所以我说意想不到,是因为跟产品质量和价格毫无关系,而是那些场外因素。就在今天上午,两位土地局稽查科的工作人员去了我们厂里,说有人举报我们违规取土,要我们停产整顿,直到他们验收合格才能开工。”说着,关云天从兜里拿出那份折叠得皱巴巴的整改通知书,递到老林手里。

    “关键是你们究竟是否违规取土了?”看过以后,老林把整改通知书还给关云天。

    “林叔叔,所谓违规取土,就是连表层土一起挖走,全拿去制砖,而政策规定表层土要留下来,以后用于土地复耕。这个规定我们知道,但个别班组完全有可能因为偷懒而出现违规行为,不过,任何一家砖厂也不敢说自己从来没有违反过这一规定,这是行业内的公开秘密,没有哪家敢说自己清白无暇,为啥有人单独举报我们?土地稽查的人还真把我们盯上了。”

    “这你就错怪了稽查人员,因为有人举报,不盯你们盯谁?”

第8章 土地风波

    “盯着我们也倒罢了,停产个三两天还能应付,要是停产整顿十天半个月,那我们就惨了,跟用户签订的合同拿什么履行?好不容易打开的市场,又要拱手让出,因为违约,说不定还得被用户追究法律责任。这些事想想都害怕。”关云天脸上布满了愁云。

    林楠在里屋听见了关云天跟他父亲谈论的事情,她从里屋来到客厅,“爸,你不是跟土地局的秦局长关系不错吗?要不你找秦叔叔,跟他说说这个情况。”

    老林扭过脸来看着女儿,“你秦叔叔是土地局的副局长,谁知道人家能不能跟稽查科的人说上话。”

    “你先问问他,不行再想别的办法。关老师在我们校园工厂刚打开局面,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他的工作就会非常被动,爸,你再帮他一把。”

    关云天向林楠投去感激的目光,为难之时见真情,到了关键时刻,林楠真是全力相助!

    “我跟秦副局长是有些交情,只是以前从来没跟土地局打过交道,不知道他在局里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好吧,明天抽时间我先问问,能不能管用,我可不敢打包票。”

    老林跟土地局的秦副局长属于患难之交,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他们同时被下放到一个偏远农村进行劳动改造,当时城市生活都比较艰难,偏远农村的生活状况更是难以想象,好在每隔半个月可以回一次家,他们两个轮流回城,每次从家里带来的一点好吃的食物,两人总是共同分享。

    有过那种生活经历的人,一般都很重感情,回到城里的单位重新工作以后,他们虽然从未在一个单位共事,但彼此的联系一直没有中断。

    宝贝女儿交代的任务,老林得去完成。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他拨通了土地局秦副局长的电话,“老伙计,忙什么呢?”

    “哎哟!你这大老板,大忙人,今天这么清闲?”

    “咱俩多长时间没在一起喝酒了?要不要找个时间聚聚?”老林觉得一开口就谈事情显得很唐突。

    “嗯,时间不短了,但喝酒嘛,现在已经不复当年之勇咯!找时间聚聚倒没问题,你是大忙人,你定时间。呃,今天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也没啥大事,等见面再聊吧。”

    “别这样!见面还不知道哪一天呢,有事你现在就说。”老秦看来也是个急性子。

    “你跟你们局里的稽查科说的上话吗?”

    “土地稽查科,归一把手直接管辖。谁的事?”

    “林楠的事,准确地说,是林楠一个好朋友的事。这件事我原本不想管,林楠非得让我找你。”

    “哦,楠楠的事,既然闺女亲自点将了,看来她秦叔叔非办不可了!”

    “也不是说非办不可,别拿孩子们的话太当真,你要觉得不好办,那就算了。咱们已经一大把年纪,早就过了较真的年龄。”

    “老伙计,这话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没问题,对楠楠可不行,闺女多懂事呀,从来不跟这些长辈添麻烦,偶尔提出这么个要求,她秦叔叔再不卖力,怎么对得起孩子对我这个当长辈的信任?

    “稽查科归一把手直管,你能怎么办?”

    “归一把手直管不假,但稽查科的人也得跟外界接触呀!呃,对了,楠楠这朋友因为什么事让我们稽查科给盯上了?”

    “嗨!说起来话长,这个人原来是她的同事,也是城关小学的教师,后来去他们学校的校办工厂当厂长,烧红砖,据说现在是富源县最大的红砖企业。前几天有人举报他,说他们砖厂在取土时违反政策规定,把表土破坏了,你们局稽查科就去查他,让他停产整顿。”老林把事情原委细说一番。

    “听你这一说,这位校办工厂的老板可能得罪了什么人,有人在背后故意琢磨他。”

    “在你看来,这件事的性质是不是很严重?”

    “这要看怎么说,要说严重就很严重,因为破坏表土是政策明令禁止的,说不严重,也就那么回事。”

    “老伙计,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么跟你说吧,破坏表层土地,影响今后复耕,这是违反政策规定的,所有砖厂都应该知道政策底线,按规定要求他停产整顿十天半个月,罚款几千上万没毛病;但是,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普遍素质偏低,对政策置若罔闻,没有哪一家砖厂敢说自己从未破坏过表层土地,这是行业的公开秘密,我们局里也心知肚明。”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事情本身肯定属于违规,就看怎么处理。老伙计,要是你来处理这件事,你会怎么做?”

    老林在富源县政商两界浸淫多年,不能说老谋深算,起码经验丰富,他想探探秦副局长的虚实。

    “这件事毕竟有人举报,想要不声不响轻轻撂下是不可能的,如果我说了算的话,那就停产两天,罚款五百至一千,外加请有关人员吃顿饭。”

    “要不就这么办?你费费心。”老林知道这位老哥们在土地局资历很深,即便他只是一名副局长,其能量照样不可小觑,既然他敢这么说,他就有这么做的能力。

    “老伙计,你是步步紧逼呀!我试试吧。”

    “没办法,现在的孩子们很任性,谁让你是楠楠她秦叔叔呢?”说完,两人在电话里哈哈大笑。

    过了两天,林楠带着关云天去土地局找秦副局长,本想随身带些礼物,他们觉得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机关办公室很扎眼,为了感谢秦副局长,关云天决定在信封里装入一千元现金,见面之后由林楠做介绍,相互寒暄一番后,关云天从包里取出一只信封,“秦局长,一点意思,不成敬意。”说着,顺手塞进了秦局长办公桌的抽屉。

    秦副局长对关云天这一突然之举感到吃惊,他严肃地说:“你这是干什么?”

    “秦局长,你为我们帮了大忙,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嗨,你是楠楠的好朋友,楠楠的面子我不能不给呀!感谢真用不着。”

    “秦叔叔,关老师他们的一点心意,你就别推辞了,当着我的面,你也别不好意思。另外,关老师今天中午想请你和稽查科的人吃饭,你看时间上能不能安排?”

    有父辈的关系,林楠在老

    秦面前说话一向很随便,老秦把林楠看做自己的亲闺女一样,无论林楠说什么,他从来也不多心。

    “好吧,下不为例,这么一件小事,哪用得着这个?至于中午吃饭----,我得先问问稽查科的小张。”

    老秦把电话打到稽查科,那边接电话的人说张科长带着几个人上午八点多就外出办事去了,中午可能不回单位。

    “秦局长,稽查科的人我们以后再请,今天中午单独请你吃饭,你有时间吗?”关云天道。

    “单独请我吃饭?你问楠楠用得着吗?”

    “怎么用不着?你又不是为我办事,关老师请你吃饭,跟我没关系。”林楠不想选边站。

    “你这孩子,关键时候不为秦叔叔说话,看我上你爸那里怎么告状。关老师,不,应该叫关老板,你真不用单独请我吃饭,心意我领了。”

    林楠看出老秦确实对酒局不感兴趣,她从父亲那里知道老秦有糖尿病,据说现在已经戒酒了,她帮着出了个主意,“秦叔叔,今天稽查科的人不在,改天关老师又不一定有时间,这样看来不太容易凑齐,要不让关老师把请客的费用留给你,你跟稽查科的人是一个单位的,比较容易凑齐,哪天你出面请他们吃饭,关老师有时间就出席,没有时间就不来了,你看这样行不行?”

