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王平求援
“不行！绝对不行！”杨轩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沉稳和冷静，像极了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黄小姐，你呆在我们秦家村，你想过你父亲的反应没有？如果他一个不高兴，我们秦家村说不好就是灭顶之灾。”
黄楚楚缓缓站起来，颀长的身材，曼妙的身段，让她举手投足之间是如此的优雅，优雅中带着坚定。
“我已经跟你说了，秦忘欠我的。我来他这住几天，他不会有意见的。”她柔柔地往前走，“对了，帮我安排好住处。离汪陈氏要近，但是要比她的要好。你放心，有我在这我爹不敢把你们怎么样，不然他就得跨着我的尸体过去。”
杨轩已经完全石化了，可怜他长这么大连媳妇儿都没娶，又哪里对付的了这么刁蛮的姑娘。听到黄楚楚这么决然的话，他更担心了，万一这姑娘为了秦家村出了什么事，那秦忘还不把他杀了？
“妙极，妙极！”王平“啪啪”地拍着双手，嘿嘿阴笑起来，“黄胖子一心把你们秦家村抽皮扒筋，洗洗就整个煮了，现在倒好，他女儿干脆过来和你们同生死、共命运了。我倒是有点佩服这个丫头了，跟他爹黄胖子不一样，重情重义，敢作敢当，是个好丫头。娘的，那个黄胖子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
“你给我住嘴，有事说事儿，没事滚蛋。”显然杨轩这时候没有心情开玩笑，现在正愁着怎么安排那位姑奶奶呢，对王平毫不客气地张嘴就骂。
王平也不生气，又嘿嘿奸笑几声，面色一正，“兄弟是来求杨大哥帮忙的。”
“不帮！”杨轩显然还在怄气，或者黄楚楚的到来让他根本没有心情去理睬别的任何事。
“哎哟，我的好哥哥哎，您老人家就不要跟小弟一般见识了。您要是不帮我，董大人跟我们县兵加上家眷几千口子，都吃不了兜着走。”王平马上苦着脸，连声哀求。看他的样子很难想象他就是那个因为一时意气，差点拔刀击杀上官的铁血战士，倒像个十足的市井无赖。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听说是这么大的事情，杨轩也没有怄气的心思，脸色好了很多。
“杨大哥应该知道祥瑞进京的事落到了我家大人头上，这一路上乱民那么多，我们得准备人推车、准备人保护，还得。。。。。。”王平先叫起自己的难处来。
“讲重点。”董庄毫不客气地打断王平的叫屈。
“借人。”王平说的干脆利落。
“没有！”杨轩更干脆。
“知道你们也难，我家大人向黄胖子要求减免你们两成的税赋。黄胖子已经答应了。”王平开始利诱。
“他会答应？”杨轩眼睛一亮，两成，不是个少数
。虽然是问句，但从王平嘴里说出来，杨轩已经信了大半。
“切，他为什么不答应？这件事办好了，他肯定往上升，这赤城县未来赋税几何管他屁事？现在可不比从前了，以前咱们赤城产出丰富，而且天高皇帝远，他黄胖子死赖着十几年不肯走，现在几年雪下来，全县都烂了，他还差点丢了狗命，他巴不得升官呢。”一提到黄胖子，王平就恨得牙痒痒。
“你要多少人？”杨轩觉得王平的提议很可行。
“四百青壮。”王平狮子大开口道。
“不可能，我总共就九百人，一直都在开荒，给你四百，开春我们就没人种地了。”杨轩皱眉道。
“这是我们计算的最少人手了，七八百里路，沿途几十万的难民，八百人都不够看的。杨大哥说个实在话，你能给多少？”王平苦着一张脸，但也没办法，毕竟有求与人，况且秦家村也难。
董庄他们不是没想过去外面招募流民，可是看到他们饿得奄奄一息的样子，估计没走几步就得饿死了，根本不堪用。强征民夫，在这个节骨眼上，谁都不敢。毕竟逼民造反的事，可一不可二。
“不是我能给多少，而是我手下的兄弟愿意去多少。这寒冬腊月的，七八百里路，搞不好就能出人命了。还有黄胖子不可能给一文钱的赏钱，我手下的兄弟也要吃饭，我估计顶多三百。不过你们放心，这三百人我可以保证都是我的村兵，家伙你们得提供。”杨轩估摸着道。
“哎呀，我的杨大哥哎，你这算计的也太精了。三百个村兵当然好，别人不知道，兄弟我还不知道吗？杨大哥用两年时间训练出来的村兵都快比我们县兵还精锐了。可是这三百套武器，杨大哥，有点难度。”王平的脸又开始发苦了。
“有难度？怎么王兄弟，要是路上出事了你想让我秦家村的人赤手空拳抵抗那些难民？我还把话放这，如果人借给你，不出事最好，如果出事了，正常损失便罢，要是被人卖了，王兄弟，那我们就做不成兄弟了。不然我可对不起全秦家村的人，更对不起东家。”杨轩脸色冷了下来，直言不讳地说道。
“杨大哥不相信我？”王平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
“不是不信你，是不信黄胖子那些人。可是人是借给你的，要是被人害了，我自然是先找你，再去找害他们的人。”
“杨大哥放心，只要我王平不死，就没人能害了他们。”王平郑重地承诺道。
“那就好，人我暂时借了，你回去告诉董大人，要是他能从黄胖子那弄到三百套武器、衣甲，我的人准时和你们一块启程。”
“好，就三百人，不够的我们自己想办法。”王平咬咬牙道。
“至于赋税嘛，四成！你也说了，黄胖子很可能升迁，那多少比例，想必他都不在乎了吧。”杨轩讨价还价。
“我的哥哥哎，你也真敢要，直接翻了一倍。”王平苦着脸。
“我是说只收四成，不是降四成，而且没商量。”杨轩呵呵笑道。
“噗通”王平直接晕了过去。
祥瑞终于要进京了，为此黄令举办了赤城县有史以来最大的庆典。整个赤城都披红挂彩，一片喜气洋洋的场景。黄土铺道、清水洗街，赤城也从来没有这么清亮干净过。八对狮子在喧天的锣鼓和鞭炮声中跳得正欢，所有的老百姓都站在东城门口，愚昧无知的他们正用着热切的眼神看着即将启程的祥瑞。
在这些人的前面，是足足八百人运送祥瑞的队伍，其中六百人穿着最新的军服，拿着崭新的武器，看起来威风凛凛，士气高昂。这六百人是由三百赤城县兵、三百秦家村村兵组成的，他们分为两队护佑着祥瑞左右。赤城县兵速来是方圆几百里数得着的精锐，但是秦家村的村兵不比他们差，甚至要好很多。
只见这三百秦家村士兵整整齐齐的分成三排笔直地矗立在祥瑞的左边，右手都紧紧抓住长刀刀把，坚毅的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盯着前方。虽然寒风凛冽，但是只着单薄军服的他们却没有任何人有任何小动作，即使是身上情不自禁的颤抖也被他们硬生生压抑住。他们简直就像是挺立在冰雪里的雪松，挺拔而高傲。
和他们相比，盛名在外的赤城县兵就微微有点不尽人意了。虽然他们也是纪律严明，但是队伍并没有秦家村士兵那样整齐，大部分人的身躯都禁不住颤抖着，人群中甚至有人在偷偷的用手哈气取着暖。
站在礼台上的黄令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对秦家村的忌惮更深了几分。从庆典到现在，整整有一个时辰，那些秦家村的村兵居然没有任何人动弹一下，这让他又惊又怕。
“殷现，你看看那秦家村的村兵，他们居然比县兵还精锐，看来我是小瞧他们了。”趁着没人注意自己这边，黄令小声跟殷现说道。
“是，咱们知道秦家村有村兵半年了，本来以为他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想到居然有今天的光景。早知如此，咱们就早早剿了他秦家村。”殷现也懊恼地说道。
“不过也无妨，区区几百人，等祥瑞的事情办好了，我马上就剿灭了他们，还让董庄去干这事，他们不是感情好吗？我倒要看看狗咬狗是个什么场景。”黄令阴笑着说道。
“高，大人实在是高，这样一来咱们就解决了两个心腹大患。这么多年了，咱们把董庄吃得死死的，不怕他不听话。”殷现看着礼台下的董庄也是一脸阴笑。
第七十七章 祥瑞进京
队伍里的董庄自然不知道黄令两人正在想着办法算计他，他正打量着眼前的祥瑞。要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差点要了他命的祥瑞。在董庄眼里，这不过是一条红鲤鱼而已，只是太大了一些，足足有一百三十多斤。
董庄心里暗自诧异，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能长这么大的红鲤鱼，光鱼须就有两尺多长，怪不得会被当成祥瑞。要不是早年当兵的经历，董庄也差点跟周围的老百姓一起跪下顶礼膜拜了。
现在这条大鲤鱼就扑腾在董天祥准备的鱼箱里，鱼箱太大了，就是才放了一半的河水，也够大鲤鱼活动。鱼箱底下的暗格里放进了几块烧得通红的木炭，给鱼箱持续加热以保证河水不会结冰。在寒冷的空气中，只是微热的河水也热气腾腾地冒着热气，烟雾缭绕中，大鲤鱼在鱼箱子里看起来更像是祥瑞了。
“这董庄还真是有办法，居然能想出这么精妙的东西。看样子，祥瑞安全进京不是问题了。”殷现看着祥瑞在鱼箱里活蹦乱跳的，有点可惜地说道。
“听说这是他那个举人儿子的主意，读书人就是不一样。”黄令的脸上也满是复杂，“不过这是最好的结果，跟升官发财相比，收拾董庄算个屁大的事。”
“大人说得对，等大人升官了，回头再收拾董庄还不跟玩儿的一样？”殷现赶紧赞同地说道。
“你也跟了我好多年了，一直忠心耿耿，放心，我要是升官了，少不了你的好处。”想想很有可能升官了，黄令很是激动。
两人说话的功夫，三十多丈的鞭炮就放完了，也到了祥瑞启程的时候了。
“各位同僚，乡亲父老，我命令祥瑞启程进幽州！”黄令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亲手敲响了一面大铜锣。
听到锣声，锣鼓敲得更响了，八条狮子都冲到祥瑞周围，欢快地上蹿下跳。
“董庄，一路上你辛苦一点，我就一个要求，无论如何祥瑞必须活着入京，要不然你应当知道后果。”黄令被一众士绅簇拥着，笑呵呵地对董庄连连抱拳，可是嘴里的话却充满了威胁。
他的声音不算小，就算是震天的锣鼓声都盖不住，周围的人更是听得清清楚楚。很多人都嗤笑出声来，看董庄的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
“我请求大人的事还请大人务必答应，前方五六百里的路程一定要修整好，否则祥瑞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属下担当不起。”假装没看见周围人的眼神，董庄不卑不亢
地回答黄令道。
“那是自然，我收到消息，前方沿途各州县已经行动起来了。”对董庄的态度，黄令也不以为意，平淡地说道。
“那就最好不过了，下官自当尽力！”董庄转过身，对着队伍用力一挥手，“启程！”
在锣鼓喧天中、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一千多斤的鱼箱在四匹马的拉动下缓缓启动，接着慢慢加速，最终在雪地上小跑起来。
燕国京城，幽州。
幽州城，雄伟壮阔，是仅次于大齐西安城的天下第二大城。经过百年姬氏历代的修葺和加固，现在的幽州城，高耸入云、坚不可摧。在夕阳的照射下，远远看去就像一头卧地的猛兽。
幽州城的北城楼，高达十三丈，长近二十丈。只有中间一道城门，城门高三丈，宽两丈，门洞深十丈。城墙方圆百里，高达十丈，直插云霄，整个墙身全部是由上百斤重的大青石堆砌而成。青石中间再用糯米粘结，另外还要加上十余道工序，简直就是刀枪不入。城墙上的女墙连绵有序，上面旌旗招展，架满了强弓硬弩，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站满了京师五军之一，震北军。
幽州五军，分别为震东、震西、震南、震北，各一万人，分别把守东西南北四段城墙以及对应的各大小城门。城中还有御林军，有三万人，把守大燕皇城。这七万人是大燕最精锐的部队，装备也是最好的。士兵中有很多世家子弟，对大燕忠诚度很高，只接受皇帝曹子文的指挥。没有皇帝的虎符，任何人不得调动百人以上的部队私离驻地，否则，抄家灭族。
此时北城门正上方横挂着一条鲜红的绸带，中间是一个斗大的丝绸红花，沉甸甸地吊在城门正中。城门两旁的百丈城墙也都挂满了红花，就连城墙上面的震北军军士，也个个身着锃亮的新盔甲，胸前也挂着一只头大的红花，整段城墙上鲜亮而喜庆。
入城的马路上，黄土铺路、清水洒道，文武百官排成整齐的队列，在城楼前焦急地等待着。
“文相，听说令郎去蔚州赈济灾民，偏偏灾民不开眼，还是闹将了起来，不知令郎可安否？”百官最前面的一个美髯飘飘，长相儒雅的老者向右边的另一个老者说道。说话的这老者身穿紫色蟒袍，光是这件蟒袍就显示出他的身份。能身穿蟒袍的整个大燕也就一个人而已，正是大燕百官之首，左相李成安。
李成安长相斯文，却是货真价实的武人出身。此人年轻时
在军事上颇有建树，一直做到云麾将军，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弃武从文，当上了大燕左丞相。正是因为他能文能武，先帝特意赏赐他这件蟒袍。
被称呼为“文相”的老者，长相并不“文”，他身材高大，大腹便便，满脸的胡须根根竖起，不像个文官，倒像个武将，此人正是大燕右丞相文满。
文满闻言，也不动怒，混浊的老眼微微一眯，“犬子无能，赈济个灾民还能闹出乱子。不过也是好事，年轻人嘛，多经点事儿也就长大了，总比四十多岁还在京城里走鹰遛狗，吃喝玩乐来得强些。你说是不是啊？李相。”
李成安面色一青，知道文满是暗骂他儿子四十多了还不学无术，眼里闪过一丝怒意。不过毕竟是宦海浮沉几十年的老狐狸，马上就乐呵呵地说：“那是，那是。不过本相觉得，如果没有什么大本事还是安安稳稳在家的好，省的出去惹什么乱子，害的全家人头落地。”
“两位相国，祥瑞到了。”文满刚想反唇相讥，司礼太监前来禀报道。文满只能作罢，和百官一样，肃穆着看向道路前方。
董庄落在数千人的队伍后面，看着前面自己辛苦运过来的鱼箱现在正披红戴花的由黄金山亲手驾驭着，脸上布满浓浓的怒意。
鱼箱平稳而快速地向前滑行，周围簇拥着一大群地方官和他们的亲随。这些人都是沿途州县的大小官吏，在董庄经过他们辖地的时候，他们看到董庄带着的虽然巨大但是设计却异常巧妙的鱼箱在雪地上行走如飞，他们都动了心思，纷纷亲自出马“护送”祥瑞。更恶心的是黄胖子，董庄出发时他还在看董庄笑话，后来听说这一情况，亲自连夜飞马狂奔五十里追上董庄，为的，不过是一份赏而已。
董庄知道，黄令一路上还带着他，不过是担心一旦出现意外，拿他顶缸而已。现在到了地界，董庄早就做好了被一脚踢开的觉悟。可是心里的愤怒，以董庄的坚忍也快压抑不住了。
“娘的，这些人真是不要脸。”王平在董庄旁边低声骂道。
董庄苦笑一声，“好了王平，再忍忍，咱们本来就是不求无功但求无过，能带着一家老小活着比什么都强。祥瑞平安到达，咱们也松了口气。”
听见董庄这么说，王平闷闷地不说话了。
“下官云州刺史黄金山，奉命送祥瑞进京，参见李相，参见文相！”黄金山跳下鱼箱，双膝一跪，大声唱诺道。
第七十八章 大赏诸臣
御花园的华清池里，那条重达一百三十多斤，被董庄千辛万苦带来的祥瑞在水里欢快地打着水花，两尺多长的胡须看起来真的像龙须一般，阳光下金红色的鱼鳞闪闪发光，简直就像赤金做的。最终一个有力的摆尾，消失在池水深处。
“好！好！有此祥瑞，我大燕国运必将蒸蒸日上！”燕成帝曹子文一拍御花园的围栏大声笑道。脸上数年的阴霾一扫而空。
“恭祝陛下洪福齐天，大燕一统天下！”百官齐声山呼，哗啦啦跪倒一片。
“哈哈。。。。。。好，诸位爱卿进献祥瑞有功，都有赏，都有赏！”曹子文开怀大笑。
“来人，拟旨昭告天下，就说朕喜得祥瑞全国百姓大贺三天！”曹子文兴致异常的高昂，“朕要看看，等这个消息传遍天下，蛮横的齐国、高傲的楚国还有那个小丑一般的晋国还拿什么看不上我大燕！我大燕必将传承千古、一统天下！”
“恭祝我大燕传承千古、一统天下！”文臣武将又跪在地上齐声大喝道。
“好，诸位爱卿当真深得朕心，深得朕心！”曹子文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
