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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岚德鲞     打穿steam游戏库txt下载     打穿steam游戏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一章 决战阴风盆地

    托夫迪尔笑起来很有感染力,能让人真的感觉他很开心,眼睛不大,不过很亮,眼睛鱼尾纹会在笑的时候皱起深深的沟痕,很接地气的样子。

    “托夫迪尔先生,日安。”约纳斯急忙打招呼,布莱丽娜捂嘴偷笑,“是晚上咯。”

    老头一指暗精灵小姐,“对的,正是美妙的夜晚了,哈哈,小伙儿,是什么冲昏了你的头脑,哦,你不会睡了一整天吧?赶紧去食堂就餐,应该还有点面包和番茄浓汤的。”

    约纳斯拍打自己的脑门,明明知道自己睡前是傍晚,看来还是睡懵了,思维都不太清楚。

    “多谢导师关心,学生有一个冒昧的请求,不知您能否帮我一个小忙?”

    “当然,当然,随时可以,孩子。”

    当约纳斯把那本臭烘烘、皱巴巴的《元素之力》拿出来时,布莱丽娜发出震惊的喊叫,托夫迪尔气得去敲打男孩的头,“趴在书上睡觉,还流口水?你可太能了!你这个样子被乌剌葛看到是会被禁止借阅任何书籍的!”

    乌剌葛就是那个图书管理员,对人脾气暴躁,对书籍异常温柔,很不讨学生喜欢。

    “我错了!您千万别去告密,求您了!”约纳斯捂着脑袋呜哇大叫起来,惹得周围人纷纷注视。

    托夫迪尔叹叹气,“唉,这书你就自己保留着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布莱丽娜:“咦?真的不重要吗?因为我也有一本……”

    约纳斯一脸震惊,“学院这么有钱吗?如此珍贵的宝典,竟然可以就这样交给学生。”

    托夫迪尔哈哈大笑,“不过是量产的复制品而已,每个派系都有自己的终极奥秘,这些书籍会赐予优秀的学生,让他们能顺顺利利地迈出最后一步,你看,那个人,”二人顺着老头手指的方向望去,围观的人们也跟着看过去,那里有一个低着头四处张望的男性虎人。

    “那个小子是幻术系的,正在找大师秘策,总计四本,找齐了就好,比你们毁灭系还麻烦一点呢。”

    约纳斯发出灵魂拷问,“那这四本秘策是谁放的呢?”围观群众伸长脖子,就像一群待食的鹅,小小的眼睛里有大大的疑惑。

    “哈哈,我偷偷告诉你们俩,来,”老顽童似的托夫迪尔故意不避开周围的学员,只在约纳斯二人耳边低语,“他们的导师会在学生申请后偷偷放好,然后给他们一个法术去找。”

    约纳斯大惊失色,“太会玩咯!”

    周围人百爪挠心,气得龇牙咧嘴,“怎么个玩法呀?”

    布莱丽娜捂嘴,“不告诉你们哦!”

    “噢”众人叹息,对他们露出鄙视的神情,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托夫迪尔挑挑眉,“约纳斯你小子要不要一块儿去萨塔尔?现在名额还有很多哦。”

    “感谢您的好意,不过最近我的状态……”

    “不去的话说不定某个兽人老头就要听说布莱顿小子用口水把书泡涨的事儿咯。”

    “……状态十足,不可能不去,必须去!谁也别拦着我,我就是亲爱的托夫迪尔导师的得力小助手耶!就这样,决定了,听您的,去萨塔尔!”

    老头露出慈祥的笑容,眼角的鱼尾纹深深凹陷,在约纳斯看来,那就是魔鬼的深渊……

    托夫迪尔背着手晃悠悠离去,布莱丽娜局促地邀请约纳斯去她的宿舍小坐。

    四十多岁的暗精灵姑娘有少女的姿态,房间的布置素净典雅,干干净净的蓝纹花边白布盖着桌案茶几,银水壶,瓷盘盏,床头柜上有一个玻璃花瓶,插着一大束薰衣草,墙上干干净净,角角落落都是整齐干爽的,没有灰尘和水渍。天花板上有羊角吊灯,已经点亮,淡淡的油脂味弥漫,靠墙的书架上满满都是大部头,书桌上有一盏魔光灯,就像一根细竹竿插着一团棉花糖似的,桌面上散乱的放着几本书,还有稿纸、鹅毛笔、墨水,最中间放着《元素之力》。

    约纳斯很散漫地把自己手里的《元素之力》揣进内兜,殊无半点要珍惜的意思,这样粗鲁的姿态看得布莱丽娜轻轻皱眉。

    暗精灵请男孩在茶几边就坐,她提来一壶热茶,约纳斯问她有没有酒,布莱丽娜愣了一会儿,用严肃而责备的目光看着男孩,约纳斯回应以粗鲁无礼的姿态。

    最后,约纳斯的手里多了一瓶雪漫产的蜜酒,“好东西,是没掺水的,好喝!”

    男孩的表现很反常,他也的确感觉不太正常,一些奇妙的幻觉就像是在尘封中苏醒一般,就像春天冰消水流一样,从脑子里某处的孔洞里汩汩淌出来,他看到了老法师高尔多在房间的角落徘徊,将自己枯瘦像鸡爪子一样的脏手指伸出来,划过书架上一本本紧密排列的著作,指头游弋,敲打书脊发出哒哒哒哒……

    “嘿!你在听吗?”

    约纳斯略略将脑袋收回一些,“哦,请继续。”

    布莱丽娜抿嘴,有些气恼,亮亮的黑眼睛盯着男孩炫彩斑斓的虹膜,这奇妙的眼睛,就如神的珍宝,美丽到让人心醉神迷,布莱丽娜还记得看到他倒吊时眼睛里投射出的光芒,也是这样美丽。

    叹了一口气,玛约重复自己的话,“实在抱歉,我太好奇了,方才我看到阁下的幻影,想必是课业大有精进,只是能否求教你,在睡着时到底看到了什么?”

    约纳斯打个哈欠,“看到一段历史。”

    “历史?”

    “你听说过高尔多吗?”

    ……

    阴风盆地。

    巨大的篝火已经熄灭,烧尽的松木炭在一场短暂的春雨后沾满水汽,发出油亮的光,朴素的形态如原始人崇拜的图腾,布满自然的纹理。

    两颗巨人的头颅在火堆旁散落,沧桑的枯瘦的面庞上带着迟钝的愤怒,血液浸润大地。

    黑檀战士站着一块石头上,遥望东南,高耸的霍斯加雪峰,世界咽喉,灿烂的光芒一点点升起。

    天亮了。

    叮铃叮铃!

    远处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背着伞的白袍人自缓坡后露面,身旁是一个带着漂亮面具的红衣女人。

    “你来了。”

    “我来了。”

    “很准时。”

    “你也很准时。”

    “那我们开始?”战士抽出腰间的黑檀长剑,剑刃弯曲如风中柳枝。

    “随时。”白袍人解开肩带,硕大的铜伞落在地上,矗立如一面不败的大纛,身旁的女人把一柄钢铁巨剑交付到他手上,他攥紧了,轻轻舞了一个剑圈,晨光在流水般的森白金属上低吟。

    长风吹来,铃铛声愈发急促。

第三百五十二章 神的身份

    黑檀战士远远朝鹿正康挥剑,一道白金色的月牙气波飞出,旋转着,化作一道圆盘,边缘有雾痕散逸如齿。

    鹿正康见状大为皱眉,这家伙的力量,前所未见!

    那一道圆锯般的剑气飞掠如风,眨眼不到的工夫就越过二百英尺的距离来到鹿正康面前,他竖起门板似的长剑,魔法灵光一瞬间从铁剑的纹路中亮起,炽烈的雷火涌出,与剑气冲抵,汹涌的撞击力顺着鹿正康的架势导入地面,留下两个深深的脚印。

    闪电般的交手让鹿正康大致分析出对方这一击的原理。

    可以肯定的是,黑檀战士也是拥有强大心力的,那一道剑气是魔能冲击,类比于龙吼吐目,同样是以意志撬动世界,但吐目的使用会需要言灵力量,黑檀战士的剑气也肯定需要某种中介,直接动用心力太铺张浪费,绝不可持久。

    这种神秘的体系对鹿正康来说是很有诱惑力的,可以进一步完善他的心力武学,免得他每次施展招式就像放大招一样后继无力。

    鹿正康朝黑檀战士靠近,一边小步奔跑,一边高声问道:“假如我胜了,可否告知阁下来历?”

    “先打再说!”黑檀战士急速挥剑,绚烂的剑气汇聚在一处,在他身前化作连天的金色光壁,隐约可以在光幕上看到起伏的沙丘,就像一副精美而满载恶意的画卷。

    鹿正康看到这面剑气墙的便有浓郁的骇悚感,他眉间第三目睁开,一道淡青色的光线呈扇形朝前方铺展开去,正是杀意光环,可怖的幻术让黑檀战士这样意志如铁石的的心力驾驭者都为之震惊,原本手上连贯的动作一散,那剑幕轰然垮塌,仿佛冰雕爆碎,乱杂杂的光波纷纷扬扬得飞驰出去,远远看去像朵盛放的烟花。

    “神甲、神兵、神力!”

    鹿正康感到久违的热血沸腾,身躯在强大的吐目加持下膨胀为近十英尺的巨汉,一把门板似的大剑在他手里也变得合适顺眼起来,对着矮他三个头的黑檀战士一顿狂劈,巨阙千钧剑的运招之法使出,哪怕没有内力心力的加持,依旧能激起涡潮似的旋流,地面坚实的土壤就像风中砂砾般四散,坚硬的岩石被散逸的气劲割成碎块,空气里的水分被搅打出来化作一片蒙蒙的雾气,大剑挥砍,灰浊的气团也随之压下。

    黑檀战士应激发出怒吼,那声音似空谷里咆哮的狮虎,沉厚高远,响遏行云,他浑身黑色的盔甲里迸发出绚烂的白金色光芒,黑与白的交织仿佛一颗遍布条纹的霜果,泾渭分明又浑然天成,跺跺脚,大地震鸣。高举长剑迎强敌,两两相击,铿然之清音传遍四野,惹得远方行人惊诧,雪漫城里万众怪疑,修道院中灰胡子遥望西方,若有所思。

    “好!好痛快啊!”巨魔人嘶声奋跃,双手持着剑柄,将其当作锤子来用,左劈右砍,势如惊龙,剑光熠熠如万仞瀑布。

    黑檀战士不甘示弱,你一剑砍来,我便一剑还你,二人打发了性子,一时间飞沙走石,偌大的阴风盆地竟然被平地一个黑沉的气旋给笼罩,瑟拉娜站着铜伞旁,铃铛声在连绵一片的剑刃撞击声里依旧清晰可辨,十一音铜伞排开乱杂杂的尘埃与石砾,让瑟拉娜所在之处风平浪静。

    瓦尔奇哈的大小姐攥紧了拳头,翠绿的眸子一瞬不瞬,这般场面,只有的传说故事里才能看见,而她是此战的唯一见证者。

    巨魔人与黑檀战士二人疯狂的对劈持续了整整三分钟,中途甚至没有停顿一下,没有喘一口气,地面被削下去一个二十英尺厚的深坑,地下的泉流猛地迸溅出来,当即就被气流与凶燥的魔能吹成雾气。雾气被炽热的雷火煮得没了踪影,然而高热的蒸汽就像无形的夺命恶鬼一般游弋在战场周围,大地被烤得枯焦,植物慢慢干瘪。

    现在到了拼耐力的时候了!

    喷泉气势十足,出水巨量,慢慢的,空气达到了极度的饱和,灼热气流变成一道灰龙,盘旋向上,四周的冷气簌簌地吹进来,一个连接云层的巨大龙卷在慢慢成型。

    “斩!斩!斩!”鹿正康感到眼前发黑,身体剧痛,皮肤化作金红色仿佛烧热的赤铁,眼睛紧闭着不能睁开,只有凭着身体记忆和本能朝前方挥砍。

    “喝啊啊啊啊!!!”黑檀战士被一路压制,半个身子已经陷入泥浆里,一身漂亮的黑檀甲开始有熔融的迹象,他心知这般僵局下去自己如今这个身躯怕不是难以抵挡,于是便狠下心来,决定动用一些盘外招。

    原本天光大亮,朝日升起的穹庐之上,深沉的暮色陡然来袭,漫天星光重又回归,天上战士星座的星辰格外明亮,幻幽似梦的清光投射在黑檀战士身上,他周身炸开一圈金色的冲击波,把鹿正康都击飞了出去。

    巨魔人颇为狼狈地拄着长剑,睁开酸涩火辣的眼眸望向那深邃的旋风深处。

    被吹到天上的水汽化作雨滴点滴落下,风声仿佛濒死巨象的哀鸣,充塞寰宇。

    低沉的话语响起,“你很强,有资格知晓我的名……”

    鹿正康咬紧牙关,单单是说话声就给他不可抵挡的压力,可以断定,这位黑檀战士绝对是某位神的化身。

    “记住,吾,雷曼黑檀臂!”