    “这样也好,不过关老板觉得行吗?”

    说实话,关云天对稽查科的人很反感,从内心他根本不愿跟他们见面,更别说坐在一起喝酒吃饭了,林楠的建议正合他意,“这个建议很好,我同意。”关云天当场拿出一千块钱交给老秦,“那就有劳秦局长了。”

    这场土地风波终于平息下来,虽然让关云天虚惊一场,还花了点钱,但停工第三天就让重新开业了,总算没有耽误市场销售。

    ......

    城关中心小学戚校长召集学校后勤人员开会,学习县教委下发的关于如何做好学校后勤工作的文件,散会后,他向财务科长很随意地提及校园工厂的事,那位女科长说:“校园工厂近半年多按规定向学校缴纳了一定比例的利润分成。”

    “哟,这样看来关云天经营的不错嘛,在我的记忆里,校园工厂都四五年没跟学校缴纳一分利润了。到现在为止,他们缴纳了多少利润分成?”戚校长笑逐颜开。

    “一共三次,第一次好像交了一万,第二次第三次都是一万五。这些钱全都计入学校的收入进项了。”

    “嗯,不错,看来当初让关云天去校园工厂的决定是正确的。学校现在还替他们担保贷款吗?”

    “还在担保,到目前为止,学校为他们担保了大约一百二十万。”

    “担保了多少?”戚校长好像没听清楚。

    “接近一百二十万。”

    “什么?一百二十万?你确定没有记错?”戚校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戚校长,学校一共就那么几笔账,我哪能记错呀!”

    “太不可思议了!对于城关中心小学,那可是一笔巨款,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第9章 彻底脱钩

    听到财务科长报出的担保数额,戚校长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所小学,怎么能替人做这么多担保?贷款人一旦违约,学校担得起责任吗?他不免责怪自己的下属。

    “戚校长,关于校园工厂的担保,当初是你让我不要麻烦你,要我替你做决定,我以为你已经同意的事,就没有向你汇报。”财务科长觉得很冤。

    “算啦,这件事不怨你,我来处理,以后关云天再去财务科找你,不要再给他办担保手续了。”

    戚校长回到办公室,越想越害怕,他抓起桌上的电话就打了过去,“喂,云天吗?你来我这里一趟。”没等对方问明缘由,老戚便挂断了电话。

    关云天一听戚校长急招自己见面,放下手头的工作,马上赶到城关中心小学,见校长办公室的门开着,他在门上轻敲两下便走了进去。

    “校长找我有事?”关云天进屋便问。

    “哦,你坐下吧。”也许定了定神,戚校长不像刚才那么着急了。

    关云天在靠窗户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戚校长找我什么事?”

    “云天,我今天才知道,你的校园红砖厂贷款不少啊!现在累计已达一百二十万。”戚校长严肃地看着关云天。

    “戚校长,不能说是我的红砖厂呀!挣了钱我不是往学校交了吗?”

    “这我知道,这是近几年来校园工厂第一次往学校交钱,但学校为你担保的太多了!”

    “戚校长,我们校园红砖厂现在是全县最大的红砖生产企业,这么大的产销量,自然需要比较多的流动资金,这很正常呀!”

    “这我也理解,但城关中心小学这么个小单位,无权无钱无势,对外担保一百多万,在我看来简直不可思议,风险太大啦!”

    “那怎么办?从此以后学校不再给我们校园工厂担保了?”

    “这正是我找你过来想要商量的事情。”

    “戚校长,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想法嘛,不仅不再继续担保,我还想让学校跟校园工厂脱钩,说白了,我想让学校跟这一百多万贷款撇清关系。”戚校长直言不讳。

    “哎哟!这有点突然,说实话,让我措手不及。”关云天面色凝重。

    “你想想办法,经营校园工厂也有快两年了吧?社会关系怎么也有一些了。再说,我们是教育机构,本来就没有资格为企业提供担保,只是目前这种特定时期允许这样做,我认为这种行为早晚会被禁止,晚脱钩不如早脱钩。”戚校长显然想尽快远离风险。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戚校长找我来这里,不是跟我商量,而是你已经做出了决定,只是给我一个最后通牒似的告知。那么好吧,我是被动接受的一方,但我有个小小的请求,请你给我几天

    时间来处理这件事。”关云天无可奈何地说。

    “云天,随你怎么理解,只要你明白了我的意思,这就够了。至于时间,三五天,十天八天都无所谓,都为你担保快两年了,我也不在乎几天时间。”

    戚校长的摊牌,让关云天无话可说,他只得接受这个现实。

    在关云天站起身来想要告辞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遂转身说道:“戚校长,我差点忘了问,校园工厂跟城关中心小学彻底脱钩后,我的教师关系怎么算?不能因为这件事把我的教师资格弄没了吧?”

    公办教师是个吃皇粮的职业,尽管关云天已经是全县最大的红砖生产企业的老板,但他不能轻易丢掉自己那只经过努力才得到的铁饭碗。

    “哟,你倒提醒我了,是啊,你这关系怎么处理呢?”戚校长也被这一问题难住了,他想了一会儿也没有注意,“要不你先回去,让我想想,肯定会有办法。”

    关云天回到自己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发呆,开始觉得这是天大的事,转念一想,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胆战心惊,六神无主,不如勇敢面对,连戚校长都说,经营校园工厂近两年,总有一些社会资源了。

    其实这两年关云天跟城关信用社没少打交道,因为校园工厂迄今发生的所有贷款业务,都在城关信用社申报,而校园红砖厂是城关信用社辖区内效益很好的企业,他们贷款的还本付息从未逾期过,还因此得到过县联社的表奖。

    凭关云天跟城关信用社常主任的关系,校园红砖厂的贷款融资早已不成问题,关键是担保这一环节,目前的首要问题是,如果城关中心小学撤出担保,他们以前担保的一百二十万怎么办?银行是否要求关云天为这一百二十万寻找新的担保人?

    带着这个问题,关云天拨通了城关信用社常主任的电话,“大哥你好!现在忙不忙?”

    “怎么,有事儿吗?”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要是有时间,我这就去找你。”

    “电话里不方便讲吗?”

    “几句话说不清楚。”

    “那你过来吧。”

    常主任的办公室不大,除了安放他的简易办公桌椅,剩余地方可供摆放一把供来访者坐的椅子,再就没有多宽的地方了。关云天进屋后,把椅子拉过来坐在老常对面。

    “这么着急过来找我,什么事儿?”老常问。

    “刚才中心小学的戚校长找我谈话了,他要让校园红砖厂跟学校彻底脱钩。”关云天道。

    “你跟戚校长闹矛盾了?”

    “闹什么矛盾呀!平时我跟他见面的机会都很少。”

    “那他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跟你们划清界限?”

    “老戚这个人很传

    统,而且谨小慎微,害怕担责,他刚知道中心小学为校园红砖厂一共担保了一百二十万贷款,可能吓着他了,就把我找过去,最后通牒似的告诉我,要跟我们彻底脱钩。”

    “你想怎么办?已经答应了?”

    “现在不是我想怎么办,而是我必须按照老戚的要求办。不答应能行吗?他已经跟学校财务科打过招呼了,不再给我们的贷款做担保。”

    “哟,这可不是小事,你得重视起来。”

    “我敢不重视吗?这不找你商量对策嘛。”

    “商量什么对策?老戚要跟你脱钩,我有什么办法?”

    “我说的不是这个,脱钩我不害怕,我是说学校不给我们担保了,以前那一百二十万贷款,你要不要我寻找新的担保人?”