“陛下！陛下！大喜啊！”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冒失失地冲进御花园，边跑边大喊着。尖细的声音，全场所有人都听得见。
“你是跟谁的小太监，如此不晓事儿？”常震伸手拦住小太监低声呵斥道，偷眼看了曹子文一眼，生怕这个时候扰了他的兴致，让他龙颜大怒。
“常震，不妨，今天朕高兴，且听他道来。”曹子文大度地摆摆手，微笑着说道。
“文贵妃她，她怀了龙子！”小太监惊喜地叫道。
小太监的话刚说完，文武百官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沉默，百官刚才的祝贺声就像被闸门截断的水流，一下消失不见。祥瑞才刚刚到，文满之女文贵妃就怀了龙种，这也太巧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文满，眼里尽是狐疑之色。李成安更是满脸愤怒，恶狠狠地盯着他，好像要把他生吃了一般。但是文满好像并不知情一般，先是一阵错愕，然后就是一阵惊喜，最后把所有的表情都隐了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初得祥瑞，再得龙子，真是双喜临门啊！”常震最先反应过来，翻身扑倒在地，大声恭贺道。
“恭贺皇上，贺喜皇上！”百官也回过神来，不管怎么样，现在不是想其他事情的时候，没人敢这时候扫了皇帝陛下的性质，马上都齐声恭贺起曹子文来。
大燕皇室子嗣凋零，曹子文只有一子三女，叫曹镇，今年十六岁，生母身份是皇室秘辛，更是早已亡故
。可能因为从小没有母亲的缘故，曹镇桀骜不驯、性格乖张怪异，素来不为曹子文喜欢。也就是这个原因，曹子文一直没有立曹镇为太子。另外三女都是妃嫔所生，也都到了十几岁的年纪。
这么多年来，除了那四个快成年的子女，曹子文再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这时候突然听说文贵妃怀了身孕，曹子文也是兴奋异常。
“好！好！祥瑞刚刚进京，朕就有了龙子，真是天佑我大燕！朕的孩儿，就取名祥鳞吧，小名麟儿。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哈哈，好！好！”曹子文乐得大笑不止。
人群中，文满和常震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成安的脸色浮现一股凝重之色。
天降祥瑞，皇上又喜得贵子。
曹子文龙颜大悦之下，当即下令大赦天下，整个京城大庆三天，文武百官俱有封赏。
那个文贵妃恰巧就是右相文满的女儿，因为在这当口恰好怀有龙种，她腹中的婴儿天生就带着美好的寓意，顺理成章的被封为皇后，入主一直空着的后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文满因文贵妃被册封为皇后，被封为国公。虽然还是右相之职，但是国公的头衔让他的地位已经和左相李成安不相上下，还隐隐有压过李成安之势。更何况，母凭子贵，父凭女贵，一旦文贵妃顺利产下龙子，加上祥瑞的寓意，此子的未来不言而喻。那时候的文满，岂是李成安可以抗衡的？所以，祥瑞事件，最大的赢家，非文满莫属。
黄金山因发现、进献、“护送”祥瑞之大功，加上文相和文贵妃的屡次美言，也获得巨大封赏。除了继续担任云州刺史外，又加封蔚州刺史、朔州刺史，以一人独领三州，大燕立朝以来从未有过。又因为三地一贫如洗、乱民遍地，曹子文给他开府建衙之权，赋税、律法、军事可自理，一切事物都可便宜行事。如此大的权利，一下子让黄金山成为大燕最有权势的封疆大吏。黄金山的三州俨然就是国中之国，恩赏不可谓不重、信任不可谓不深。
就连黄令，一个小小的县令，也一步登天，被封为云州别驾，接受黄金山节制。表面看只是个副手，但是黄金山返回云州之后，一定会举家迁往更加富庶的蔚州，那么云州，就完全是黄令主事了，他又极得黄金山信任，说是一州之主，也不为过。
甚至那些跟着顺风车捞好处的各县官吏也都获得了或多或少的奖赏，唯独董庄一行，除了和所有民夫一样，银十两、御酒半斤、羊肉半斤之外，再无赏赐。
郊外，十几座低矮的帐篷中的一座。
“他妈的！老子们辛辛苦苦，最后
就落下了这个！”王平将手里的半斤羊肉往桌子上用力一扔，脸上的狰狞和三年前乱民暴乱那夜，他站在黄令面前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又能如何？我们都是小虾米，干活的是我们，拿好处的是那些大鳄。”向来沉稳寡言的罗刚狠狠灌口酒，也出言抱怨道。
听了他的话，其他几个人也都个个拍桌子、砸板凳，破口大骂。能被董庄带出来的，自然和他意气相投，都是刚正耿直的汉子。这些人自然不受黄令待见，平时也更不可能从黄胖子那获得哪怕一点点好处。
丁晨只是默默饮酒，嘴角带着淡淡的冷笑。这群官面上的兄弟，还对这个无君无父的大燕抱有幻想啊。
自从那天他说出造反之言，杨轩害怕他搞出事来，这次特意把他支出来带领秦家村的人帮助董庄护送祥瑞。
此时丁晨明智的没有开口。
董庄一言不发，任由手下兄弟放肆地指天骂地。要是在平时，他早就出言呵斥了，可是这次不行，大家都太委屈，不发泄出来会出事的。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七嘴八舌的骂得差不多了，董庄站了起来，手里端着一碗酒。
“兄弟们跟着董某，受委屈了，董某在此给大家赔罪。”董庄说完，不再言语，将手里的半斤御酒“咕嘟咕嘟”一饮而尽，轻轻放下酒碗，默默地转身一撩帐篷门帘，走了出去。
只剩下一群直肠子的汉子，尴尬地互相对视。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董庄酒意上涌，脚步变得踉跄起来。在雪地上，踩出一条不规则的直线。
“看来这御酒果然不错，董大人都开始有了醉意。”他身后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把“大人”两字咬得极重。
“丁兄弟又何必嘲讽于我？人生在世，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会死得很惨，我不想有一天，我董庄和兄弟们一个个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董庄苦笑一声，具是无奈。
丁晨慢慢走上前来，和董庄站得一齐，“我记得我们东家以前说过这么一句话‘我们这些人都是好不容易活下来的，所以就绝对不能轻易的去死。'所以，三年前那次大暴乱，我们活了下来。董大哥，你觉得你这么避让，黄胖子最终会放过你吗？你们斗了这么久，现在他是一州别驾，想杀你易如反掌。我不是东家，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东家是你，他一定会做点什么。”
响鼓不用重锤，他已经在董庄的心里埋下了反抗的种子，需要的只是等待它发芽、生长、成熟，直到等到一个契机，爆发。
董庄低头沉思起来，不断咀嚼着“我们这些人都是好不容易活下来的，所以就绝对不能轻易的去死。”
第七十九章 幽州城里
“对了，明天我想去幽州城里买点东西，不知道董大人能不能帮忙。”丁晨转移了话题，有些话说多了就会让别人觉得你别有用心，也会招人厌烦，丁晨很会拿捏这个尺度。
“买什么东西？”董庄奇怪地问道。
“兵器。”丁晨说的很是淡然。
“兵器？你疯了？往北边私运兵器你知道是什么罪吗？”董庄大吃一惊，低着嗓子叫道。
“呵呵，能有什么罪？”丁晨冷笑一声,“这些世家豪门，哪家没有往契丹人那里偷运兵器？走哪条路我们都知道。董大人放心，杨大哥只是嘱咐我买点刀枪防身用而已。”
“这次不是给你们配了三百把长刀吗？你们秦家村也就五百村兵，还不够？”董庄皱眉问道。
“生逢乱世，兵器自然多多益善。我不会让董大人为难，你要有门路就帮我搭个线，没有门路的话就算了。”
董庄低头权衡一下，这次秦家村尽心尽力帮了他，虽然也要了不少东西，但是都是赤城府库出的，他确实没有付出什么，私情上不得不帮。
“好，我有个故人在震北军里，应该能搞到，不过价钱恐怕不便宜。”董庄想了一下，张口说道。
“这次我带了五百两银子，一千个上好长枪头还是能买到的吧？”丁晨也不知道价钱，试探着问道。
“完全可以，但是你想怎么运回去？”董庄肯定地答道。
“这个简单，鱼箱里塞进去几百个，我们秦家村的人每人在身上装几个也就好了。”丁晨轻松地说。
“不妥，祥瑞已经送到了，鱼箱还那么沉重的回去肯定会引人怀疑。这样，我让我手下的兄弟也每人给你藏几个，放心，我手下的兄弟信得过。”董庄沉吟一下，否决了丁晨的办法。
丁晨大喜，“那就多谢董大人了。”
“丁晨，你说要是我那兄弟在的话这件事他会怎么处理？”董庄抬头看向远方，突然开口问道。
“要是我家东家在的话，那黄胖子就不敢难为我们秦家村一下，东家有一百个办法整治那个王八蛋。”丁晨傲然又恨恨地说道，“现在东家不在，他变着法子难为我们秦家村，看着吧，等东家回来，会连本带利的找他讨回来。”
“是，我那兄弟是我见过最有本事的人。人聪明绝顶、胆大心细，最重要的是他对形势的判断很是准确，最擅长的就是借势打势。不管多么危险的情况，他都能化险为夷。我
有时候真的怀疑是不是真有生而知之者的存在。”董庄感叹了一下，很快脸上又挂满了愁容，“可是他还能回来吗？都一年多了，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东家会回来的！”听到董庄怀疑秦忘会不会回来，丁晨一下子激动起来，“秦家村有东家用命捍卫的一切，他为了我们也会拼了命的活着，这是他跟我们说过的！董大人，你是他大哥，当你见到我还活着的时候就请你不要说这种话！因为如果我怀疑将军已经不在了的话，我肯定会杀了自己！”
“对不住了兄弟。”看着丁晨坚定而激愤的样子，董庄对他道歉道，“我那兄弟有你们这些人生死相随，当真是幸运。”
“不，你又说错了，是我们的幸运！”丁晨认真地说道。
看见丁晨如此忠诚，董庄不再说什么，只是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办完事，从震北军军营出来，走在幽州的大街上，丁晨总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
可能是因为还是冬天的原因，大街上一片灰扑扑的颜色，一点绿意也没有。街道两旁商铺倒是不少，一家挨着一家，布店、粮店、酒楼应有尽有，各色招牌、店旗在寒风中扑棱棱作响，给昏暗的大街稍微增添了一点点生机。只是很少有人进出这些店铺，大部分的店铺都是开着大门，里面一个顾客都没有。就连小二、掌柜的也懒得吆喝招揽生意，他们要么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要么围着火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街上的行人并不多，本来应该是热闹喧嚣的大街，却安静的出奇。大部分人都面无表情的从丁晨、董庄两人身边匆匆而过。沿着街道，蹲满了拿着扁担、绳子等各种工具揽活的汉子。听见两人的脚步声，他们赶紧准备好笑脸抬起头来，当看见两人穿的也很是寒酸时，都翻翻眼睛瞥了两人一眼，重新又低下头去。正是吃饭的时辰，旁边一座很大的酒楼里才稀稀拉拉坐了三桌客人。
“本来想来这大街散散心，怎么反而更让人难受了？”丁晨皱眉看着周围，“他们这些人可都是京城的本地人，怎么都穿得破破烂烂的？”
董庄也扫了一遍满大街穿着补丁衣服的幽州人，苦笑了一声，“十年燕齐战争，耗光了大燕的元气，这几年来朝廷又一直苛捐杂税，就连这些天子脚下的百姓也没有好日子过。来幽州这一路上，这大燕破败成了什么样子，你见的还少吗？”
听见董庄这么说，丁晨不由想起了来幽州时沿途的
景象。成千上万四处流浪的难民、坍塌的房屋、空无一人的村落、荒芜的土地，一连数州，本该是人烟稠密的所在，却硬生生成了无人区。
“十年战争也不至于这样吧？”丁晨还是不服气地说道，“不管贫富，关键是你看看他们，跟没了魂魄一样，脸上一点生气都没有。还不如我们秦家村呢，虽然一样很穷，但是咱们那可不像这一样死气沉沉的，咱们活得比谁都有劲。”
“哈哈，你这话说得对。要不是穿着这身皮，我也会去秦家村投奔我兄弟去。”想起秦家村兴旺的景象，董庄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丁晨眼睛一亮，“那董大人何不带着兄弟们直接来我们秦家村算了。我知道大人顾忌那些县兵家眷才被黄令打压了这么多年，直接把他们也都带上好了。咱们秦家村虽小，再安置几千人还是能的，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
丁晨这就是直白的拉拢了，他看中了董庄的五百精锐县兵，要是真的能加入秦家村，那秦家村的实力将会有质的飞跃。
听到丁晨这么说，董庄也很是动心，但是很快又连连摇头，“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有我的难处，暂时还不能去秦家村。”
“又是难处。”丁晨听到董庄这么说，有点怒其不争地说道，“我说董大人，你怎么说也是一县县尉，怎么做什么事都前怕狼后怕虎的？就你这优柔寡断的性子，怪不得被黄令打压了这么多年。”
“兄弟，你知道我那兄弟为什么从来没有邀请我去秦家村吗？”听到丁晨的冷嘲热讽董庄一点都不生气，反而问道。
“那不是东家不在吗？”丁晨神色一黯道。
“不是这个原因，因为我那兄弟很清楚，就算他邀请我，我也不会去。”董庄又拿出了标志性的苦笑，“现在我好歹还算是官面上的人，更是有五百兄弟傍身，黄令轻易不会拿我怎么样。可是我要是去了你们秦家村，就成了一介白衣了，那时候黄令想杀死我简单的就像碾死一只蚂蚁。我们去秦家村只会给你们带去杀身之祸，这个县尉再难我都得当，因为我无路可走。”
听完董庄的这番话，丁晨沉默下来，他这才彻底地理解董庄，“对不住啊董大人，没想到你也这么艰难。”
“董大人，如果有一天黄令要你带着县兵兄弟去剿灭秦家村，你会怎么做？”闷声走了很久，丁晨突然开口问道。
董庄一愣，很快面色变得异常复杂起来，“我也不知道。”
第八十章 黄氏野望
一个月后，黄家庄园。
黄家虽然底蕴不厚，但好在黄家诸人深得捞钱之道，倒也把诺大的黄家造的金碧辉煌。
今晚的黄家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整个黄家大院热闹非凡，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喜气。自家的家主被封为三州节度使，如此大的喜讯足够让每一个黄家人扬眉吐气。自此以后，黄家的实力还有声望都上了好大一个台阶，他们当然有高兴的理由。看不见就连一直眼高于顶，向来瞧不起黄家的文家和李家的两家家主也派人送来礼物庆贺了嘛。
而作为一家之主、今晚主角的黄金山，却以不胜酒力为由，早早地退出了宴会，一个人漫步走向正宅后面。
和黄家光鲜的外表相比，黄家最深处的这间草屋显得如此落拓和扎眼。三丈宽、四丈长、竹子搭墙、芦草覆顶，和外面流民的窝棚没有任何两样。
偏偏这座破旧不堪的、连黄家茅房都不如的草棚，其四周或明或暗，布置了大批剽悍的汉子。
走进这里，前院的喧嚣已经模糊到微不可闻，更显得草庐的幽静。
黄金山恭敬地跪在一张当作屏风使用的草席前，内里一个躺在床上的人影若隐若现。
“金山，今晚你春风得意、扬眉吐气，居然还能清醒地到我这来，我没有看错你。”那个人影率先开口道，声音干涩而阴晦，让人听了很是不舒服。
听到人影的夸奖，黄金山的脸上闪现出一丝兴奋，不过很快被他掩饰了下去。他可是知道自己的这位叔公，最讨厌别人得意忘形。
