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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酒与星河     八方圣皇txt下载     八方圣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

    在说出这句话后,关子石并没有着急出手,只是站在原地。

    大军内不乏有冷卿的嫡系心腹,见此情形以为关子石是要就此撒手不管,不由得破口大骂,心下焦急,可骂完之后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把怒火发泄在不远处的柳修杰。

    叶凡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老人身侧,拿出一张风驰符贴在柳修杰身上,沉声道:“老前辈,快走!只要离开此地,返回山庄,你我就算安全了。这支部队群龙无首,军心已然涣散,暂时没了威胁。”

    柳修杰大笑道:“小子,我来殿后!记得不要掉头,直接往右手边撤走,沿着千锋岭山路返回,不然这几千骑兵要真追上来还是挺麻烦的。”

    叶凡点点头,瞥了眼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关子石,脸色复杂,随后深吸一口气,拽着冷卿的脖子,消失在原地。

    柳修杰一路紧随,跟着叶凡的身形离开战场,风驰符在这时发挥了作用,柳修杰的速度骤然比平时快上了几个度,很快便化作了两粒黑点,最终进入到两侧远处的山林中。

    进了山岭树林,便是大局已定,可以松口气了。叶凡看着气息有些紊乱的柳修杰,担忧问道:“老前辈,你这是受了内伤?”

    柳修杰盘腿坐下,笑着摇摇头,“硬抗了那人一拳,是受了点伤,不过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

    关子石不是好杀之人,那几拳明显收了力,只不过是想将老人打退,所以伤势的确不算严重。

    柳修杰感慨道:“传说中天外有仙人,不但能呼风唤雨,更有移山填海之能,一剑便可破开天幕,乃是真正的云中剑仙。”

    随后老人转头笑道:“小子,你与之前那人,应该便是自天外而来的吧。”

    叶凡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缓缓说道:“小子有难言之隐,所以不得已欺骗了老前辈,老前辈千万不要怪我。”

    柳修杰摆了摆手,随口说道:“这有啥的,行走江湖,人生地不熟,哪能对一个刚认识的人交跟交底,无妨无妨。”

    随后他顿了片刻,继续问道:“有些书上记载了你们这些天外人的琐碎言语,说得道之人,能出手焚大泽,提剑斩山岳,微呼一口气便可成生灵,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脚踏蛟龙不过尔尔,是这样吗?”

    叶凡点点头,脱口而出道:“那是九境元婴以上的顶峰仙人才能做到的,都是些很恐怖的大能。”

    柳修杰疑惑问道:“六境以上,不是统一称作仙人境吗?”

    来到圣水秘境的这段日子,叶凡也是从一些古籍史书上知晓了一些事,此方天地在以前茫茫多的岁月里,不乏极少数几个惊才艳艳的天才,尝试破开禁制,飞升外界,只是从来都没有成功过罢了,对于六境以上境界的了解更是不知多少,也难怪柳修杰有此言语。

    叶凡摇摇头,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六境之上还有五个大境界,到第八境才有资格被称为得道仙人,第九境元婴,第十境不朽,然后还有第十一境,如今在我们紫来州大燕王朝,就有一位,天剑宗的宗主柳剑,就在半年前,他横跨一州之地,御剑将大齐整座皇宫都夷为了平地,厉害的不行。”

    柳修杰目瞪口呆,只觉就像在听天书一般。

    叶凡有些紧张,老人的秉性他是知道一些的,外面还有这么多高高在上的仙人存在

    难免会生出无力感,到时候损伤道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好在柳修杰很快便释然,笑道:“坐井观天,真是坐井观天了啊。不过也是应该如此,理当如此!我辈修行者所走大道若只限于六境,那才叫个憋屈!”

    叶凡使劲点头应和着。

    少年心里想着,要是魏成和老前辈有机会能遇见,一定能跟那家伙打得火热。

    无论是魏成还是身边的这位老前辈,在叶凡眼中,都是很了不起,都是值得尊重钦佩的存在。

    叶凡微微皱眉,左手劲力微动,将那位悄悄醒来却不敢睁眼的冷卿,一巴掌又拍晕了过去。

    柳修杰莞尔一笑。

    随后他接着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叶凡反问道:“老前辈一会儿是要返回山庄吗?”

    柳修杰点点头,回道:“那些冷卿的嫡系再如何救主心切,也不可能傻乎乎的杀向池柳山庄,凉州城那面明显有我儿子的谋划,不足为据,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我也要在山庄呆些日子,好跟石腾国朝廷掰扯一下,说个明白。”

    叶凡松了口气,将冷卿放置在柳修杰身旁,轻声道:“既然老前辈这儿没什么事,我也该去处理一下我自己的事了。”

    柳修杰担忧问道:“是之前的那个人?”

    叶凡解释道:“他算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些人在等着我,要是我不去的话会给别人带来很大的麻烦,不过老前辈不用担心,在这里我不会受到生命危险,老前辈就先赶回山庄,等小子把事情处理完,还要请老前辈一顿酒呢。”

    柳修杰如释重负,心情大好,既有心结打开,大难解决的缘故,更是因为结识了一位能托付生死的年轻人,而让他心里升起了一团希望的火。

    老人突然笑道:“叶凡,虽然你我之间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说报酬什么的不免有些伤感情,但一码归一码,如果没有你出手相助,我这条老命乃至整个山庄肯定要栽在冷卿手里,所以等我回了山庄,我会拿出庄子里所有家底作为报答,不算太珍重,除了几把品阶不错的飞剑和仙家钱币之外,也就只有几件不错的灵器,加起来折合成紫云币倒是有个几十枚,别嫌多也别嫌少,这些你必须收下。”

    叶凡想了想,点头道:“老前辈,飞剑灵器就算了,我也用不着,小子只要那些仙家钱币就足够,不用全给我,山庄以后一定都用得到。”

    柳修杰对于叶凡的决定不算意外,可还是忍俊不禁道:“你小子要收也不全收,你这是跟我客气,还是说你小子就是个有钱的土财主?”

    叶凡闻言忍不住叫苦道:“老前辈你可就别打趣我了,我哪是什么土财主,之前为了买下一件宝贝,还欠了我兄弟一屁股债,该怎么还我到现在还犯愁呢。”

    柳修杰站起身,笑道:“得得得,有事你就赶紧去办,要是实在搞不定就来找我,我柳修杰打是打不过,可想要在这凉州城地界保个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记得有事别死撑,该顺势往下爬就爬两步,不寒碜。”

    山林间山风吹拂,青树绿叶婆娑,极为清凉。

    树荫间,少年拱手而立,作揖道:“谢过老前辈教诲,小子拜别。”

    柳修杰会心一笑。

    古人诚不欺我。

    真乃英

    雄出少年。

    ......

    ......

    小巷宅子主人的一家,是三代同堂,六口人,老大爷喜欢去街边酒肆喝上几杯,顺便跟人下上几盘棋。

    老妪虽言语刻薄,天天板着个脸,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孙子犯错误被自己教训,只要掉上几滴眼泪,老妪马上就自乱阵脚,反过来开始哄孙子。

    那个态度热情的老实汉子,除了当小巷房东之外,还兼着酒楼长工的活,活不累,却也能挣上一笔外快,能为媳妇孩子添几身新衣裳。年轻妇人是个性情温婉的家庭主妇,每日照顾着老人孩子们的起居生活,洗衣叠被,端水做饭,活不累却磨人,但她却从来没抱怨过什么。

    夫妻二人膝下育有一子一女,生的都极为好看,是小巷内外出了名的金童玉女,唇红齿白,不像出身陋巷里的小娃儿,反而像大都城里彬彬有礼的少爷小姐。等稍微长大了些,就连女娃都被夫妇二人送到了学塾,听说很受先生的喜欢,经常被先生当做夸奖的榜样,男孩性子顽皮,每天都在小巷里飞奔个不停,听说叶凡是个读书人,也曾上门向叶凡请教过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比如为何圣人们要说男女有别?天上的太阳到底是由什么东西组成的?引得叶凡次次哑然,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

    这些少年记得。

    全都记得。

    叶凡缓缓走入那间略显偏僻的小巷,走过被罗列的极为整齐的六具尸体,沉默无言。

    楚墨似是知道叶凡会来,早早就等在了院子内。

    放了两张座椅,两人相对而坐。

    楚墨拂了拂衣袖,开门见山说道:“每隔五十年,这座天下便会评选出境界实力最为高深的十人,作为你们这些天外仙人的磨刀石,不只是你们会得到机缘宝物,也是对这些高手的磨砺成长。只不过这次情况有变,除了这座天下的土著修士之外,你们同门之间的争斗也在规则内,这便多了很多不确定因素,也让事情变得有趣了些。”