    “按规定应该有新的担保人接着为你们担保。”

    “可是大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你让我几天时间上哪儿找新的担保人?这不是难为我吗?”关云天说话的腔调都变了。

    “刚才我说的是按规定要那么办,特殊情况下也有不按规定的时候,办法都是想出来的,兄弟别着急。”老常宽慰道。

    “你能想出办法来?说说看,你想怎么做?”这是关云天找老常的主要目的。

    “城关中心小学退出担保以后,这件事尽量不要声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要我们信用社不往联社报,上面就不会知道,这相当于你以前的一百二十万贷款没有担保,说起来就是绝对违规的行为。这期间,你们还本付息一定要及时,千万不要逾期和违约,否则上面知道了,要是追究下来,你我谁也负不起责任。”老常真是为朋友两肋插刀。

    “好好好,你放心,还本付息绝对不会逾期,我尽最大努力将脱钩这件事限制在尽可能小的范围。多谢大哥支持!”

    “可是云天,就算以前的老贷款我给你兜住了,以后你如果再需要资金,那可得找新保人呀!”老常提醒道。

    “我知道,以后需要贷款担保,到时候再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把目前的局面应付过去再说。”关云天现在哪有心思想以后的事啊!

    “嗯,你这心态倒是不错。做企业,就得有这样的心态。”

    过了四天,戚校长又打电话让关云天去他那里,看来他要尽快跟校园工厂彻底撇清关系。

    关云天刚进屋,戚校长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

    “戚校长,你指的哪方面?”关云天明知故问。

    “学校退出担保后,你找到新的保人了吗?”

    “哦,多谢戚校长,这方面你就不必为我们操心了,我想知道的是,学校和校园工厂脱钩后,关于我的教师编制,你想如何处理?”

第10章 未雨绸缪

    戚校长想快刀斩乱麻,尽快撇清跟校园工厂的关系,但对关云天而言,厂校脱钩不要紧,但你得首先把我的教师编制处理好。

    “教师编制?哦,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找县教委说明情况,给你办停薪留职手续。”

    “停薪留职----,也行,不过我要比较灵活那种,也就是随时可以回学校上班。”关云天还是放不下那份工作。

    “这个好办。云天,现在叫你过来,我想把厂校脱钩彻底明确下来,第一,学校从此不再为校园工厂做贷款担保;第二,校园工厂一次性付给学校十万块钱,以后校园工厂的所有资产和债务全部归你,与学校没有任何关系。我解释一下,为啥让你一次性付给学校十万块钱?因为学校为你做了两年担保,而且校园工厂一直以学校的名义开展工作,这十万块钱相当于学校收取的管理费。”

    戚校长的这番话包括几层意思,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既想尽快脱钩,又要让关云天给予学校一定的补偿,一句话,学校不能白担保,校园工厂不能无偿使用学校的招牌。

    在关云天看来,戚校长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本来嘛,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校园工厂得到了学校的帮助,有所回馈也属自然,但关云天认为戚校长的胃口有点大,“一次性支付十万块钱也可以,但是戚校长,这两年我们已经分三次,共计向中心小学缴纳了四万元,这个怎么算呢?”。

    “这个----,以前缴纳的就算了吧,因为学校一直在为你们提供帮助,我说的十万块钱,指的是这次你们跟学校的脱钩费,或叫分手费。”

    关云天不认同戚校长的观点,“恕我直言,戚校长,你这个说法值得商榷,我们以前凭什么要向学校交钱,不就是因为学校为我们提供了担保,我们使用了学校的招牌吗?要是没有这方面原因,我们没有任何义务给学校缴纳一分钱!所以,我认为以前缴纳的四万元,应该在这次的分手费中扣除。另外,这次的厂校脱钩也好,分手也罢,是你代表学校提出来的,按理说这笔分手费你要的很牵强,考虑到我毕竟也是学校的员工,我认了。”

    “云天,没想到你跟我这么斤斤计较啊!”老戚显得很失望。

    “戚校长,咱们一码归一码,改天我可以请你吃饭,但这笔账一定得算清楚。你要知道,一旦厂校分手,从校园工厂拿出来的一分一厘,都是我自己的钱。”面对戚校长的所作所为,关云天对这种事当然要分清楚。

    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戚校长可能觉得关云天让步的可能性不大,他想了想,“那好吧,就按你说的方案,以前校园工厂缴纳的四万元在分手费中扣除,办理交接手续时,你再交六万元,我在相关手续上签字。

    看见老戚一副神情肃穆的样子,关云天直想笑,干嘛呢?不就是为了几万块钱吗?戚校长你何至于此?话又说回来,跟这种既想得到经济利益,又怕承担任何风险的人,趁早分开也许是件好事。“就依戚校长,何时交接,时间你定。”关云天说的非常干脆。

    ......

    脱离关系后,也许疏忽了,戚校长没有提出要求,关云天也没有主动更名,红砖厂还用原来的名称,外界根本不知道企业性质发生了变化,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对校园红砖厂的平稳过渡更加有利。

    但是,关云天自己清楚,往后再要贷款融资时,就得需要另找保人了。他知道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和紧迫性,一有闲暇,他就思考如何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案,有时晚上做梦,也梦见四处求人担保。这个问题不解决,一旦涉及新的资金需求,企业将寸步难行。

    思考了很长时间,关云天做了很多权衡分析,他最终还是决定要进一步加强与林楠老师的父亲,也就是富源面粉厂厂长林学明的关系,因为在关云天熟悉的人当中,只有林学明代表的富源面粉厂的实力被各家金融机构认可。这个人虽然老道世故,但人品不错,喜欢结交。要想加深跟林学明的关系,首先要加强与林楠老师的关系,因为林学明对他这个宝贝闺女几乎言听计从。

    校园工厂跟中心小学分手这件事,关云天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局外人根本看不出来现在的校园工厂跟以前有什么区别,林楠老师跟她父亲当然也不知道发生的变故。

    打定主意后,关云天去林学明家串门的次数明显有了增加,以前一两个月才去一次,现在半个月二十天就要登门拜访,带去的礼物也更讲究一些。

    倒不是说现在就想让林学明的富源面粉厂做贷款担保,关云天知道,未雨绸缪总比临时抱佛脚要好得多。

    林学明对关云天的频繁拜访一开始也有些不解,他曾向女儿问起:“楠楠,你没觉得近两三个月以来,这个关云天来咱们家串门的次数比以前多了?”

    “好像是这样。怎么,你觉得有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我就是随便一问。”

    “就是嘛,他来串门主要是跟你聊天,跟我都基本说不了几句话。你们之间聊的啥,我都不知道。”

    “还能聊啥?主要是企业经营管理方面的交流,他对这方面的经验和知识倒是很感兴趣。”

    不久之后,林楠结婚,关云天送去了一份很厚的贺礼,事后单独见面时,林楠问关云天为啥送如此厚礼,关云天回答的很自然,“你给我帮忙不止一次了,我还没感谢过你呢,上次提起这件事,你说我俗气,把我弄得挺不好意思,这

    次趁你大喜的日子,送份贺礼感谢一下,你不能再笑话我吧?”

    “关老师,看你说到哪儿去了,我能笑话你吗?今后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帮上忙,你尽管说就是。”

    “对了,还真有一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就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关云天故意卖个关子。

    “什么事?说来听听。”

    “你认识的熟人多,我想聘你做校园工厂的顾问。”

    林楠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那可不行,我是教学一线的教师,要是让外界知道我做兼职,那还了得!戚校长不得给我记过处分?再说,我有什么办事能力呀?也就在富源县这么个县城认识几个熟人。”

    “林楠老师,既然我想这么做,就经过了深思熟虑,已经为你考虑周全了,你尽管放心,虽然你是校园工厂的顾问,但既不会让你出现在校园工厂的厂区,又不会让任何外人知道,更不可能让戚校长知道了。”

    “这样好吗?当顾问,我能为做什么呀?”林楠对顾问工作感到陌生。

    “顾名思义,顾问嘛,不是每天都有事情需要你做,几个月,甚至一年两年办一件事,那就是对企业的巨大贡献。即使没有做任何事情,也跟厂里的职工一样,每个月会按时把工资打到你的户头上。”

    林楠心里有些忐忑,但她不好过分拒绝关云天的邀请,“那我试试吧,不一定能为你们厂里做什么事。”