“叔公谬赞了，金山一日不敢忘记您老人家的教诲。不知您老召集我回来，可是为了祥瑞之事？”黄金山贵为黄家家主，此刻却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可见草席后面那人，不仅仅是辈分高那么简单。
此时的黄金山抹去了平时的那份贪婪和跋扈，显得深沉而干练。
“不错，”草席后干涩阴晦的声音再次响起，“世人都认为祥瑞事件获利最大的是文满，殊不知真正的赢家是我们黄家。云、朔、蔚三州尽入我手，金山，你这第一步做的很不错。但是我们还是要抱紧文满的大腿，他这一手做的确实精妙。祥瑞到京，他的女儿就怀上龙子，如果真的是男孩，有和祥瑞同现的光环，很有可能被立为太子。赤城刚发现祥瑞他就开始精心布置此事，最后也确实成了大赢家，当真厉害。此人现在荣升国公，势力一时无两，跟着他，可保我黄家继续飞黄腾达。”
黄金山似乎隔着草席也感受到了老者赞赏的目光，不由心里又是一阵兴奋，
“都是叔公教得好，金山也会谨遵叔公教导。”黄金山赶紧道。
老者微不可查的一笑，“我黄家一直忍辱负重，向来以暴发户的面目示人，这次的收获是我们应得的。不过，在人们心中贪婪的狼永远不会吃草的，如果有一天
它去吃草了，马上就会被别人怀疑，你懂吗？”
“金山明白，可是叔父，如果我们不怀柔，再采取原来的手法治理三州的话。这三个州将会烂到无法收拾，我们就不可能收获人心，也不能积蓄力量，那我们的大业。。。。。。”黄金山皱着眉头说道。
“不是不让你怀柔，只是现在不是时候，这个时候做了，很容易让人看出你怀有异心。相反的，你现在拼命搜刮，只会让朝中那些大臣们觉得我们当暴发户当了个十足十，这样曹子文也放心。当他下旨惩罚我们之时，就是我们怀柔之刻。”老者耐心解释道。
“可是叔父，如果皇上直接罢免了我，或者收回另外两个州怎么办？”黄金山依然忧心忡忡。
“不会的，曹家人靠武将篡位得的天下，不是靠百姓支持。在他们的眼里，文臣武将的忠诚要比百姓的死活重要的多。只要我们对他们表现了足够的忠诚，他们就不会动我们。”
黄金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相信了老者的话。老者对于整个黄家来说，绝对是神话的存在，让黄家由一个普通地主一跃成为云州的一流世家，这中间只用了区区数十年，现在更是更上一层楼，即使在整个大燕也排的上号。所以黄金山和所有黄家人一样，对老者充满了崇拜。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个老者还活着。
“还有黄令，说起来他还是我的堂侄，可惜这家伙年轻时倒是有点作为，谁知道临老了，整个就是一头只会吃的猪。你看看他的赤城县，被他吃得一干二净。做戏？我看他是假戏真做了。”老者眼里充满了不屑和轻蔑。
“黄令吃相确实难看了点，整个赤城县所得，很少进家里库房，全都被他私吞了。可笑他还自以为做的隐秘，不过，他倒是很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赤城那三瓜俩枣的额，我也懒得跟他计较。”黄金山笑道。
“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也包括这次送祥瑞进京？”老者突然语气一转，隐隐有了怒气。
黄金山愕然，不知道老者为何会突然生气。
“侄孙知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并不妨碍他赶紧低头认错。
“知错？好，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老者嘿嘿怪笑几声，反问黄金山。
黄金山无言以对，只能以头触地，沉默不语。脸上的冷汗不断地淌下来。他能有今天，完全都是老者的支持，而且从小见多了老者狠辣的手段，黄金山对他这个叔公的恐惧可以说是深入骨髓。
“说不出话来了？”老者冷哼一声，“送祥瑞进京，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交给黄令那个胖子？你想过没有，一旦路上出了什么事，文满的一切布置都付之东流，我们黄家怎么能够承受住他的怒火？你想什么我不是不知道，趋利避害，常人的天性，但是你给我记住，作为我黄家的主人，该担当的你就必须给我担当起来！”老者越
说越怒，最后居然声色俱厉地怒斥起黄金山来。
黄金山恍然，终于明白叔公的意思，一时之间，心里也是惭愧万分。
看着黄金山的样子，老者重重叹了口气，“好了，还好最后没有出事。那黄令也是个不晓事的，废物一个，居然会把这事交给一个小小的县尉。不过那董庄倒是有点本事，我黄家正在用人之际，你可以让黄令试试，最好为我所用。”
“不可能，那黄令将董庄得罪死了，不会答应归顺我们黄家的。”黄金山摇头说道。
“愚蠢！”老者又冷呵了一声，“在荣华富贵面前，那点私人恩怨算个屁！让黄令对那个董庄善加招抚，谁说就不能行？”
“叔公可能不了解那个董庄。”黄金山解释道，“要说那个董庄确实是个人才，有很多年的当兵经历，甚至一度做到了参将。只是为人桀骜不驯又恃才傲物，得罪了大部分同僚、上司，这才回老家当了个小小的县尉，这种人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那也罢了，不过是个小小的县尉而已，要说猛将，咱们黄家也不缺，黄无双之勇，说是冠绝大燕也不为过。”老者也没把董庄放在心上，说起黄无双他满脸的满意。
“是，无双是个猛将，这些年没有他咱们黄家就不能走得这样顺风顺水，这年头拳头才是硬道理。只是叔公，你说那件事他到底忘记了没有？”黄金山神秘又担忧地问道。
“记得怎么样？不记得又怎么样？”老者微闭着双眼，毫不在意地问道。
“现在我们黄家一半的军事力量都掌握在黄无双手里，如果他还记得当年的事，要是一旦反水，那对我们黄家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叔公，您说我要不要试探试探他？”黄金山询问道。
“金山，你又犯了一个错误。作为一个家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魄力还是有的。我问你，这么多年你看出来无双有任何二心没有？”
黄金山仔细想了想，“那倒没有，这些年来，他万事唯我马首是瞻，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那不就是了？无双这些年的做派我也有所耳闻，他不敢离开咱们黄家，没有你给他撑腰，他得罪的那些人随时可以撕了他。我虽然不离开这个草屋半步，但是黄家的事、整个幽州的事没有任何一件能瞒得过我的眼睛。”老者还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叔公这样说侄孙就放心了，以后万事金山都会按照叔公的吩咐去做。”听到老者这样说，黄金山的身体不禁抖了抖，他毫不怀疑老者说的话的真实性，想到自己一直在别人的眼底下生活，黄金山就觉得背后发凉。
“好了，就到这吧。”老者疲倦地摆摆手。
“侄儿告退。”黄金山连忙站起身体，弯着腰，双手拇指相交，举到眉毛的位置，慢慢后退，一直退出大门好远才敢转身离开。
第八十一章 赤城县衙
远在赤城的黄令当然不会知道黄金山两个人把他骂得一无是处，他正在为另外一件事烦心着。
现在的他可以说是春风得意，从一个小小的赤城县令，连跳数级，一跃成为云州的别驾，绝对算得上是平步青云。而且这个别驾还不是二把手，黄金山统领三州，也会坐镇更加富庶的蔚州，那么云州实际上就是他黄令说的算了。
县衙前院，一场盛大的宴会正在举行，赤城所有有头有脸的官吏士绅全部到场，自然也少不得丰厚的礼物。
“属下恭贺大人高升，祝贺大人前途似锦，马上封侯。”殷现、汪亮、李望、董庄等人带着大家站在大厅里对着高坐在首位的黄令大声祝贺道。
“哈哈，诸位同僚免礼。全赖诸位同僚鼎力相助，才有本县今天，来来，大家快入席。”黄令哈哈一笑，假装谦虚地招待大家。
“谢大人。”众人答应一声，纷纷入席。
“董县尉啊，这次护送祥瑞进京，你辛苦了，本县每人赏赐白银三两作为奖赏。”黄令笑眯眯地说道。
“哄！”黄令的话音一落，大厅里就爆发出一阵讥笑声。
董庄这么大的功劳，结果一人就赏了三两银子，黄令对董庄的轻视可见一斑。这些人也毫不客气地讥笑董庄，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这不是黄令第一次当着大家的面羞辱董庄了，董庄怒火中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是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强自忍耐了下去。
“多谢大人。”他闷声答道。
黄令嘴角浮现出一丝鄙夷和嘲笑，就不再看董庄，“我不日就会离开赤城县到云州赴任，这赤城的县令之位。。。。。。”黄令故意卖了个关子。
黄令的话音刚落，大厅里的人都窃窃私语起来，大多数人的眼光都投向了殷现、李望两人。
这两个人一个是县衙主薄，在黄令手下当了三年主簿，深受黄令信任。一个则是赤城本土最大的豪绅，在赤城实力最大，而且还是当朝左相李成安的族人，实力也更胜一筹。他们心里清楚，县令一职，肯定就是两个人其中之一。
两个人也一脸期待地看着黄令，都希望黄令可以选自己当赤城的县令。
黄令却并不马上松口，只是微微一笑，若有深意地扫了两人一下。
两人沉思一下，马上就明白过来，都跃跃欲试。两个人跟黄令认识不是一年两年了，自然明白黄令那个眼神的意思，不过是想要两人的孝敬罢了。
不过这次李望估计要失望了，在黄令心里早就内定了殷现。虽然他的实力更强大一些，更是左相的远房族人，但是黄令绝对不会考虑他。原因很简单，整个黄家都是文满的人，以文满跟李成安的关系，黄令自然不会考虑李望。黄令这番做派，完全是为了在临走之前再捞一把。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董庄握着酒杯的手越来越紧，他辛辛苦苦还冒着被灭族
的危险送祥瑞进京，结果就捞到了施舍般的三两银子。而黄令什么都没做，也就是跟着跑了一遍路，就高升云州别驾。殷现或者李望更有可能担任下一任县令。想想这些，董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的怒火很快就要控制不住了。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董大人，还是看开的好。”就在这时，董庄旁边的邓温喝下一口酒苦笑着说道。
“我知道，我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老邓，你说这他娘的是什么世道？”董庄含恨道。
“你啊，受了这么多刁难还看不开？想开点吧，活着比什么都重要。”邓温微微一笑，淡然说道。
“怎么？曾经那个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邓温邓学正不见了？”看着邓温得过且过的样子，董庄心里很是不高兴，嘲讽说道。
这句话说完，邓温眼中复杂的神色一闪，很快又消失不见。
“生逢乱世，像我辈读书人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升官发财对我等寒门草根都是奢望。非是我在背后嚼舌根有辱斯文，别看那殷现现在笑得欢，这个赤城县令之位不让他殷家掉层皮我邓温二字倒过来写。”邓温有点醉了，说话也有点放肆起来。
此人是赤城学正，掌执行学规，考校训导，整个县的读书人都归他管，习惯上所有的读书人，不管他有没有教授过，都要称呼他为老师。为人清正廉洁，又有读书人特有的傲气，也并不受黄令喜欢。赤城远在北地，学风本来就不甚兴盛，读书人更是少之又少，他平时并没有什么事情做，在赤城也不过是个摆设而已。黄令平时倒也懒得为难他。
他是董天祥的授业恩师，在董天祥刚刚启蒙的时候就发现董天祥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一直手把手地把董天祥教成了秀才。因为这个缘故，他和董庄的关系一直很好。只是后来黄令当了赤城县令，跟董庄的关系势成水火，邓温为了明哲保身，疏远了董庄。
不过董庄也不怪他，他知道邓温只是个穷教书匠，不像他一样有五百县兵傍身，要是得罪了黄令，肯定没有好日过。
“殷家掉层皮又怎么样？转头又从赤城老百姓们身上刮回来，只是不知道这殷现能不能手软一点。”董庄冷笑一声，转头又替赤城的老百姓担忧起来。
“手软？”邓温嗤笑一声，“你老董第一天认识那殷现，他要是比黄令手软一点，还是那句话我邓温倒过来写。”
“什么？楚儿不见了？我走之前她还不是带人在外面打猎的吗？怎么会不见了？”黄胖子震惊地盯着爱妻，满脸的不可置信，“她是不是又出事了？”
“是，她是出去打猎了，可是老爷后面几天可曾看见她回来？”黄刘氏显得并不是那么着急。
黄令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他去云州之前，楚楚就出去打猎了，可是他都回来几天了，都没有看到楚楚的身影。最近他忙着应酬也没注意到那丫头，原来这将近两个多月了，楚
楚都不在家，早就离家出走了。
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妻子好像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也没听家里人说夫人派人去找过。他狐疑地盯着黄刘氏，他知道自己的爱妻肯定知情，近二十年的夫妻，他太了解自己的夫人了。
“你知道她在哪对不对？不然你不会这么平静。”虽然是问句，只是他笃定的语气，已经认定了黄刘氏一定清楚。
“我知道，楚儿现在过得很好。”黄刘氏依然平静。
“秦家村？”黄令眼神一冷，像是问黄刘氏，又像是直接下了结论。
楚楚不可能走很远，当下整个赤城也只有秦家村能够活的下去，况且楚楚和那小子。。。。。。一年了，他都快要忘记那个眼神清冷如刀，把他气得死去活来的小子了。
“那小子早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也放她走？你想让楚儿守活寡吗？”黄令看到夫人点头，不由大为光火，第一次冲着爱妻发这么大的脾气。
“不放她走能怎么办呢？我的女儿我知道，她脾气像我，当年我不也是不管家里的反对义无反顾地嫁给你了吗？唉，她随我什么不好，偏偏随了我这一点。可是楚楚脾气从小就倔，要是硬把她嫁给那个纨绔汪贺，她非得自杀了不可，你忍心？”黄刘氏说着说着眼泪就在眼里开始打转，一脸的委屈。
。。。。。。。
外人眼里贪婪成性、冷酷无情的黄胖子无言地看着自家夫人，心里的某个角落被狠狠触动了一下。多少年了，黄刘氏一说这些话，一露出这股委屈的神情他马上就得缴械投降，这可能就是人们说的一物降一物吧？
“好了，好了，这个事儿我不管了。反正那个秦忘说不定已经死了，她在秦家村也等不到那小子。时间一长自然也就死心了，汪家那我去退婚，他们不敢反对。收拾一下吧，我们要搬去云州城了。”黄胖子温柔地抚摸着黄刘氏的脸庞。
“那楚楚呢？我们就把她撒手扔在外面。”黄刘氏面色也担忧了起来，终究是个母亲，虽然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哪里，但是还是放心不下。
“那个女儿，权当我没养过！”黄令一听黄刘氏提那个不省心的女儿心里就来气。
可是看着黄刘氏眼里浮现的泪水，心里又是一软，“你放心，我升任云州别驾之后，会把县长之位交给殷现。他向来是我的心腹，又有我的提点之恩，以后楚楚就交给他了。在赤城有他照顾着，一定不会出什么事的，你放心，很快楚楚就会跟我们在云州城相见。”
听到黄令这么说，黄刘氏才破涕为笑，温柔地依偎在黄令怀里不再言语。
“这么多年了，我亏欠你们的我都会弥补上。相信我，会很快。”黄令轻轻抚摸着黄刘氏的秀发，看向远处的目光异常而悠长、深意满满。