    叶凡端坐在椅子上,还是无言。

    楚墨没有在意,自顾自的说道:“那位你再熟悉不过的池柳山庄老庄主柳修杰,乃是天下第五,剑术高超,出了名的为人古板。石腾丹圣除了丹术之外,一身体术也是登峰造极,更是被誉为‘天下第一手’,高居天下第三。隐居山林的石腾兵马大元帅,马上功夫天下无敌,一把长刀更是杀敌无数,乃是天下第七。”

    楚墨轻轻挥手,一张方桌外带着两只茶杯凭空出现,随后又是轻轻一挥,一只茶壶出现在掌中,一边为叶凡倒着茶一边说道:“还有就是南筇国的那位蛇蝎美女,善通音律攻击,是天下第八。金刚寺的那个老和尚,一身横炼功夫堪称臻至化境,乃是天下第二。丹圣早年弟子,被誉为小丹圣的那个年轻人,年纪不大,境界却不低,乃是天下第九。除此之外,就是龙霄国那几个歪瓜裂枣,不值一提。”

    楚墨将茶壶放下,笑意如春,轻声道:“在几十年前,鄙人由着心性做了几件不大不小的快事,没想到因此被几个好事者传来传去,楚疯子这个外号倒是比本名更响亮,每每说起,也是心有羞愧。”

    他抬起头,双眼直盯着叶凡,笑道:“鄙人不才,姓楚名墨,乃是这次评选的天下第一。”

第一百五十章 风雨

    大须弥仙阵乃是鸿蒙天下为数不多的十阶阵法,也是围困力度和防御力度最强的阵法之一,对阵师的要求极其之高,可以说就算是一位享誉一州的阵法大宗师都不一定能一次刻画出来。

    大须弥阵是修无道对大须弥仙阵的简化版,材料和对阵师的要求都不算很高,一位七阶阵师都能有很大的把握刻画出来,虽然围困力度和防御力度照比前者下降了不止三个档次,可只在七阶阵法中,绝对算得上佼佼者。

    可问题是,叶凡连阵师都还称不上。

    他对阵法的了解,现在还仅限于符箓一道。

    让一位根本没有接触过阵法的修士一次性成功刻画出大须弥阵,不亚于天方夜谭。

    叶柔嘉突然开口说道:“东侧,离此地五十里的一座山头,白千钧和另一个不知名的人正在观战。”

    山脚处的叶凡心神微定。

    剩下那人,应该便是大燕王朝的童义了。

    既然知道了那座山峰有两人隔岸观火,最少可以心中有数,不怕被杀个措手不及。

    而且,叶凡还在猜测,白千钧极有可能是看上了九霄天和浩然气,才会借刀杀人让袁成山他们前来。

    一位高阶剑修所拥有的的杀力,他早已经见识过了。

    虽然他本命飞剑已断,战力大损,可依然不能小觑。

    财帛动人心。

    一把如此锋利且已开灵智的飞剑,让一位刚刚断了本命飞剑的剑修心动,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叶凡最忌讳的,是哪个一直隐藏在暗处,多智近妖的童义。

    细细想来,楚墨会率先对境界低微的自己动手,这个童义一定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甚至就连前几日冷卿大军对池柳山庄的出手,说不定都有此人的身影。

    叶凡对于童义的忌惮程度,已经丝毫不亚于关子石。

    在暗处推波助澜了这么长时间,叶凡却丝毫没察觉到不对劲,直到那日与石腾国皇帝丁仲的一番谈话,泄露了一丝天机,叶凡才意识到不对劲。

    身为一位帝王,丁仲的姿态,未免摆的有些太低了。

    生性谨慎,处处细心的叶凡,这次之所以栽了这么大个跟头,实在是在这之前,叶凡真的有些“轻敌”了。

    谁能想到,刚刚来到凉州城不过三日时间,便被里里外外十数名顶尖高手齐齐盯上,与楚墨的那一战,并非是叶凡想打,而是不得不打,那个叫童义的家伙,揣摩人心洞若观火,楚墨与自己的性情恐怕都被他摸了个透,当然,少不了白千钧的幕后主使。

    大雨急促如擂鼓,山脚景象万千。

    今夜这场滂沱大雨,是一场及时雨。

    赵永昌现如今不过五境修为,为何能操控如此之广袤的飞剑长河?就在于他天下无双的控水天赋。

    一旦让他身处在有利环境里,足以媲美一位普通的六境修士。

    与此同时,叶凡已经刻画好了第一道阵法纹路。

    头顶上便是无数飞剑的袁成山,依旧如与叶凡的战斗一般,巍巍

    不倒,只是不停地出拳再出拳。

    身披噬灵幡的周戒,根本就不惧这样范围极大的术法,由着满天飞剑劈砍便是,只不过想要移动或是转守为攻,还是比较艰难。

    陈碧落的处境,算是几人当中最凄惨的一个了,面对着不停绽放剑光的飞剑长河,这位没什么防御手段的幻音坊坊主,已经有些黔驴技穷,而且随着大雨的落下,赵永昌控制飞剑长河愈发的得心应手,陈碧落的处境也就愈为艰难,身上的奇异长裙,已经破开了好几道口子,可她的眼神却极为冷静,冷静的有些可怕,想来应该是还有后手。

    相较于陈碧落那边的狼狈,苏亦喧的出手实则可以用“云淡风轻”形容。

    身躯与两只手掌,环环相扣,只要是进入到苏亦喧周身一丈以内的飞剑,都会被一道流云般的光影击落至地,看着就如散步观景般惬意。

    洛晴轩在那枚铜镜的保护下,一次次火光涌现,将周身的飞剑河流尽数打退,到最后,洛晴轩四周一丈以内,竟是再无一柄飞剑流转。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长河便已经消逝了一半。

    赵永昌依旧源源不断的往飞剑长河中灌输灵气,屹立不倒。

    袁成山微微皱眉,发现了叶凡在不远处的动作,虽然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不过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袁成山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一口极为纯粹的新鲜灵气,在袁成山体内如大江大河奔流,虽然逊色先前巅峰状态,但是足够再应付两刻钟的飞剑长河了。

    一直被身前无数把咄咄逼人的飞剑笼罩,苏亦喧心下也是有了丝毫烦躁之意,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一旁叶凡的身影,心里出现了与袁成山异样的感觉。

    所以他打算以蛮力破开此势,一个强弩之末的的叶凡,还经不起他三拳。

    在苏亦喧刚要全力施展流云散手,突破长河之际,在一旁犹有余力的袁成山轻轻皱眉,转头说道:“提醒你一句,这长河看起来攻击力道不高,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强上与之硬碰硬的结果,要是你轻易就这么撞上去,死了都不一定有个全尸。总之信不信由你,你要是觉得无所谓,不妨试试看。”

    苏亦喧好像不愿意领情,向四周问道:“谁能帮我抵御片刻?”

    袁成山已然转过头去,专心致志的应付身前源源不断的飞剑。

    显而易见,他袁成山不帮这个忙。

    苏亦喧等了片刻,见还是没人回应,便准备自己全力试上一试。

    袁成山不屑说道:“难得有回菩萨心肠,还给人当成耳边风,真是不知死活啊。”

    他抬起头看了看雨幕,“最多再过两刻钟,这东西应该就要没有了,白千钧,到时候你要是还坐山观虎斗,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离着众人五十里远的山顶,童义睁开双眼说道:“叶凡发现了我们的行踪。”

    白千钧浑不在意,“这家伙本来就不简单,楚墨的凄惨下场,可不就是拜他所赐。不然你我也不至于以他做局,对付他这么个未成气候的五境剑修。”

    随后白千钧似是突然起意,兴致勃勃的问道:“不然我现在下去试试看能不能杀了叶凡?”

    童义沉吟不绝。

    白千钧看了眼远处的战局,“有浩然气的辅佐,差不多再给他两刻钟时间,这叶凡就要恢复如初,到时候就算你求我我都懒得出手。”

    童义悄悄转移视线,遥望了一眼满头大汗却还在死死坚持的赵永昌。

    童义思量之后,点头道:“出手可以,尽量不要出第二次,若是一击未得,立马撤。”

    白千钧语气有些不善:“你是说我比不上那个叶凡?”