    “林楠老师,其实你已经为校园工厂做事了,而且做得很好。我跟厂财务科已经打过招呼,从这个月给你正式起薪,这件事情也希望你不要外传。”

    关云天的意思,林楠当然心领神会,这种事除非面对自己家里的亲人,没有主动往外显摆的。

    总体而言,校园红砖厂依靠自身的前期积累和信用社的一百多万旧贷款,也基本能维持企业的正常运转,两年的利润已经不是一笔小钱,关云天原本想用这些利润逐步归还银行贷款本金,在负债下经营,农村出身的关云天还有些不习惯。

    谁曾想中心小学戚校长突然要搞厂校脱钩,打乱了关云天的原有计划,别说用前期利润逐步归还银行贷款本金,现在看来不仅旧的贷款本金不能彻底归还,如果要继续扩大市场占有率,可能还要增加新的贷款。

    尽管目前红砖销路很好,关云天也决定按兵不动,暂时不想扩产。因为厂校脱钩以后,现在的校园红砖厂还处于过渡期,嘴上说厂校分手对企业没啥影响,实际上关云天的心里也需要一个适应期。

    毕竟厂校分手以前,好多事有学校做靠山,处理起来容易一些,分手后啥事都要独自面对,办事的难度也将增加不少。

第11章 行业风险

    送砖是个辛苦活,既累又脏,一般跟客户送砖都是两人一伙,相互有个照应,也不至于那么累。但关云天是农村人,又年轻,有把力气,他觉得装卸红砖虽然累点,要跟当年他在老家倒弄苇席比起来,还真算不了什么。

    想当年也是正直盛夏,他一大早就上路,拉着装有二三百斤苇席的板车,要走六七个小时才能到达另一个乡镇的集市,那个苦都吃得下,那个累都受得了,眼下校园红砖厂刚归了自己,为了节省人力成本,关云天不带装卸工,给客户送砖全是自装自卸。

    盛日炎炎的一天下午,关云天开着拖拉机给一家用户送红砖,他照例没带装卸工,等他卸下一大车红砖,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裳,关云天也累得筋疲力尽。

    在拖拉机的驾驶座上歇了几分钟,关云天驾驶拖拉机往回返,因为道路比较拥挤,他慢慢往前行驶了二百多米,就在他准备换挡提速时,路边的一位长相斯文的中年人朝他走了过来,并跟他打招呼:“师傅,请问你是往县城方向去吗?进不进县城?”

    关云天刹住车,“进县城?哦,不,我回砖厂。”

    “哦,那就算了。”说完,中年人有点失望地转身往前走了。

    关云天觉得那人好像有事,他开着拖拉机追了上去,“我说,你问我进不进县城,你是不是有事儿?”

    “我以为你要进县城,我想搭你的便车。”

    关云天刹住车,“上来吧,我送你去县城。”

    “算了,你还得绕道,我想别的办法。”

    “你能想出什么办法?这里很难打上出租车,要是不坐车,你两个小时也走不到县城。”关云天为对方着急。

    “这多不好,你还得绕远道,我看还是算了吧。”

    “你这个人咋这么嗦,有啥不好的?县城跟我那砖厂的方向差不多,我把你送进县城,最多绕几公里路程,也算顺路,你快上车吧。”

    拖拉机上,中年人主动跟关云天说话,“师傅,我看你不像干这一行的呀?”

    “何以见得,我怎么就不像干这个的?难道送砖的还有什么显著特征吗?”

    “往厂里送砖的我见多了,你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你说说我像干啥的?”

    “反正不像专业拉砖的。”

    “佩服你的眼力,实不相瞒,我师范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城关中心小学当老师,我是教书的。”

    “我就说嘛。呃,你是老师,怎么干起了烧砖送砖的行当?”中年人非常好奇。

    关云天向中年人聊起了自己如何离开教学一线,到校园工厂搞经营的经历。

    “原来你是大学生,应该具有比较丰富的知识,到校办工厂搞经营,也不至于做烧砖这个行业呀!”中年人非常困惑地说。

    “烧砖来钱快,再说不烧砖,我还真不知道干什么好呢。

    ”关云天若无其事地说。

    中年人不以为然,“红砖行业大肆消耗优质土地资源,这个行业长不了,政策性风险很大,早晚要被政府叫停。你守着富源县这么多家轮胎企业,怎么能说不知道干什么好呢?”

    说话间,拖拉机驶入了城里,“县城到了,你具体去哪个地方?”关云天问。

    “我在这里下车就行,往前走几步就到了。”

    “这是何苦?你去哪个地方我把你送到就行了。”

    中年人说他到长途汽车站接朋友,关云天开着拖拉机又往前走了一段,到了长途汽车站外面,关云天把车停在路边,就在中年人准备下车的时候,关云天问:“富源县生产轮胎的企业确实不少,但我是个十足的外行,请问先生,你觉得我们做什么产品比较合适呢?”

    中年人下车后站在拖拉机跟前,“你知道生产轮胎除了用橡胶做原料,还要用到好几种辅助材料,你任选一种都可以做。”

    原来,这位人称李工的中年人名叫李长津,是富源县一家规模较大的轮胎企业外聘的技术专家,他这是去县城长途汽车站接一位从外地来看他的朋友,见关云天这人心眼好,临走时,他建议关云天生产轮胎用的帘子布。

    富源县是全国百强县,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非常发达,几年之内出现了十几家规模不等的车用轮胎制造企业。

    回到单位,劳累了一天的关云天洗漱一番,换过衣服,非常难得地按时下班回家了。

    吃过晚饭,妻子周媛媛带着孩子去广场遛弯了,关云天懒得动弹,他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但当天下午搭车的那位李工说的话,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这个行业破坏优质土地资源,政策性风险很大,早晚会被政策叫停。”这话触动了关云天敏感的神经。

    虽然不是政界人士,毕竟受过高等教育,关云天清楚“政策性风险和早晚会被政策叫停”的含义,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去上班,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一纸红头文件,命令这个行业立即关停,那样的事真不一定是天方夜谭,要是出现那种情况,此前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到那时,哭都来不及。

    李工建议转产轮胎用的帘子布,关云天觉得自己对那个行业一无所知,起初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当初从中心小学到校园工厂,自己对红砖行业也从未接触过,到现在不是照样做到全县最好吗?任何事物没有天生就会的,只要善于学习,就没有不懂的知识。

    看看本县那些做轮胎的企业老板,据关云天所知,他们好多人的最高学历才初中毕业,有几个甚至连小学也没读完,当初根本不知道合成橡胶和天然橡胶为何物,也不明白子午轮胎和斜交轮胎有何区别,可那丝毫不影响他们现在把企业做到全国闻名。

    自己好歹也是大学毕业生,虽然念的是师范学院,但文化基础总比那些人高得多,他们能做好的事,关云天相信自己也能做好。有了这样的想法,关云天的心里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关云天毕竟是个有文化的人,在做出进一步决定之前,他专程去华源市的书店买了有关轮胎和帘子布方面的专业书籍,倒不是说他想在这方面有多大建树,对于自己将要涉足的领域,关云天觉得起码应该有个一般的了解。

    结合走访调研了解到的情况和从专业书籍上学到的知识,关云天得知轮胎制造行业需要大量的帘子布做原料,他对这件事彻底动心了,正式决定企业转产帘子布的生产。

    从了解到的情况分析,生产帘子布的技术难度和资金需求,跟生产红砖有天壤之别,尽管已经决定转产,在技术支撑和资金来源没有落实之前,关云天不敢轻举妄动。

    根据那天临别时留下的联系方式,关云天拨通了李长津办公室的电话,“请问李工在不在?”

    “我是李长津,请问你是哪位?”

    “李工,我是校园红砖厂的关云天,前几天咱们见过面的。”

    “想起来了,关老板,你找我有事吗?”

    “李工,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咨询和请教,请问你能不能抽个时间来县城一趟?我想跟你见个面。”

    “去县城----,哎哟,平时不一定有时间呀!”

    “那就周末,等你下班以后,打个车来县城,吃完饭当晚在城里住下,第二天再回厂里,所有费用我负责。你看行不行?”