    龙卷风壁被撕破,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已经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红卫人的脸庞,然而五官却好似一个纯正的诺德人。

    鹿正康眯起眼睛,“是您啊……”

    雷曼赛罗迪尔,或称雷曼西罗,他的名字“雷曼”,意为“人类之光”,“西罗”取自古亚历德精灵对赛罗迪尔地区的称呼。

    是第二帝国文化的英雄神,雷曼皇朝(reman dynasty)的建立者,龙裔,众王护符的佩戴者,也是1e2703年阿卡维尔危机(akaviri trouble)中最伟大的英雄,当年幸存的阿卡维尔神龙卫效忠于他,组建了赫赫有名的刀锋卫。

    传奇的皇帝,传奇的战神,当他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被奉为神圣,当他的故事流传到高岩和落锤地区,混杂当地红卫人的尤库达神话元素,在信仰的融合里诞生了一位新神第九圣灵,战争之神,雷曼黑檀臂,其信仰流传时间远超雷曼赛罗迪尔本人的寿命。

第三百五十三章 被世界抛弃的恐惧

    自那场名为西方巨变的千年龙破事件后,的神名已然湮于失落的历史尘埃中,第九圣灵之位业已被北方巨龙泰伯赛普汀占据。而今能追忆这位原初战神的地方,除了落锤省的神殿外,也唯有天际的天空圣堂了。

    所谓龙破,dragon break,龙指时间龙神阿卡,或称精灵神系里的奥瑞-埃尔,或称帝国神系里的阿卡托什,或称诺德神系里的奥杜因,这四者的关系错综复杂,虽然有共同之主体,但性质是不同的。

    龙此处指代创世之初众神在精金塔所奠定的线性时间流,龙破,即时间破碎,时间不再以线性的形式流逝,重回蛮荒混乱时期的破碎化、无序化,万物演进的顺序被扭曲,事情的结果可能发生在起因之前。

    龙破发生时,就仿佛是无数时间线并存,无数的可能性并存,这样的经历实在过于离奇怪诞,以至于局外者基本很难想象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局内的经历者们也很难明了自己的存在与记忆。

    当龙破结束,时间线合并,结局会非常混乱,不同人会对发生过的事件有不同的印象,很多事情可能没有发生过,但在某些人看来是发生了的,有些事情可能发生过,却被所有人忘记。

    有一种“曼德拉效应”或许可以帮助理解龙破后的疯狂局面。

    2013年著名的南非总统曼德拉去世的新闻自发布之后,地球上各地的人发现自己对曼德拉的记忆出现了混乱,从死亡时间到死亡原因都出现了不同的记忆,许多互不相识的人回忆称自己看过纪念曼德拉的电影,包括电影的名字和内容都大体一致,然而这部影片从未上映过,甚至从未拍摄过。

    再接地气一些的案例可能就是那句现代中国人耳熟能详的“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但这首歌的原句是“五十六个星座五十六朵花”。

    总而言之,龙破是非常神秘,非常难以被凡人所理解的现象。

    在上古卷轴的历史中,著名的龙破事件不在少数。

    譬如当年古诺德英雄以上古卷轴的伟力将世界吞噬者奥杜因放逐至未来所产生的“时间伤痕”,至今还驻留在霍斯加高峰顶的世界咽喉。

    再有比较出名的就是1e668年的“第一议会战争”,还未成为暗精灵的变精灵一族与深精灵锻莫爆发大战,锻莫一方启动了黄铜神纳米迪安,这个伟大造物每次启动都会导致龙破的发生。这直接导致后世各族对红山之战的记载互相矛盾,包括诺德人究竟有没有参战,约根唤风者和武夫哈斯有没有加入等等。

    而在大大小小的龙破时间里,最出名,影响最深远的便是被称为“西方巨变”、“纪中黎明”的千年龙破了,根据帝国元老院所称,这场龙破持续时间为一千零八年,然而许多人根本不认可这个说法,只因为龙破本身就是破碎时间是事件,怎么可能有清楚的轨迹。

    事件起因是阿莱西亚教团中一个名为“玛鲁夫亚提评选会”的派系在白金塔上起舞,并引发了“众塔之杖”的神力试图把奥瑞-埃尔与阿卡托什成为两个独立的个体,这相当于是给龙神动刀子,果不其然,直接把老人家砍碎了,虽然本人没什么事儿,但时间线就此崩裂。

    白金塔,帝国之核心,泰姆瑞尔的中央地带,坐落于赛罗迪尔的一个湖心岛上,由当初迁徙至泰姆瑞尔大陆的亚历德们所建,他们大量参考了精金塔的构造,这座时间之塔,奈恩最初的建筑,亚历德们将象征至高权力的红宝石王座安置在白金塔中央,代表对远在艾利诺大陆的精灵王国的对抗。

    这座塔成功复制了精金塔的神奥能量,也正是当初马格努斯与众元灵建造奈恩时使用的力量,这赋予了白金塔操控现实的能力。而为了承载这股力量,亚历德们打造了一颗强大的宝石,据说是取自洛克汗之心被捆在箭矢上凝结的血液,拥有空间之力。

    正是由于集结了时空与创造的权柄,白金塔相当于一个小型的世界之轮,蕴含宇宙的威能,谁入主白金塔,谁就是世界之主。

    众塔之杖,也就是一代故事里的混沌之杖,对应《龙裔之书》预言诗中的“当暴政充斥世界八方”,玛鲁夫亚提评选会在起舞之后,此杖就裂成八分,化作星辰散落各地。这柄权杖有着不可思议的重要性,据说一但离开奈恩就会导致世界毁灭。

    总而言之,千年龙破是一场恐怖是史诗故事,给世界带来巨大的断层,导致大量历史湮灭,大量传承灭绝。

    鹿正康对泰伯黑檀臂的故事一知半解,不过他可以很明确地说,这位被红卫人视为战神的强者绝对不是单纯的龙裔,现在这个化身的力量明显就是红卫人的古老技艺剑歌者。

    上古卷轴流传三大奇迹赛伊克教团秘术、诺德人的龙吼以及红卫人的核弹剑法。

    红卫人当初是住在泰姆瑞尔大陆西面的尤库达大陆的,山铜塔在彼端坐落,后来山铜塔的原石被剑歌者的灵剑击碎,大陆沉没,红卫人们就迁徙到了如今的落锤。

    剑歌者们使用的长剑其实是略有弧度的长刀,看着和朴刀类似。这是一群追求剑道的苦行僧,成员数量不多,但有深远的影响力。

    剑歌者中的最优秀者被称为剑圣“安赛”,据说他们能凝聚自己纯粹的精魂力量并具象化一把仅属于自己的灵魂之剑,其实就是有别于言灵的另一种心力运作之法,称为“圣海(shehai)”。

    鹿正康看到黑檀臂那红里发黑的皮肤,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这位战神化身正是一位安赛。

    而今的剑歌者已然绝迹,哪怕红卫人们保留了训练方法,可再没人能激活圣海,鹿正康曾经对此无比遗憾,哪成想今天就是圆梦之时。

    巨魔人把大剑丢在一边,看样子像是要投降,黑檀臂皱皱眉,欲言又止。

    “曾经的第九圣灵,强大的战神黑檀臂,您的确强得不可思议,哪怕是天上巨龙都不可能在你手下走过一招。假如是一年之前我遇到您,只要败亡一途,但现在不同了。”

    “哪里不同?”

    “随着我越来越接近世界的本质,我也慢慢看清了许多。一切的超凡之力其实都有共同的原理,终究是用意志扭曲现实,而对现实知晓得越多,就越容易做到这一点。吐目和灵剑其实是一回事。”

    “作为一个凡人,你能有这样的认知,实在让我惊叹。”

    “不止如此。”鹿正康朝远处招手,瑟拉娜带着十一音铜伞来到爱人身边。

    她轻声说道:“要小心。”

    “好。”鹿正康把她收入净土,随即握住了伞柄,轻轻张开,铃铛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黑檀臂脸色剧变,高空云层化作青蓝,潮水般的雷霆霎那间砸在地面,而盆地四周的山石泥土如泰坦苏生一般翻滚起来,高高抛起,向着战神的化身砸去。

    鹿正康漂浮在半空,统御天地之力,“感受被世界抛弃的恐惧吧!”

第三百五十四章 五重世界

    在鹿正康的视野中,自己正浸没在海水里。

    微观的宇宙其实很简朴,由单调的光与暗组成,其实就是魔能和阴影,它们就像一颗玻璃球表面的黑白巧克力融浆,搅浑荡漾出复杂的纹理,构建出了物质界。鹿正康的思维是处于能量之下的“意志球”里,不过还没有接触到上缘。

    奥比斯位面就像一个套娃,最外层是上缘,也就是一切概念的源头。

    第二层是元灵区,或称因陀罗网,安努和帕多梅不断的循环组成一个稳固的结构,每次轮回开始都有无数元灵在此出生,当们死去也会归于此地。

    第三层与第二层基本重叠,算是一个过渡层,这里是意志区,思维与认知组成能量的基石,也是神迹的根源,“弦”之地,八圣灵和地骨在此沉睡。鹿正康所习得的调音术便是达到了这一层。

    第四层是能量区,魔能和阴影能从第三层涌出,构建了这个区域,如果说三层是泉源,那么这里就是万川化归的大海,汹涌澎湃,凡人只要顺应天象至理,就能获得足够的力量,不论是丰衣足食还是纵横捭阖都不成问题。

    第五层是物质区,这个层面与能量区互相交融,彼此转化,将单调的能量演变为万千气象,河汉山川,飞禽走兽,万类霜天。是最丰富多彩,也最有潜力的区层。

    凡人登天,就是不断追本溯源,从第五层一路到第一层就算超脱这个宇宙,对鹿正康来说,他想要的是丰富多彩的生活,对兴趣与爱好不懈追求,但菩萨希望他能走上掌控宇宙的道路,以此增强其本身的实力。

    鹿正康可以选择不遵从菩萨的意愿,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好在如今的兴趣似乎与任务协同,知识就是力量来着。

    黑檀臂在天雷轰殛,地龙翻身的绝境下,依旧能放肆大笑,“好厉害的凡人!好厉害的魔法!”

    他猛然一抖长剑,黑檀之刃铿然碎裂,一颗颗闪烁银光的黑色金属被一道白金色的光芒粘连,形成一把宽厚阔大的光刀,一个转身,瓢泼的圣海剑气与那末日的攻势对冲,轰鸣声大作,如滚油泼水般的刺耳溅射声剧烈响起电光火石,真正的电光火石,物质与能量回溯成原始的姿态,在最激烈的区域是混沌一片。

    鹿正康感受无穷无尽的刺骨冰川从颅脑内流淌而过,外界魔能在他的魔能枢脑内匆匆往来,他的头颅就像一个调节阀,顶着万吨的湖泊,深压如万仞之壁。

    十一音铜伞把他的思维强行拔升,刺入第三层,给了他御使能量的权柄,但这并非彻底安全无害的,随着越来越浓郁的魔能冲击,他在遭受撕裂型的头痛,七窍出血。

    在无尽的疯狂爆裂声里,越来越急的铃铛声渐而如沉入水底般混淆,成为连续的蜂鸣,随即厚重深古的钟声响起!

    铛!铛!铛!

    黑檀臂周身的剑气猛然被钟声敲动,碎散成漫天流萤,四面八方的土浪猛然向下一压,聚和成一个硕大的坟丘。

    方圆三英里的地层被扰动,地下暗河在远处喷出,天空的云层恢复正常的颜色,慢慢散去,露出日月齐天的奇景。

    尘埃落定,轰鸣消逝。

    鹿正康缓缓降落在地上,立在四十英尺高的坟包前,把铜伞插在一边,再从净土取出一面麻布手帕,细细地擦拭着脸上的血,魔能枢脑剧痛难耐,以巨魔的恢复力都有些束手无策,他现在甚至连简单的念动力都难以使用,精神透支之后,视野都是灰蒙蒙的。

    黑檀臂还没死,鹿正康隐约听到坟包里传来响动,他取出几瓶药剂喝下,略略缓解头痛,随后再次施展魔法。

    铜伞上的铃铛轻吟,坟包松散的土质变成厚重的花岗岩。

    坟丘里的动静越来越大,鹿正康转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直到整个小丘都变成坚石,一条穿着黑檀甲的手臂破开表面,攥着一柄白金灵剑,堪堪要刺中鹿正康的眉心,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一步之遥。

    鹿正康死死盯着灵剑,浓郁的杀气让他眉间之瞳刺痛不已,杀意光环不如这一剑!