    童义淡然说道:“就目前来看的确是的,你白千钧在五境的时候有没有人家七成的实力都不好说。但这跟我之前说的话没有关系,叶凡此人生性谨慎,绝对不可能没有后手,要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白千钧扯了扯嘴角,望向远处,“叶凡必须要死。”

    童义置若罔闻,只是专心的看着远处的局势。

    白千钧已经飘然远去。

    他全然不在意会不会让山脚下的二人察觉动静,以脚尖轻点山头,每一步都踩踏得山头震颤,瞬间冲出了山顶崖畔,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最后轰然落地,发出巨大声响。

    童义看了一眼,微微摇头,心里对白千钧的评价又下降了几分。

    如此心性,难堪大用。

    他童义一身所学,尚未施展抱负,如何能像这白千钧一般自己寻死?尤其是他这位多智近妖的修士,对于生死,看得是极为透彻明了。

    说来说去,不外乎一句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来了。

    远方那处高耸山峰,给白千钧整出了那么大一个声势,叶凡不是聋子,自然一清二楚。

    右手以灵气汇聚至指甲,下方是已经完成了大概三分之一的阵法纹路。

    左手缩入袖中捻出一张金黄符纸,是叶凡所有为数不多修无道亲自刻画的鎭压符。

    盘腿坐于山巅的童义,心中有些感慨,若不是立场相对,他还真相与这个叶凡结交一二。

    希望此次围剿顺利,在这之后,得了那笔机缘,便不再理会外界恩怨争夺了,潜心修行,终有一日继承师父衣钵,到时候那还会受这白千钧的掣肘?

    ........

    ........

    紫来州极南永恒海域。

    两头现出千丈真身的大妖,掀起滔天巨浪,正在与对方厮杀搏斗。

    海上,有一名御风而来的修士,抬起眼皮看了前方一眼。

    他此次前来,是有事情想要跟那个人,不对,是那头龙说一说。

    他不想太过招摇以免说他有以大欺小之嫌。

    刚好,见着了这两头正在海上互相厮杀的大妖。

    他本来不打算再起杀戮,可奈何它们挡住了自己的去路,所以就一剑递去。

    一剑将它们全都斩杀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阵落

    白千钧从远处山峰坠落在地后,并未选择御风而来,而是大踏步直直前冲,若有古树灌木丛阻拦道路,便是一手拍去。

    叶凡看那来者的声势,心中有了决断。

    捻住符箓的左手灵气微灌,刻画阵法纹路的右手也是没有半刻松懈。

    当初在大须弥仙阵内,修无道作为报答,刻画了总计五张符箓给叶凡,其中一张围困符被他作为阵眼和临摹标本,快速形成了一座大须弥阵罩住身后的山峰。

    画符之前,叶凡一口浩然气,UU小说熠熠生辉,才能使得这座符箓阵法得以长时间保留。

    而他左手所捻住的这张鎭压符,被修无道誉为“万鬼可压,伪仙不惧”。

    只论品阶,更是五道符箓中最高的一道。

    本命飞剑承影已断的白千钧,凶悍的冲杀而来,距离叶凡已经不足百丈。

    赵永昌微微皱眉,刚要分出一道飞剑长河围困白千钧,后者却身形一转,避开了前方声势浩荡的飞剑长河,从叶凡左侧急速而来,全力维持操控面前飞剑长河的赵永昌,面对着如此狡猾的白千钧,此时也是力有不逮,不由得心下有些焦急。

    一滴清汗自叶凡额头滑下,二者的距离已经不足五十丈。

    叶凡一抖手腕,左手指尖的鎭压符被一口灵气点燃,迅猛出袖,心中默念道:“镇!”

    白千钧仰天大笑,脚步丝毫未顿,纵身而跃,一把长剑出现在其手中,“剑修用符,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只是很快白千钧就笑不出来了。

    当那张金黄色符箓完全燃烧殆尽后,身形犹在空中的白千钧惊讶发现,虚无缥缈的符箓,开始远远围绕着他急速旋转,白千钧稳固道心,气沉丹田,使身形急速下坠,匆忙落地之际,符箓宛然化为了一座巍巍大岳,往白千钧天灵盖处狠狠镇压而下。

    白千钧厉声道:“给我去死!”

    身形一拧,带动右臂,迅猛一剑便打碎了头顶的一半大岳。

    只是四散而去的山岳虚影,不多时便完好如初,不多不少正好千丈,继续往白千钧的头顶无声无息镇压而去。

    白千钧深陷山岳压顶,仍是毫不畏惧,剑出如虹,一次次将山岳击碎又恢复,如是者反复不停。

    一张由修无道亲手刻画的鎭压符,短暂困住并消耗一位六境剑修,并不算什么难事,甚至逼迫他远离此地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想要活活耗死他,却也是痴人说梦。

    叶凡对此心知肚明,本就不奢望这张鎭压符能困杀得了白千钧。

    袁成山一直在耐心等待飞剑长河的流逝殆尽,叶凡又何尝不是在与时间赛跑,好抓住那万中存一的奇迹。

    大雨依旧,暂时还没有变小的迹象。

    白千钧被那张鎭压符给纠缠的心烦不已,怎么,这古怪符箓所含的灵气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都是他第几次打碎这座山岳了?三十?还是五十次?

    他越来越觉得形势不妙,现在离得近些,白千钧更能清晰地看到叶凡右手进行的动作,看样子竟是在刻画一座品阶不低的阵法。

    虽然剑修建阵,怎么想

    都不可能,但白千钧总是有些心神不宁,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绝对有古怪。

    不管了。

    那乔三刀一直当缩头乌龟就让他当,要是敢坏我的事,就一剑杀了。

    身上衣衫已有多处裂口的白千钧,眼看着手中长剑已经要承受不住如此频繁且猛烈的碰撞,就要断成几节,此时要再不趁着自己气势正盛全力出手,到时候换剑再战威势就要骤减。

    白千钧眼中闪起一片剑光,随后充斥在整个身躯。

    山巅处的童义眉头紧锁,骂了一声:“蠢货!”

    白千钧此时已经是不管不顾了,身躯中闪烁的湛然剑光照亮了整个山脚,不多时便已到了百丈,大地蓦然震颤,灵气尚未消耗殆尽的鎭压符跟着拉开距离。

    高达千丈的符箓山峰依旧耿直的下压而去。

    一些聚集在不远处,来不及躲避的石腾国将士,直接被这几道湛然至极的剑光斩成两截,数十人或伤或死。

    大雨淋在山峰上,滑落而下,没有渗入泥地,而是迅速汇聚成了一条溪涧。

    叶凡轻叹一声,先天剑坯果然强悍,只不过他就这么明目张胆率先暴露出了实力,就不怕被人阴了一道?

    赵永昌眼见着对面的白千钧势头已起,不由得咬了咬牙,从怀中拿出一粒银白色珠子,随后一把捏爆。

    七条十余丈长的银白色蛟龙,在珠子碎裂的那一刻骤然产生,盘旋空中,口衔白珠,有丝丝雷电萦绕。

    看样子,应该是一件威力不俗的灵器所化而成。

    白千钧刚刚以为显露全部实力的自己应该到了反守为攻的时候,不曾想头顶又是出现了七条威力不俗的雷电蛟龙,心神微微凝滞之后,发出一声怒吼,同时剑光猛然炸裂,想要挣脱头顶山峰的镇压,以躲避雷电蛟龙的攻击。

    符箓山峰巍巍不倒,任由剑光凛冽,将自己切割成数段后又再次凝聚。

    一条条蛟龙张开巨口,几颗银白色雷珠激射而出,砸向白千钧的”渺小“身躯。

    地面再次震颤。

    剑光将雷球斩灭,发出“轰”的几声巨响。

    又是两颗雷球自蛟龙嘴中吐出,砸向被剑光紧紧裹住的白千钧。

    雷法乃万法之首,如果是本命飞剑未断的白千钧,应对起来应该还不算太狼狈,但此时他只能用上一把仓促间找到的寻常飞剑,一身实力本就打了几个折扣,他若不是先天剑坯,对剑与剑术天赋异禀,恐怕在这几条雷电蛟龙的轰击下早已重伤。

    可就算如此,白千钧的日子也绝不算好过。

    一道长虹从五十里外的山顶落在蛟龙山峰不远处,请求道:“你我双方就此罢手,我大燕方面立刻离开,如何?”