    “那好吧,就在这个周末,我去城里找你。”

    星期五傍晚六点,关云天在约定的地点等到李长津的到来,见面后,他们去了一家县城不错的酒店,关云天要了一间小包房,两人根据各自的喜好点了菜品和酒水,准备边吃边聊。

    李工急切地想知道关云天找他的目的,在等待上菜的功夫,他问道:“关老板,你约我见面,请问有什么事要跟我谈?”

    “那天在拖拉机上你跟我说的话,让我动心了。”

    “在拖拉机上,我好像说了不少话,不知道那句话让你动心了?”

    “建议我转产。你说红砖行业长不了,政策性风险太大,早晚要被地方政府叫停。其实对此我是有体会的,因为我们校园红砖厂在全县做的最大最好,有人出于嫉妒的原因,举报我们破坏土地资源,结果招来了土地局稽查科的查处,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事件摆平。这不就是你说的政策性风险的一种具体体现吗?”

    “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是说了嘛,听从你的建议,转产。”

    “转产?你具体想做什么?想好了吗?”

    “生产轮胎帘子布呀!这也是你给我的建议。”

    “哦,那很好,你这计划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实施?”见自己的建议得到了响应,李长津似乎很高兴。

    “这就是我今天找你的目的。李工,根据我的初步了解,生产帘子布的技术要求较高,在做出最终决定前,我想听听你的详细建议。”

第12章 你得帮我

    关云天知道李工的专业是橡胶轮胎的制造,帘子布属于轻纺行业,找他请教这方面的问题确实不对路,但关云天从未跟轻纺行业沾过边,不管怎么说,李长津作为橡胶轮胎方面的专家,他要使用帘子布做原料,起码跟这一行没少打交道,总比关云天对帘子布行业有更多的了解。

    把服务员打发到包间门外等候,关云天给两人的杯子里倒满了酒,二人开始对饮。

    “你想咨询哪方面的情况?”放下杯子,夹了些菜,李长津问。

    “主要是技术方面。”

    “你知道,我的专业是橡胶轮胎,对帘子布,只能说是略知一二。”李长津把帘子布的原料、生产技术和大致用途讲了一遍,其实,这些内容在关云天购买的专业书籍上都有介绍。

    尽管在专业书上已经看到了,但关云天对李工所讲的内容听的还是非常认真,“李工,请问你在这一领域额有没有关系不错的朋友?”

    “你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我们决定转产帘子布,必然需要这方面的专业技术人员来厂指导,要是你有这样的朋友,请推荐给我们。”关云天道。

    “帘子布方面的专业技术人员----,让我想想,”老李努力搜索着记忆仓库的每一处空间,然后说:“要是单纯的技术指导,你完全没有必要在厂里专门找一个这样的人。”

    “不找专业技术人员,我们都是制砖烧砖的,厂里职工谁也不会生产无纺布呀!”

    “只要你决定做帘子布,必然要引进技术,谁卖给你技术,谁就会把生产技术完全教给你,还会负责人员培训,到时候签订技术引进合同时,我可以帮你把把关。”

    “哦,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看来我此前把问题想复杂了。另外李工,我怎么知道引进哪家的技术最好呢?”

    “帘子布的生产工艺只有那么两三种,每种工艺路线各有其特点,具体采用哪种技术路线,应该根据技术转让方的分析,进行综合比较后才能作出决定。”

    由于第一次接触这一行,关云天对技术引进的相关流程又很陌生,他决定聘请李长津为临时顾问,帮助他在技术引进的谈判过程中帮忙把关。

    根据李长津的建议,关云天付出了一笔咨询费,他咨询了省纺织研究院,对方向他提供了省内外三个单位的帘子布技术,据说都是在国内做的比较好的。

    “这怎么选择呢?”关云天有点摸不着头脑。

    “跟买东西一样,货比三家。”李长津说。

    “买东西看得见,摸得着,当然好比较,生产技术这玩意,怎么货比三家?”

    “纺织研究院的专家不是说了嘛,这三家的技术各有特点,都不错,关键看他们各自的要价和服务,还有后续的技术指导。我的意见是这三家都接触一番,听听对方怎么说,然后再决定采用哪一家的技术。”老李本身就是技术专家,他对技术转让的流程非常熟悉。

    在不耽误李长津工作的前提下,关云天邀请他跟自己对省纺织科学研究院推荐的三家设计机构进行了走访接触,分别听取了每一家的技术服务细节和技术转让费报价。

    通过分析对比,最终决定引进一家名为天新纺织设计院的技术,并在随后签署了意向协议,关云天考虑正式合同应该在建设资金落实后才能签订。

    根据天新设计院在可行性研究报告中提出的投资概算,校园红砖厂的现有资金是远远不够的,做企业两三年以来,关云天这是第一次面临真正的融资。

    幸好当时跟城关中心小学分手时,关云天提前做了一些准备,否则,没有融资渠道,要想转产,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关云天再次来到城关信用社主任老常办公室,“关厂长,这两三个月忙什么去了?总也没见到你?”老常问。

    “这不正想跟你汇报嘛,这两三个月我忙得不可开交。”

    “什么事儿呀?这么忙。”

    “一直在外面跑,考察项目。”

    “考察什么项目?你的红砖不是做的很好吗?全县第一,你还想怎么样?”

    “大哥不做企业,你不在这一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表面上看着我们做的不错,我们身在其中,随时都能感觉到危机就在身旁。”

    “至于吗?看你说的挺吓人的。”

    “不是故意吓唬你,而是我的切身感受。我跟你举个例子,前段时间有人举报我破坏土地资源,县土地局稽查科的人上门查处,要不是我花大力气把事情摆平,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开工呢。”

    “被人举报了,算你倒霉,那没办法,这跟你考察项目有啥关系?”

    “正要跟你往下讲呢,我举这个例子想说明,红砖这个行业以优质黏土做原料,政府盯得紧,风险很大。就在前段时间,有人告诉我,说制砖行业消耗土地资源,政策早晚会叫停这一行业,这话对我刺激很大,为了防患于未然,我想早点转行。”

    “就为这个原因,现在已经开始考察项目了?你这办事方式够高效啊!”

    “不瞒常大哥,项目已经基本定下来了。”

    “那你制砖烧砖这块业务怎么办?马上停下来?”

    “只要政策还没叫停,还有钱赚,红砖这一块还继续干,直到哪一天政策完全禁止这一行再停。”

    “这还差不多,做新项目可以,但也别轻易扔掉能赚钱的旧项目,只要政策还允许,就该继续干下去。”

    “这我知道。大哥,今天来找你,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商量什么事?”

    “项目融资。”关云天直截了当道出了此行目的。

    “项目融资----,”老常伸了个懒腰,沉默良久,然后道:“想做新项目,你自己没有资金吗?”

    “大哥,你知道的,虽然这两年红砖行业比较火,企业挣了点钱,但我毕竟入行时间太短,即使有利润,也就是挣个零花钱,想用那点钱做项目,根本不可能。”关云天解释道。

    “新项目需要多少投资?”

    “根据可行性报告的概算,项目至少需要投资五百万。”

    此言一出,把老常吓了一跳,“什么?五百万?云天,五百万可是一笔大钱呐!”

    “我知道五百万不少,但这不是做新项目嘛。”

    “嗯----,”老常呻吟一声,沉默了一好阵,然后说:“云天,即使我想帮你,面对这么大一笔贷款,我一个办事处主任也是无能为力呀!”

    “那可怎么办?大哥,你得帮我想办法呀!因为我跟设计院都签署技术转让意向协议了。”关云天对老常真是满怀希望。

    说实话,放眼城关信用社辖区内所有大大小小的企业老板们,在老常心目中,他对关云天的印象最好,关云天是大学毕业生,素质高,说话办事有分寸,那些中学甚至小学都没毕业的土鳖老板,跟关云天比起来,简直不在一个档次!