躲在黄令怀里的黄刘氏，眼里的泪光马上消失不见，脸上浮现出跟黄楚楚一模一样的调皮神色。
第八十二章 县令殷现
殷现很开心，非常开心，因为他已经是赤城县令了。
看着县令，不，前县令的仪驾越走越远，殷现想开心地大呼。多年媳妇熬成婆，这种感觉真是畅快。黄胖子够义气，高升了还不忘提拔自己接任赤城县令，不枉自己死心塌地地跟了他这么久。虽然付出了上千两白银的代价，但是也值了。
殷现太了解黄令了，贪得无厌，就算临走提拔亲信也要刮一笔银子下来。所以殷现在看到黄令那饱含深意的眼神之后，马上就明白了黄令的意思。殷现付出了一千两，但是李望付出了整整两千两，县令一职还是落在了殷现的头上，这让殷现还是念着黄令的好的。
看着有点呆滞的董庄，殷现从心里感到高兴，“董县尉哪，黄县。。。。。。黄别驾已经走远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本县还有事要和董县尉商量呢。来人，回县衙！”说完，也不管董庄，往身后一招手，钻进轿子里，前呼后拥地转身往回走。
董庄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眼睛死死地盯着黄胖子的车驾，直到消失不见，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想大笑的感觉。两人斗了这么多年，董庄一直处于下风，现在黄令走了，再也不用看黄令的眼色行事，董庄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是想想黄令在赤城干的事，现在居然荣升别驾了，当真想让董庄仰天大笑。
赤城县衙还是老样子，一点也看不出已经换了主人。
殷现端坐在县令主位上，一身墨绿的七品县令官袍，头上一顶崭新的乌纱，满脸都是庄重之色，倒也有几分官威。似乎想要搞清楚自己身上官袍的材质，或者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是一县之尊了，他不断用手轻抚胸前的布料。
他看着周围客座上坐着的县尉董庄、新任主簿汪铭、钱粮师爷黄千秋、刑名师爷李成山、武库李大年、教习邓温等一众曾经的同僚、现在的属下，不禁一番志得意满。
“黄县令高升，依然还是很关心我们的。黄别驾临行前特别交待了，今年咱们赤城的赋税还要往上涨三成。”殷现悠然地抚弄着稀疏的山羊胡，装腔作势地打着官腔。
其实黄胖子只是让他加税两成，他私自又加了一成。至于这一成嘛，一则他要弥补孝敬给黄令的损失，二则新县令上台，总得置办几身体面的衣裳不是？
“殷主。。。。。。县令大人，我赤城县的赋税早就收到五十年后了，现在的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十成中九成都成了难民，上哪去收粮去？”董庄眼里的怒火已经开始燃烧，没想到这个殷瘦子比黄胖子还要贪婪，还要狠毒。
“董县尉差矣，那九成是没了什么油水，不过不还有剩下的一成富得流油嘛。”新任主簿汪铭微微一笑，小小地卖了个关子。
闻言，汪铭、黄千秋、李成山等人均皱起了眉头。就连董庄也诧异地看着殷现。谁不知
道赤城县那十成中的一成是何许人也？李汪黄殷四大家就是，他殷现就是殷家家主，黄家就是黄令已经离开了赤城，另外就是李家和汪家，这两家上头都有人，谅殷现也不敢动这两家。
他们只有赤城县不到一成的人口，却占据了九成还要多的土地。而且他们从来不会缴纳赋税，他们头上的赋税全由管辖下的佃户承担。莫非要这些人拿出今年的赋税？
董庄摇摇头，想想都觉得可笑。
大家都不知道殷现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座的诸人表情各异，只有殷现安安稳稳地抿着茶，神态安然。
“在下听说我们全县有近五千人都被秦家村拐了去，可不正好够了那一成之数？”殷现又是自以为高明的一笑，得意地说道。
“呼”李汪数人同时松了口气，真的怕这个缺德的殷现说出让他们掏腰包的话来。虽然他们绝对不会掏出一两，但是大家都是官面上的人，这样拉扯起来面皮也不好看不是？
一时间，大厅里响起一片向秦家村征税的赞同之声。
董庄皱着眉头，秦家村早就被榨干了，难道还要连骨头都吃下去不成？那些都是难民，在他们需要救济的时候没人理睬他们，是秦忘出手救济了他们。现在他们好不容易能活下去了，这些人又来收税，这些人的心到底能黑到什么地步？
“县令大人，秦家村多为老弱，自给尚且困难，又哪来的钱粮？况且，黄别驾在时已经答应了只收他们四成赋税，这样言而无信恐怕不妥吧？”董庄知道反对没什么效果，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四成？没错，黄别驾是答应过，可是你别忘了，这是那帮刁民用送祥瑞之事要挟黄大人的，此举已是造反。董大人一直以来对秦家村照顾有加，莫非有什么图谋不成？”听见董庄出言反对，殷现冷冷地盯着董庄，一个造反的大帽子毫不留情地扣下来。
“就是，一群刁民无故聚集数千人，我看就是想造反。属下恳请大人，派兵镇压乱民。”黄千秋更狠，直接置数千无辜的老弱于死地。
殷现不回答黄千秋，只是用阴毒的目光盯着董庄。镇压？笑话，没有董庄的五百县兵用什么镇压？况且那里可是有一位姑奶奶，谁敢镇压？
“董大人，可还有异义？”殷现紧追不舍。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都用嘲讽的眼神看着董庄。你有五百县兵又如何？在座的哪家没私养几百家丁？就算战斗力不如你，但是三家联合起来也有上千之众，蚁多咬死象，照样把你董家碾压成齑粉。
董庄感觉此时的自己像是被参观的猴子，巨大的屈辱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可是别人倚仗的，也正是他担心的。在这一刻，他心里爆发出从来没有过的对权利的渴望。
他突然想起丁晨那晚问他要是黄
令要他对秦家村下手，他打算怎么办。没想到让丁晨一语成真，而且会会来得这么快。
“我董庄堂堂正正，造反的事自然不敢，也更不是什么人能随便诬陷的。”董庄面色一沉，冷冷地顶了上去。他本来就是个高傲的性子，他对黄令尚且不假辞色，殷现这些小人物他更不放在心上。
“呵呵，董大人好大的脾气！”殷现的脸也阴了下来，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还愁没人惩戒来立威，结果董庄就顶到了枪口上，“董大人我也给你撂个实底，这件事是黄别驾临行前安排的，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我殷现不能拿你怎么样，但是黄别驾的命令，你董大人总得听吧？”
董庄激荡的心绪一下冷静下来，黄令是走了，但是那是升官了，还是能管着赤城的大大小小的，有他在，殷现拉虎皮做大旗董庄也得认。
“这件事我只能尽力，秦家村没有钱粮，我总不能要了人家的命。”董庄深吸一口气，闷声道。
“你还是没明白，收税是小事，关键是要把黄小姐带回来。记住了，要不惜一切代价。”看见董庄服软了，殷现也稍稍放低了姿态。
“黄小姐的脾气你们不是不知道，她要是不跟我回来，我还能拿刀逼着他不成？”董庄苦笑一声反问道。
“那还不简单，那就杀，黄小姐不回来你就不能杀秦家村的人？多杀几个黄小姐肯定就回来了。本县认识黄小姐不是一天两天了，了解她的脾气。”殷现冷冷说道。
“殷大人，你也知道我跟秦忘的关系，你是想陷我于不义吗？”董庄这次真火了，看着殷现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杀气腾腾。
“你，你要干什么？”看着董庄的眼神，殷现心里微微有点慌张，眼神也忍不住躲闪着董庄杀气腾腾的眼睛。
都是土生土长的赤城人，殷现认识董庄一二十年了，他太了解董庄的为人。这人年轻时就当了兵，在战场上杀进杀出七八年，绝对不是个好惹得角色。现在看起来他万事都在忍，但殷现明白，忍得越久，董庄的杀意也就越重。要是真的爆发了，那不是死一两个人就能完的。他也明白，董庄最重情义，这些年也是为了兄弟们才忍得这么辛苦，现在让他对着兄弟出手，当真是犯了他的忌讳。
“董大人，你可想好了，要是引得云州州兵杀过来，你那五百县兵还真不是个。”看见殷现有点怕董庄，汪铭面不改色地喝口水，冷冷说道。
“对，对，董大人，你可想好了，要是真的引得黄别驾大怒，发兵过来，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殷现就着话头，连忙半劝半威胁地说道。
董庄身上的杀气一下子消散干净，他突然觉得黄令简直就是他的克星，不管黄令在不在，都能把他压得死死的。
“属下遵命！”董庄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第八十三章 五个女人
黄楚楚已经在秦家村呆了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以来她一直住在秦忘以前住的地方。自从秦忘被微念带走，这座院子就被空了下来，黄楚楚一到，二话不说就给强占了，杨轩等人连屁都没敢放一个。在黄楚楚心里，早就把自己当成秦忘未过门的媳妇了，媳妇儿当然要住在夫家。
此时的黄大小姐换下了以前光鲜亮丽的锦帽貂裘，穿上了一身普通的粗布棉袄。使他白皙柔美的面庞被反衬的更加迷人。
此时她正在和侍女半月一人拿着把扫帚打扫院子里的积雪。秦家村人手不够，杨轩也不可能安排几个丫鬟来伺候她，所以几乎所有事都是主仆二人自己动手。杨轩只是安排绣婶等人定期给她们送来和秦家村所有人一样的吃食。
到底是女孩子家，爱干净，两人没事就常打扫打扫房子。秦忘以前的狗窝被打扫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就连柴房的木柴也被码放得整整齐齐。
看着半月娇小的身躯抱着巨大的扫帚吃力地扫着积雪，黄楚楚心里略过一股不忍和歉疚。半月虽然是个丫鬟，但是黄楚楚从来把她当作亲妹子，在黄府俨然就是二小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半月，跟着我辛苦你了。”黄楚楚歉疚地低声说道。
半月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诧异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你为何这么说啊？你是千金小姐，还要干这等粗活，都是半月没用，让你受累了。我该跟你说这话才对，你这不是折煞了我吗？”
“我没事，我身量大，不怕累。倒是你，这么小的人儿，什么活都得自己干，我真怕你累趴下。”黄楚楚微微一笑，温柔地看着半月。
“小姐。。。。。。”半月心里暖融融的，鼻子一酸，止不住就要哭出来。
“好啦，小傻瓜。不说这个了，你觉得在这生活的怎么样？”黄楚楚了解半月的脾性，就是看不得别人对她好，谁一对她好她就得哭。
“好，我感觉每天都很开心，很充实。这里的人都很好，只是。。。。。。”半月赶紧收回眼泪，连连点头，开心地说道，只是说着说着又欲言又止。
“只是这里的人有点惧怕我们，对吧？”黄楚楚幽幽一叹，她又何尝不知道这里人的想法呢？毕竟她的出身在那，就算她再放低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彻彻底底的老百姓，这里的人对她还是有畏惧，还是有保留，而且很难消除。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县令的千金小姐，在这些小老百姓的心里，县令这样的官就已经是天大地大了，是他们一辈子都够不到的存在。而且她为了秦忘私自跑来秦家村，在一些大娘大妈嘴里，也算不守妇道了。
“就是啊，他们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其实他们都怕我们，有几个老妇人总是对我们指指点点。还有那个叫秦青的臭丫头，每次来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半月嘟着嘴，委屈地说，只是话音未落。。。。。。
“你才是臭丫头，背后乱嚼舌根的臭丫头。”秦青和陈婉儿主仆三人恰好走了进来，秦青恰巧听到半月的话，不禁大怒。
秦青本来是温婉的性子，只是最近两年协助绣婶管理村庄，见的事多了，也见识了各式各样的人，
脾气自然就变得泼辣了些。再加上黄楚楚主仆二人完全就是冲着她的忘哥哥来的，秦青心里本来就不痛快，现在听到半月在背后说她坏话，秦青彻底不再客气了。
黄楚楚面上微红，被人撞破在背后说长道短地嚼舌根，就算她并没有搭话，也足够让从小就接受良好教育的她面红耳赤了。
“青儿妹妹勿怪，半月这丫头不是那个意思。”黄楚楚赶紧向秦青道歉。
“小姐干嘛向她道歉？不懂礼数的臭丫头，偷听别人讲话，不要脸！”半月不等秦青说话，连珠箭一样地骂去。秦青从始到终对黄楚楚的敌意，半月都看在眼里，她不爽很久了。
“你们才不懂礼数，两个黄花大闺女，不知羞臊地来追我忘哥哥。还赖在我们秦家村不走，在我们村子，你们该被浸猪笼。”秦青虽然温婉，但是村子里的绣婶、石头婶、胖婶，哪个不是泼辣、蛮横的主儿？耳濡目染之下，吵起架来，岂是黄楚楚主仆这样养在深闺里的女子能够比拟的？
黄楚楚又气又羞，背后人家怎么说她可以完全当作不知道，现在被秦青当面戳破，黄楚楚一个大姑娘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上羞得通红不知道怎么搭话。
陈婉儿看着三个人吵得不可开交，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好了三位妹妹，大家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要吵了，大家以后见面都尴尬。”
“吵成什么样，你不早就看到了吗？现在才出面当好人。”黄楚楚根本不领情，出言讥讽道。在她心里，这个秦忘拼命相救的漂亮寡妇，一直都是她的最大对手，当然对陈婉儿不会客气。
其实不能对外人道明的是，黄楚楚心里一直有个结。一年多前，黄楚楚放下尊严的求陈婉儿救秦忘，当时黄楚楚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事后每每想起自己那么低声下气、痛哭流涕地求自己的情敌，黄楚楚就羞怒不已。虽然她从来不后悔那么求过陈婉儿，为了秦忘，她不觉得那有什么，但是每次见到陈婉儿她都会不自觉地恼羞成怒，也没有办法给陈婉儿好脸色。
其实她真的想左了，她不知道她当时的作为是多么的感人，更是令陈婉儿和杨轩佩服不已。
“亏了你还是县令家的千金，我家夫人好言相劝，你倒是不分青红皂白地乱骂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旁边的青莲看不下去了，也出言相讽。
“主子们在说话，哪有你这个丫头插嘴的道理，真是什么样的人就调教出什么样的丫头。”青莲说完，半月也不干了，马上放下跟秦青的嘴仗，转过来攻击青莲。
“你也有脸说这话？你不是丫鬟吗？再指桑骂槐地说我家夫人，信不信我现在就撕了你的嘴。”青莲听半月含沙射影地影射自家夫人，立刻炸毛了，撸起袖子，露出雪白的小手臂就要上前动手。
“来啊，来啊。”半月也不甘示弱，也要上前。
好在她们被陈婉儿和黄楚楚给拉住了。
一时间几人吵作一团。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五个女人。当即唇枪舌剑、冷嘲热讽、针尖对麦芒、天雷勾地火地吵作一团。
“够了，吵什么吵！还嫌不够丢人是吧？”就在
黄楚楚他们吵作一团的时候，陈婉儿低喝一声，拿出了做生意时女强人的架势，威势毕露。当即就把黄楚楚四个人镇住了。