    童义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同时,也极为无奈。

    这白千钧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明明坐山观虎斗,先让袁成山洛晴轩他们探探这家伙的后手,再见招拆招的话,基本就稳操胜券。就算你白千钧按奈不住,想要乘胜追击也不是不行,却偏偏选择了一个最愚蠢的法子,完全不隐匿自己的行踪,就这

    么直不愣登往前冲,他就不用他那猪脑子想想,如果叶凡完全没有后手的话,怎么可能如此光明正大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刻画阵法,人家就等着你上钩,还自己找死往上撞。

    可没办法,如果白千钧折在了这,不提大燕与焚海斋的问责,就在这圣水秘境里,以当前的局势损失了这么一个强援,对自己也绝对没好处。

    天空中七条盘旋而立的银白色蛟龙,其中一条因为灵气不足,已经涣散消失了。

    叶凡却没有任何停手的念头,只是专心致志的凝视地面的阵法纹路,右手指尖不停。

    其余六条蛟龙没有丝毫犹豫,几颗巨大的雷电法球凝集而生,向白千钧狠狠吐出。

    六条蛟龙与符箓山峰已经消失不见,可那几颗缩小后的雷球却死死镶嵌在白千钧的胸腹处,构成了一个极为奇异的符号,当最后一颗雷球镶嵌上的时候,白千钧的上半身突然大放光明,一道等人粗的巨大雷电自白千钧身体中产生,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

    童义眼中闪过一道杀意,往前踏出一步。

    “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童义眉头紧锁,警惕感大盛,不可置信的说道:“崔奉?你竟然是叶凡的同伙?”

    腰挂长剑的崔奉自不远处的林间飘出,伸出右手往后指了指,“我现在还算不上叶凡的同伙,之所以来这,是因为这个家伙非要拉着我来,我又不好意思拒绝,没办法啊。”

    身穿粗布麻衣的光头少年自崔奉身后缓缓走出,还是一番有气无力的模样,只不过此时多了几分无奈,“不是你说要是能让叶凡这家伙欠你个人情,可比一道天偃圣水值钱的吗?什么都往我身上推。 ”

    被拆穿了的崔奉神情却丝毫未变,只是转过头望向童义,沉声道:“总之一句话,现在叶凡是我罩着的,不服就来打一架,我倒要看看传说中多智近妖的童义,修为是不是也能领先我一大截?”

    貌若稚童的童义眼中隐有怒火,却不好发作,只好将满身黑烟奄奄一息的白千钧拎起,几个闪身便离开了此地。

    关子石抖了抖肩,身上的粗布麻衣激荡起一阵涟漪,将负于其上的雨滴尽数弹开。

    随后他走到叶凡身侧,低头看了两眼。

    虽然大雨滂沱,可那阵法纹路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看得极为清晰。

    关子石微微摇了摇头,在崔奉惊异的眼神中一拳轰在了叶凡右肩处。

    大雨渐渐停歇。

    山脚处的兵士开始后退。

    飞剑长河已经到了尾声。

    袁成山已经直起身躯,一拳打破了长河禁制。

    与此同时。

    叶凡右手下的阵法纹路突然散发出刺眼的白光。

    随后白光向前方急速驰去,化作一只白碗,向下猛地一落。

    看似源源不断的飞剑长河已经尽数消失,苏亦喧,袁成山,陈碧落,周戒,洛晴轩等人却被白碗罩在下面,情况未卜。

    叶凡猛地向后倒去,在倒下的同时,他轻声说了句:“谢谢。”

    关子石拂了拂光头上的雨滴,打了个哈欠。

第一百五十二章 剑起

    紫来州南境永恒海域,那两头现出真身的千丈大妖,莫名其妙就给人一剑斩成了两截,大如山峰的身躯头颅,整整齐齐的坠入海中,在波澜渐起的海面起起伏伏。

    那身穿道袍的英俊男子向左边看了一眼,轻声道:“出来。”

    闻言,埋伏了一路的三位高阶修士,不得已都显出身形,心思各异。

    红叶国五位供奉之一的宋寅率先踏出一步,双手抱拳,朗声道:“红叶国供奉三席宋寅,谢过前辈一臂之力,助我们斩杀大妖。”

    只是那位看着极为年轻的道袍剑修,理也不理这位宋寅的示好。

    蓬莱仙岛景逸城现任城主,脸色阴晴不定。

    这一路的谋划,还有尾随追杀大妖,他们三人只有宋寅倾力而为,全然不顾伤势性命之忧,只不过宋寅虽是红叶国供奉第三席,修为也有九境,可面对着两头已至九境巅峰的大妖,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至于他这位蓬莱仙岛景逸城城主,则是不愿意拼着修为受损击杀大妖,两头互相厮杀身有伤势的九境大妖,身躯巨大且坚韧,先隐藏在一旁坐山观虎斗,这两头畜生必然逃不出三人的手掌心,一点都不急。

    况且这两头大妖虽身处紫来州南境,可离着自己的景逸城还有个好几千里,所以此次奉岛主命令出城杀妖,这位景逸城城主,将其视为一桩美差,斩杀大妖不止有功德傍身,还能让近几十年国力愈发强大的红叶国承自己一个情,何乐而不为?

    三人之中最后一人,竟是负剑来此面如冠玉的唐煜,只看气息已经到了八境巅峰,距离九境也只差个临门一脚。

    此刻他面有笑意,显然是觉得自己不用出手就能宰了这两头畜生,让他心情极好,毕竟自己虽然是个八境巅峰的剑修,但面对这么皮糙肉厚的大妖还是会比较吃力。

    被人无视了的红叶国供奉宋寅,虽然心里有些不悦,但大是大非拎的很清楚,对方只是一剑便能斩杀掉两头九境巅峰的大妖,当然有资本无视自己,只是实在有些想不通,紫来州什么时候出现这样剑术通天的剑修了?而且现在宋寅心里也直打鼓,不知道他为何出剑,也不知道他把三人叫出来的原因是什么,到底是纯粹的路见不平,还是想要贪图这两头浑身是宝的大妖身躯?倒不是宋寅有多么在乎,只是这两头大妖出现的位置时机太过蹊跷,不得不让他小心行事。

    所以宋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片刻之后,那位身穿道袍的古怪剑修抬起头望向几人,终于开口说道:“你们知不知道龙渊住在哪?”

    听闻此言,就算以唐煜的性情,也不禁有些惊异。

    这人竟是直呼龙族族长的名讳,看样子他还没觉得有半点不合适。

    宋寅正要说话,却被那景逸城城主率先抢了话头,“不知前辈与龙皇是何关系?”

    那瞧着不到三十岁的道袍剑修,淡然道:“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那城主面色有些尴尬,宋寅微微摇了摇头,往前踏出一步,答道:“龙皇大人神龙见首

    不见尾,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在何处,不过现如今应该还在蓬莱仙岛,前辈不妨先去看看,刘道友正好是蓬莱岛景逸城的城主,不妨让他给前辈当一回领路人,如何?”

    那位城主大人感激的看了宋寅一眼,正要说话。

    于海面几十里外突然出现了一道极为庄严神圣的气息。

    不过转瞬间,那道气息便出现在了众人身侧。

    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中年男子,三人神色各不相同。

    唐煜和宋寅说到底也不属于蓬莱仙岛的人,自是不清楚龙皇的性子,可常年居住在离龙岛不远处的景逸城城主,对这位龙皇大人可是绝对的了解。

    就连圣殿的一位祭祀亲临,都未必能让他出岛相迎。

    今天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然惊动了这位大人物?

    他赶紧整了整衣衫,往前踏出一步,抱拳说道:“景逸城第二十三任城主刘易,拜见龙皇大人。”

    听闻此言,哪怕是眼高于顶的唐煜,也赶紧和宋寅一起抱拳说道:“九龙岭唐煜,拜见龙皇。”

    那位中年男子冲着几人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紧接着在几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往前走了几步,冲着那位古怪剑修行了个后辈之礼,“龙族第九十六任族长龙渊,恭迎前辈大驾。”

    三人都是面色巨变,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能让龙皇行后辈之礼,莫不是剑尊大人亲临?

    可楚中的样貌几人都早已烂熟于心,易容等改变样貌的方法剑尊大人又肯定不屑使用,那他到底是谁?

    受了龙皇一礼神情却依旧不变的古怪剑修开口说道:“有事商讨,换个地方。”

    龙渊笑道:“前辈若是不弃,去寒舍坐坐可好?”

    道袍剑修点点头,刚要准备离去的时候,突然从极为深远的记忆里想到一些事,随后左手轻挥,海面上的一头千丈大妖便在瞬息断成几百节,一颗晶莹剔透,足有头颅大小的妖丹出现在剑修手中,他往前轻轻一抛,说道:“去主人家做客,应该要有谢礼,别嫌弃。”

    龙渊笑着摇摇头,知道这位前辈的秉性,所以并没有推辞,将那枚价值足有千枚紫云币的妖丹收入怀中。

    道袍剑修转过头,瞥了三人一眼,说道:“剩下这头大妖随你们处置。”

    二人就此远去。

    与紫来州愈来愈远。

    等到这二位离开此地,宋寅似是想起了什么,犹豫了片刻才说道:“二位道友,你们说那位前辈,会不会是雪原......”