    这两年关云天对人际交往的潜规则早已烂熟于心,跟各种层次的人打交道,他早已游刃有余,这一点也让老常佩服。

    关云天对老常,既有礼仪上的尊重,又有人与人之间难得的真诚,记得老常的孩子去年中考,在临考之前的一个多月,关云天无意之中知道那孩子的数学成绩不好,在那一个多月,他在百忙之中每天晚上抽出一个多小时,去老常家帮助孩子补习数学,最终老常那孩子的中考数学成绩比平时高出近四十分。

    老常对此非常感激,他诚心实意,不止一次地想表达谢意,都被关云天婉言谢绝了。

第13章 形势所迫

    “云天,我们乡镇一级的信用社办事处,只有几十万的申报权限,你这五百万的贷款申请,可以在我这儿申报,但所有手续都要拿到县行处理,审批更不用说了。呃,县行里面你有熟人吗?”老常看来也在替关云天想法琢磨。

    “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入行时间太短,这两年在金融界只跟你有交往。”

    “是啊,这事儿挺棘手。”老常也很发愁。

    “大哥,在你们这一行,我是两眼一抹黑,除了你谁也不认识,你是信用社的老职工,老主任,难道你跟县行的领导没有交往吗?”关云天提醒道。

    “我们之间是上下级关系,当然有交往啦,可是,为你这事求他们,可能不是那么容易啊!”老常很为难。

    关云天既看出了老常的面部表情,又听出他话里有话,“大哥,我就问你一句,如果咱们豁出去了,凭你跟领导们的交情,这事有希望吗?”

    “当然啦,事在人为,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但是我要提醒你,办这样的事,恐怕吃两顿饭喝两顿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老常这话意思明确,关云天听得很清楚。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你的意思我完全懂,你觉得怎么办比较好,就按你的思路办。有些事领导们可能不希望外人在场,凡是不需要我到场的,我一概不参与,由你全权办理,我会按你的要求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关云天把话说得比较含蓄,但老常听的很清楚,他知道关云天这是要背水一战,一心想把事情办成。

    “既然如此,那我再提个建议,反正求一回人也不容易,你就别五百万了,干脆申请一千万贷款,免得日后资金不够,或需要流动资金,再去麻烦领导。”老常建议道。

    “多谢大哥提醒,你说得对,反正也是求一回人,那就直接申报一千万。”

    得益于九十年代前期金融业对实体经济的政策性支持,经过老常的牵线搭桥,关云天付出了一定的经济代价,县农行(当时农信还未分开,信用联社归农业银行代管)的一二把手同意给校园砖厂发放一千万贷款,用于企业的新项目建设。

    对关云天来说,金融机构同意放贷,项目融资才成功了一半,因为接下来寻找担保机构,其难度一点也不亚于寻求金融机构的支持。

    关云天约林楠见面,跟她谈到接下来将要建设的新项目,“关老师,你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呀!”林楠感到很惊讶。

    “没办法,形势所迫,与其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动地被政策叫停,搞得措手不及,不如提前主动出击,寻求新的产业支撑。”

    “好啊,你这是为企业发展做长远打算。”

    “好是好,只

    是新项目投资比较大,虽然银行同意了我们的贷款请求,担保环节现在还没有着落。”

    “我不太懂这些金融方面的事,你有什么打算或计划?”

    “林楠老师,你能不能回家跟林叔叔说说,我想请他们单位帮们们担保一次。”

    林楠不仅没有推辞,而且答应的比较爽快,“没问题,我回去跟他说说,让他们单位帮忙担保一下。”

    当天下班后,林楠直接回了娘家,“楠楠怎么回家来了。”她母亲问。

    “想你们了,回来看看你们二老,怎么,不欢迎吗?”在父母跟前,林楠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净说这些没用的话,谁不欢迎你了?等着吧,晚饭快好了,等你爸到家就开饭。”

    趁着晚饭的机会,林楠把关云天请求担保的事跟她爸说了,林学明听后微微一笑,他看着女儿,“楠楠,这是关云天跟你说的?”

    林楠点头承认。

    “平时关云天没事都来咱们家串门,现在有事也不来了,知道他为啥不来咱们家亲自跟我说吗?”

    “那还用问,人家不好意思呗。”

    “对咯,他根本不好意思亲自跟我说这件事。楠楠,你知道替人担保是什么意思嘛?你是语文老师,估计也不懂财务金融这些知识,那我告诉你,替人担保,就相当于借钱给他。”林学明解释道。

    “关云天也没说跟你们单位借钱呀!”林楠不解其意。

    “看来我得进一步跟你解释。为什么说替人担保相当于借钱给他,因为银行有规定,假设贷款人违约,担保人就有义务替他向银行归还贷款本息,你说是不是相当于把钱借给他?而且他还没有偿还能力。”

    “爸,你这种假设太不着边际了,属于无中生有,你怎么就知道人家还不了银行贷款?”

    “我不是说关云天一定会违约,我是说有这种可能。”

    “林厂长,你不是经验丰富吗?那我问你,在银行的一百次贷款中,平均发生几次像你说的那种违约情况?”林楠显然不赞同老父亲的观点,她想找理由驳斥。

    “这个----,我可说不清楚,我想应该不多吧,要是违约情况时有发生,银行的业务就没法开展了。”

    “还是嘛!你咋就对关云天那么不放心?好像人家将来肯定违约似的。”

    “先把他将来是否违约放到一边,楠楠,我还没问你,关云天申请这么大一笔贷款,他要干什么?”

    “他想转产轮胎用的帘子布。”

    “他们在红砖行业不是做到了全县最好吗?放着挣钱的事情不做,怎么突然想起来转产?”林学明也很不理解。

    “要是换做其他砖厂的老板,烧砖是个来钱快,又不赊账的行业,死心塌地烧一辈子砖就很好,但关云天不这么认为,有句话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关云天是大学毕业生,他看问题跟那些土包子不一样,上次有人举报他们破坏土地资源,他就有所考虑了,前段时间他听说对于大量消耗优质黏土的红砖行业,政策性风险很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政府叫停,这给了他更大的震动,他果断决定转产。”林楠解释道。

    “制砖行业就这样放弃了?”

    “在政策没有叫停之前,该怎么做还怎么做,直到政策叫停。这期间,他想把帘子布这一块抓紧时间做起来。”

    “这还差不多。不过制砖行业的确涉及土地资源,这种跟政策有关的项目和企业,风险随时存在,哪天政策发生转向或收紧,上面只需一纸红头文件,有些企业就得关门。当初我从政府机关出来,供我选择的除了面粉厂,还有化肥厂,那时化肥厂的规模和实力都比面粉厂强得多,我就是考虑到化肥行业也跟政策有关,而面粉却是老百姓一日三餐的必需品,政策再怎么变,也不能不让人吃饭。幸好当时没有选择去化肥厂,否则随着前两年化肥厂的倒闭,我现在可能也处于半退休的闲职状态。”老林为自己当初的正确选择而自豪。

    “你也认为关云天有必要走这一步?”见老父亲态度有所软化,林楠追问道。

    “其实做企业都有风险,关键看经营者有没有风险意识,尤其是政策性风险。有些人驾驶轮船在遍布礁石的水域行驶,却以为一帆风顺,殊不知航船随时都有触礁沉没的可能;有些人却头脑清醒,企业经营状况再好也不敢大意,他们总是睁大眼睛,一旦发现礁石,马上驾驶航船驶离危险区域。关云天这种未雨绸缪,防患未然的思路当然是对的。”林学明道。

    “哎哟,能得到你的肯定很不容易,要是关云天在这里亲自听到就好了。问题是你说了半天,也肯定了他的做法,我想知道,关于担保的事,你老是什么态度?”林楠趁热打铁,步步紧逼。

    “楠楠,你给我出了个大难题!我肯定关云天的做法,并不表示愿意为他提供担保,只是觉得这个年轻人做事有头脑,看事情比较长远,不盲目自信。”

    “既然你对他评价不低,为啥不愿帮他担保呢?你要知道,帮助一个有前途的年轻人,你是功德无量呀!”

    “什么功德无量?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在乎这些东西!”