黄楚楚还是第一次见陈婉儿这样的一面，当时就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
“黄小姐，你也是大家小姐，刚才像什么样子？”陈婉儿先对着黄楚楚说道，“还有青儿妹妹，你忘了咱们来是干什么的吗？怎么先吵起来了？还有你们两个，主人说话哪有你们插嘴的份？不知道尊卑！”
这一通数落说完，黄楚楚他们都羞愧地低下了头，都互相看了一眼，不说话了。
这时候陈婉儿俨然就是一副大家主妇的做派，只要一发怒，就镇的其他妻妾、丫鬟们说不出话来。
“那你倒是说你们来是干什么的啊？”过了好久黄楚楚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陈婉儿一发怒就被她镇住了，心里都有点发虚。
“我们是想来求求黄小姐的，你可能不知道吧？因为上次祥瑞的事你爹升官了，现在去云州当别驾了。”陈婉儿回答道。
“什么？我爹升官了？那我的家人都去云州了？”听说自己的父亲升官了，去了云州，黄楚楚急道。
“嗯，你的家人都搬去云州了。”陈婉儿点点头。
听说自己的家人没有通知自己就去了云州，黄楚楚心里又是伤心又是失望，难过的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也好，也好，他们走了我爹就不会来秦家村找事了，省的给这里的老百姓带来祸事。”黄楚楚抹抹眼泪强颜笑道。
“现在祸事还是来了，你父亲走了之后，那殷现当了赤城县令。前几天董庄传来话来，说殷现准备提高咱们秦家村三成的赋税，让咱们早做准备。”看黄楚楚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陈婉儿叹息道。
“殷现？那个瘦猴子好大的胆！原来不是说只要咱们帮他们送祥瑞，他们只收四成的赋税吗？咱们现在不仅没少还多了这么多？谁给殷现的胆子？”听陈婉儿这么说，黄楚楚柳眉倒竖，大怒道。
“还谁给他的胆子？还不是你爹？”旁边的秦青低声嘀咕一声。
“不可能，秦青，我一直因为你是秦忘的妹妹才让着你，但是你要再诬陷我爹，我就对你不客气！”听到秦青编排自己父亲的不是，黄楚楚对着秦青冷声说道，“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会写信给我爹，只要我爹下令，那殷现不敢怎么样。”
陈婉儿跟秦青对视一眼，都低声叹了口气。黄楚楚还是不相信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就是她的父亲，就算她的父亲名声已经臭了大街了，作为女儿的还是不愿意相信。
“楚楚，我也把话说明白。这次殷现对秦家村下手，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你。你跑到了秦家村，你爹怎么能不管？这明显就是给咱们秦家村施压的。”陈婉儿又说道。
“我知道，我爹总有一天会因为我为难秦家村，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黄楚楚低叹一声。
“不过没有等到秦忘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秦家村的。你们放心，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过去，殷现的人不能踏进秦家村一步，更不可能从秦家村征走一粒粮食。”黄楚楚又斩钉截铁地说道。
第八十四章 破风刀法
金阁山的草木枯了又荣，荣了又枯。一晃就是一年多的时间飞逝而过。
游闲峪三面环山，在它向南的一处山坡上，长着一大片北地很难见到的竹林。正值隆冬，翠绿的竹叶早就干枯零落，就连主干也变为黄褐色。上面细小的枝枝丫丫，挂满了积雪，远远望去整个竹林就像一副寒冬山水印象画一般，有说不出的韵味，美丽异常。
走进竹林，却是没有外表那么美好，里面刀风肆意，杀气凛然。
只见一个高大的少年手持雪亮的长刀，正在练武。滴水成冰的冬天，他却是赤膊着上身，身上热气腾腾、汗珠滚滚。他皮肤白皙，高耸的胸肌和八块坚硬的腹肌很是吸引人的眼球。令人吃惊的是皮肤上面布满了层层叠叠数不清的刀疤，尤其是左肩上的一处箭伤和横贯后背一处刀伤更是醒目。
少年练得很是投入，嘴里不时爆发出一声低喝。乍看少年的刀法，实在是平淡无奇，劈、砍、削、刺、扫、勾，就这几招大开大合，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观赏的地方。只是力量够大、速度够快而已。
“乘风！”少年突然大呼一声，长刀刀身触电般一震，猛然从左往前斩去，那刀去得太快，居然拉出一阵狂风。在狂风呼啸中，长刀诡异地变得异常轻飘，薄纸一样在风里飘飘荡荡，上下翻飞，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霸气和一往无前。可是刀光所到之处，周围十几颗毛竹同时倒下，而且切口都不一样，呈现出各种角度，只是断口处一样的光滑平整。这一刀同时斩向周围，有多快，有多少变化，人已经数不清了。只知道少年在使出这这招的时候，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御风！”毛竹刚刚倒地，少年又是一声大喝。
那十几道刀影就像鱼群一般，迅速聚拢到一起，形成了一把闪亮的巨刃。周围的狂风也急速聚拢在刀身上，只发出一声尖利至极的嚎叫，一往无前地向前冲去。而刀风中心的长刀，驾驭着风声，化作了一把雪亮的长枪，闪电般划进茂密的竹林。而少年也像一个道闪电一般，随着刀化成的长枪鬼魅般瞬间向前冲刺三丈的距离，十几息之后，身后的竹子整整齐齐的倒下两排。
“斩风！”
少年手中长刀又平淡无奇地往前斩，这招看起来平淡，可是竹林里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蓦然刀光一闪，那风像被齐腰斩断了一样，上面依然如同脱
缰的野马疯狂肆虐，下面却平静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动静之间，交界处是凌厉异常的刀光，就像一个巨大的铡刀，斩断了前面十余丈距离内的上百颗毛竹。
“追风！”
少年纵身长跃，上层呼啸的狂风把他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而他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道残影，就像一支利箭，脚上就像乘了风，闪身追上狂风。
“破风！”少年大吼一声，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到长刀上，刀刃上的刀气也猛然暴涨数尺，达到了可怕的一丈长，长刀过顶，狠狠斩下。
“铿！”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
风消，声散。
少年“噗通！”一声跪落在地上，以刀拄地，呼呼地喘着粗气。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伤口，殷红的鲜血慢慢流满了全身，整个人都成了一个糖葫芦。
“秦忘，你还是如此倔强，何必呢？”一个老道看见一切归于平淡，叹息着走了过来，不是微念还是谁来。
少年正是秦忘，他抬起头，血水和汗水流了满脸，脸色也苍白无比，眼里却浮现惊喜的光芒，“道长说过只要我练成破风五式就会放我回去，求道长兑现诺言。”
一年前两人相约，秦忘练成破风五式之时，就是他下山之日。
这是无尘道长的缓兵之计，秦忘的命格实在复杂，他一生恐怕都会在善与恶的边缘行走。他的结果到底如何，无尘确实说不准，所以他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只要秦忘练成破风刀法，就放他下山。实际上，无尘是想多留秦忘在身边几年，悉心引导他，万万不敢让他误入歧途。
微念无语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本来以为能用破风五式留下秦忘至少三年，哪知这小子简直是个妖孽，短短半年多一点就把破风五式练成了，这让微念心惊的同时，又很是惊喜，一度还生了收秦忘为徒的念头。
实际上秦忘伤得虽重，但是一来他的身体自小筑基，本来就非常强壮，二来无尘道长的医术也确实精妙，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医治好了秦忘。至于两人的约定，不过是微念师兄弟二人为了留住秦忘、磨磨他的性子的借口罢了。
破风五式虽然不是什么出名的刀法，。但是它对人的身体素质、反应能力的要求都非常严苛，从这套刀法被发明出来，很少有人能够练成。因为这种刀法，“乘风”、“追
风”、“破风”三招适合江湖较技，“御风”、“斩风”又适合战场冲杀，多少有点不伦不类。江湖人看不上，军人又没有那个时间和天赋去训练，所以此刀法也就渐渐没落了，很少被人熟知。
这样的刀法，需要两种心态，一个是战士、一个是江湖人，偏偏这两种心态很难完美融合在一个人身上。但是让微念和无尘惊讶的是，秦忘完全具备了这两种心态，而且在他身上完美的融合起来，这是微念两人所始料未及的。
令微念两人始料未及的还有秦忘的毅力。
自从能够起床开始，秦忘就开始打熬身体。尤其是和微念两人相约之后，秦忘更是发了疯一般锻炼身体。每天天不亮就爬上后面三百多丈的高山，一个来回之后，累得气喘吁吁，然而这还没完，吃过早饭后，秦忘抓紧时间劈完一千刀，然后一头就扎进了竹林里，一门心思的修炼破风五式。一练就是一天，有时候还要练到深夜。
微念都不知道自己多少次把秦忘从竹林里背回来了，好多次秦忘都差点把自己练废，要不是无尘及时出手，恐怕他现在早就变成了废人。偏偏秦忘不管不顾，稍微好了一点就继续拼命的练。偏偏他还非常聪明，很快就领悟了破风五式的精髓，短短七八个月，就练得有模有样，不过练成最后一式“破风”，还是第一次。
“我知道这几次你冒着生命危险练‘破风’的原因，哪怕自己有生命危险也在所不惜。”微念收回心绪，看着地上的秦忘微微有点心疼。
确实，“破风”此招太过刚猛，完全以一招之威破掉对手的所有攻击。就像秦忘刚才那样，虽然他练成了，但是也被自己的刀气伤得体无完肤。可以想象，如果对面是个真正的高手，肯定会趁着秦忘受伤乘胜追击，秦忘恐怕早就没有命了。
而秦忘为了尽早下山，多次冒险练这刀，最危险的时候差点被自己的刀气搅成齑粉，还是微念恰巧赶到，出手相助才让他化险为夷。
“可是你还不能算是练成了此招，我早就告诉你，练成此招的人能一招破敌，自己还毫发无伤，你现在还差得太远。什么时候你使出此招自己还毫发无损的时候，我自然放你下山。”微念低笑一声。
秦忘神色一黯，不由地很是沮丧，他也承认自己确实还不算练成。只是心里的焦急让他实在没有心思再练几个月或者更久。
第八十五章 秦忘下山
“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微念摆摆手阻止了想要说话的秦忘，“秦家村孤悬北地，群狼环伺，你不放心我也可以理解。这一年多我也替你打探了秦家村的现状，一切都好，不过最近几天恐怕要大祸临头了。”
当下微念把祥瑞进京之事、赤城人事的变化以及殷现的阴谋细细告诉了秦忘。
秦忘听在耳里，越听越是心惊，尤其是听说赤城县兵不日就兵临秦家村，更是心里恐慌，“求道长允我下山！”他倒头便拜，也顾不得和微念的约定了。
微念低叹一声，“我与师兄知道留你不住，而且现在再强留你也太不近人情。事急从权，也罢，你这便下山去吧。”
秦忘面色大喜，“道长不愿意让忘叫你师父，但是在忘心里，道长就是忘的师长，救命之恩，忘没齿难忘！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完也不管微念答不答应，“嘭嘭嘭。。。。。。”的连磕了九个头，很是用力，额头都磕破了。
看到秦忘情深意切的样子，微念也很是感动，眼圈都红了，“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贫道知道你的心意就好了。”
他伸手把秦忘扶了起来，又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摸出一把漆黑的长弓来。
“此弓名唤幻月，乃上古神器，此番就送于你，也算是物尽其用。”他把长弓递给面前的秦忘。
秦忘也不矫情，伸手接了过来。说来也奇怪，他明明第一次见到这把弓，可是刚碰到它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就像见到了多年的好友一般。更神奇的是，那弓居然像知道了他的心意一般，弓弦也兴奋的震颤了几下。
此弓要比一般的步弓大上很多，弓弦长达三尺，弓身也很是粗壮，有成人手臂般粗细。整体呈现一种残月状。弓身成黝黑色，毫无光泽，看上去朴实无华，甚至可以说是毫不起眼。似铁非铁、似木非木，入手很是沉重，抚摸上去有种沁人心脾的清凉，能让弓手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而弓弦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像牛筋，却又坚韧的太多，迎着阳光，弓弦居然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色泽。
秦忘试着拉了一下，以他的力道，长弓居然纹丝不动。他小脸一红，运足了气力奋力一拉，弓也只是被拉开了一半而已。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拉一张弓，更像是在拉一根铁棍。
“好弓，不怕有五石，秦忘无能，恐怕会辱没了它，还请道长收回吧。”秦忘面色通红地说道，一半是累的、一半是羞的，虽然这么说，但是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弓，舍不得挪开目光。
“现在拉不开，以后不一定拉不开。”微念并不接过来，微微笑道。“此弓原来还配有三支箭，分别是鸣镝、蝶舞、破甲，都是由铁精打造，是同位工匠铸造而成，配合起此弓，无坚不摧，威力大了不只一倍，可惜都遗失了。秦忘，你给我记住，此弓在你手里，绝不可以沾染任何无辜的鲜血，否则，贫道亲手取了你的小命。”说到这，微念严厉地盯着秦忘，眼里浮现出淡淡的杀意。
秦忘听到这话，悚然而惊，连忙跪下，“秦忘可在此发誓，此生不杀无辜之人，否则天诛地灭！”
看到秦忘真诚的样子，微念心里一软，“万事但凭良心就好，发什么毒誓。去与无尘道别吧，他虽然不甚喜欢你，到底还多次救了你性命。你是不知道，他虽然差点把你煮熟了，但是可没少在你身上用好东西。像清风丹那样
的江湖人梦寐以求的绝世精品都用了不下十几颗。”
“忘明白，两位道长的大恩，忘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无尘道长对忘严厉了一些也是怕忘走错了路。忘一定会谨记两位道长的悉心教导，绝对不会做出祸害苍生的事情。”秦忘诚心说道，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无尘道长在他身上下了这么大的血本，心里更是感激。
“嗯，那就好。秦忘，我在赤城观察过你很久，你出身坎坷，但是天性纯善，只是有时候做事偏激了些。你要记住，要克服你心中的戾气，须知不管是谁，都有父母妻儿，得饶人处且饶人。”微念谆谆告诫道。
“是，忘记住了。”秦忘点头答应道。
“你这孩子，当真是命不好。无尘说过你这一生都不会快乐，人这一辈子也就几十年，什么事都看开点，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微念又劝慰道。
“道长教训的是，只是忘不是一个豁达的人，有些事放不下让道长见笑了。”秦忘苦苦一笑。