    唐煜微皱眉头,质疑道:“怎么可能?有什么事能让那位从雪原出来?”

    宋寅思索片刻,也是觉得有些不太可能,倒是那位景逸城城主出来说了句话:“二位,要我说就没必要纠结那位前辈的身份,人家那些大人物的心思咱们猜来猜去的也猜不到,正好此次机缘巧合,也没出现什么伤亡就将这两头畜生斩杀了,不如二位道友去我景逸城坐坐?我给二位摆庆功宴。”

    唐煜率先摇

    头道:“师命在身,要抓紧回去复命,就不多加叨扰了。”

    宋寅要是笑道:“我也要抓紧回去跟陛下报告此事,刘道友还请保重。”

    刘易也是点点头,从那只剩下的大妖身上取下妖丹,递给唐煜,“事先便承诺过唐道友,这枚妖丹权请收下。”

    唐煜义正言辞道:“无功不受禄,既然那位前辈说了是让我们三人处置,那我就按市价的三分之二付给二位,不然良心难安。”

    刘易摇摇头,笑道:“唐道友就这点不好,性子太直。你拿了妖丹,这大妖就不剩别的东西了?再说,我们与唐道友不一样,到时候把斩杀大妖的事情上报,还有些奖赏赐下,唐道友就别推辞了。”

    唐煜本就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听闻此言也就将妖丹收下,这次之所以横跨整个红叶国前来杀妖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枚妖丹,既然这二人都这么说了,唐煜也就不推辞,抱了抱拳,说道:“唐煜谢过二位道友,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多加耽搁,就先行别过了。”

    二人抱拳行了一礼。

    唐煜还礼之后,便御剑远去。

    宋寅轻叹一声,说道:“这事你怎么看?”

    那位景逸城城主沉声道:“如你所料。”

    宋寅有些疑惑,“那你刚才....?”

    刘易摆摆手,“九龙岭的事我听说了些,唐煜要这枚妖丹恐怕也是为了吴起轩那档子事吧。”

    宋寅点头道:“唐煜一直都是个重情义的人,只是九龙岭公孙长老首徒,与一个鬼物结成道侣,我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荒唐。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嫉恶如仇的唐煜能帮他办这件事,。”

    刘易摇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就别在人家背后嚼舌根了。”

    宋寅拂了拂衣袖,说道:“刘道友说的在理,是我多嘴。”

    刘姓修士缓缓前行,淡然道:“这头大妖你我怎么分?”

    宋寅笑道:“老规矩,你四我六。”

    景逸城城主笑着摇摇头,“没想到堂堂红叶国供奉第三席,竟然如此市侩。”

    二人都没有注意,被妖血染红了一大片的海面下,闪出了阵阵灰色的妖异光芒。

    ......

    ......

    大须弥阵有惊无险的落下。

    大雨渐渐停歇。

    山脚下的石腾三万兵马已经往后撤出了十五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关子石与崔奉会突然来此帮了自己,但陷入昏厥的叶凡已经无暇顾忌这么多了。

    关子石说道:“幸亏他神魂境界还算可以,若是别人像他这般不要命,最少也要昏迷几个月,甚至神魂大损都不是没可能。”

    赵永昌一屁股坐在地下后,见二人也什么恶意,更是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山脚下,气氛有些古怪。

    崔奉挠了挠头,问道:“这两人用不用管啊?”

    关子石盘膝坐在地上,望向不远处的大须弥阵,有气无力的说道:“要管你管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雨停

    风雨已停。

    山脚架起篝火。

    所有人围着篝火而坐。

    石腾国五万边军人马,在后退了十五里后并没有其余动作,看来丁氏还留有戒心,并不想以身犯险。

    叶凡和赵永昌都已经幽幽转醒,只是前者的脸色并不轻松。

    叶凡只说了一句,“多谢。”

    崔奉从怀中拿出一只瓷瓶,扔给了叶凡二人,叶凡未加思索便将其收下。

    之前与袁成山一战本就留下了颇为严重的伤势,再加上之后一心二用建造大须弥阵,灵气早已枯涸,虽说有浩然气辅佐,但能有崔奉的丹药也定能事半功倍。

    关子石瞥了眼吃下丹药后欲言又止的叶凡,笑问道:“是不是百思不得其解?”

    叶凡点点头,“自忖之下,我应该没有什么价值能让你们二位帮下如此大忙。”

    关子石缓缓说道:“当真如此吗?”

    叶凡紧闭双目,神色悲怆。

    关子石盘膝坐下,任由满身雨水流淌至地,“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

    叶凡睁开双眼,死死盯住面前的光头少年,“那位自天而降的黄姓女子,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将那尊青铜鼎投放到秘境?告诉我实话,你到底知不知道?”

    关子石叹了口气,挠了挠光头,随后看向一边有些心虚的崔奉。

    叶凡转头怒视。

    崔奉神情更加尴尬,右手紧张地摩挲着腰间佩剑,吞吞吐吐道:“你别这么看我啊,我也只是知道些皮毛,就是听我家老爷子说,这次应该是要对圣水秘境来次大洗牌,这里的青铜鼎用来清洗楚墨那群秘境本土高手,一百五十里外的那尊用来清洗这里的普通凡人。”

    说到此处,就连崔奉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心虚的看了眼叶凡后才接着说道:“若是有人将那尊青铜鼎炼化,或是将鼎内的天偃圣水全部取走,秘境里的凡人,最少要死伤三层......”

    叶凡猛然瞪大双眼,杀气暴涨,却没发现九霄天已经被关子石死死压在掌下,一直没有交还给他。

    赵永昌倒是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势,只是全身灵气枯涸,心神疲惫,脸色泛白,此时见叶凡的异样不由得有些焦急。

    关子石微眯双眼,缓缓说道:“心境坏了,以后还练什么剑?你叶凡就这点本事,我看你也根本不用学剑了,这幅德行上哪都走不到最高处。还悲天悯人的以为自己有副菩萨心肠,书没读过两本,事情都没想怎么解决就在这发无名火,有点出息没有!”

    叶凡颤抖着嘴唇,深吸一口气。

    关子石看了眼旁边欲言又止的崔奉,以眼神示意他不要插嘴,随后淡然道:“用这样的心境来对敌,你可是会死的。你真想死的话,就找个凉快地方去死,别拖了我们的后腿。”

    叶凡猛然抬头,满脸不可置信。

    此时叶凡虽然脸色奇差,但是心境却急转直下,有所好转,没了半点杀气,关子石这才松开右手,将九霄天递还给叶凡,笑道:“怎么,就许你叶凡放火,不许我们二人点盏小油灯啊。”

    雨后的山脚潮意难当,篝火带来了一些暖意。

    叶凡先是呆滞了片刻,随后不

    顾自身情况挣扎起身,对关子石与崔奉深深作揖,长久不起。

    “叶凡,替这座天下千万百姓,谢过二位出手相助。”

    关子石起身受了这一礼,同时伸手阻拦想要上前扶住叶凡的崔奉,片刻之后,才将叶凡抬起,笑道:“我关子石,同样替这座天下的生灵谢谢你。”

    “还有,一百五十里外的那座青铜鼎,要一日后才会现世,童义肯定已经率先布下了手段,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恢复伤势,时间不多了。”

    叶凡颤抖着嘴唇,似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原来,这条路上,自己并不是形单影只,还有许多同行者在奋勇向前。

    赵永昌突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在旁边热泪盈眶道:“凡子,秃瓢,还有那个耍剑的,你们...你们真是,太让人感动了呜呜呜呜....”

    关子石扯了扯嘴角,问道:“你朋友?”

    叶凡赶紧转过头去,与赵永昌撇清关系,“别瞎说,我可不认识他。”

    ......

    ......