    “我跟你说笑话呢。经过两年多的接触,你不是很会看人吗?从人品方面观察,你老觉得关云天值得帮助吗?”林楠又从另一个角度展开了对老父亲的游说。

    “人品当然不错啦,否则不仅咱们家不欢迎他,而且我也要让你尽量离他远远的。”

第14章 值得帮助

    林楠咯咯地笑了,“尽管我已经是结婚成家的人,看来二老对我还是不放心,多谢你们这份好意,儿行千里母担忧,不仅仅体现在空间的距离,现代人更多地赋予这句话时间的概念,不管子女多大年龄,在父母跟前始终是孩子。我说的对吗?”

    “你爸的提醒,也是一番好心嘛。”老母亲在一旁插话道。

    “妈,我知道,要不怎么说多谢你们的好意呢。”

    晚饭结束后,林楠自告奋勇地收拾碗筷餐具。回到客厅,见老父亲林学明坐在沙发上喝茶,林楠没有马上回自己家里的意思,而是隔着茶几在她父亲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往父亲的茶杯里添了些开水,也不说话。

    “怎么还不往家走?今晚不回自己家了?要不要往家里打个电话?”林学明问。

    “不忙,陪你待一会儿。”

    见女儿既不想往家走,又不说话,林学明估计还是因为自己没有答应她帮关云天担保的事,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楠楠,你为啥要如此卖力地帮助这个关云天?”

    “爸,前面咱们从人品和企业面临的形势对这件事进行了分析,你也觉得关云天这个人的人品没问题,他现在转产也很有必要,其实这跟我的看法基本一致,所以作为朋友,我认为这个人和这件事都值得帮助。”

    “其他没有别的什么?比如个人感情之类。”

    “爸,你想哪儿去了?以前我妈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说实话,如果关云天没有家室,我没有结婚,我们两个还真有可能走到一起,但现在我们都有各自的归属,根本没有那种可能了。你们放心,我跟他都是理智而稳重的人,现在只是好朋友,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感情。”

    “哦,那是我想多了。”

    “不过还有一个情况我得向你禀报,大约半年前,他聘请我做他厂里的顾问,每个月给我发一份工资。”林楠把这个秘密向老父亲实言相告,这样的事她不能瞒着父母。

    “这个关云天,我就说他颇有心计嘛。”老林把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什么心计呀,你是不是认为他聘我当顾问,就是为了让你帮他担保?要是这样想,你就错怪他了,因为半年前还根本没有听说转产这件事。”

    林楠说的没错,关云天那时的确还没有转产的想法,但他自从跟城关中心小学分手后,就意识到今后肯定免不了还要从银行贷款,寻找保人是早晚要做的事。聘请林楠当顾问,一方面觉得她的社会关系比较广,另外,也有将来托她父亲的企业担保的意思,尽管那时这种意思还不十分明确。

    “那你说说,你一个当老师的,人家凭啥聘你当顾问?”林学明道。

    “我帮他办过事呀!他以前被人举

    报,我不是找人帮他摆平了吗?当然那是通过你找土地局秦叔叔帮的忙。”

    “还是嘛,你才二十多岁,认识几个人?能帮他办什么事?”

    “哼!看见没有,你们这帮老人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人家不认识你们,跟你们接触不上,对方的问题解决不了,你们的本事也无从发挥,就得通过我这样的中介人给双方牵线搭桥。对我来说,你们双方都是资源。”林楠一本正经地说。

    “嗬,说的振振有词,一套一套的,看来这几年在外头见过些世面呀!”林学明揶揄道。

    “本来就是嘛。不过我可不是什么掮客或中介人,只是觉得很好的朋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对方诚心实意要给些报酬,你过分推辞显得不近人情,至于对方采用哪种形式,那并不重要。”

    “这样说来,关云天这个忙我还必须帮,否则女儿这一关我就过不去,楠楠,是这样吗?”林学明跟女儿说笑起来。

    “爸!你说的什么呀?就求你这么点事,让我费了好大的劲,还说我让你过不去,纯粹倒打一耙。我可不想跟你斗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

    建设无纺布厂需要新的厂区,关云天找城关镇申请企业建厂用地,镇政府建议他把新厂建在城乡结合部的开发区。

    关云天非常幸运,在金融界和企业界朋友的帮助下,半年后,一座产能位居全国前五的现代化帘子布厂,在富源县经济技术开发区建起来了。     经过一个月的人员培训和设备调试,转入试运行阶段,又做了一些小的修改完善,然后宣告正式投产。

    随后,关云天举行了隆重的“昌达无纺布公司”揭牌仪式和项目投产仪式,除了邀请富源农行信用社的有关领导、富源面粉厂主要领导和城关镇主要领导出席仪式,还邀请了城关中心小学主要领导和关云天在学校的部分同事朋友出席仪式。

    仪式结束后,个别老师问戚校长是否后悔,“我有什么可后悔的?”戚校长满不在乎地说。

    “要是你不跟校园工厂分手,这个昌达公司就是城关中心小学的校办企业,难道不是吗?”

    “嗨,你们想的太简单了,要是厂校不分手,我敢保证关云天不会走到这一步,他把红砖厂继续保持在全县最好的水平就不错了。你们也许不信,反正我是这么认为。”戚校长道。

    “嗯,这话也许有些道理......”

    正式投产后,生产逐渐趋于正常,仓库里的成品越来越多,关云天立即意识到接下来的首要工作是抓紧时间开发市场。

    用户就是本县那些轮胎生产企业,他们近在咫尺,关云天带着样品和业务员对富源县的轮胎生产厂家进行挨家走访,既见到了

    这些企业的主要领导,也见到了分管原料供应的采购经理,每家都留下了样品供检测化验,对方承诺一有结果就会往回反馈,但一个星期过去了,原来说好的反馈信息,结果却音信全无。

    这就奇怪了!十多家轮胎生产企业,怎么能一点消息也没有呢?关云天想到了有几个中学同学都在不同的轮胎厂打工,自己对轮胎生产企业的内部运作不了解,这些在厂里上了多年班的老同学,总该对这个行业熟悉吧。

    打了一通电话,约这七八个同学吃饭,同学们都说关云天现在当老板发达了,就该他请客。

    第二天傍晚在约定的饭店见面后,第一杯酒下肚,关云天请同学们稍微停顿一下,他有话说,“各位,请静一静,让我说句话。”

    同学们纷纷放下筷子,七八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

    “今天请大家相聚,第一为了联络同学们的感情,第二,我有些事情想跟大家请教。”关云天道。

    同学们相互看看,又把目光聚集到关云天身上,有人问了一句:“你要请教什么事?”

    “大家可能都知道,我以前是制砖烧砖的,现在我们公司新建了一家帘子布生产工厂,在座的都是轮胎生产企业的员工,肯定知道帘子布是做轮胎用的。我想问一下,我们公司的帘子布样品分别送到了本县的各个轮胎生产厂家,对方接受了我们的样品,承诺有了检测结果就跟我们联系,都过去十来天了,为啥一点消息也没有?各位能不能知道其中的原因?”

    众人面面相觑,又把目光集中到一个名叫大刘的人身上,其中一位同学说:“云天,我们几个都是企业的普通员工,对管理层的事根本不清楚,你的问题让大刘回答吧,他现在是一家大型轮胎企业的车间主任,是我们几个同学中混的最好的。”

    大刘显得有点不自然,他挪了挪餐椅,坐直身体,然后说:“你们几个抬举我,其实我也回答不好。云天,你提到的问题属于高管们负责的范畴,作为一个车间主任,中层管理人员,我只能跟你说个大概。轮胎生产行业有个特点,就是不愿频繁更换原材料,其中涉及大大小小近十种原料,不经过严格试验,任何一种都不能随意更换。”

    “他们不是接受了我们的样品,答应试验后给我们答复吗?”关云天还是不解。

    “答应是一回事儿,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儿。说句让你气馁的话,他们可能根本没有安排对你们的样品进行试验。”大刘说。

    “可是当时他们的老总或采购经理亲口答应的呀!”关云天觉得难以理解。

    “云天,你知道对外来样品进行试验,既需要人力又需要精力,就凭你一个从未打过交道的陌生人,对方即使亲口答应,我觉得那也是对你进行敷衍。”

第15章 别无他法

    “大刘,听你这意思,如果没有熟人或关系,我们的产品连让轮胎厂试验的机会都没有?”关云天焦急地问。

    “基本就是这个意思。”

    “哎哟,近在咫尺的用户,就是进不去门,你说多让人着急。呃,大刘,你不是车间主任吗?能不能跟你们厂长或总经理说说,求他们试试我们的产品?”