    时间慢慢流逝,两个半神谁也没有动弹一下。

    太阳升高了一些,四野的风轻柔地吹来,泥腥味和草木香味也撩动鼻尖,夜色在不可遏制地散去,碧空如洗,千古皆然。

    黑檀臂手上灵剑随风消逝,鹿正康慢慢坐下来。

    又累、又困,头疼,脚有些发酸。

    昙花虚影闪过,瑟拉娜从净土走出,她的面容从惊讶到悲悯,轻轻蹲伏下来,搂住爱人的头颅,干涸成斑驳碎迹的血在她胸前柔韧绸缎的摩挲下簌簌抖落。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鹿正康闭上眼睛,发出恬淡的叹气,“是我赢了。”

    “别逞能,我第一次见你受这样严重的伤。”

    黑檀臂不能说不强,巅峰时刻他的剑气可以轻松击破魔法护盾,撕裂钢铁,鹿正康根本不敢与他贴身搏斗,生怕被一剑削去了脑袋。

    瑟拉娜看向周围,尤其是那土丘,“这是你们做到的?不可思议,看来你已经接近那些传奇了。”

    “当然,母亲曾说过,我会是一个史诗的……”鹿正康感到无比的安慰,不禁发出梦呓。

    “你看那个人的手,有什么在闪光。”

    鹿正康闻言,抬头看去,黑檀臂的遗骸的确在闪光,一个白色的灵体在坟茔中走出,那模样赫然就是黑檀臂本人,“凡人,你真的很厉害!上一次看到这样厉害的人还是在上个纪元了。”

    “多谢夸奖。”鹿正康神色平淡,倒是瑟拉娜对这位战神露出虔敬的姿态,黑檀臂看向她,惊讶地感慨,“哦,一个变回人类的吸血鬼?真难得。”

    雷曼黑檀臂是一切迪德拉大君是死敌除了疯神谢尔格拉,供奉他的圣殿不允许吸血鬼和迪德拉生物进入,否则就会被神力击伤。看到一位迷途知返的孩子,黑檀臂是开心的。

    鹿正康闻言,心里殊无半点欢喜,而瑟拉娜亦是平静如水,黑檀臂见状便猜出另有隐情,也转过话头,“凡人,你通过了我的考验,想要什么奖赏,尽数说来,吾将满足一个心愿。”

    鹿正康:“我本不是为了什么回报才与你交战,只不过是见猎心喜,在这世上我已经少有对手,能遇到您也是一大幸事,但既然您如此慷慨,我便有一事求教。”

    “让人激赏的战斗热情,有什么疑问但说无妨!”黑檀臂对鹿正康的话表示满意。

    “宇宙的终极答案……”

    话没有说完,东北方向有一个巨大的魔能波动闪电般扩散开来,冲过奈恩全球,能量区陷入异常的躁动,连意志区都有不自然的扰动出现。

    黑檀臂顿时一惊,“它竟然出世了!”

    鹿正康心神不宁,这种感觉,不妙,是约纳斯!

第三百五十五章 冬堡戏精学院

    冬堡西侧的群山,托夫迪尔带着学生们来到萨塔尔,这座古老诺德城市的地表部分已经荡然无存,而地下还有相当广阔幽深的区域。入口在一个半坡上,从高处冰雪覆盖的隘口顺着破烂烂的木头栈道走到底,有一扇雕花黑铁门,这里被学院接手,托夫迪尔保存了钥匙。

    一路还能看到四处堆积的麻袋、木桶,这里曾经被大规模盗掘,这些猖獗的家伙们搭建了临时休息处和走道。如今遗迹内虽然被搜刮得连老鼠都活不下去,可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盗贼们把许多被土石掩埋的地方清理了出来,多少让这座灾难后的城市恢复了些许往日的样貌。

    走进墓穴,不同于往常的古墓,这里的构造是城市类型,有支撑柱、悬空石桥、暗堡、住房、水道等建筑。

    空气有些沉闷,但还没有到让人窒息的状态,地下湿度大,不过气温比外面高些许,让走进来的师生一行纷纷发出舒适的叹气。

    托夫迪尔在最前面开路,队伍后方还跟着一位导师,名叫甘内因,是个性格和善的布莱顿地中海。学生们走在当中,说说笑笑,不时还吃点食物,喝两口清水。

    约纳斯与布莱丽娜玛约肩并肩同行,没有说话,男孩四处张望,姑娘目视前方,时不时会侧头看一眼约纳斯。这样的表现不免让队伍里的其他人窃笑。

    托夫迪尔:“同学们要珍惜这样宝贵的机会,虽然由于一些安全问题,咱们没能去成锻莫遗迹,不过萨塔尔也不差不是吗?能够研究这种早期文明的遗迹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一个虎人学徒发嘘,“这机会可真难得,以至于老师都要逼着毕拉扎戈过来……”

    地中海甘内因咳嗽几声,笑骂道:“不准发牢骚!”

    地窟内没有想象中黑,许多地方都有灯烛,照得湿漉漉的地面泠泠亮,有些地方有水雾,也幽幽发出微蓝的光,约纳斯一看这些蜡烛的燃烧程度就知道是昨晚导师们偷偷进来点燃的,当下他就有些无语,虽说有些古墓里的确会有千年不灭的烛火譬如风盔城的烛炉堡里那支,可这东西是很罕见的,怎么可能到处都是。

    导师们真是会演,干脆叫导演得了,而学院干脆改名冬堡表演学院吧。

    托夫迪尔一本正经地分配任务,让某些同学去检查有无结界,另几个去探测能量反应,再有几个留下来生火造饭准备休整云云。

    约纳斯与布莱丽娜被分配去四处搜索有价值的物件,包括瓶瓶罐罐和雕塑装饰等,男孩暗自翻几个白眼,看着大家一副兴致勃勃颇有干劲的样儿,只能说一句该配合你们演出的我尽力表演。

    遗迹阴森的气氛很好地调动了学生们的情绪,两个导师反复叮嘱注意安全,反倒让所有人越发放肆,呜呜喳喳得跑来跑去。过了三分钟,约纳斯就发现很无语的事情,一些破烂箱子藏在残垣断壁里,打开就是各种材料,虽然尽力做旧,但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萨塔尔本地的古董。

    这算什么?探险游戏?

    布莱丽娜兴致勃勃地把箱子里的锅碗瓢盆收进背囊里,一边说:“你看这些东西的花纹,很原始的图案,肯定价值不菲,导师们有心了。”

    约纳斯顿时惊了,“你知道是假的还玩得这么开心?”

    “假的又怎么了?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开心心啦。”

    “……”这女人傻乎乎的,还是离她远点。

    约纳斯摆摆手,说一句我去四处逛逛便朝萨塔尔深处走去。

    “等等我!”

    “你跟来做什么?”

    “好奇。”

    “好奇?”

    “不可以吗?”

    约纳斯感到胸膛里怦然作响,不由得皱了皱眉,这老女人是施展了什么邪术,为什么让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那边传来欢呼声,有同学找到了附魔戒指,大家愈发开心。

    约纳斯撇嘴,“无聊。”

    布莱丽娜轻笑他的孩子气,“为什么要这样特立独行的呢?”

    “我喜欢惊喜,你懂吗?每天都有新的发现,那样的日子是最快乐的,先生说过,人不能活得像一潭死水,哪怕跌在泥地里,也要做一只活蹦乱跳的泥鳅。我本来以为冬堡是一个严肃的地方,哪曾想这里的人这么……”

    “这么活泼,是吧?”暗精灵捂嘴,笑得矜持又开朗,仿佛月色下随风飘荡的大丛仙女木。

    约纳斯别过头去,不去看她,他的心里有陌生的欢喜,不过在激荡的海面下还有一种压抑的沉重,这个地方给他一种既视感,那个名叫高尔多的老头在四处游荡,站着高处对他招手,他背后是岩石封堵的墙壁,隐约有光芒散出。

    “你看那边,”约纳斯指着高尔多的方向,“你有没有看到光?”

    “什么光?没有啊。”

    约纳斯发誓自己没有眼花,那种漂亮的金桔色的仿佛午后阳光一样舒适,深情的召唤在他耳边呢喃“来,过来。”

    “我们去那儿看看吧。”

    “咦,那里是死路吧?”

    约纳斯板着脸,站得笔直,做出一副高精灵贵族的派头,“哦,这位美丽的女士,天上的赛昆达不如您美色的万一,地上春天的花丛无法装点您的娇艳,不知小可能否邀请您去那沉疴烂瓦之处一探究竟呢?”

    布莱丽娜被逗得像个风铃似的,笑不停,“你再表演一个,再来一个!”

    约纳斯没好气地说道,“喂,昧着良心说这些话很累的好不好。”

    “什么嘛,难道你不是在说实话?”

    “当然……”约纳斯看到五个火球被暗精灵女士耍杂技一样抛来掷去,当时冷汗热汗一块从毛孔里逃命般跑出来,“……是真的。”

    二人走到高尔多所在之处,这里原本是通道,不过被几块巨石堵住,很不起眼,哪怕仔细搜寻也难以察觉一片废墟处有这么个密道,约纳斯用变化系法术把堵路的石块打成灰尘,他看到一个明亮的小房间,高尔多的虚影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布莱丽娜却似乎看不到光,抱怨道:“好暗,而且你把灰尘弄得漫天都是。”她招来强风吹散烟雾,免了灰头土脸的窘境。

    约纳斯情不自禁地走入密室,这里有一面遍布花纹的尖拱门,门上凹槽里有一块长方骨牌,正是高尔多护符的碎片之一。

    他摘下护符戴在胸口,布莱丽娜问道:“这是什么?”

    “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弑父者的宝物。”

第三百五十六章 杰瑞克?小高尔多

    布莱丽娜看着那扇遍布花纹的尖拱门,笑道:“总算发现一个意料之外的东西了。”

    约纳斯也大为赞同,“不错,真正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怎么做?”

    高尔多的虚影搓了一个火舌术击打在门上,约纳斯有样学样,也打了一道火舌在门上,简简单单的火焰竟然有巨大的效果,直接把坚实的门板都撞破。

    “喔哦!”布莱丽娜惊呼,门后别有洞天,却是一个古老的漆黑墓道,他们二人各自释放烛光术,略略照亮通道。

    “咱们是不是该通知老师?”

    “别了,这是属于我们的冒险。”

    男孩率先卖不,布莱丽娜紧随其后,他们进入深幽的,遍布粗壮藤蔓的仿佛生物肠道般曲折的隧洞中,迎面就有一股森森的寒气扑来,那种不适之感就像抬脚踩进了夜晚齐膝的湖水中,无数软塌塌的青黑水草在小腿肚上滑动,有着黏糊糊、湿哒哒的恶心从下泛起。

    二人为了驱散那种不适感,开始闲谈。

    布莱丽娜问道:“说起真正的冒险,学院为什么会临时放弃精灵之牙?”

    约纳斯伸手进衣领搔了搔胸口,护符硌得他有些生疼,“听说是导师们发现异常,附近有一座锻莫塔不翼而飞,所在的山都塌了。你知道的,就是《元素之力》提到过的那个‘南方锻莫’,扎克之塔。”说这话的时候,他是有些心虚的,因为他知道那座塔现在就在先生的净土里。

    布莱丽娜听得头昏,“所以说扎克之塔和精灵之牙是连通的?不过等等,《元素之力》什么时候有那么一句……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是‘南方山隘,巨人游走’吧?”

    “啥子?”约纳斯仔细一想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被图书馆里的那条便签耍了!“看来《元素之力》是不断更新的啊。”

    二人谈得尽兴,一时间也忽略了萦绕周围的阴暗之气,走了约莫有一分钟,通道尽头有一个尖拱入口,借着魔法烛火球的白光朝内望去,那是一个墓葬室,有几口竖棺摆在墙边。

    约纳斯呵了一声,“我打包票,只要再靠近一些,那棺材里就会蹦出尸鬼来砍我们。”

    暗精灵姑娘有些紧张,“那我们该怎么办啊,还是回去吧,叫导师和同学们一块儿来。”

    “没必要,我都说了这是属于我们的冒险,不准回去!”男孩板着脸,“你站我后面,准备好防护,别被误伤了。”

    布莱丽娜翻了个白眼,“你小子好大的口气!”

    身为学院派的正统法师,施法标准都是统一而严苛的,平时练习数百次,最紧要的还是战前准备,被那么多导师耳提面命千千万次,关键时刻能不掉链子一会就足够了,一个合格的法师,就算和敌人对扔火球输了,保命基本是不成问题的。

    布莱丽娜施展了一手变化系超魔技巧多重变化,木甲术、铁甲术、黑檀甲术三重叠加。这强度,就是被攻城车正面碾过也能毫发无损,约纳斯暗自撇嘴,给自己上了一个黑檀甲术,然后第二个木甲术愣是没法叠上去,于是便给自己上了一个雷火斗篷,再用一个心力护盾。

    布莱丽娜称赞他的护盾,“好酷的魔法。”

    走过尖拱门的一瞬间,沙哑的嘶鸣果真响起,四个穿着朽烂铁甲的尸鬼掀开棺材盖,张牙舞爪,但还未等有任何动作就被布莱丽娜一道闪电链一次性带走。

    约纳斯耸耸肩,“我本来打算出手来着。”

    “有你表现的时候,大天才。”

    二人一路破关战将,来到墓穴最深处,这里是双层构造,站在高处向下俯瞰,一个硕大而夺目的青色透明紊流光明半球在急速旋转,而内部更是隐约漂浮着一个遍布神奥图纹线条的黑球。

    布莱丽娜:“那是什么?好惊人的魔法波动!”