“唉，你这孩子心事重，万事好自为之吧。”微念长叹一声，也不再劝了。
微念走了。
走得潇洒不羁，用他的话说他和他的那位师兄脾气不合，能在金阁山呆上一年多，完全是为了秦忘的病。现在秦忘已经康复了，就没必要留下来整天看师兄的那张死人脸。外面的花花世界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他得赶紧去看看。
对微念这种态度，秦忘只能报以苦笑。
在灵真观门口，秦忘心里微微有点发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着实有点怕无尘道长。这一年多来，他见过无尘道长的次数也就五六次，还都是在他重伤、无尘道长出手给他医治的时候。每次无尘道长一句话都不说，面无表情地给他医治完，然后转身就走。说起来，秦忘居然没有听过无尘道长对他说过一句话。
他不知道无尘道长算过他的命数，说他活着会让千千万万的百姓送命。他只是以为无尘道长不喜欢他而已。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无尘道长的感激，救命之恩，以死难报，更何况还是多次的救命之恩。
“道长。”秦忘走进观里，敬畏地对着正在研读《道德经》的无尘跪了下来。
闻到秦忘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无尘深深皱起了眉头。血腥味让他想起了自己对秦忘的预言，面色变得不郁起来。他还是埋头看着手里那卷看了千万遍的《道德经》一句话都不说。
无尘道长的冷遇并没有让秦忘觉得愤怒，只是心里暗暗着急。秦家村危若累卵，他现在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秦家村。可是看到无尘挺拔的身姿，想起他的屡屡相救，秦忘又不好表露出来。
“弟子是来辞行的，多谢道长这一年多的照顾，忘感激莫名。”过了好一会儿，秦忘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焦急，出言说道。
“你不必谢我，如果不是我那师弟一心想要救你，我绝对不会出手，要谢你就谢他吧。”无尘终于抬起头来，冷淡地看了秦忘一眼。
这还是秦忘第一次听到无尘说话，声音清越脱俗，让人听了很是舒服。可是话里的意思，却把秦忘噎得够呛。
“总之两位道长的大恩，忘终生难忘。”秦忘只好如此说道。
听到秦忘如此说，无尘慢慢合上书卷，眼光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秦忘，“我那师弟先下山去了吧？唉，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还是那个脾气。”
不等秦忘回答，无尘就苦笑
着摇了摇头。
这话听在秦忘耳里让他惊讶万分。什么？微念道长都七十多岁了？怎么可能？看他满头乌发，面色红润的样子，五十岁就顶天了，居然有七十多岁？那无尘道长是师兄，岂不是还要比微念道长大？
秦忘不由地打量起无尘那刚刚半白的头发和脸上的几丝皱纹来。
看到秦忘狐疑的眼神，无尘罕见地微微一笑，“你不用怀疑，贫道刚好八十有二，比微念年长八岁。”
八十二、七十四？秦忘虽然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大吃了一惊。不过很快也就释然了，这两人都是清修七八十年的道长，无尘道长医术精湛，微念道长武功高强，自然驻颜有术。
“看来他还真的是看中你，居然把幻月都送给了你。”无尘指着秦忘手里的幻月，眼神变得更加的复杂。
“是，都是微念道长错爱。传我破风五式和幻月神弓。”说到微念，秦忘的脸上满是感激之情。
要说秦忘对两个人的感情，自然是跟微念更深厚一点。一年多来都是微念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更是有授艺赠弓之恩，这里不仅有感激，还把他当作亲人。但是对无尘，就是单纯的对救命之恩的感激了。
“嗯，那就好。我那师弟，一生虽说救人无数，但是从来没有传授给人任何武艺，还有这幻月弓，他更是一直当作宝贝，跟了他一辈子。能送给你，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他的美意。还有，秦忘，你这一生不可妄杀无辜，否则，贫道不会放过你。”轻尘的脸上有了和微念一模一样的严厉和冷酷。
听到无尘也这么说，秦忘很是纳闷，为何这两位道长都觉得自己是个妄杀之人？单单是微念跟他这么说，他觉得是出于长者的告诫，但是无尘也这么说，那他就不能不感觉奇怪了。
“忘虽然不是个正人君子，但是也绝不是妄杀之人。两位道长都这么告诫忘，忘实在不解，还请道长明示。”秦忘满面恳切地问道。
“为时过早，不可说。你只要记住今天的话就好。”但是无尘却闭口不言，不想说得太清楚，“我那师弟送了你幻月，我就送你这本《道德经》吧。希望在你烦躁和暴虐的时候可以多看看，清清心。”说完，无尘将桌子上的那本发黄的《道德经》递给了秦忘。
秦忘双手接过来，看到书本早就发黄了，但是保存的很好，没有太多的磨损。字体隽永有神、苍劲有力却又不失飘逸，显然是出自名家手笔。可能因为是无尘读了太多遍的缘故，上面满是无尘身上的沉香味，一看就是有年头的东西。
看到秦忘消失的背影，无尘满脸愁容，“师弟，但愿你我此举没有铸成大错。”他喃喃自语道。
下山的一路上风景美不胜收，但是秦忘却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他现在心急火燎地想长上翅膀飞到秦家村去。离开秦家村一年多了，他真的不知道秦家村现在怎么样了。他实在没想到区区一年，赤城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黄令当了云州别驾，殷现当了赤城县令，第一件事就是拿秦家村下手。
秦忘心里暗恨，自己一年多不在，什么人都敢放肆。他还记得县府夜宴那天见过殷现，一个干干瘦瘦的猥琐老头，却没想到心肠这么狠毒。
还有大哥董庄，秦忘不知道他在中间是个什么角色。秦忘很了解董庄，那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兄弟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他真的担心董庄有一天会为了手下的兄弟跟秦家村刀兵相见。
第八十六章 楚楚自刎
潮白河边。
五百县兵排成三个整齐的方阵，成品子型攻击阵容，正对着秦家村。虽然多达五百人，却没有一点声音。长枪如林，军阵如山，一股肃穆的杀气，弥漫在整个秦家村。
秦家村村口，五百村兵也已经严阵以待。三百长枪兵在前，两百长刀兵次之，最后是五十人的弓箭兵。秦家村的村兵经过一年多的训练，实力早就今非昔比。尤其是一身黑色的统一服装和头套，给他们增添了一分精锐的味道。严整的阵型比县兵还要强上一分，只是不像县兵那样久经战阵，没见血，战斗力可能要比县兵差一点。
还有就是通过各种手段搞来的武器，已经让秦家村武器不再短缺，甚至还有五百把长枪的富裕，全部装备给了干活的青壮。在村兵后面，就是九百手拿各种武器的壮年村民，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对面的县兵。杨大更是带着上百壮汉，手持利斧不怀好意地盯着对面。
虽然不是正规军，但是和对面的县兵一样，长枪前指、长刀出鞘、弓箭上弦，一样的杀气弥漫，气势丝毫不弱。
杨轩面色凝重地越众而出，身后一字排开地跟着丁晨、曹清、苏定南等人，个个紧握刀柄，面沉似水。
“董大人，此是何意？”杨轩根本不看这五百县兵，数十万军队大战里爬出来的人物，岂会被区区五百县兵吓到？他只是盯着军阵里，一身锁子甲的董庄，冷声问道。
董庄所穿着的只是最低级的锁子甲，外面一身皮质短褂，骆袖、束甲绊、护腕、袍肚，都是熟牛皮制成，里面一套从上到下连为一体的全身锁甲。锁甲轻薄，甚至双臂都没有任何防护，所以该甲防护能力不强，甚至说很差，对弓箭的抵挡能力还算不错，但是对刀剑或者一些重兵器，几乎没有抵抗能力。但就是这么普通的一件锁子甲，整个赤城县也不过就那么几件而已，大燕军备，崩坏如斯。
简陋的衣甲穿在董庄身上却让他有一种大将的风姿，乌黑锃亮的生铁兜鍪下，董庄的脸沉静的像一块大理石。
董庄并不搭话，虎目里满满的歉疚和无奈。
“终究走到了这一步了”。董庄心里哀叹一声，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董庄想说身在官场才是真正的身不由己。他又想起了那天丁晨问的话，当时他回答的是不知道，现在事情真的到了这一步，他才知道他选的还是敌对。他知道自己在秦家村众人眼里是个小人了，只是他自问自己真的没有办法。
他也想起了秦忘，心里对秦忘满满的歉疚之情。两人兄弟相称，到头来做大哥却要对弟弟下手，董庄都觉得自己的脸臊得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何意？本县此来就是征粮！”军阵“刷”地一声分开，殷现和汪铭等人施施然走了出来。
杨轩瞳孔一缩，暗道好快，没想到这个殷现前天刚刚上任，今天就来拿秦家村开刀，一股强烈的不安涌入杨轩心里。
“草民杨轩见过县令大
人。”形势比人强，杨轩不得不带领全体秦家村人下跪行礼。
“好一个草民，居然持械对抗官兵，还有如此多的军队，你们要造反不成？”看见秦家村人服软，殷现自恃身份，抬头望天，不再看秦家村任何人一眼，身边的主簿汪铭，出言呵斥道。
“草民等人不敢。”杨轩不敢起身，依然跪着，埋头向着地面。
“哼哼，量你们也不敢。我们此来，只是来征粮，不多，五千石而已。”汪铭冷哼一声，不屑地看着杨轩几人，那眼神就像在看几只蛆虫。
五千石？杨轩心里猛地一跳，突然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汪铭那张可恶的嘴脸，面目变得无比狰狞，紧咬地后槽牙在脸上形成两个高高的凸起，握住刀把的右手青筋毕露。
他缓缓地站起来，身后的丁晨等人也紧握刀把随着他缓缓地站起来。死盯着殷现等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愤。无边的杀意，从他们的身上喷薄而出。
殷现等人立刻感受到了杨轩他们身上的气质的变化，脸色一个个变得惨白无比，都纷纷后退几步，“你，你们要真的造反不成？”殷现边踉跄地后退，边颤抖着嗓音说道。
与此同时，董庄眼里精光一闪，眼里的无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大手往前一挥，“喝！”五百县兵手里的长枪瞬间整齐划一地往前平举，立刻做好了战斗准备。
听到县兵大喝，杨轩如梦初醒，冷汗立即流了下来，此时绝对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秦家村当真没有如此多的粮食，请诸位大人高抬贵手。”理智让他不得不屈辱地哀求。
“没有？呵呵，那我就要派人进去搜了。”士兵的低喝同样给了殷现底气。对啊，自己背后有五百强兵撑腰，怕这些泥腿子做甚？
“来啊，给本县冲。。。。。。。”他意气风发，就要下达命令。
“殷县令好大的官威啊。”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颀长、村姑打扮的少女边拍着手边走了过来，眼里似乎根本没有看见现场的剑拔弩张。身后跟着秦青、陈婉儿诸女。
“黄小姐哎，终于见到你了。黄别驾说了，无论如何都得把你从这群乱民里救出来。”殷现看见黄楚楚献身，脸上马上改变了刚才的声色俱厉，一脸的谄笑，活脱脱一条哈巴狗。
“乱民？殷县令，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现在就住在秦家村，莫非我也是乱民？莫非我父亲，黄别驾也是乱民？那我们整个黄家也是乱民？殷现，你知不知道诬陷三州节度使造反，是什么后果？”黄楚楚杏眼圆瞪，劈头盖脸一顿责问，问得殷现冷汗直冒。
“这个，这个。。。。。。”殷现期期艾艾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顷，想起黄令交给自己的任务，殷现身板一正，“黄小姐，带你走是私谊，征粮是公务，请黄小姐不要阻挠下官办差。”殷现心思灵活，软的不行，立马来硬的，一脸的大义凌然。
“殷现，你
不过是我父亲面前的一条狗罢了。怎么？现在当了县令就不把本小姐看在眼里了？忘了以前本小姐整的你叫姑奶奶的时候了？”黄楚楚沉着脸，把殷现的老底当众揭穿。
“哄！”周围马上爆发出一阵快意的讥笑声。
“哟，没想到楚楚你还是咱们赤城县县令的姑奶奶呢，你怎么不早跟姐姐说啊？你要是早说了，姐姐不得让你三分吗？”陈婉儿接口笑着说道。
“不是看我这侄孙太丢人了吗？妹妹哪好意思说出口？”黄楚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了陈婉儿一句。
两女一唱一和，把殷现气得脸皮一阵青一阵白、胡子乱颤。他想当场把黄楚楚和陈婉儿两人斩杀了来洗刷他身上的屈辱，但是他真的不敢。
“黄小姐，在下已经是朝廷命官了，还请黄小姐不要随意侮辱。你是黄别驾黄大人的千金，但是我说了，这是公务，你要是再阻挡，我就是抓了你。黄大人面前下官也有话分说。来人，进村！”殷现决定不搭理黄楚楚，直接带人闯村。
“我看你们谁敢！我死给你们看！”黄楚楚娇喝一声，“呛！”的一声刀吟，他顺手拔出杨轩的佩刀，横在自己雪白的玉颈上，刀光映得她小脸一片雪白。
“不可！”杨轩、殷现两拨人同时惊呼。
陈婉儿几女也吓了一跳，都没想到黄楚楚会来这手。
“妹妹，要生要死的话说说就算了，你千万别当真。快把刀放下，别伤了自己。”陈婉儿也劝道，她知道黄楚楚性格刚烈，没想到刚烈到这个地步。她想起黄楚楚说过要是殷现想踏进秦家村，就得踏着她的尸体过去。陈婉儿现在才意识到黄楚楚不是说说就算了的。
“全部后退！”黄楚楚一个侧身躲过杨轩来抢刀的手，剧烈的动作吓得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殷现，本小姐告诉你，从现在开始，官府的人再敢征秦家村一粒粮，再有一个官府的人踏进秦家村一步。本小姐现在就自刎在你面前，你信是不信？我倒要看看，我被你活活逼死，我爹怎么收拾你。”黄楚楚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一脸的严肃。
“黄小姐，何必为难下官呢？你小心着点，千万别伤着自个儿。”殷现哭丧着脸，连连哀求。
“殷现，到底是你在为难秦家村还是本小姐在为难你？现在秦家村马上就要断顿了，哪里还有五千石的粮食给你们交税？我已经给我父亲去信了，回信估计这几天就到，你今天回去，等等回信，我爹一定会让你们不为难秦家村。”黄楚楚不为所动，依然举着长刀说道。
“黄小姐，我也不瞒你，这事是你爹临走之前特意交代的，找你父亲也没用。就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带你回去，第二件就是收税。无论如何，这两件事谁都阻拦不了。”殷现固执地说道。
“看来，你是不信了？”黄楚楚说完手上一用力。。。。。。
“不要！”杨轩等人面色煞白，急声呼道。
第八十七章 秦忘退敌
“铛！”一声巨响！
就在黄楚楚马上割断自己的脖子的时候，一支羽箭就像从天边飞来一般，准确击中了黄楚楚手中的长刀刀把。
“啊！”黄楚楚惊叫一声，手中巨震，她一把撇开手里的钢刀，整个人也向后摔倒在地上。一条细长的血线慢慢从她雪白的脖子上显现出来。可见刚才那支羽箭来得是多么的及时，要是慢上半分，黄楚楚就要香消玉殒了。
这个时候空气中才传来长刀震颤的“嗡嗡”声。