    圣水秘境两日前。

    风景秀丽,却满目疮痍的千锋岭山脚处,清风徐徐,在坑洼遍地的土地上缓缓拂过,一位中年人睁开了眼睛。

    看着眼前的画面,他的眼神有些茫然,渐渐才清醒过来,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一世,他停留了七十八年。

    那位浑身衣服已经破烂不堪的中年男子,望向不远处的山顶,发现那东西与自己刚刚进来时已经有所不同。

    自天顶落下的日光照在他身上,不停变换,四周一片寂静,就连蝉鸣声也无。

    那位中年男子的视线在四周移动着,本能地提防有可能袭来的熟人。

    忽然他醒悟过来,自己已经不再是楚墨。

    他有些怅然。

    这种感觉很复杂,无法用言语形容,若是心志不坚的普通人经历,大概会就此疯魔,或是就此沉浸,难以摆脱。

    修行者要相对好些,依然很难在短时间里便完全清醒。

    但这位中年男子不过一刻钟时间便整理好了心情,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清风就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缓缓推动着四周凌乱的泥土碎石。

    这一世,他活的很好。

    圣水秘境的世界没有雷法,如果他没有来到这里,或是别的修道者将修行方法遗落在此地,或者再过数千年,也不会有雷法出现。

    他忘了所有的前尘往事,自然也忘了自己百年所学,然而在修行读书杀人的过程里,他居然自行创出了雷法。

    所谓大道,可以是万法同源,也可以是镜成万象,实乃玄之又玄。

    放在鸿蒙天下,中年男子便等于开宗立派,分得一份天地气运的得道仙人。

    当然,他也有可能是受到了道心深处的前世影响,才能在这里创出雷法,但依然可以称得上惊世骇俗。

    “如果一个人该死就会真的死,这世道会变得简单许多,可惜不可能从来如此。”

    他的神情有些漠然。

    随后中年男子抬起头看了看天,喃喃道:“你确实差点杀死我,就像当

    年的陛下一样,你们的天赋很高,手段很强,也有计谋,却忘了大道之上,绝不乏心狠手辣者。”

    “我忘了一些事,忘得很彻底,所以难免走上这条死路。”

    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脑中产生,这是如浪潮般磅礴的记忆。

    “我想起来了很多,在外面,我是我,在这个世界,我还是我。”

    他坐在血泊里。

    忽然大笑起来。

    笑声回荡在四方,余音久久不散。

    中年男子轻轻地合上双眼。

    一声极轻的爆声。

    四周尽是火海。

    数百名身份不清的黑衣人涌进一座城池,乱刀而斩。

    那百余名配着长剑的军士,试图抵挡然后反击。

    漫天箭雨落下,鲜血染红城墙,有痛呼,有惨叫,更有哭声。

    面对着无论是实力还是人数都远远高于己方的敌人,自发组织起来的百姓将士,拿起身边所有能当做武器的东西,起身迎了上去。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很长时间。

    数以千记的百姓士兵没有一个停止战斗,直至身死。

    他们倒在弩箭中,倒在长刀下,倒在血泊里,就此死去。

    黑衣人以极少的伤亡便取得了这场胜利。

    城池里到处都是尸体与血腥味,引得很多苍蝇前来,发出嗡嗡的声响,很是令人心烦。

    那些黑衣人在城外挖了一个大坑,把尸体全都扔了进去,又搬了几桶桐油淋在上面,随后点燃。

    火势很大,生出茫茫的黑烟,燃烧了很长时间,直到第二天还没有熄灭。

    天空里一片血色,还有几点黑墨。

    那些黑衣人没有多加停留,便急忙赶往了他处。

    凉州城是石腾国南方要塞,由当朝宰相直接管辖。

    中年男子睁开双眼,起身站立。

    他披头散发,衣服破烂,浑身都是血污,看着就像一个野人。

    他看着远处的凉州城,没有说话。

    人们往往是害怕什么才会不断提起什么。

    自己是不是害怕费尽心机,最终却落得一场空?

    他回思着着一世所经历的岁月,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最关心的不是自己死后青铜鼎的归属,因为结局已经能掌控,他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件事。

    叶凡与那位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已经忘了很多事情,但他没有忘记不过一面之缘的那位。

    中年男子的视线投向了北方,一百多里外的凉州城。

    那里有座酒馆。

    掌柜是自己的熟人。

    看来他也忘了很多事情。

    现在是初夏,满山都是葱葱绿色,在骄阳的照耀下,被风拂动时,仿佛有无数光点在其间跳跃。

    远处的另一座山峰最顶,隐隐有一座庙。

    他的视线久久没有离去。

    那句诗怎么说来着?

    袖手归来茅屋下,任他鸥鸟自浮沉。

    倒是有些意境气度。

    ps:大家尽量减少外出,多洗手,出门戴口罩,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紫来州南境,一座不知名的小岛,仙气缭绕,树木葱郁,林间有一处竹屋,散发着阵阵檀香,闻者立马就有心情通透的爽朗感,一想便知绝对价格不菲。

    竹屋院前不知何时已经架好了一方木桌,空出两把椅子,白衣剑修一掀前襟,缓缓坐了上去。

    对于此人略显无礼的先行落座,龙渊不以为意,只是笑问道:“前辈喜爱哪种茶叶?只要不是太过难找的,我这差不多都有。”

    身为龙族族长,在位近千年的龙皇,只要有这个心思,什么样的茶叶弄不到?这话只不过是身为后辈的自谦之语罢了。

    白衣剑修只是淡淡说道:“请自便。”

    龙渊霍然抬首,有些不可置信。

    “前辈,是要杀我?”

    白衣剑修并未多言,只是将一把朴素至极毫无历光外透,外面裹着厚厚粗布的铁剑放置在桌上。

    龙渊一步,一步,一步的朝着那张桌子缓缓走了过去。

    他的脸上充斥着温和的笑容,手里的扇子被轻轻打开,一面扇着,一面往那个桌子走去。

    走的极其稳定,极其潇洒自如。

    其实龙源的位置距离方桌只不过十来步的距离,但就是这十来步,却让龙渊感觉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这种感觉,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经历过了?

    走到桌旁,龙渊盯着那位白衣剑修,十分无礼地直视着对方,似是没有半点胆怯之意。

    白衣剑修挑了挑眉,似乎也觉得这位龙皇大人胆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也是抬起头回视了对方。

    龙渊满不在乎,大刀金马的坐在了对面。

    与这位修为通天的白衣剑修,不过半个身子的距离。

    他一直没有动手杀自己,这说明一切都有的谈。

    “你的胆子很大。”白衣剑修缓缓开口道:“就算与圣殿的那几个家伙相比,也应当以你为翘楚。”

    以白衣剑修的身份,这话若是传出去,必然会掀起滔天巨浪,然而龙渊并不因此言而有半点窃喜或欣慰之意,只是微笑道:“那又如何?前辈若要杀我,恐怕连十招都用不上。”

    白衣剑修伸出右手,在龙渊的注视下将桌上的那把裹着粗布的铁剑拿起,随后往上轻轻一抛。

    那柄普通的剑骤然间光芒大盛,锃的一声,剑柄无风而颤,撕破了附在剑鞘外的粗布,露出半截雪亮的剑身。

    一道冷漠至极,绝不似人间能有的绝杀剑意,就这般凭借着那半截剑身透了出来!

    龙渊的双手有些颤抖,坚如磐石的道心竟然极为罕见的出现了惊骇无助的情绪!

    他手中的玉扇,就如风化的石面一样片片裂开,随后化为无踪。

    那道可怕的剑意只是递至了扇柄,然而余波往上一窜,龙渊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同时自右手手腕至肩膀,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血痕。

    这一切,不过只是三息之内发生的事情。

    天底下所有妖兽中最为强大,仅以威名便能震慑永恒海域无数海妖的龙族之皇,不过一个照面,便是惨败的下场。

    纵观整个鸿蒙天下,除了那九位乾元,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境界?

    乾元境在世人和修行者心中,早已不属于一般修士或者仙人的范畴。

    除了敬畏之外,别无一物。

    没有任何人敢挑战或质疑一位乾元仙人的威严,就算是龙皇也不行。

    修行界有一条铁律,只要运气够好,越两境杀人也不是什么不可能

    的事,可如果面对的是这样的乾元大物,没有人会傻到谈论运气这种事。

    一旦冲越十境,进入到这种无可言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是任何计谋灵器法宝可以抗衡弥补的。

    白衣剑修平静说道:“替我去雪原镇守五年时间,我便不杀你。”

    龙渊又是吐出一口鲜血,缓缓抬起头,原本黑色的眸子此时散发出阵阵威严的金光,还有一丝讥讽,一丝轻蔑。

    “这就是你的要求?”

    这世上,敢用这种目光去看那个白衣剑修的人,已经很多年都没出现了。

    “堂堂乾元,居然沦落到用这种下作手段来威胁人的地步?”