    约纳斯看了一眼那颗球体后,目光被一具尸鬼吸引过去,它坐在墓室中间的王座上,顿首垂肩,身前是一张石桌,上面放着一条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棕黄色木乃伊,几个赭色陶制陪葬瓮,几套黑铁烛台,一柄法杖,还有朽烂的裹尸布胡乱堆积。

    布莱丽娜兴奋地喋喋不休,约纳斯却悄然抽出腰间长剑。那戴着黑檀牛角盔,半身甲露出土灰色干枯皮肤的尸鬼眼中一点点亮起幽蓝的火焰,它抬头,直视前方,那里有高尔多的虚影矗立,枯瘦的身躯如衰朽的松槐,双目圆睁,那痛苦如江面上的幻月,仿佛会转瞬即逝,可终究朗照了四千年的时光。

    “bormah,lingrah tiid nid koraav.(父亲,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我的儿,今天我的传人将会送你彻底安息!

    这位尸鬼,正是高尔多的不孝子之一,杰瑞克小高尔多。

    布莱丽娜也注意到了这个家伙,二话不说就是一个雷暴术过去,水桶粗细的湛蓝电流把空气都打裂,巨大的轰鸣声呼隆隆传递到整个遗迹,那边的托夫迪尔等人这才惊觉有人不见,急忙开始搜寻起来。

    一道雷暴术足以把最健壮的牛马都打成焦炭,而尸鬼杰瑞克硬抗这一下,连动都不曾动半分。

    “怎么回事!”

    约纳斯一皱眉,“那个球有问题,你的结界学比我出色,去解决它,我拖住这个尸鬼。”

    杰瑞克正与自己的死鬼老父亲深情对视,而今被两个小鬼搅扰了气氛,顿时心里一股怨气与对生者的仇恨通通爆发出来,他一把抄起桌上的法杖,拔出腰间的寒霜附魔手斧,朝约纳斯他们比划了一番,斧头敲击胸甲,发出干瘪瘪的铿铿声。

    约纳斯一个大跳朝下落去,杰瑞克抬手用法杖打出一道雷霆,不过被男孩的护盾抵消,未能建功,只是略略偏转了他的落势,这就足够了,杰瑞克生前大战无数,凶名赫赫,而今虽然神智涣散,可这种级别的对决对它来说就是小场面。

    手斧高高扬起,这种古老的诺德斧刃形似一个直勾,不仅便于劈砍,还可以进行缴械,约纳斯把剑收在腰间,随着急速的下落,出手的机会也在疯狂流逝,他紧绷了身体,对每一次攻击都十分吝啬。

    杰瑞克燃烧火焰的眸子平静无波,他知道,只要自己与那个神器的链接还在,就不可能被伤害,哪怕山峰倒塌,也不会伤到他半点。

    布莱丽娜死死盯着青色紊流结界,她知道自己一时半刻都难以破解其中奥秘,但所有魔法都是有共性的会被闪电元素所扰动,施法者被闪电击中后,神经系统受攻击,节点阻断,魔能枢脑内的魔能会流失一部分,而一个稳定的结界或魔法阵也是同理。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小学徒打出了完美的衔接。

    布莱丽娜用一个雷暴术击中结界,让杰瑞克身上的加护状态出现了一个空当,而约纳斯的剑猛然一撩,把交击而来的斧杖格开,威严的龙吼霎那喷出。

    “伏斯洛达!”

    不可一世的杰瑞克小高尔多宛如风中茅草般飞到半空。

第三百五十七章 乐开花

    约纳斯大喊:“继续,加大力度!”

    布莱丽娜默不作声,奋起脑海内的全部魔能,通通用电击术释放出去,她的面上泛起青蓝色的氤氲,漆黑的眸子被雪白的闪电照亮,仿佛是电闪雷鸣的乌云天。

    她尽力观察节点,这个结界说实话并不是非常高明的技巧,相反,颇为原始。

    假如说现代的魔法技艺是在搭建滴灌系统,严格控制每一滴魔能,使其发挥最大的功用,那么这种古朴的魔法就是在挖运河,对自然条件要求高,必须得是水量充足才好运转。

    但让布莱丽娜甚是无语的是,有时候落后的不一定就是差劲的,结界内的那颗球体似乎有非常充裕的能量,直接填充到节点网络里,就相当于一座海塞进运河,充足到泛滥,否则也不会形成这样深厚的紊流壁。

    布莱丽娜在学院里学到的结界破解方法都是对付巧工细绣的织娘,但这回遇到的却是需要大马金刀,拳拳到肉的硬汉,约纳斯说的不错,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加大力度,哪怕是不能击溃屏障,但至少得让那个尸鬼的不死身失效。

    约纳斯倒提长剑,也不等沸腾的心力平复,猛然一个旋风精力冲上空中,掠过失衡的杰瑞克,剑锋上的冷光一闪而逝,这是化用了界青门的基础刺杀法,据说有高明的剑客使用这一招,被杀之人还能正常移动半刻钟方才头颅落地。

    约纳斯当然做不到,他也不需要做到,只要能砍下对方的脑袋,让这个死鬼彻底归西,哪还管它是不是活蹦乱跳了一会儿才死的。

    然而就是这样势在必得的一剑失手了,千钧一发之际杰瑞克浑身炸开一圈雷霆,这是已经失传的抗拒光环,也就是元素斗篷的前身,身为继承高尔多魔法天赋的子嗣,虽然比不上沙利多,但杰瑞克已经是足够优秀,施法成为他的本能,哪怕是死亡也没能带走这千锤百炼的技巧。

    约纳斯再一次被打偏,歪歪斜斜地落在地上,拧身冲击,攻势如狂,却是有鹿正康三分神韵。

    杰瑞克竖起手斧,简简单单的武器,柄长不过二英尺,刃长不过一尺一,竟然能像一面塔盾似的,防得滴水不漏,这死魂灵脑子没烂透,先前不过是轻敌大意,而今尽情施展起来,能把约纳斯这种新手打得叫苦不迭。

    眼见拼战技是落了下风,约纳斯也不纠结,打算用出七成功力,先退开几步,撇掉长剑,一手竖起结界,另一手甩出金色的火焰。这高尔多身为诺德尸鬼,对寒霜元素抗性极强,而凭借他在雷霆元素上的造诣可以免疫相当程度的电击,只有火焰能灼伤他。

    杰瑞克忍受着火焰炙烤,陡然间抬起法杖向高处施法的布莱丽娜打去一道闪电,虽然没有真个击破她的护甲,可也实在是骇了她一跳,手上雷电一顿,结界又一次闪亮起来,杰瑞克被烧得千疮百孔的身躯竟然迅速地复原起来。

    约纳斯顿时皱眉,对布莱丽娜高喊:“集中精神,再给我一个小机会就行!用不了多久!”

    暗精灵法师咬咬牙,不管不顾得继续施法。

    杰瑞克正想故技重施,却见约纳斯如闪电般冲来,竖掌如刀。

    都说同一个招式对高手是不起作用的。

    约纳斯偏偏不这么认为。

    一下打不死的敌人,就再来一下。

    飞行术力场全力发动,他可以在短时间突破音障,龙魂护盾是全身甲,掌部如爪,心智越坚,锋刃也越锐利。

    他犹记得在修道院的时候,先生一掌打出硕大的掌印,热烈的火焰仿佛太阳坠落,那是心力武学。

    诀窍也是说过的。

    坚信自己。感受共鸣。调动心力。束缚能量。出掌!

    昏沉的洞穴刹那间就被强光覆盖,布莱丽娜闭上眼睛,没有停止释放雷电。

    杰瑞克发出低哑的嘶吼,他看到了无穷无尽的火,仿佛天际线上冉冉升起的太阳,把金光散漫世界,火光似浪潮般打来,恍惚间看到群龙咆哮。

    “dovahkiin!(龙裔!)”

    不可一世的杰瑞克又一次如风中茅草般飞了起来,这一次,没能挺过去。

    结界的契约者死去,紊流壁刹那消散,布莱丽娜的法术直挺挺地击打在那漂浮的黑色球体上。

    约纳斯喘着气,头昏眼花,看到那黑球表面亮起绚烂的青色纹路,一片片缝隙渗出湛清的柔光如精美的工艺品。

    这是……什么?

    布莱丽娜的闪电似乎激活了这个东西,它表面的缝隙一点点扩大,外壳散作十数条柳叶状的单片,围绕着核心一个灿烂的蓝色太阳飞旋。

    冲击波轰然散开,如一道震骇星球的陨石,奈恩上所有的魔能敏感者都注意到了这不凡的动静,就连那远在湮灭的魔神都略感惊奇。

    “马格努斯之眼……出世了?”

    鹿正康来不及多说什么废话,急忙施展湮灭之门试图传送到约纳斯身边,可一来他不太熟悉这个法术,而来此时的萨塔尔已经形成一片魔能紊乱区,更加大了传送难度,心急如焚的他,抱起瑟拉娜,猛然就冲天而起。

    黑檀臂愣愣地站在原地,“呃,你话还没……”看着天边流星般飞腾的鹿正康,怏怏地住了嘴。

    ……

    布莱丽娜一脸尴尬,“我是不是闯祸了?”

    托夫迪尔与甘内因收住自己兴奋到畸形的表情,强行挤出温和的笑容,那表情就像是在儿时旧玩具盒子里发现一块传国玉玺,不但价值连城还是号令天下的最高权力象征物,可以让自己以及周围人全部鸡犬升天飘飘欲仙的大惊喜。

    “不不不,太好了,太不可思议了!孩子们你们实在是出色到让人惊叹,学院会因为你们的发现而重新荣光的!太棒了!太棒了!太太太太太……”甘内因语无伦次口吐白沫,托夫迪尔眼角的鱼尾纹跳起了热烈的恰恰,仿佛是一条砧板上待宰的活鱼一般激情四射,歇斯底里。

    被激活的马格努斯之眼,哪怕是一个白痴都能看到它有多大的作用!

    在场的没人是傻子,大家都笑得阳光灿烂。

    有什么能比一锄头挖出金锭还开心的?当然是挖出了一个金矿啦!

第三百五十八章 妖魔鬼怪齐登场

    萨塔尔一下子热闹起来,学院的导师们是第一时间赶到的,他们来得很安静,很规矩,老老实实穿过通道来的,为首的阿冉大师望向马格努斯之眼的目光颇为热切,而与他一道来的还有梭默的监察人员,那个叫安卡诺的高精灵法师用他那在下水道化粪池里捂了三年又放在苍蝇堆里发酵二十四小时那么臭的脸色警告所有人这个未知球体是先祖神州的财产。

    阿冉皱起眉头,“安卡诺,你是认真的?”

    “当然,我想,如果没问题的话,在我全权代表伟大的先祖神州,暨夏暮岛(summerset isle,高精灵家乡),瓦伦林地(valenwood,又译作威木省,木精灵家乡)和艾斯维尔(elsweyr,虎人家乡)三省联盟的名义,征用这个……区域?好吧,我不管这坨诺德臭屎到底叫什么,总而言之,这里归我们管理了。谁有意见?”

    安卡诺身旁几位穿戴全套金灿灿精灵甲的魔剑士抽出武器以示威胁。

    学院众师生团结在身材高大的阿冉大师身后,老暗精灵露出忖度的神态,刚想说些什么,一阵剧烈的爆炸响起,深处山根之坚忍中的萨塔尔,陡然就被人掀开了天灵盖儿,轰鸣的巨响里,刺耳的笑声传来,一群穿着绛紫色巫师袍的法师从洞窟顶上的爆破口冲了进来,领头者乘着巨大的黑色异化独角仙,用他空洞而狂躁的嗓音大叫着:“马格努斯之眼!是黑虫社的!此即为伟大巫神降临之祭品!”

    学生们还茫然于眼前突发的事故,几位导师却露出惊恐的神色,高呼着“不可能!”连安卡诺都在这群不速之客面前双手颤抖。

    约纳斯喃喃自语,“马格努斯之眼,难道是那个马格努斯?”

    布莱丽娜偷偷在他耳边答话,“当然是那个魔法之神啦!难不成还是那位佩拉吉奥斯二世的小儿子吗?”

    “有道理。”

    周围人看到他们亲密私语不禁翻白眼,你们严肃的一点好不好,这回真的是来者不善啊!

    自称黑虫社的一群人总共六个,但四个是巫妖,两个是半元素化的巫鬼,随着他们的到来,一大批血肉侍灵如溷轩肥蛆蠕蠕而动,亦是从破口出爬出,它们如滚汤下饺似的噗噜噜倒在地上,有些没缝合好的,连眼珠子、肠肚都摔出来了,看得学生们恶心欲吐,其余人也是脸色发白。

    布莱丽娜:“好丑啊这些东西!”