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黄楚楚会如此刚烈，真的会抹脖子。更没有人想到，那支羽箭会恰好飞过来，救下了黄楚楚。
人们痴呆又后怕地看着这一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杨轩吓得心脏都要停了，万一黄楚楚出了事，他真的不好跟秦忘交代。殷现更是不堪，他一屁股坐到地上，要是黄楚楚真的死了，不仅他这个县令做到头了，整个殷家非要被黄令灭族了不可。冷汗从两人的额头上流水一般淌了下来。
等大家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是一支箭，一支从潮白河上射来的箭，一支从一里之外飞来的箭。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向箭支飞来的方向，一里之外，怎样的强弓，才能射得如此之远？怎样的射手才能射出如此精准的一箭？
此箭，必将名扬天下！
在人们的瞩目下，一个颀长的人影一步一步从潮白河冰面上走过来，六尺高的身躯颀长而锐利，就像一把刀，锋利至极。手里握着把四尺长的巨大弓箭，虽然还有上百步，但是所有人似乎都能感受到来人眼睛里的冰冷杀意。来人每走一步，大家就感觉冷一分。
杨轩和陈婉儿同时想起了什么，脸上马上浮现出激动而不可思议的神色，他们张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来人终于近了，面对前面的县兵方阵，他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就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脚步也没有慢半分。依然冷着脸笔直地往前走，直接扎向县兵方阵。令人惊讶的是，没有任何一个士兵阻拦他，所有人次第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大家终于看清来人的长相，正是下山归来的秦忘。
“东家，是东家！”杨轩再也控制不住了，大声对着所有的秦家村人大喊道。
其实不用他喊，所有人都认出了这个挺拔的身影，只是一年多的思念和担忧让大家集体失声，只剩下眼泪慢慢溢满了眼眶。
杨轩的这一声大喊，让很多人哭作了一团。
绣婶、段婶、石头婶等等，这些秦家村的老人，早就热泪盈眶，她们彼此拉着对方的手，高兴地欢呼雀跃。秦青、
陈婉儿只是痴情地看着秦忘，眼睛里的爱意就像汪洋大海，能把秦忘整个人淹没了。
看着秦家村所有人欢呼雀跃的样子，秦忘眼睛也是一红，他何尝不是日思夜想这些亲人们。
实际上此时秦忘的双臂在微微颤抖着。他本来拉不开幻月，只是看到黄楚楚危在旦夕，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将幻月完全拉开。弓如满月，箭若流星，所以才有了那惊世骇俗的一箭。其后果就是，秦忘双臂完全脱力，酥麻的提不起力气。
“贤弟，我就知道你不会死。”董庄看着走过身边的秦忘，脸上先是一片惊喜，很快又充满复杂。
秦忘脚步一顿，“董大人，你欠我一个解释。”不叫大哥，而叫董大人，可见秦忘心里对董庄是多么的不满。
说完秦忘大步向前，不再管脸色立马变得黯然和痛苦的董庄。
他走到还倒在地上、呆若木鸡盯着他的黄楚楚面前，蹲下身温柔地擦去黄楚楚脖子上的血痕，“你好傻，你会死的，知不知道？”他眼里的柔情似乎要把黄楚楚整个融化掉。
“啪！”
黄楚楚用尽全力赏了秦忘一个耳光，震得所有人又一次集体失声，人们都错愕地看着她。
“你不是死了吗？你去死啊！我不要你管，你去死啊！”所有的思念、担心、委屈、害怕在这一刻决堤而出，黄楚楚嘶声力竭地痛哭起来，不断用力捶打着秦忘的胸膛。
秦忘一言不发用力地抱紧黄楚楚，任由她肆意的发泄，抬起头看着杨轩、陈婉儿和秦青等秦家村人，给他们一个歉意的微笑。
过了好大一会，大雨终霁，黄楚楚不好意思地一把把秦忘推倒，爬起来跑进了村子里。半月狠狠地瞪了秦忘一眼，也追着跑了回去。
秦忘站起来，转身扫了殷现几人一眼，“从现在起，秦家村没有县府的一粒粮，一两银。你们要是做不了主，让黄令来找我。”
“秦忘，你不要太嚣张，本县今天绝对不能空手而归。”听到秦忘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殷现气得七窍生烟，当下咬牙说道。
“哟，殷县令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头一把就烧到我秦家村头上了啊。”秦忘的嘴角满是轻蔑，“殷县令可以试试，看看这把火你烧不烧得起来。”
“秦忘，你是要造反不成？”殷现指着秦忘的鼻子大声问道。
“殷县令，你是非要斩尽杀绝不成？我说了，从此以后，秦家村没有县府一粒粮、一两银，造反？活不下去了还是要造一造的。大不了我往太行山一缩，过我的小日子。但是在跑进太行山之前，我敢保证你殷现死定了。还是那句话，要逼我就范，你
得有实力。”说完根本不看殷现等人的反应，转过身，给秦家村所有人一个大大的笑容，“亲人们，我回来啦！咱们回家！”
“哦！”
巨大的欢呼声要推翻了天，欢乐的人们一拥而上，把秦忘抱起来扔到空中，接住，再抛起来。。。。。。
殷现面色铁青地看着眼前欢腾的一幕，脸色数变。他可以不将秦家村任何人放在眼里，但是他从来都不敢轻视秦忘。一直以来，秦忘的手段和名声都让他深深忌惮。这是一个疯子，一个发起疯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疯子。更何况，秦家村已经有了五百村兵、九百青壮，这不是县兵能动得了的。殷现也被秦忘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箭吓到了，生怕秦忘会给他一箭。
“走！”脸色数变之后，殷现恶毒地看了秦忘一眼，不甘地命令道。
今晚的秦家村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首领回来了，一年多的担惊受怕、衣食无着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所以人似乎都看到了未来丰衣足食的日子。他们拿出并不丰盛的食物，围在篝火旁，拉着秦忘询问这一年多的生活情况。秦忘一一耐心地回答他们自己疗伤、习武，以及终有小成的全部经过。说到精彩处人们欢欣鼓舞，说到惊险处又连连惊呼。这一夜人们跳着、笑着、闹着狂欢到天明。
当第二天的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疲倦的人们渐渐散去。只剩下秦忘、杨轩、丁晨、绣婶等十几人。
看着秦家村的老人都围着自己不愿散去，秦忘微微一笑，“好了，我都回来了，还会跑了不成？累了一夜了，都回去吧，杨轩留下。”
“也是，忘哥儿都回来了，啥都不急于一时。都回去吧，别耽误正事。”绣婶赶紧招呼大家回去。
虽然每个人都有好多话想和秦忘说，但是秦忘显然急于了解秦家村的现状，他留下杨轩肯定有事要问。他们一个个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我们走走吧？好想看看秦家村现在的样子。”秦忘率先起身往秦家村深处走去，杨轩在后面快步跟上。
和以前相比，秦家村扩大了整整十倍有余，简陋的房屋一间挨着一间，把有限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房屋盖得乱七八糟，大小高矮完全不同，各式各样。两座房屋中间仅容一人通过。村里的小路歪七扭八，旁边堆满了生活垃圾，甚至时不时可以看见一坨坨冻得挺硬的大便。路上遍布着冻成冰的污水，被踩得稀巴烂。就是在冬天，空气里时不时还会发出一股恶臭味。哪里还是以前的秦家村，整个就是贫民窟，实际上也是贫民窟。
看到这样的情况，秦忘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第八十八章 村里现状
“这一年多辛苦你了，家里人口增加了不少吧？”虽然秦忘对村子的第一印象很不好，但是他也知道杨轩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从昨天就可以看出来，还能强求什么呢？
“我们村现在有一千二百多户，人口近五千人。其中青壮有一千四百多人，壮妇也有一千多人，十五以下的孩童将近两千人，其他的都是老人。”杨轩皱眉说道，巨大的人口压力一直是他最大的心病。
“杨轩，真的很不错了，仅仅一年就把秦家村发展得如此之大，而且还养活了全村的人，真是好样的。”听到这些数字，秦忘也是很高兴。一年多不在，秦家村居然如此庞大。这都是杨轩等人的功劳，秦忘当下赞扬道。
听到秦忘如此说，杨轩心里很高兴，觉得这一年多来的辛苦都值了。更让他高兴的是东家回来了，以后就不用他辛苦支撑了。
“东家说的哪里话，照顾好秦家村是杨轩的使命。再说了，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陈夫人为了咱们秦家村可是散尽了家财，甚至把外面的店铺都卖掉了，要不是她不断的高价买来粮食，我也支撑不下去。”杨轩谦虚地说。
“嗯，我知道。陈夫人那我会给她一个交代。对了，我们秦家村的人口结构好像不太合理，两千青壮男女要养活五千人，也就是说，一个人就要养活包括自己在内的两到三个人，压力不小啊。”
“东家说得不错，这几次大规模的招收难民，招纳了大批没有什么劳动力的孩子。这些小家伙人不大，却个顶个的能吃。不止是这样，大多数的男人都聚集在猴窝子那砍伐树木开荒，实际上平时的生活都靠那些女人，压力确实是太大了。”杨轩皱眉说道。
“我们秦家村实在是欠这些女人太多了，杨轩，以后我们要好好补偿这些女人。对了，猴窝子那的田地开恳的怎么样了？”秦忘也皱着眉头问道，没想到当初的一念之仁让秦家村多了这么多没有劳动力的孩童，他们都是巨大的负担。
“难民好招，良田难开，到现在猴窝子开垦的良田不过两千多亩，因为还都是生地，每年一季小麦也只有不到一千五百石的收获，就算现在不用给赤城交税了也根本不够吃的。”杨轩的脸色更苦了。
看着杨轩的表情，秦忘忍不住乐了，“我说老杨，有人有地，咱们怕什么？放心，我们饿不死。”
秦忘遥指大山深处的猴窝子，“一年之后，我会要那里良田万亩！”
万亩？杨轩看着秦忘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有点打鼓，他一年来辛辛苦苦地开垦也不过是开垦了一千余亩，想要开垦出万亩土地出来那不是要十倍的
人力？不说秦家村能不能养得活，光是这么多人秦家村都没地方安置吧？虽然这么想，但是他终究没有忍心说出来。
看到杨轩的样子，秦忘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不想解释，自己能不能做到，就让事实去说话吧。
“对了杨轩，这些房屋怎么盖得乱七八糟？有时间重新规划一下，现在这个样子不仅不好看，还容易爆发瘟疫。你闻闻，空气里都是臭味。”秦忘指着旁边乱七八糟的房屋尽量用委婉的语气说道。
听到秦忘说这个，杨轩老脸一红，他也觉得现在不成样子，只是以前连肚子都填不饱，他就暂时没有花精力和时间在这上面。
“嗯，好的东家，我会安排人重新规划和建造新的房屋。”他讪讪地说道。
“杨轩我不是怪你，我知道你很辛苦，没有精力和人手去管这些。但是整齐、结实的房屋住起来不仅保暖、卫生，还能省下一大片土地，更能提高村里人的归属感。你看看现在这个样子，贫民窟一样，不仅占用了大量的土地，村民也不想住。你说对不对？”
杨轩连连点头称是，看到秦忘这样照顾他的感受，他心里也满是感动。
“咱们还有多少存粮？”秦忘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杨轩苦笑一下，“粮食还有一千石，平均分到每个人头上也不过二十多斤。鱼干等杂货还有不少，五百多石吧，但是也只够一个月消耗的。尤其是开垦荒地的那些青壮，干的活重，吃的也多，一个月就要消耗掉普通青壮两个多月的粮食。”
“只够一个月？这么少？”
“是的，实际上这一年多来都是这样，勉强保持饿不死、不断顿罢了，余粮真的没有多少。都是赤城县府收税害的。这一年多他们对咱们秦家村的税收一加再加，现在都到九成了。”杨轩很是恼怒。
“不行，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你容我想想。对了，我看村兵多了不少，有五百人吧？”一时没有好办法，秦忘决定回头再想，又问出另外一件他非常关心的问题。
说到这个杨轩高兴了起来，“没错，现在咱们有五百整村兵。两百人装备了大燕制式长刀，剩下三百人装备的是长枪。另外还有三百支长枪的库存。分为五个百人队，长刀一队队正丁晨、二队段九，长枪一队队正苏定南、二队曹清、三队刘猛，另外段婶任五十弓箭手教头。”
“队？”秦忘疑惑地问了一句，“改了军制？”
“是的，我们毕竟不是朝廷在编的军队，要是还用朝廷的编制恐怕会有麻烦。所以就用这些简单的编制了。”杨轩解释道，“东家你看要不要改回
去？”
“不用了，你想的周全，暂时就这样吧。”
秦忘徘徊在陈婉儿的门前好一会儿了。
他自己都理不清对陈婉儿是什么样的感情。从前把她当做恩人、生意伙伴，后来他拼了命的救她们母子，曾经一度以为是为了报恩。现在想来，恐怕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了吧。还有现在，她干脆搬到了秦家村，更是为了秦家村几乎倾家荡产，这个恩情，秦忘想想都头疼，没法还啊！
“秦村长，干嘛鬼鬼祟祟的？要进来就进来。”青莲出来倒垃圾，正好看见了秦忘，嘴上毫不客气地冷嘲热讽道。
还别说，这青莲虽然和半月整天掐得昏天黑地，这脾气倒是一模一样，都是泼辣、嘴上不饶人、天塌下来自家小姐顶着的性子。
“呃。。。。。。有点事想求夫人，不知道夫人休息了没？”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小姑奶奶，秦忘尴尬地摸摸鼻子。
“还没，进来吧。”青莲白了秦忘一眼，转身往回走。
秦忘看着和普通村民一模一样的院子，不由想起了赤城县里，陈婉儿那座比整个秦家村还大的大宅子，心里对陈婉儿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夫人，秦村长来了。”青莲撩开门帘，一股温暖的馨香让秦忘精神一阵。
“忘叔叔，忘叔叔！”不等秦忘看清房间里的人，小汪成就骨碌一下跳下炕，鞋子都不穿，小跑着扑进秦忘的怀里。
“哎哟，小汪成都长这么高啦！”看见活泼可爱的汪成，秦忘也很开心，一把把汪成抱起来搂在怀里。
“忘叔叔，你去哪了啊？我好想你啊。”汪成扑闪着和母亲一样毛扎扎的大眼睛，清脆地问道。
“叔叔去了很远的地方学本事了，叔叔也好想你的。”秦忘宠溺地用头蹭了蹭小汪成的脸颊，逗的小汪成咯咯直笑。
陈婉儿微笑着看着秦忘和小汪成，在那一瞬间似乎她觉得看到的是先夫汪真在逗弄儿子，不知不觉间竟看得痴了。
“婉儿姐，你们想必有事要谈，我先走了。”身边传来秦青低沉的声音，陈婉儿一个激灵，脸上马上浮现一片红晕。
秦忘没注意，原来秦青也在。
“哦，好，好，妹子回头再来玩啊。”陈婉儿根本没有听清秦青在说什么，竟然失态地没有挽留秦青。
秦青低着头刚要从秦忘身边走过，“青儿等等，刚回来事情太多了，明天我就去看你和绣婶哈。”秦忘叫住秦青，歉意地说道。
“嗯。”秦青也不抬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就快步地走了出去。
第八十九章 木材生意