    “云天,从进屋坐下来不久,我就知道咱们今天聚会的目的了,可惜啊,你这帮同学无能,没用,他们几个别说了,就说我吧,虽然是车间主任,其实就是领着一帮人干活,跟公司高管根本见不着面,我的顶头上司是主管生产的副总,也只是开生产调度会或给我们临时下达任务,我才能见他一面。”大刘道。

    关云天点点头,他明白车间主任是个什么角色。

    “其他像你所说主管原料采购的副总或具有最终决定权的总经理,我一年也见不到三次两次,再说我认识人家,人家根本就不认识我,你说我怎么出面求他们办事?说了一大堆,我的意思如果要是我有那个能力,不用你往下说,我会主动帮你办,咱们老同学,只要力所能及,你的事我不会袖手旁观。”大刘说的情真意切。

    “我懂你的意思,大刘你也别为难,同学之间,尽力而为就好了。”关云天反过来宽慰对方。

    这次同学聚会虽然什么事也没办成,但也不能说一无所获,关云天从大刘那里起码知道了轮胎厂一些关于原料供应的内幕。

    根据生产工艺的特点,车间设备一旦开动运行,最好不要轻易停下来,否则再次开车将会使成本增加不少。看着产品库存一天天增加,近在咫尺的客户可望不可即,关云天眉头紧锁,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外聘顾问李长津来访,关云天为之一振,早就想给李长津打电话,怕给他添麻烦,一直不好意思打扰他,今天他主动来访,关云天想听听他对市场开发有什么建议。

    在关云天办公室,李长津坐在茶几正面的沙发上,“怎么样,生产还正常吗?纺织设计院的技术人员是不是全部撤走了?”

    关云天沏了一杯上好的碧螺春放在李长津面前,他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生产没有问题,设计院指导开车的大部分技术人员一星期前就撤回去了,现在只有两名技术人员在这里留守,如果生产正常,估计这两人近几天也要回去。”

    “看来一切都很顺利,令人高兴!”老李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项目从建设、试车到投产都很顺利,只是没想到,就在眼面前的十几家大用户,现在一家也进不去。”关云天道。

    “是吗?产品现在还没打开销路?”老李也觉得有点意外。

    “我给包括你们公司在内的富源县所有轮胎

    生产企业都送过样品,也跟企业的主管领导或主要领导见过面,但半个多月过去了,至今没有反馈回来一丁点信息。据知情人透露,这些用户实际上已经拒绝了我们的产品。”

    “轮胎制造过程中,企业确实不愿轻易更换原料,但也不是说绝对不可以,面对价廉物美的原料,只要精心检测,把住质量关,再做几次试验,更换原料一点也不成问题。”李工是轮胎制造方面的专家,他对其中的操作流程非常了解。

    “我有个同学在一家生产轮胎的企业当车间主任,他说的情况跟你的意思差不多,但他透露,没有熟人或关系,这些企业很难进得去。现在看来根本不是技术问题,而是纯粹的人际关系问题。”关云天道。

    “嗯,也许就是人脉关系问题。”老李点头赞同。

    “呃,李工,你是你们企业聘请的技术专家,你跟公司主管和主要领导应该很熟悉,关系也不错吧?”关云天说出了他一直想说的话。

    “你的意思----?”

    “你能不能跟公司领导说说?请他们给昌达公司一个机会。”

    “这个......,我试试,但不敢跟你保证什么,因为我跟他们就是纯粹的工作关系,我只是企业的客人,个人之间并无深交。”

    李长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毕竟他对关云天有过承诺,所以第二天他就找到公司总经理,打听昌达公司帘子布样品的事,结果对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劝他尽量不要管这种涉及外单位的事。

    名人不用指点,响鼓不用重锤。公司总经理已经把话说到这种份上,李长津没法再往下追问了,他只得在电话里如实告知关云天,事情没办成。

    放下电话,关云天瘫软在椅子上,销路没有任何进展,产品库存却在不断增加,车间生产又不能轻易停下来,这让他焦头烂额。关云天清楚,再不找到销路,即使流动资金充裕,仓库的容量也有限。

    桌上的电话响起铃声,关云天接了起来,“关老师,我是林楠。”

    “哦,林楠老师你好!请问有事吗?”

    “新项目顺利投产了,我们几位老同事趁今天没有课,想去你的公司看看。”

    “看看?哦,来吧。”关云天显得有气无力,无精打采。

    “关老师,你的声音怎么这样?你是不是病了?”林楠警觉起来。

    “病了?哦,没有,你们来就是,欢迎。”

    上午十点半左右,林楠带着几名城关中心小学的老师,推开了关云天办公室的门,除了林楠,其他几位跟关云天也很熟,见面寒暄一通后,关云天招呼大家坐下,他给大家沏茶。

    “刚才在电话里听你说话声音很小,我们怕你病了。

    ”林楠说。

    “没有,因为新产品销售不畅,刚才在为销售的事发愁。”在林楠面前,关云天从不掩饰自己的难处。

    “怎么,新产品销售不畅?不是说咱们本县就有好多用户吗?”关云天提到销售不畅,让林楠也有些诧异。

    “本县确实有十几家大用户,由于没有关系,我虽然几经努力,最终还是无功而返,一家也进不去。”关云天神情沮丧。

    “没想到呀,近在眼前的市场还这么难以开发。呃,关老师,你没找找杨倩老师吗?”林楠提醒道。

    “谁?杨倩?哎哟!你要不提起,我都快把她忘了。”

    “她亲舅是咱们富源县的副县长。”林楠进一步提醒。

    “对呀,我还在学校的时候就听说过,否则她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调回县城。”真是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关云天一拍脑门,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是啊,你离开学校不到半年,杨倩就调回了城里的富源二中。”

    “几位老师,快到午饭时间了,你们难得来我这里,咱们进城,今天我请客,好好招待几位老同事。”

    “关老师,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你,请客就算了吧。”有位老师推辞道。

    “不能算了,当初在学校时,咱们几个关系最好,我不安心教学,你们也不排斥我,今天来访,说啥也要请你们吃顿饭。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关云天不由分说地邀请道。

    “尊敬不如从命,那就去吧。”林楠带头往外走。

    关云天带着八位老师乘坐公司的一辆大型面包车,他要在县城的一家豪华酒店宴请这些曾经的同事。

    一个多小时前还愁眉苦脸的关云天,这会儿突然变得心情敞亮,皆因为林楠提醒他的那句话,关云天有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记得在中心小学的最后一年,九月份开学的时候,学校新分来一名年轻女教师,同事们从背后打听到,这名叫杨倩的女同事毕业于一所名牌大学中文系,也是因为城里的学校没有编制,才暂时屈就于城关中心小学,据说一旦城里中学有了编制,马上就会调回城里教书。

    接触几次以后,关云天跟杨倩逐渐熟悉了,得知整个城关中心小学只有他们两个本科大学生,尽管杨倩比关云天要小一两岁,他们之间的共同语言也多了起来。

    半年后,关云天去了校办工厂,再过了半年,杨倩果然调进了县城,自那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尽管觉得有了希望,关云天还是不免犯嘀咕,三年多没跟杨倩联系了,现在这样贸然找她办事,她会给面子吗?

    但除此之外,关云天别无他法,不管结果如何,他觉得都有必要硬着头皮试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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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介书生,本该手执教鞭,滔滔不绝于三尺讲台,命运却跟他开了个玩笑,将他发配到濒临倒闭的校办工厂,也许歪打正着,他沉着应对,勇闯惊涛骇浪,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商业奇迹小人物的非凡之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小人物的非凡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小人物的非凡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