    约纳斯:“有点饿了。”

    “……”

    黑虫社是一个上纪元的古老死灵法师组织,创立者名为曼尼玛珂,亦称虫王,死灵法术之王,莫拉格巴尔之仆,魂爆的主谋,位面合并的帮凶,巫月之神。

    此人曾在赛伊克教团求学,因研究禁忌法术被逐出师门。随后建立起了虫教士,其强大的法力吸引着无数人前赴后继地追随他研究巫术。

    由于一次被称为西方扭曲的龙破事件,人们并不清楚这位巫王的最终结局,有说他化作了冷港上的月亮,也有说他化作了阿凯之星的卫星,还有说他依靠龙破的力量成了神,乃至是被法师工会的首席法师所杀等等。

    不论如何,巫月依旧是所有死灵法师的庇护神,制作黑色灵魂石的仪式就需要巫月力量的介入。

    黑虫社的人没有寒暄争辩一番的意思,直接挑起了争端,这些巫妖巫鬼飞在半空,完全无视了3e421年帝国颁布的《浮空术法案》,还疯狂抛掷冰锥风暴,气焰嚣张。

    阿冉高呼一声:“防护!”

    导师与学生们撑起联合结界把疯狂的血肉侍灵与元素攻击抵挡在外,刚才盛气凌人的安卡诺一声不吭地带着属下躲进了结界里。

    这边刚刚开打,又有人跑了进来,一个满头白发的帝国人老法师趴在破口出朝里张望,看到黑虫社一行人肆无忌惮的飞掠着,气得用幻音术破口大骂,“那边的几个!嘿!说你们呢!先生们,你们已经明确违反了《浮空术法案》,过度使用死灵法术,我以帝国法师工会首席法师的名义,命令你们停止攻击行为,束手就擒!”

    约纳斯嘟囔着,“《浮空术法案》?有这种东西?没听说过啊。”

    那老头耳朵尖得很,“那边的小子,我听到了,现在我怀疑你也是一个隐性的案犯,待会儿等我把这群坏家伙收拾了就来找你!”

    黑虫社长哂笑一声,“跳梁小丑。”

    他座下的扭曲独角仙以犄角激发了一道青黑色的电流,打在那个首席法师身上,这老头吱哇一声,一脑袋熨帖的白发炸开花,他的身形消失在破口处,也不知死没死。

    阿冉正欲小试牛刀,放两个火焰风暴清清场,突然眼前世界的色彩被强大的力量抽离,他看到周围的一切都陷入凝滞,仿佛是一副炭笔画,“这是……时间静止?”

    如果说,毁灭系的终极奥义元素风暴是能让天下法师都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赏的高深技巧,那么时间静止就是会让迪德拉大君都虎躯一震的恐怖秘术,二者的区别是跨越了生命层次的。

    时间毕竟是龙神阿卡的领域,这位大神可真是强得不可揣测,当初洛克汗那么牛不还是被捶得四分五裂?不久前大衮跑到凡间来要毁灭世界,被一个凡人献祭护符召唤来的龙魂投影揍得满地找牙。不管是哪个神魔妖鬼看到都得规规矩矩叫一声阿龙哥。能在老人家头上撒欢,拿锁链拴住时间长河,这样的技艺不可谓不妙。

    时停的世界,一切本身的色彩被压抑,变得模糊而劣质,就像泡在胶水里那样稠乎乎的,随后,光线就像穿过了一块淡青色玻璃那样,滤出了水波般澄澈的清光,事物就又一次被覆盖上了这种颜色,看什么都发青,就像得了眼病。

    “冒昧打扰了,大师。”一个温吞吞的男中音说着温吞吞的帝国语。

    阿冉看着面前的虚空走出一个带兜帽的神秘者,他的外形在时停世界里甚是不清楚,但说话的声音是干净、准确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一个平平无奇的美食家

    “阁下是?”

    “唉,您教的好学生,已经把一切都推向了不可逆转的境地喽!”

    “此言所为何意?”

    “命运的铃铛声已经响起,属于凡人的裁决还没有开始,但亦不会在前面等太久。”

    阿冉愣怔地回味这句话,这句话里的东西好多。他便不假思索,疑心是有神介入,方才听闻黑虫社的巫师们说那球体是马格努斯之眼,这样的珍宝,就算果真有神魔参与,也是非常正常的。

    “好的,我明白了,这就带着学生们离开。”

    “已经,来不及。”神秘法师说完这句话,阿冉惊讶地看到陆陆续续又有八位同样装束的法师从虚空中走出。

    “什么叫来不及了?”

    “因为一个男孩。”另一个女人说话,她用的是古精灵语,学识渊博的阿冉听得分明,“哪个男孩?”

    “龙裔,身俱龙魂,时间碎片,假如没有他,那个人也不可能冲入这个时间片段。”

    在学院一干师生的人群里,阿冉注意到了他们所说的那个孩子,很高大茁壮的布莱顿小子,身材挺拔,面容稚嫩,法劳达说过他将会成为毁灭系达人,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在一众静物里,唯有他在微微颤抖,不是那种亢奋的颤抖,而是畏寒的颤抖,虽然看不出脸色,但表情愁苦。

    “这是怎么了?孩子不会有事儿吧?”

    “水晶塔赋予我们固定时间的伟力,就像用冰块把河流冻住一样,这本来是很完美的,直到这个小家伙的出现,他是一块火炭,哪怕融不穿冰河,也会发出明亮的火光。对那个人来说,足够了。”

    “水晶塔?你们是赛伊克教团!”阿冉震惊地发喊。

    这可是一个了不起的组织。

    而水晶塔更是了不起的造物。

    其非凡之处绝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说的清楚,其历史更是需要追溯到精灵纪元。

    曾经在奈恩占据霸主地位的古精灵们通过研究发现魔法是在不断消退的,就像熵一样,从世界初生到毁灭,物质越来越无序,能量越来越懒惰,连灵魂的个性都会被逐渐消磨殆尽。

    原初的魔法,也就是元灵们在战场上展现过的力量,被称为黎明魔法,最不凡,最伟大。

    可万物谁都逃不过时间的砥砺。

    为了保存黎明魔法,古精灵们建立了水晶塔,又称水晶律法,是当时艾利诺精灵王国的至高权力象征,也正是为了与这座塔相提并论,远在泰姆瑞尔的亚历德们建立了白金塔。

    建造水晶塔的大师们将当时能搜集到的所有黎明魔法都灌注到了其中,长久以来,水晶塔都是奈恩星上重要的魔能信标,世人眼中最伟大的魔法学院。

    不过水晶塔的奥秘远不止外族人所看到的那么简单,它,或者说,与黄铜神纳米迪安一样,是有活力的,代表了古精灵一族的至高哲学之精华,即是崇尚先祖之路的精灵们的登神台阶!

    尊贵而自律的精灵会用其一生来完善自己,学习艺术、魔法、战斗、炼金、锻造、军事等等知识,就是为了让自己能贴近伟大的祖先神们,在一个踏上先祖之路的精灵生命的最后时刻,其人会进入水晶塔,进行一种被称为龙蛹化的仪式。

    龙,即时间。

    蛹,即凝固。

    龙蛹化,即凝固时间。

    一个精灵以最接近祖先的姿态凝结为龙蛹,升华至光界中,加入元灵的行列,后世子孙崇敬,使其成为精灵神系里一位新的祖先神。

    无怪乎身为古精灵正统传人的高精灵们如此傲慢,只因为当初战胜的是亲近精灵厌恶凡世的奥瑞-埃尔,而不是亲近人类热爱凡世的洛克汗。他们一族的傲慢是根子里的,对他们而言也是最正确的。

    此时阿冉被这九个赛伊克教徒的压抑语气所感染,不由得有些心绪慌乱,他呼吸了一会儿,感觉空气都好沉闷,完全没有气味,也似乎并不流入自己的躯体,只不过是一个过客般,到肺脏溜达一圈就离开,若不是四周的魔能还在涌动,他几乎以为自己是身处死亡后的永寂。

    “不管如何,我需要带着师生们离开!”阿冉非常严肃,如今的困局多么像当年在拉布林西安仓惶抛弃同伴的时候!可这一次,我不会再逃了,此乃首席法师之荣耀!

    刺眼的电流从暗精灵大师的手里亮起,“结束时停,我们马上就走!”

    一位女性教徒冷冷地斥骂道:“你可消停些吧!若不是看你实力出众,也不必单独将你拉出来,我们希望你能陪同我们一起应敌,而不是来麻烦我们!”

    “这是那么自己的问题,收敛你们不可一世的傲气吧!”阿冉如是说道,“你们也不过是在人间挣扎的一员罢了,若是你们有能力改变历史,为何不早点出手,一定要在局势不可挽回了才来救火?”

    最早出现的那位教徒温吞地回答道:“谁又能真正勘破命运呢,我们不过是挡在洪流前的一粒沙子,努力要庇护身后无忧无虑的虫儿们。这次行动匆忙,若能成还好,若不能成,便先一步前往神界。”

    阿冉为他们的悲观动容,“真的这样绝望?”

    “你说的很对,我们也不过是在人间挣扎的一员罢了,而那个人,是活在人间的半神!”

    叮铃!!!

    叮铃!!!

    “什么声音?”阿冉问道。

    清脆的铃铛声把沉眠的空气扰动得欢呼雀跃起来,魔能就像一锅热腾腾的奶酪浓汤,呼隆隆,咕嘟嘟,炸开气泡,喋喋不休,世界的色彩重新回归,阿冉看到了那些赛伊克教徒穿着明黄的袍子,袖口衣领还有红色的纹饰,那一层澄澈的清光还在,时间已经停滞,但一切都大为不同了!

    “命运的铃铛声,不会错了。”

    萨塔尔的破口里又飞进来一个人,穿着白色的袍子,丑恶的脸上还有斑驳的血痕,手里举着一顶硕大的铜伞,十一个铃铛轻轻摇晃。

    那人扫视一圈,面相威严肃重,三只眼眸就像志怪故事里的邪神,他看到黑虫社众人,皱皱眉,又看到阿冉,点点头,随后望向赛伊克教徒们,咧嘴。

    阿冉认出了他,约纳斯的养父,冬堡美食家!

    “就是你们,要伤我家的小孩?”

第三百六十章 错过就是错过

    鹿正康把瑟拉娜收入净土,他在空中疾飞,流云追不上他,过了一会儿,一个锥形的气团在他身后爆破,他突破了音障,耳边世界呼呼的风声安静下来。

    就是这么一瞬间,在他突破音障的一瞬间,巨大的压力作用在飞行力场上,让他的精神倍感沉重,以至于使得他产生的短暂的黑视,他在一片空无的昏沉黑暗里,看到了清澈的亮光,一条灿金色的巨龙在狂嗥不止,那是约纳斯。

    鹿正康陡然明白过来,自己错过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时间片段。

    他得回去,至少不能再让时间继续流逝了。

    时间是龙神的领域,二者的关系就像迪德拉大君与们的湮灭领域一样,时间是本体,龙神是神格。

    阿卡的级别是在第二层元灵区,因陀罗网,而鹿正康现在只能抵达第三层意志区。

    时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现在去萨塔尔,鹿正康只会扑空,别说是约纳斯,连马格努斯之眼都不能取得。他需要进行一次龙破才能回到那个时间段。

    他明白了这一点,但却不甘心,去了一趟萨塔尔,果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里本是一座被深厚冰层覆盖的高山,而今成了一个谷底幽涧,偌大的萨塔尔地窟已然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剩下。

    鹿正康去往冬堡学院,这里只剩下几位学员和那个图书管理员,问他们其他人去了哪儿,他们说从没有那些人。

    没有阿冉,没有约纳斯,没有托夫迪尔等等。

    冬堡里的人都说没见过约纳斯,那个男孩。连迪洛也说不曾见过他。

    鹿正康去找到约纳斯的母亲,那个女人正在蓝宫里当值,她说自己没有生过儿子,只有一个早夭的女儿。

    好极了。

    那些人都被困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片段里了!

    鹿正康在独孤城的街道上茫然游走,突然,他看到了一座巨大的风车。

    瑟拉娜曾说过,她想看看独孤城的风车。

    于是鹿正康把她从净土拉出来,她很开心,大大地赞叹了一番。

    “这正是我一直以来想看到的,虽然……它比我想象里的要小一些,哦,你怎么了?”

    鹿正康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没事啊。”

    “你不开心。”瑟拉娜叹着气,“脸上的血都没擦干净,你这样一个注重礼节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些,你有心事。”

    女人取出一块柔软的丝绸手帕这是用调音术修改的物质,原本是麻布沾了点伏特加,给鹿正康擦拭脸庞,“血这种东西,用酒去擦,会更干净些。”她轻轻说着,呵出气,她的口气既不臭,也没什么香味,可比起曾经那股吸血鬼的沉郁的花香来得更亲切,因为现在的她是凡人,不会用利齿里的毒药迷倒受害者。

    酒精挥发地很快,瑟拉娜每说一个词,吐一口气,那股微风就扑在鹿正康的脸颊上,让酒精迅速地蒸发,带走他的热量。

    “瑟拉娜,你知道约纳斯吗?”

    “当然,你的养子,他怎么了?”

    鹿正康大大地出了一口气,“你记得他,他被困在过去的时间里了。”

    “那你该想办法去救救他。”

    “是的,是的,我正在想办法。”

    他们正说着话,一个脏兮兮的精灵老头走了过来,“求求你们,帮帮我们吧,主人的生命之火在黯淡,没了他,我们的生命都是黑白的,毫无意义了!”