“成儿快下来，忘叔叔累了一天了。”陈婉儿看着秦青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不嘛不嘛，忘叔叔，你学好了本事还会继续保护我和娘亲吗？”汪成的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成儿，不许胡说！”陈婉儿低声呵斥汪成，脸上红得快要滴出水来。可是她的心里居然有一种莫名的期待，眼神也紧张地看向秦忘。
“当然，叔叔一定会保护你们娘俩的，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们。”秦忘脱口而出，说完自己的脸也红了。
小汪成被嘴角偷笑的青莲抱着，心满意足地去了，房间里就剩下两个红着脸的人，尴尬的味道，老远都能闻到。
“回来几天了，就是太忙了，没有时间来看你。在这住的还好吧？”秦忘率先打破了沉默，但是很快他就后悔了，想狠狠打自己一嘴巴。直奔主题就好了，扯这些干嘛？这不是明说人家主动跑到秦家村来倒贴吗？
“嗯，一切都好。”果然陈婉儿害羞的脸蛋儿都要埋到胸口了。
看着陈婉儿的样子，秦忘更加不知所措，更觉得不知道怎么开口了。看看外面越来越黑的天色，他钢牙一咬，“那个，我是来请婉儿姐帮忙的。”
低着头的陈婉儿闻言一愣，心里不禁失望地幽幽一叹，这个冤家啊。
不过她很快就抬起头来，抚弄好额前的一缕秀发，忍不住嗔怪地白了秦忘一眼，“怎么？遇到什么麻烦就想起我了？我可是听说某些人刚回秦家村，立马就去找了黄大小姐，人家又是哭又是闹的，折腾了好久。”
“呃。。。。。。楚楚不是受伤了嘛，我去看看她怎么样。”秦忘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酸味，“你也知道她这个人，刁蛮是刁蛮了些，但是心眼不坏。这次为了秦家村又差点把命丢了，我可不得过去看看嘛。”
陈婉儿听到秦忘这么说，再想到黄楚楚为了秦忘、为了秦家村做的事，心里也是感叹不已，也没了打趣秦忘的心思，“这丫头，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你知道吗？为了救你，她都跪下来求我了。那么高傲的姑娘，当真把我吓了一跳，你千万不要负她。”说完，陈婉儿觉得自己的心口针扎一般的疼。
“当真？”听到陈婉儿这么说，秦忘很是感动，他没想到黄楚楚为他做了那么多。
“自然当真，这种事我能骗你？好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陈婉儿风情万种的白了秦忘一眼，言归正传。
“你也知道我们秦家村的现状，光靠那点出产不可能够全村人生活的。我发现这么长时间我们开荒攒下了很多的木材，就是想问问婉儿姐有没有路子，帮忙给卖出去。”秦忘差点被陈婉儿那个风情
万种的白眼儿迷倒了，赶紧收敛心神开始讲正事。
秦忘的表情陈婉儿全部看在眼底，不由的心下暗笑，对自己的美貌更加的自信。“以前我倒是认识一个姓金的老板，不过他只收购珍贵的木材，我们这恐怕也只有紫衫，红松才能入他的法眼了。”一谈正事，陈婉儿也面色严肃，一脸的女强人风范。
“我们当地的落叶松，质地坚硬，树干笔直，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吧？”秦忘不确定地问道。
“树是好树，可惜太多了，物以稀为贵，像这种大路货，金老板是不做的。”陈婉儿低声说道，似乎不愿意打击秦忘。
果然，一抹失望浮现在秦忘的脸上，当初他不让杨轩等人用放火烧山的手段开垦土地，就是为了以后做木材生意，如果大部分都不值钱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能不能请婉儿姐帮我联系到这个金老板，也许通过他可以找到购买一般木材的商人。”不过秦忘很快就转变了心态，毕竟是上天的赐予，又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好，我会交待外面的掌柜进行安排。”陈婉儿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说完正事，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婉儿姐，杨轩都给我说了，你为秦家村付出了太多，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不过你放心，只要我不死，我一定会保证你们母子周全。”沉默片刻，秦忘觉得该给人家一个交代。
“不许胡说。”陈婉儿用青葱般的手指一下堵住了秦忘的嘴唇，她的嘴角满是笑意，秦忘的这几句话，让她觉得付出再多也值了，她痴迷地看着秦忘，“保护我们母子？是一辈子吗？”
看到陈婉儿的神态，秦忘哪里还不明白她对自己的情意？
“是，一生一世。”他坚定地说道。
这话一说完，陈婉儿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你说的，一生一世，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秦忘掷地有声。
秦忘从陈婉儿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树梢了。又为秦家村找到了一条活路，秦忘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今天跟陈婉儿捅开了最后一层窗户纸，秦忘心里莫名的一阵轻松。想起陈婉儿美丽的身影、痴迷的神态，秦忘觉得自己真是走狗屎运了，这么好的女人对自己情有独钟。
“忘哥哥。”一声颤抖的声音打断了秦忘的沉思。
“青儿，你怎么在这？”看到秦青俏生生地站在路口，秦忘诧异地大步走过去。
“你看看你，脸都冻红了。”秦忘心疼地拍落秦青身上的几片雪花，把她冰凉的小手捧在手里，使劲地哈了口热气。
秦青一句话不说，只是
用跟陈婉儿一样痴迷的眼神盯着秦忘看，眼睛里都是晶莹的泪光，饱含着思念。
“对不起啊青儿，太忙了，都没跟你好好说句话。”面对从小就钟情自己的姑娘，秦忘除了道歉，感觉有点无言以对，他一直把她当做妹妹，可是显然她对他可不仅仅是这样的情感。
“我没事的，就是娘做好了饭菜，让我等你回家吃饭。”手上的温暖让秦青回过了神，害羞的她想抽回手，但却是那么地舍不得，她感觉自己的手上没有一点力气。
“好，应该的，我们现在就走。”秦忘一直拉着秦青的手，似乎忘记了松开，秦青也不想点破，就这样任由他拉着往家走。
路上谁都没有说话，久别重逢，让两个人都很享受这时候的温馨。
“打他，叫他不听话！”可惜，一阵喧闹声破坏了气氛。
秦忘皱着眉看向喧闹的方向，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在打群架，其中一个魁梧的少年引起了秦忘的注意。那少年年纪轻轻，脸上居然有一条长长的刀疤，从右耳一直延伸到右唇，把整个右脸分成了两半。
“青儿，那小子叫什么？”秦忘指着那个少年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大家都叫他刀疤，是第三次召来的流民孤儿。别看他年纪小，狠着呢。听说那道疤就是抢官粮时被官兵砍的，这小子是我们村有名的孩子王，坏极了。”秦青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叫刀疤的少年，显然对他没什么好感。
“他们平时都这样吗？”秦忘用手一指混乱的场面，接着问道。
那个被打的少年也引起了秦忘的注意，虽然被刀疤带人多次打倒在地上，但是他马上就会爬起来挥舞着拳头继续上前拼命。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倔强和凶悍，只是还没有碰到刀疤，又再次被打倒，他无力的样子引起一阵嘲笑声。
那少年根本不管别人的嘲笑，也不管实力上的巨大悬殊，依然一次次咬着牙冲上来，一次次又被打倒，再冲上来，再被打倒，周而复始，直到力气用尽了，被一群火大的少年按在地上狂踹。
好倔强的小子，秦忘也微微动容。
“嗯，他们还没到十五岁，不能去干重活，轻活又没多少，平时没事净打架了。忘哥哥，要不要管管。”秦青看着那个被摁在地上打的少年，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秦忘看着这群少年若有所思，听到秦青的问话，淡淡地摇摇头，“走吧，不要破坏了心情。”
“刀疤，有种弄死老子，不然老子陈忘春还干你！”没用多久，秦忘就听见了一个倔强、凶狠的声音。
陈、忘、春。
秦忘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第九十章 初步想法
“来，忘哥儿，吃块肉，这还是去年你走之前腌下的老腊肉，知道你喜欢吃，再苦再难，婶子都给你留着。”绣婶一筷子又一筷子地给秦忘夹菜，秦忘的碗里已经高高堆起了一座小山。
不大的炕上，坐着绣婶、段婶、秦青、秦虎三个小子。桌子上一碟野菜、一碟水煮鱼、一碟就几块的老腊肉，现在一大半都被夹到了秦忘碗里，秦虎、秦邵、秦云都盯着那几块肉，口水都快流了下来，可是都懂事的谁也没有去夹。秦忘心里暖融融的，这就是家的感觉。
秦忘把肉又夹到秦青碗里，“我吃的够多了，来青儿，你吃，看你都瘦成啥样了。”
绣婶又从秦青碗里把肉夹出来放到秦忘碗里，“女孩子家家的吃那么多肉干什么？忘哥儿你吃，在那个老道士那一年都没见到荤腥吧？”
秦忘心里又是一暖，外人关心的是你的成就和屈辱，只有亲人才会关心你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
“也没有，我们平时吃的都是道长自己种的，虽然比不上山珍海味，倒也别有一番风味。而且偷偷告诉你们，微念道长特别喜欢吃我做的烤斑鸠。”秦忘似乎又想起了那个不守清规的道长，嘴角满是笑意。
“啥？道士也吃肉？”绣婶他们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秦忘。
“道长乃是高人，他说关注这些羁绊，反而落了下乘。绣婶，我想问问你，家里的那些十三四岁的小子就那么天天闲着，还闹事吗？”秦忘想起了今天的偶遇，出言问绣婶道。
“可不是嘛，一群臭小子，吃啥啥不够，干啥啥不行，成天的惹事打架。我就怕他们带坏下面的小子们。好在秦虎他们几个懂事没跟他们一样，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他们。”段婶插言道，说完还对几个小子做了一副凶狠的样子，吓得几个小子不敢多说。
“我如果把这些小子集合起来，天天训练，不要他们干什么，只要他们维护一下治安，吓唬吓唬人，你们说怎么样？”秦忘不确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忘哥儿是说童子营？”段婶眼睛一亮。
“童子营，也叫少年军，在大齐、大晋等国都有，早年我和你段叔见过。都是从十一二岁开始训练，训练个几年，拉上战场，几乎全是各国精锐，而且特别忠诚。还有很多世家也这么做来培养死士。”段
婶详细地解释道。
秦忘听到“精锐”二字精神一振，现在的秦家村如果再有数百精锐，又岂是那些魑魅魍魉可以欺负的？
“那我们岂不是又要养上千不生产的人了，这些小子虽然淘气，不过干活的时候倒也不偷懒。”掌管后勤的绣婶马上意识到了这样做的坏处。
“嗯。。。。。。”秦忘略一沉吟，“也不能让他们完全脱产，我们暂时还没有那个能力。这样吧，让他们一边当兵，一边干活，一样一天。还有就是读书识字也不能落下了，我们秦家村读书人实在太少了，从现在开始，四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不分男女都要集中起来读书。等有钱有粮了，就不让他们干活了，什么不干，全去读书练武去。”
“那感情好，那这些孩子以后说不定可以出几个举人呢。”听到秦忘这么说，绣婶高兴地说道。
“不仅如此，五年之后，我们就会有一大批文武双全的年轻人了，到时候倒要看看谁敢再惹我们。”段婶的关注点永远跟绣婶不一样。
绣婶说完，秦忘心里一动，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五年之后或者十年之后，那他就会有上千能读书识字、武艺娴熟的中低级军官了。这意味着什么，秦忘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异常厉害。
“少年军？还要读书识字？”杨轩诧异地看着秦忘，很快眼睛里有种了然和理解的神色，自家东家这是准备做大事啊。
不过杨轩的心里居然有点激动，现在大燕已经烂成了这个样子，乱世马上就要来了，谁说秦忘不能有所作为？谁说他们这些人不能搏个封妻荫子？
“你想什么呢？我可没什么私心。”秦忘用力拍了拍杨轩的胳膊，“上次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没有一定的武装力量我们根本就是刀板上的鱼肉。不建立一支自保的力量肯定不行，组建少年军，五年之后或者十年之后，那我们就会有上千能读书识字、武艺娴熟的中低级军官了。到时候不管天下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有自保之力。现在的五百村兵显然不够，我们现在能匀出来的人手也就是那群臭小子，所以我才有了这种想法。”
杨轩心里暗笑，你就是我们的老大，想干什么我们又怎么会反对呢？
“也好，省的那群臭小子整天惹是生非。”杨轩理解地点点
头。
“找你来就是和你商量怎么建军。要弄我们就弄的像模像样，要练就练出一批精兵出来。我对军制不太了解，你给我讲讲。”看到自己最得力的手下很支持，秦忘也很高兴。
“现在各国使用的建制基本一样，基本战斗部队编制：100人为1个“都”，都有“都头”；5都组编为1个“营”也就是500人，营有“指挥”；5营即组编为1个“军”，军有“都指挥使”或“都虞候”，或直接称“军主”；10个军编为1“厢”，25000人上下，是从数百年的战斗中的左、右两翼发展而来，厢有“厢指挥使”，或直接称“厢主”；左、右两厢编成一个战略方向的总兵力，一般大约为50000人上下，由皇帝派出的节度使统帅。只是如此建制，各级军官怎么安排？”不愧是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好几年的老将，对军队的事如数家珍。
秦忘微微一笑，“这还用说吗？丁晨、苏定南、曹清、段九、刘猛、段婶各领一都，营长你来干。不过我们现在还是像商量好的，叫队不叫都，以免树大招风，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目前秦家村也就这四个人有从军经历，秦忘想都不用想。
秦忘说得云淡风轻，杨轩却吓了一跳，把秦家村唯一的武装力量交给他，秦忘对他的信任不可谓不重。只是作为手下，权势过重从来都不是好事，还是拎清比较好。“东家，我最高也干到个副将，练兵也就是一般般。更何况我还有那么多的内政问题要处理。”
“嗤！”秦忘忍不住一笑，“我说老杨，你还好意思说内政，你看看外面，跟个贫民窟一样。嗯，这个营长你不当也行，你暂时代理几天，我手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一切步入正轨，我再亲自带。”秦忘毫不客气地取笑杨轩一句，沉吟一下，定了下来。
杨轩难得的老脸一红，他本来就是个大老粗，不通内务，秦家村乱得有时他都看不下去。
“还有一件事，不以规矩，不成方圆。要规矩就要有立规矩的地方，这是我拟定的几个部门和任职人员，明天一起公布了吧。”秦忘拿出一张名单，长长舒了口气，杨轩不是内政人才，自己又何尝是？回来一个多礼拜了，好不容易把一团乱麻的秦家村所有事理顺了，秦忘感觉比他每天早晨的筑基还要累。秦忘现在无限渴望内政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