    龙渊全然不顾右手喷薄而出的鲜血,猛地一拍桌子,盯着白衣剑修那张没有任何变化的脸庞,一字一句说道:“在雪原这几百年时间你是不是真老糊涂了?那帮家伙没有你管着我去能顶屁用?而且这是大祭祀跟你之间的约定为啥老子要替你受罪去?你就这么冲上来,把剑搁我脖子上,我就要听你的?老子再怎么说也是龙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听了你的话,大祭祀知道了能不管这事?你为啥要从雪原出来我不知道,但用脚指头想都明白准没好事,我凭啥替你背这个锅! ”

    此时龙渊完全不负之前温文尔雅的模样,声音尖锐了起来,夹杂着无穷的鄙视与奚落,指着白衣剑修的鼻子骂道:“你就不能清醒点,现在是啥时候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就算你能一人一剑把这座天下杀个干净,以证大道,可你就不怕把那两位大人整急眼了?要是惹得那两位出山,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白衣剑修微皱眉头,似是有些惊异。

    自己行于天下,受万民敬仰,即使是王朝之君见了自己也是客客气气唯恐失了礼数,更遑论像龙渊这般指着自己鼻子骂。

    但不过片刻时间,他便沉下声音,继续说道:“三息之内,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只好杀了你。”

    那把铁剑不知何时回到了他的手中,只是剑光已不在。

    龙渊目光微垂,看着桌下被长袖笼罩住的双手。

    “三。”

    白衣剑修平静的开始倒数。

    龙渊微眯双眼,瞥了他一眼,直接说道:“一。”

    桌下之剑突然传出阵阵寒气,嗡嗡作响,剑柄缓缓升起,那半截雪亮的剑身,照耀的四周一片光明。

    龙渊眼中并没有丝毫惧意,狞然倔强的望着白衣剑修的双眼,猛然开口喝道:“龙族十卫听令!”

    这一句话夹杂着阵阵龙威,瞬间传遍了整座岛屿,在竹屋外十余里隐藏着的十名卫士,下意识的站了起来,一人壮着胆子往前踏出一步,颤抖着声音应道:“属下在。”

    龙渊的视线始终没有转移,恶狠狠的盯着白衣剑修说道:“传朕遗旨,朕死后,皇位传于次子龙御,并对桃花面下格杀令,龙族上下遇之则杀,没有余地,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白衣剑修轻轻握住剑柄,缓声说道:“你的实力,比我想象中还要强一些。”

    剑光愈发弥漫。

    要说龙渊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越是活的久,还是身处高位的情况下就愈加惜命,但他用极为强悍的心境死死控制住身体每一丝肌肉的颤抖,说了一句话。

    “你不敢杀我。”

    白衣剑修不解问道:“我为何不敢杀你?”

    “因为你不是个白痴!你是一心只想乾元之上,绝情绝性的失心人!”

    龙渊紧

    紧握住双手,说道:“世间九位乾元,最不敢杀我的人,就是你!”

    白衣剑修的手依然稳定的握着长剑。

    龙渊知道,对方只要将这柄剑抽出,自己绝对会身首异处。

    所以他强压着心里的恐惧,艰难开口问道:“所以我很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在我心中,前辈应该是那位超脱于世外,逍遥于天际的雪原失心人,而不是一上来就要取人生死的愚蠢莽夫!”

    “如果你是失心人,你又怎么敢杀我?”

    白衣剑修目光有些涣散,似是在思考很久远的一些往事,随后在龙渊警惕的眼神中将长剑又收入剑鞘中,一直沉默着。

    龙渊心中一怔,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有些忐忑。

    “你赌赢了。”

    龙渊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汗流便全身,知道对方只要说了这句话,他今天便绝不会对自己出手。

    “前辈一心都在大道之上,可若要修行,宝物钱财,丹药晶石便必不可少,能支撑前辈如此大的钱财消耗,除了桃花面,还有谁能做到?”

    白衣剑修表情有些错愕,似是没想到龙渊竟然如此简单地便看出自己与桃花面的关系。

    很简单,柳剑有天剑宗,楚中在困龙井,大祭祀有圣殿,丹神有蓬莱仙岛。

    人皇文皇自不用多提,太古虚皇族族长更是有一族之力供奉。

    那么白衣剑修呢?

    对面的英俊男子轻轻点了点头,“你很聪明,也很识时务。”

    龙渊眼中暴射的金光也渐渐平息,龙瞳也恢复如初,沉声道:“我从来不会接受被人威胁下得任何条件。”

    他抬起头,带有些笑意的看着对面英俊的面容:“但这不代表,我不愿意和一位尊敬的前辈做一桩生意。”

    听闻此言,白衣剑修眼中有着迷惑,紧接着便是释然,“你是说,我给你报酬,你帮我做事?”

    龙渊点点头,看着对面人的反应。

    白衣剑修缓缓地站了起来。

    龙渊心头大凛,面色平静,可受伤的右手却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我以为你不会接受我的任何条件。”

    这话乍一听有些奇怪,但龙渊却马上听出了弦外之音,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前辈,你的意思是,你以为我不会跟你做这个生意,才这么威胁我的?”

    白衣剑修点点头。

    龙渊心里极为无语。

    你说你不确定的事你就不能先开口问问?非要整这么一出?老子魂都要吓没了!

    但这些也仅限于在心里想想,真说出来龙渊还是不太敢的。

    白衣剑修思索了片刻,说道:“十枚十境妖兽的妖丹,够不够?”

    龙渊咽了咽口水,颤抖着声音说道:“足..足够了。”

    剑修眸中有烟雾缭绕,“三日后,妖丹送与岛上,你便启程出发。”

    说话间,手提长剑的白衣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龙渊嘟囔了两句话,却没有人听清到底说的什么,只是见他身子一软,便要跌坐在竹屋地上。

    一道黑影飘出,扶住了龙渊的身子。

    “陛下受此大辱,属下罪该万死!”

    龙渊翻了个白眼:“人在这的时候这话你咋不说呢!得得得,能受他的侮辱我还不算太憋屈。”

    那黑衣人有些担忧的问道:“陛下,您这是受了内伤?”

    “不是。”龙渊正色道:“只是腿软了而已。”

第一百五十五章 乔三刀

    泾阳城的宫殿与世间大多数的宫殿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只是宫殿四周的墙壁被涂抹上了一层黑色,在金碧辉煌的正门屋顶的陪衬下,显得有些怪异,或者是肃杀之气。

    主殿四周没有任何声音,那些持着长矛的黑色甲士像是没有呼吸一般,更是令人感到畏惧。

    灯火辉煌的大殿里有一抹醒目的黑,那便是龙霄国最有权力的男人,乔翊。

    有一位身穿黑袍的佩刀男子走到殿前,随后径直走入殿中。

    位于两侧的兵士似早就知晓了此事,并未加以阻拦。

    “你明知道他们还没有死,为何还是回来了?”乔翊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那人平静回视他说道:“你在质问我?”

    乔翊以手扶额,说道:“抱歉,朕这些天操持国事,有些累。”

    能让龙霄国国君说出抱歉二字,除了那位鼎鼎大名的乔三刀,也便没有谁了。

    乔翊接着说道:“总不能让这份眼皮子底下的机缘就这么溜了,必须也让我龙霄国分一杯羹,陈碧落和周戒朕信不过,现在朕也只能信你一人。”

    乔三刀摇摇头,说道:“此举不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大势已定,何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反而惹人不喜。”

    乔翊思索了片刻,说道:“现如今只有那么几个人值得我们注意,圆成声望虽高,但太过妇人之仁,不需理会,苏亦喧确实不好对付,但毕竟还有那些天外仙人掣肘,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我们只需等下去便好,可是隐藏起来的那些势力,你曾经也说过一定要重视起来,为何现在却不怎么着急了?”

    乔三刀说道:“争端已起,那些家伙绝对不会耐着性子一直藏着,无根之萍罢了。”

    乔翊沉默了会点头道:“此言有理。”

    “时辰已到,该我出手了。”

    乔三刀向外面走去。

    于殿外候着的苏公公看到来人,赶紧跪下行礼。

    他看都没看此人一眼,便径直走出宫殿之外。

    苏公公来到大殿深处,跪在皇帝身前,将一份名单双手高举。

    乔翊拿过名单粗略的看了看,面色阴沉,略有不喜。

    “禀陛下,名单上的人虽然不能说一个不差,但最少也有八成在上面了,有很多人隐藏的太深,不是小的们能找出来的....”

    苏公公低着头,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乔大人事先跟小的要了一份,小人没敢多问,就给了乔大人。”

    作为皇宫的大总管,他是极少数知晓江湖游侠乔三刀和陛下之间关系,对皇帝陛下有如何影响力的人。

    他不敢得罪那位亦正亦邪的江湖高手,但也绝不敢瞒着不报。

    乔翊声音微冷,说道:“那就让朕看看,朕的这位哥哥,到底有什么本事。”

    ......