    瑟拉娜回头一看,顿时愣了,“你是……木精灵?不对,眼睛是暗精灵,这皮肤又像是高精灵?等等,我混乱了,你究竟是谁?”

    这是一个非常罕见的精灵老头,作为长寿种,人们极少看到衰老的精灵,而出现在鹿正康二人面前的明显是一个乞丐,离群的他似乎没了活下去的盼头,目光哀伤,脸庞不自然地抽搐着,“我是德文英,你们快帮帮可怜的德文英吧,主人离开太久了!”

    鹿正康:“你主人是哪位?”

    “,你不能知道,我不能说,哦!”德文英陷入了深沉的谵妄,一瞬间脸颊抽搐得愈发严重,涎水从嘴角流出来,头上的毡帽在晃动,就像里面藏了什么东西似的。那畸形的样貌让瑟拉娜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鹿正康宽慰他,“慢慢来,你说说,我能在哪儿找到?”

    “上一次……”精灵老头哆哆嗦嗦,“见到在蓝宫会客,不是领主!领主这等凡俗怎么配见到伟大的主人,是在佩拉吉奥斯侧厅,嘿,你带着这个,”德文英从腰间的口袋掏出一根陈旧的焦黄色髋骨,“拿着它你才能见到主人,快些吧,求求你,主人的帝国在陷入混乱!”这个人颠三倒四地把话说完,突然发足狂奔,远远逃开了。

    瑟拉娜:“别理会这种疯子了!”

    鹿正康:“不,恰恰相反,我正需要见一见这位疯子的疯主人。”

    “你知道他口中的主人是谁?”

    “当然,当然是那位著名的疯神,谢尔格拉!”

    谢尔格拉,所有魔神中名列前茅的强大者,甚至是最强者,戏弄过许多魔神,包括海尔辛和玛拉凯斯。先代精灵史书认为,他的诞生与洛克汗被剥夺神性有很大关系。据说当初洛克汗的心脏压在红山之下,身体化为双月,精神随着心脏被挖出而迸发出蕴含创世之念在内的想象力之火花,也就是疯狂的谢尔格拉。

    这位神长期受困于秩序与疯狂的轮回之中,的另一个神格是基加拉格,象征一成不变的永恒秩序(具体表现为将一切转化成同质的固态灰晶),每一纪元结束时基加拉格将带领秩序军团开始冰封一切的灰色远征(gerymatch)行军,并在行军结束,占领自己的湮灭领域战栗孤岛后,再度化为疯狂,重新以谢尔格拉的形态散播混乱,如此周而复始下去。

    为打破这个循环的,是上古卷轴4的主角,赛罗迪尔冠军,末代皇帝马丁赛普汀的好友,他帮助谢尔格拉打败了基加拉格,成为了新一代疯神。

    “我想要知道一个东西的下落,谢尔格拉或许有相关的线索。”鹿正康如是说。

第三百六十一章 邪神的呼唤

    衣着光鲜,风度翩翩的鹿正康与瑟拉娜联袂进入蓝色宫殿。

    这座古老的城堡给人以哥特教堂的宏大感觉,不同于外表和它本身的名字,其内部的装修色调其实是黑白色的,在时间侵蚀下,白色的石灰岩微微发黄,表面充满褶皱与细小的裂纹,而青黑色的辉绿玢岩倒是风采依旧,只是被磨砺得更加光滑油润。

    他们要去的侧厅在右手边,穿过走廊来到中心大厅,这里朝上仰望,有一个漂亮的透光拱顶,领主的宝座在二楼,顺着扶梯可以抵达。卫兵询问他的来意,鹿正康便说要去侧厅,听到这句话,士兵很生气,“先生,女士,请不要想象那些无所谓的流言,蓝色宫殿是非常安全,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在至高王的荣光下,不会有什么神神鬼鬼的事情出现的!”

    “呵,说这话的时候,你自己也不信吧?”

    卫兵语塞了。

    “你有钥匙吗?我想去一探究竟。”鹿正康沉声说道。

    “我没,我知道谁有,请稍等,朋友。”卫兵瑟缩了一下,去寻到一个女仆,回来时带了一把钥匙。

    “多谢。”

    鹿正康对他微微点头,卫兵颇有些受宠若惊。

    瑟拉娜哇哦一声,“你真的很有魅力。”

    “过奖。”

    鹿正康点点头,当然,假如你每句话都有大师级幻术的效果,你也可以成为万人迷的。

    佩拉吉奥斯侧厅,入口是一扇窄小的红木门,开门入内,里面竟然是有光的,烛台还亮着,可这里一副脏乱的模样,蛛网遍布墙壁,桌椅倾翻侧倒,盆栽枯萎,枝干如尸鬼的手臂一样朝来者曲伸。

    瑟拉娜捂着鼻子,“好大的灰尘味,我打赌这地方都有三年没人打扫了。”

    “或许不止呢。”

    鹿正康与她四处漫游,朝二楼走去。穿过一张张蛛网,不断深入,鹿正康突然被手心攥着的那块髋骨烫了一下。

    瑟拉娜大叫:“嘿……”

    鹿正康听不分明了,下一刻他消失在原地,眼瞳剧痛,使得他不得不闭眼,这痛苦来得快,走得也很迅速,再睁开眼时,他来到一片雾蒙蒙的枯松林,这里是一处贫瘠的平原,气温不太冷,林间散落着一些巨石拱门,就像是某些仪式所在地。

    林中空地有一张长桌,堆积丰富的食物酒水,那香气让人垂涎欲滴,一个花里胡哨的骚老头正坐在王座上,向对面的一个金发诺德男人喋喋不休。鹿正康低头看看自己,穿着土气的棉服,蹬着一双羊皮靴子,顶上戴着海象皮帽子,这样的装扮虽然在他看来非常村味,可在泰姆瑞尔已经算是贵族范儿的了。

    不过他身上携带的东西,包括铜伞,都不见了,净土也没有反应,这些他明白自己是离开了现实,来到了梦境中。

    骚老头站起来热情地招呼诺德客人,“再来点儿茶水?佩里我的亲亲?”他身材瘦削,仿佛一个被岁月掏空的老家伙,一对眼珠呈现浑浊的灰白色,像是瞎了,但目光炯炯,齐肩短发和下颔的胡须花白,打理地挺精致,衣服很古怪,左半边红,右半边紫,梭形花纹如眼瞳一样遍布,看着像宫廷里的弄臣小丑的戏服。

    诺德客人叹气,他有一头潇洒的金发,不过乱糟糟的,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可气色灰白,眼带厚重,黑眼圈也很明显,说话有气无力,“算了,我喝了不舒服啊,而且还得忙事儿,那帮唱反调的,耍宝的,诽谤的,我得处理好,我的刽子手已经三天没睡觉咯。”

    鹿正康走过去,来到桌边,骚老头的王座单独占了一边,而另一边放着三张椅子,桌上也有三份餐具,看着就不像是招待某一个人的。

    骚老头看到来客,呜哇大叫起来,“哈哈哈,哼哼呵呵,欢迎欢迎。”他对鹿正康满脸堆笑,扭头又冲诺德男人吼叫道,“嘿,你可以先去歇一歇啊!”男人被一道紫色的漩涡带走,消失不见。

    鹿正康问道,“你似乎认识我?”

    那骚老头正是疯神谢尔格拉,说话容易激动,一激动,就会发出沙哑刺耳的声音,而平静时说话声其实是温和醇厚的。

    “我认不认识你?咦,你不妨先猜猜我是谁?哈,我打包票你肯定猜不……”

    鹿正康:“谢尔格拉。”

    “嘎?!”疯神洋洋自得的话语被打断,生气了,“哦!好好好,来了一个狠角色,一个硬茬子,呵,当我会怕吗?我绝不会,你想挑战我?那我接受了!”

    鹿正康:“我没这么说过。”

    “什么!!!”张大嘴巴灰白的嘴唇猛地扩张起来,似乎能毫不费力地吞下一头牛就像喇叭似的,“你再说一遍!说要挑战我!”

    鹿正康:“要挑战我。”

    “怕怕!好吧,我挑战你,好吧好吧!”疯神古里古怪地笑着,“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必管可怜的佩拉吉奥斯三世皇帝啦,咱们换个地方,马上,等我收拾一下必备的物品就好。”

    鹿正康:“别告诉我你想去我的脑子里。”

    “喔哦!不愧是你!哦,等我,嗯,我看看,衣服,带了,胡子,带了,行李……等等,我行李呢?那么大一个,就放在那儿的!”说着,一挥手,一道湮灭之门在空地上展开,那个精灵老头德文英从中走出。

    “主人,是您,您终于肯回去了吗?”

    谢尔格拉狂怒,“谁说的!我不会去,我不想去应付基加拉格那堆臭屎,我这不过是去人生的下一个景点,仅此而已!”他一指德文英就把他变成一个棕色的小皮箱,走过去拎在手上,踌躇满志的样子,就像一个终于迎来假期的苦命打工仔准备去新环境大开眼界大饱眼福似的。

    鹿正康叹气,“你还没问我同不同意。”

    “嗯?你在对我说话?你认真的?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意!不过,嘿,”谢尔格拉突然做出翩翩君子的模样,“我很有礼貌的,请问您能邀请我去汝之大脑一行吗?”

    “我要知道纳米迪安的下落。”

    “可以!痛快,我答应了!哈,告诉你在哪儿,不过得让我先想想……”谢尔格拉用一只手比划出八字形,细长的手指挤到嘴唇上,扒开两边的嘴角,眼睛凸暴,脸色非常不自然,仿佛是在狂笑,又宛如暴毙病逝者的挣扎。

    鹿正康皱皱眉,他看着这张脸,脑子里就出现了各种幻觉,熟悉的体验。高等存在的信息冲击低等存在的思维导致信息溢出了。

    谢尔格拉的音乐,是死亡金属,疯狂的摇滚,然而在某一瞬间会突然打上休止符,在一片蜂鸣的余韵里,那张作怪的脸越来越清晰。

    恍惚间,鹿正康听到有一个沙哑的嗓子在大叫:“是谁住在深海的大菠萝里?海绵宝宝!”

第三百六十二章 瓦巴杰克的混乱故事开始

    鹿正康与谢尔格拉站在黑暗的房间那更加黑暗的角落里。

    室外有明亮的车灯白光飞来,从门上的两个玻璃小窗里投射进来,在刷成灰白色的水门汀墙上打出梯形的光斑,移动着,从大到小,消失。

    屋外不远处就是一条公路,很繁忙,哪怕是夜间也有许多来往的车,尤其是一些驶往市区的重型车辆,它们动静巨大,呼啸往来,房屋都会隐隐颤抖。

    江南的冬天冷得真实,室内外温差不过一度,男孩却睡得很香,他躺在舒适的被窝里,厚厚的棉被,红色的被罩上绣着鸳鸯戏水,这是父母结婚时候置办的物什,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床和被窝之间就像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他躲在里面,露出一颗脑袋面对外界的空气,很安全。可以无视寒冷与噪音。

    谢尔格拉深吸一口气,慢慢叹出,这个动作鹿正康也常做,不过他往往是在疲累时这样叹气,而却是嗅到了一顿美餐。

    “喔哦!太让人惊喜了,异界的来客朋友,啊,你很镇定,这是对的,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不是吗?就是一个小小的……”伸出食指与拇指,比划了一个缝隙,“诡计,不不不,别这么说,我会难过的!是玩笑,玩笑而已,总板着脸作什么?像我似的,多笑笑!”谢尔格拉两边的嘴角裂开口,鲜血流淌像泪水,脸色如粉浆一样骨白,这样放肆的笑着,房间里安睡的男孩微微皱眉,像是做着噩梦。

    鹿正康没有气愤,他只是看着谢尔格拉的表演。

    “接下来,观众有了,还需要表演者,猜猜会是谁?我们俩的哪一个?还是一起?”兴奋地搓着手,刷拉刷拉响。

    “不想猜。”

    “放弃了!好,好吧,那我只好公布答案当当!”谢尔格拉一挥手,一道湮灭之门出现,随即消失,原地留下一个穿着金色晚礼服,披着紫貂皮大衣的女人,正是瑟拉娜。

    她似乎是看不到鹿正康,只是质问谢尔格拉,“我在哪儿?白山是不是被你绑架了?”

    “嘘嘘嘘……别激动,可爱的女士,您的美丽好像是仲夏夜的流星划过明镜般的湖水,既然如此,让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我听不出你这句话前后的关系,不过嘴挺甜的,现在把我爱人交出来,不然我可得用冰锥给你的屁股开开眼儿了!”瑟拉娜难得遇到一个槽点如此密集的人物,甚至有些想和疯神多拌嘴几句。

    “嗷!!!”疯神突然暴跳如雷,“住口,下贱的凡人,你以为站在你面前的是谁?是伟大的谢尔格拉,疯神,那个疯神!你再对我不敬,我就要把你的皮肉都掀开来,内脏放到太阳下暴晒!”

    瑟拉娜顿时震骇,“难怪……”

    谢尔格拉的怒目是切切实实的混乱嗔愚,口水四溅,灰沉沉的眼珠里全是血丝。不说别的,就这表情本身就杀伤力十足,瞪着瑟拉娜看了一会儿,直到被鹿正康踢了踢屁股,陡然像是被按了什么开关一样,扑哧笑起来,“欧唷,你的小男朋友威胁我不要吓你,切,没劲儿呐!”

    瑟拉娜措辞谨慎起来,“伟大的疯神谢尔格拉,请问你如何能把我的爱人还给我呢?”

    “简单,简单,你先猜猜自己在哪儿。”

    瑟拉娜扭头打量四周,屋子里堆积着一些老旧的木家具,木板拼接,并不是上档次的东西,房间本身并不宽敞,床、衣柜、书桌、床头柜、椅子,刚好是五件,一只手数的过来。

    床上的男孩微微翻滚,有些不安分。

    “这里是你爱人的思想,你在他的脑子里!只要你能把这个小孩儿叫醒,他就能回来,可你现在没有了施法能力,哈哈,你猜猜看,该怎么做才好?”谢尔格拉吸溜着嘴角的血和涎水。

    “请您给予启示吧。”瑟拉娜发现自己果然无法感应到魔能,周围是一片魔法荒漠。

    “当然……是瓦巴杰克!!!”疯神打开小小的皮箱,猛地抽出一根三英尺长的灰铁棍,直溜溜的,顶端是一个张开嘴大笑的双面头像,看模样正是抽象化的谢尔格拉之容,头顶有一个小圆坑,而大大的嘴被夸张化处理,都通透了,留出一个不小的孔洞来。

    这是疯神的魔神器,激发其中的能量,会从法杖一端射出红色光团,被击中的物体或生物会出现不同情况的异变。

    瑟拉娜接过法杖,正想再问什么,却见疯神后退一步,没入房间的阴影里。

    室内只留下往来不息的车声,悠远。

    瑟拉娜激活法杖,将光团击打在熟睡的男孩身上。

    嘭的一下。

    在一片红光里,男孩变成了一个鹿头标本。

    瑟拉娜慌了神,接连用法杖去对鹿头施法,然而没有半点作用了。

    她略略茫然,此时,天亮了。

    门打开,一个穿围裙的中年妇女打开门走进了,坐在床边轻轻推那个鹿头,“康康啊,起床啦,要迟到了。”

    鹿头没有任何动静。

    妇女叹着气,“再睡两分钟,不起的话,我就把你拖起来了!”

    她出门去,没有把门带上,清晨的光线既不明亮,也不干净,瑟拉娜走到门外,这里是阳台走廊,右手边有楼梯到一楼,栏杆是铁制的,刷着绿漆,不过已经剥蚀掉许多,露出锈迹斑斑的铁管。

    远处是低矮的山脉,太阳还在东面山的背后,才露头一点点。天上的云很厚重,以至于西面和南面的天空阴沉沉,灰暗无比,夜色浓郁得化不开,东面的山岚被霞光染透,金灿灿,气象万千的样子,蓝天其实不甚蓝,可也很漂亮,晨星在静静明耀。

    这里,就是鹿正康的童年记忆。

    楼下有厨灶忙碌的声响,炊烟里有食物的香气飘出,瑟拉娜不知道,以为会是佳肴,但其实只是昨夜的剩菜放进锅里烫一烫罢了。

    门前是一条小巷,一个骑三轮车的白衫老头驶过,嘴里叫唤着,“卖煤气嘞”声音拉得很长,瑟拉娜听不懂,可不妨碍她有些小小地喜欢这叫卖声。

    妇女从厨房又杀回男孩的卧室,她果真是把鹿头拖了出来,拎着鹿角往楼下走,还埋怨男孩这么大的男子汉还赖床。

    瑟拉娜饶有兴致地跟下去,她知道自己没有搞砸,且看看接下来的故事会是什么样吧!

第三百六十三章 加速的记忆

    妇女带着鹿头来到一张脏兮兮的老旧绿漆木板长方餐桌,桌面开裂,一条条木板的缝隙都被腐蚀得斑斑驳驳,堆积了一些污垢,不过总的来说,被主妇用那块桌角上的黑抹布擦得还算干净,至少没有菜汤的汁水留在案上。

    三份碗筷,坐在主位的是一个疲惫的穿蓝色工装的男人,他方从屋旁的菜畦回来,住在城郊的人家,可能没有自己的小庭院,但一定是有小菜园子的,哪怕实在找不到可用于耕作的田地,也会放一些盆栽。

    现在天蒙蒙亮,屋里没有开灯,天花板上是一层被油烟熏得发黄发黑的腻子,积灰的白炽灯在西墙的中段,东墙上是东方红海报,还挂着破烂的牛年日历和一个小电子钟,北墙靠着一个木制橱柜,还有一扇通向厨房的小门。

    男人在唏哩呼噜地吃着一碗汤泡饭,就一点冻成块儿的隔夜鱼汤,很满足了。

    妇女把鹿头往桌上一搁,凸出的吻几乎要戳在宽大的白瓷饭碗里。

    “快吃。要来不及了。”

    当那鹿头放在餐桌上的一瞬间,瑟拉娜恍惚是觉得一切在加速,两个大人匆匆忙忙地刨食,还不忘聊几句闲天。

    “该找工作了……下岗这半年了都……”妇女絮絮叨叨。

    “三叔家缺人,说是要跑东北那块儿,大兴安岭砍树要人。”男人略略停顿,碗空了,他把碗递给女人,妇女去盛一碗饱饱的汤饭给他。

    “你千万别去。北面说是不太平。”

    “我也不想去,说是冻死过人……往南去,个体户发展好些……”

    鹿头一对乌溜溜的眸子倒映着这样的景象,熹微的天光在一切物体上反光,油乎乎,喑哑哑,暗戳戳,都是如此,色彩不重要,重要的是光与影,这些能在鹿的眼中真实反映出来。

    瑟拉娜略感迷惘,她看到妇女生气地让男孩多吃点,鹿头没有动静,于是妇女就把碗接过来,往它的嘴里扒拉,米粒与汤汁淅淅地漏出去,男人也温声让孩子吃饱,不然没力气学习的。

    早餐匆匆就结束了,女人从杂物间把自行车拖出来,把鹿头和一个布书包固定在后座隔板上,同男人告别,随后跨上车,在车轴吱呦呦的叫唤里,出门。

    瑟拉娜小跑着跟着这个骑单车的妇女,她穿过小巷,同几位熟人打招呼,充得饱满的轮胎压过水门汀的公路,忽悠悠,她拨弄车铃,叮叮作响。

    瑟拉娜本以为跟上这种简陋东西是简单的,可其实不简单,妇女看着有些衰颓,可身材健康,在巷子里还好,阻路的多,骑不得多快,一上宽敞大路,猛地就加速了,越来越快,迎着晨曦的光,经过一座座山脚,瑟拉娜抿着嘴追了半小时,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

    妇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停了车,在马路边上,她转身问鹿头,“要不要嘘嘘啊?”

    鹿头不答,女人还是抱着它下车,到灌木丛里放好,嘱咐他快些。

    瑟拉娜感慨,“救了命了。”她现在只是平凡人,还得扛着重重的瓦巴杰克,哪有能力与轮子竞速。

    妇女带着鹿头回来了,瑟拉娜讨个巧,自己坐到后座去,把鹿头抱在怀里,书包压在屁股下,妇女嘀咕了一句,怎么变重了,随后继续骑车。

    山川河流,草木芳华,在冬天的江南是静谧而矜持的,月前的霜,现在还能在一些地方看到,尤其是一些房屋顶,瓦片缝隙里。世界除了松竹的绿,灌木的黄,雪的白,便再没什么惊喜,人世的混彩其实只是被自然所吞没的小小孤岛。

    妇女骑单车,载着瑟拉娜与鹿正康,到了孤岛里。

    人类的造物,硬化的地表,高低起伏的建筑,奔流的车辆与行人,弥散的香味与臭气,其实城市也是自然,不过是生物的种类不一样。树木变成钢筋水泥,灌木变成摊贩市场,流水变成一群群实物,花草香气与腐臭恶气也被分别取代。

    妇女来到一座小学门前,停了车,让鹿头自己去上课,瑟拉娜抱着它,走进校门。

    门里是一个不大的操场,东面被树木阻挡,西面是几栋楼,瑟拉娜回头,女人在冲她挥挥手,然后骑车转身,没入城市的河流中,看不见了。

    一个小男孩走过来,仰视着鹿头,“鹿正康,你又让你妈送你了。”

    瑟拉娜没有说话,小男孩就自顾自嘟囔,不时吸吸鼻子,用裤兜里的一块绣花手绢抹脸。有了小男孩的指引,瑟拉娜顺利带着鹿头进入教室,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于是一整天就愣愣的看着黑板,老师们来了又走,黑板满了又擦,孩子们在座椅上发抖,握着笔的手冻麻了,就塞到大腿间捂一会儿,抽出手来继续书写。

    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中午,老师摸着瘪瘪的肚子出门去,小孩都打开饭盒子开始吃用餐,那动作齐刷刷的。

    瑟拉娜也打开书包,里面确实也有一个白铁饭盒,看起来坑坑洼洼有点丑,打开后,是一团冷的糯米饭,里面有咸菜的馅儿,倒是用油炒过,她吃着很香。

    饭团吃了一半,她意识到鹿头没有吃,她把这个脑袋搁在书桌上,现在挖一勺饭凑到鹿头嘴边,鹿头没有动静,早上的汤饭粒还粘在毛发缝隙里,瑟拉娜替它清理干净。

    后来她就自己把饭团全部吃了。

    妇女的手艺很不错啊。

    瑟拉娜美滋滋的,周围时间流逝地很快,马上就到了放学时间,铃声一响,老师们涌进来布置作业,叽叽喳喳,像一群老麻雀。

    班长是个小女孩,她领着卫生委员走到瑟拉娜这边,对桌上的鹿头严肃说道:“今天你要值日,倒垃圾桶。”

    瑟拉娜眨着眼,把鹿头举起来,班长和卫生委员的目光跟着它移动而移动,转一圈,转两圈。

    “你快点,等他们把地扫好就去,我留下来检查一遍。”班长最后吩咐了一句,颠颠跑开去叮嘱其他的值日生。

    瑟拉娜把鹿头揣在布书包里,自己再挎着包,拎着大垃圾桶出门。

    一天过去,妇女带瑟拉娜回家。

    夜晚,她躺在那张床上,她毕竟是个成年的女子,对男孩来说够大的被窝,对她来说,其实有些逼仄,她就侧身蜷体,把鹿头放在枕边。

    今天开始,她替代了鹿正康。

    一觉醒来,眼前却不是那个熟悉的房间,一个闹钟把她唤醒,瑟拉娜睁开眼,看到了闹钟,这铁玩意儿,顶着两个铃铛,发出连绵清脆的噪音。

    室外已经春暖花开,门被打开,外面不再是阳台,而是一个客厅,地面铺着木板,桌上摆着饭菜,一副小康之家的模样。

    妇女穿得时髦许多,照例是让鹿正康多睡两分钟,不过瑟拉娜没有困意,披上外套就下了床。

    这一觉也不知是睡了多久,眼前时过境迁,瑟拉娜颇为迷茫。

    主位上的男人穿着西服,笑眯眯的样子,再不是吃剩饭剩菜,而是从早餐铺子买来的好吃点心,云吞和生煎小笼包,香气扑鼻。

    妇女与男人没什么好脸色,一顿饭,吃得沉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饭后,男人开着一辆四方方的老式轿车载瑟拉娜去学校。

    中途,他问了一句,“你想跟爸爸,还是妈妈?”

第三百六十四章 情敌,婆媳

    瑟拉娜不太喜欢这个男人,他的气质很浮躁,同样是坐车上学,妇女骑单车的日子还在昨天,那时候的感觉她记得清清楚楚,小风吹吹,撩动额头的发丝,看着天色慢悠悠变亮,什么都好,屁股下的书包虽然很硌,不过里面装着的午饭很好吃。

    现在她坐在这奇怪的车子里,坐垫又软又舒服,还有一股空气清新剂的青柠味道,车在街道上龟移,沉闷而没有一点风,黑色的新书包放在一边,肚子鼓鼓的,就像乘客一样倚靠在座位上,男人从后视镜处看她手上的鹿头,鹿头的眼睛晦暗无光。

    瑟拉娜扭头看向车外的世界,她不由得再次感慨时过境迁,城市这座森林繁茂了好多,高大树木愈发多了起来,一切也都向着规矩与秩序狂奔,有别于野趣的另一种美感凸显出来,只不过,活在其中的动物们,愈发躁乱起来,让瑟拉娜不太喜欢。

    学校到了,是高中,瑟拉娜拎着鹿头和书包下车,走进校门,里面是一条林荫走道,两侧的樟树郁郁葱葱,落叶在树下堆积。她回头,看到车里的男人举着一个黑盒子在畅谈,目光匆匆朝鹿头一瞥,挥了挥手,随后升起车窗,离开。

    一个大男孩走过来,对瑟拉娜手上的鹿头打招呼,“鹿正康,作业写了没,给我抄一下。”他是昨天那个小孩儿,看来很有缘。

    瑟拉娜见对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书包,也便把书包递给他,对方笑眯眯地捞过来打开一看,惊呼:“你他娘的也没写啊,怕不是打算现在去教室抄学委的……哦,就写了个数学啊,语文,空的,靠,英语你也不写,这么好的英语你白瞎了。”

    一切都像是昨日重现,大男孩领着瑟拉娜去往教室,他们俩是同桌。

    早自习时间,同学们大多在偷偷吃早饭,还有偷偷抄作业的,甚或有边吃早饭边抄作业的,以至于读书声很小,只有窗外浮现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时,大家才举起课本高声朗诵,还得小心不把嘴里的饭粒喷出来。

    这些都和瑟拉娜无关,她坐在教室里,到中午时,她以为能像昨天一样,从书包里取出饭盒吃一顿美美的咸菜饭团,不过书包里只有书,她把包都倒空了,也没找到那个丑丑的白铁盒子,这让她疑心是早上那小子翻书时把饭盒顺走了。

    直到所有人都出门离去,她才意识到,吃饭地点有变化。等她匆匆顺着人潮涌入食堂,里面已经有水泄不通的架势。

    偌大的食堂没有电灯,全凭天光带来微弱的视野,很多地方还黑漆漆的,于是在黑暗里传来,秃噜秃噜,叽叽喳喳的动静,仿佛藏了一个春天在食堂的角落里,小动物们活力四射。

    瑟拉娜望着打菜窗口前的长龙发呆,最终是同桌的大男孩分了她一个包子,准确说,是给鹿头一个包子。

    看起来,鹿正康的人缘倒是不错。她啃着油汪汪的大肉包,皮虽然冷,但馅儿是热乎的。

    回到教室,里面只有二三人,他们的座位都比较靠前,按照某种心照不宣的规律,他们也的确是比较喜欢学习的。

    瑟拉娜在座位上发愣,以为能很快就到下午,不过没有,一个穿白衬衫,灰长裤的女孩走到桌边,偷偷递给他一个小盒子,里面装了一些糕点。

    正好有些饿的瑟拉娜大快朵颐,女孩却坐在同桌的位置上,把漂亮的马尾辫放在桌上,就这样侧着脑袋对鹿头轻轻说话。

    瑟拉娜吃完糕点,看着女孩,她的眼睛很亮,睫毛长长,微微眯着眼睛,仿佛小猫儿打盹,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所以说,这个小姑娘和白山是什么关系?

    同桌回来后,很老实地给小姑娘望风,直到上课铃响起,二人才各自归位。

    瑟拉娜听到有许多窃窃私语,这时候的鹿头,眼睛反射中午的光线,亮堂堂。

    下午的铃声响了,瑟拉娜提起鹿头出门离开,但其实还有晚自习,她把鹿头揣在空包里,越过门卫,径直离开。

    人在树林里很难看到落日的景象,在城市里也是一样,尤其是地平线上无数的山,它们会提前把太阳遮住,也至于让人无法目睹火球坠入世界彼岸的场景。

    穿着金色晚礼服,披着紫貂大衣,盛装如宫柳的瑟拉娜在偌大的城市瞎逛。霓虹灯闪烁也不如她的姿态炫目,车流的无尽灯光从她身旁淌过,没有任何惊诧的注视,她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揣着一个被世界遗忘的鹿头。

    她不知道回家的路在哪儿,早上坐车时,七拐八绕,在雷同的建筑前兜圈,就像是走迷宫。倒是通向近郊的路还在,还熟悉,她沿着路走,天色越来越暗。

    到家了,到了曾经的家。

    门竟然开着,里面走出一个妇女,衣着简朴,披着围裙,正是鹿正康的母亲。

    妇女左右张望,似乎是心神不宁。瑟拉娜连忙把鹿头从书包里掏出来,妇女与鹿头对视,呆了,差不多三四秒,妇女小跑过来抱住瑟拉娜。

    瑟拉娜僵住。

    她感受着她无声的哭泣,她把泪水滴落在她的肩膀。

    瑟拉娜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搂住妇女。

    “来了,来了就好了,吃饭,吃饭。”

    妇女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找到这儿来,她的餐桌很简单,两菜一汤,有一道还是中午剩下的,看到这张脏兮兮的绿漆木板长方桌,瑟拉娜有些欢喜,就仿佛在这段汹涌的记忆狂流里找到一块稳定温暖的礁石。

    饭后,妇女为瑟拉娜收拾了卧室。

    “作业带来了吗?”

    瑟拉娜听不懂,把鹿头往书桌上一放,自顾自钻进被窝。

    妇女继续唠叨,“作业还是要写的,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今天就算了,明天你还是去你爸爸那里……妈妈这里很穷的,你别跟着我了。”

    瑟拉娜侧着脑袋,妇女倚在门框上,鹿头在书桌上,台灯的光冷而亮,这场面很单调,她又把头扭向另一边,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个窗户,暗蓝的晚暮伴着微风吹动窗帘,一次次映入眼帘。

    不知多久,妇女离开,关门,瑟拉娜去把书桌上的台灯关了,再把鹿头接到被窝里,就像曾经那样。

    屋外的公路上,车流飞驰。

    晚安。

第三百六十五章 轨道人生

    瑟拉娜没有睡好,半夜的时候,她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妇女和男人在屋外争执,混乱的话语就像疾风骤雨,她本来就听不懂,索性就不听,然而就算不听,不理会,她也再没能睡着。

    她在思考如何能把鹿正康叫醒,心想着:梦境和记忆肯定是有局限性的,只要自己做出一些超常规的事情,就能让梦境崩溃,毕竟没发生过的事情总是需要更多注意力去处理,只要积少成多,慢慢的,鹿正康就会因为思维活跃而清醒过来。

    看见这样一条有可能的走得通的路,瑟拉娜的心情好了许多,她当即起床,从窗户跳出去,在夜晚的城郊漫步。

    过了一会儿,天要亮了,瑟拉娜回头看到炊烟从家的方向升起,于是偷偷跑回卧室,拎起鹿头,下楼,到厨房,倚着门框,在这个角度能看到妇女在厨灶前忙碌的背影,还有她的衰老,不过,不能用衰老去形容这种状态,她只是颓唐,那骑单车能让曾经的吸血鬼奔命也追不上的健硕身体,再也不那么精力旺盛。

    火光映着她面部细细的褶皱,表皮松弛油润,就像盖在木柴堆上的白麻苫布一样,单看这体肤,没由来就叫人觉得愁苦,好在妇女转过头来时,瑟拉娜见到她的眼睛是亮亮的,她非但不愁苦,反倒有种解脱的舒畅。

    瑟拉娜心想,这样的结局也不错了,男人变心,女人绝情,从来都是这样。

    黑漆的铁皮大门被人敲动,当当当,声音很响亮,妇女皱起眉,把灶火关闭,匆匆去开门。

    瑟拉娜以为是那个男人又来了,也追出去,结果,门开后,显露出另一个男人的样貌,穿着灰色工装,他笑得憨厚又纯良,妇女的表情却变得真正愁苦起来,她摇摇头,想把门关拢,灰衣的男人想阻拦,他们就凭着一扇门,互相角力,用各自的眼神来进行无声的交流。

    妇女用了很大力气,额头汗涔涔留下,灰衣的男人气喘如牛,他只抵住门,没有真正用力去推,可他的姿态就像是在和江潮搏击的拉纤人似的,小腿颤抖,绷着脸,眼睛瞪得很大,湿漉漉。

    妇女一再摇头,终于把门关拢,锁舌发出卡塔一声,她脱力似的,扶着门板,脊背起伏,当她回过头来时,脸色又正常了,对瑟拉娜挥挥手,说一句,“把饭去盛了。”

    瑟拉娜捧着鹿头往厨房走,心里茫然于这二人的关系,她发现自己还是没有看透婚姻的真相,至少,她猜不出刚才敲门的那个男人是谁。

    这是无声而尴尬的一餐,妇女总是低着头,瑟拉娜又一次试着喂鹿头吃些东西,它还是没有反应。

    饭后,妇女递给瑟拉娜两块硬币,叫她去坐十九路公交车上学,反复叮嘱要好好学习,末了,她说了一句,“别回来,找你爸爸去吧。”

    瑟拉娜没听懂,她照例把鹿头揣在包里,出门,沿着路走,她看到那个灰衣男人在一个巷口徘徊,他也看到了瑟拉娜,冲她挤出温和敦实的笑容,不知为何,瑟拉娜有些怕这个表情,她皱皱眉,没有回礼,小跑几步,出了巷子。

    沿着公路走了一会儿,瑟拉娜看到有些大车子会在路边停靠,让行人出入,她知晓这肯定是公共代步工具,于是也很自然得上了车。

    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眼前的世界隔着一层透明的障壁,就像是在看画一样,远山,田野,路,行人,楼,电线杆,一桩桩,一件件,从远,近了,再远离,越是靠近地平线的,就越能在视线里停留,是这样的,离自己近的东西,反而转瞬即逝。

    瑟拉娜的脑海里总是会泛起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她从来不会想这么多,但此时却不由得陷入了半清醒的凝思,一些关于数学,关于哲学,关于社会生活的东西,如酒缸里的酒糟一样,随着旋转的酒液上浮下沉,在扑鼻的香气里,溶解了形骸。

    她突然清醒过来,车子到站,但不是学校,这里是一个火车站,她的思维还不那么清楚,只是跟着下车的人群走,很被动,她打量四周,这个建筑非常大,但不很高,就像是森林里的蚂蚁窝,凸出地面一个扁平的小丘,无数蚂蚁进进出出。

    好多的人,好多的声音,在这里,你会迷茫的,瑟拉娜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她钻出人群,迎面来了**个青春靓丽的男女,穿得时髦,他们冲瑟拉娜打招呼,带着她一块儿,到检票口前的队伍后站好。

    瑟拉娜故意又离开这群男女,跑去另一个队伍后面站着,她看到前面的人都持着一张红色的纸片,于是翻找自己身上的物什,最后从书包的夹层里找到一个旧旧的皮夹子,里面有一些名片,一些叠好的现金,她想要找的红色车票,还有一张全家福,不过父亲和母亲的部分被撕破,只有鹿正康,还有两个老人。

    瑟拉娜茫然了一下,但那个中年检票员没有茫然,劈手夺下了她手里的票据,用夹子打了一个孔后递还给她。

    人生的旅途若是太陌生,难免有悲痛的嫌疑,踏上一条全新的路,离开旧时的人,瑟拉娜略略有些伤感,她轻轻抚摸书包,鹿头还在,鹿角的轮廓能从外面看出来。

    待她坐上绿皮火车,整个过程都很自然,她也不惶急,只是又把鹿头从包里取出来,放在小小的桌面上,窗外突然有人在叫喊鹿正康的名字,瑟拉娜惊了一下,连忙从车窗探出头,妇女在月台上站着,她的衣物越来越简朴,越来越老气,手里举着一个红色的,印着米老鼠的帆布袋,瑟拉娜去接过来,沉甸甸,很压手。

    妇女似乎还想说什么,火车却缓缓开动,瑟拉娜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妇女追了两步,没有继续追,只是很用力地挥手,示意瑟拉娜缩回去,妇女的脸庞越来越衰朽了,苫布似的枯黄皮肤紧紧贴在肌肉上,不再油润,为什么呢?瑟拉娜猜不到,只是看着妇女那既痛苦又欢愉的神态,发了一会儿愣。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叹出,终于是回到车厢里,窗外一根很近的电线杆呼啸而过,再晚些的话,她的脑袋就得被削下来。

    瑟拉娜没有感到后怕,她就是继续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周围的一切。

    铁路和公路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公路自由些,铁路就束缚一些。看着枕木上两条挨得很近的钢轨,车轮就压在它们上,数条轨道互相交错,复杂的就像一张打结的渔网。

    现在是白天,但已经有些人露出疲容,一节车厢,众生百态,但总的来说,白天时,人们还是要活跃些的,抽烟打牌,齐声歌唱,吃着各类食物。

    瑟拉娜打开帆布袋,里面有衣物,还有食物,尤其是一包茶叶蛋,六枚,还热腾腾的。她一口气吃了三颗,滋味十足。

    到晚上时,困倦欲死的人们大多会睡得七扭八歪,甚至还有躺在脏兮兮的地面上的。

    瑟拉娜没有睡意,她望着窗外的漆黑旷野,夜幕下奔行的火车,就像在海面上的行舟,由一座遍布灯火的孤岛,去往下一座。火车本身留给瑟拉娜的印象某个巨大生物的肠道,空气浑浊好似蒸发的胃液,在黑夜中缓缓行进宛如蚰蜒,而人们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像待消化的石块瓦砾草根泥屑。

    一天一夜又几个小时,目的地到了。

    鹿正康的大学时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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