    ......

    石腾国作为白千钧一方的盟友,自然不会亏待了他们。

    凉州城内一座偏僻的宅院,早已被层层军士包围,密不透风。

    白千钧到现在为止还是昏迷不醒,那几颗雷蛟法球的品阶绝对不低,不然绝不可能重创了先天剑胚的白千钧。

    在宅院门口,几位肩背药箱的中年丹师依次走入院中,没有

    发现隐藏在阴暗处的童义。

    对那些丹师的搜身排查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得到首肯之后,便走入了屋中。

    石腾皇室在凉州城以朝廷的名义,征调了几名颇有名声的丹师过来,用以治疗白千钧的伤势。

    一位丹师来到白千钧床前,取下药箱,身体微躬,似乎就要坐下。

    房间深处,正在阴影里假寐的童义忽然睁开眼睛,望向那人。

    那位丹师身形看着很是消瘦,可取下药箱时不经意露出的手臂却有些精壮至极的肌肉。

    童义来不及细想,直接喝道:“拦下他!”

    随行的将军神情骤变,下意识拉住那位丹师的长衫。

    那位丹师的身体微躬,并不是为了坐下或方便把脉,而是用以蓄力,暴起杀人。

    他的脚步重重踏在地板上,踩出数道裂口,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出。

    那位将军虽境界不高,可怎么也有个四境的实力,在面对着对方雷霆般的攻势下,却是毫无还手之力。

    一道光芒显现,他的身体变成了两截,血肉和盔甲的残骸在宽大的卧室内漫天飞舞。

    一把散发着寒意的长刀穿破血雨,转瞬间便来到白千钧脖颈处。

    童义眉头紧锁,手腕一拧,一道屏障在白千钧上方凭空显现,挡住了那把长刀。

    锋利的刀身与灵器屏障不停摩擦,绽出无数火花。

    在火花对面,隐约可以看到一道身影,骤然扑了上来。

    正是白千钧!

    或者说是假扮白千钧的一位江湖高手。

    一道极厚的铁笼从屋顶上方落下,那名丹师在“白千钧”的逼迫中不得不往后退去,被袭来的铁笼困在当中,激起无数烟尘,发出巨响。

    十余名石腾高手,已经来到屋中,手持长刀,将铁笼围的密不透风。

    前后两道陷阱并没有让童义掉以轻心,反而警惕感更盛。

    那个以刀杀人的刺客从铁笼中直起身来,一把看着极为沉重的长刀狠狠斩在了铁笼上。

    轰的一声巨响!

    如同万千雷霆在屋中炸裂开来,又像两把重达万斤的铁锤撞击在了一起。

    卧室里气浪翻滚喷涌,烟尘大作。

    那些身披盔甲,手持长刀的石腾边军高手,被尽数震翻在地,鲜血狂喷,竟是死伤殆尽。

    童义离得很远,却还是受到了波及,双臂交叉挡在身前,手腕上的灵器散发出阵阵白光,挡住了袭来的气浪。

    数十位石腾将士如潮水般涌进了屋中,在童义和白千钧身前布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盾阵,几十把弩箭对追了烟尘那面。

    烟尘渐落,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众人这才发现,那足有两寸粗的精钢铁笼,居然被一刀斩成了两半!

    有个人站在破碎的铁笼旁,低着头,一把长约五尺的大刀被其反握在手中。

    他的左侧衣袖已经碎裂,露出极为精壮的手臂,凌乱的黑发随意的飘着,夹杂些若隐若现的白发。

    正是乔三刀。

    一刀斩下一位随行将军,又一刀斩断铁笼,震杀十数位边军将士,这等战力实在是有些可怕,当然他也因此付出了些许代价,灵气与体力都有相当大的损耗,胸口不停起伏,显示着他

    的疲惫。

    更多的石腾国将士赶了过来,直接将房屋拆毁,竖起无数铁盾,将乔三刀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却没有一人敢上前。

    童义将白千钧扶起,隔着盾墙看着乔三刀,凝重的想着,果然是这座天下有数的高手,而且竟然隐瞒了这么多实力,看样子绝对已经到了六境顶峰。

    要知道神魄便是圣水秘境里的境界上限。

    “你的确很强,是我低估了你。”

    童义对着乔三刀说道:“但今天你还是难逃一死。”

    乔三刀慢慢抬起头来,盯着童义的眼睛说道:“废话少说,敢不敢跟我单打独斗一场?”

    童义嘲笑道:“这是争抢机缘,不是好勇斗狠,你远赴千里深入敌腹,妄图以一己之力对抗一个国家,真是愚不可及。你不可能不知道,丁仲有多么想要你的脑袋吧。”

    话音刚落,一道红光从院中升起,在空中猛然炸裂,隐藏在周围无数的石腾士兵如潮水般涌来,黑压压的一片,将乔三刀紧紧围住。

    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所有有觊觎之心人的局。

    白千钧受伤昏迷不过一天时间,他便想到了从中获利的方法。

    但是他凭什么调出这么多石腾军队供他差遣?

    丁仲老糊涂了不成?

    乔三刀说道:“你可是天外仙人,代表着外头的颜面,被我背的只敢缩在龟壳里,难道不怕丢脸?”

    童义冷笑道:“激将法对我没用,我不可能像你这么愚蠢。”

    随后他他轻轻挥了挥手。

    弩箭便如黑雨般射出。

    数百名石腾将士不畏生死地扑了过去,如潮水般淹没了乔三刀。

    乔三刀就像是一块石头,任由潮水拍打吞没,却始终屹立不倒。

    可滴水也可穿石,仅凭一块石头怎么也抵挡不住源源不断的浪水冲击。

    这场血腥至极的围杀持续了近半天时间。

    宽大的院中到处都是尸体的碎块和断裂的弩箭。

    石腾国付出了五百多名将士死亡的代价,乔三刀终于要不行了。

    “信不信,要是你跟我打一场,十刀我便能取你性命。”

    乔三刀坐在地上,一面咳着一面说道。

    每咳一声,沾满衣衫的血水便会溅起一些,又添了几分血腥的味道。

    童义在远方双臂环胸,看着他沉声说道:“你的同伙在哪,如实招来我还能饶你一命。”

    乔三刀往身前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不屑说道:“问这这种无聊的问题,白痴啊你。”

    童义神情微变,强行压抑住怒气,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留你也没什么用了。”

    乔三刀将不停滴着血水的大刀插在地上,望向天边。

    刚好是暮时,有些红艳的夕阳光线缓缓落在庭院当中,落在满地的血海当中,好像燃起了火焰。

    几百名石腾士兵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有些敬畏,有些惧怕,有些愤怒。

    乔三刀没有理会这些视线,看着远处四周里仿佛无穷无尽漫无边际的血红,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直了两下腰,不停抱怨着。

    “真是累啊,看来杀人杀到手抽筋还真不是瞎扯淡。”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三万甲士尽围山

    凉州城内的这场血战,隐藏在暗处的有心势力都看到了,没有错过任何细节,包括乔三刀和童义所说的每一句话。

    看着满地的尸体,与站于其间,看着已属强弩之末的乔三刀,庭院内外安静了很长时间。

    童义在默默思忖着乔三刀接下来的应对手段,以及更远的事情。

    比如自己把石腾皇室当枪使的这么一档子事,到最后会不会产生某种变数。

    虽然同属大燕王朝境内宗门,但童义、白千钧、袁成山他们,行事风格却完全不同。袁成山是大燕军方一手培养出来的天骄,所以行事之间便多了几分粗犷和烟火气,讲究的是通过朝廷,官员,军队把自己的才能和影响力渗透出去,试图以此证明自己的价值。白千钧却基本不理世事,只是将个人修行放在第一位,直到宗门需要自己或是有能让自己心动的机缘降临时才会出手,比如这次的圣水秘境之行。

    而童义更是有些极端,从某种角度讲,他是一个完全的利己主义者,而外界所传的智谋无双多智近妖也不过只是他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罢了。

    他们三人在圣水秘境里的世界也是按照这种习惯来行事,只是局势迫使的他们不得不做出改变。

    就像袁成山不得不去做出头鸟迎战叶凡,就像童义不得不亲自出面保下白千钧,哪怕自己会有成为众矢之的的风险。

    秘境里的天下十人基本都已浮出水面,可净水国方面除了一直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赵青鸾之外,剩下三人都不见了踪影。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包括童义,包括三大正统国的三位君主,这当然很令人震惊。

    看似一片平静的凉州城,实则早已风起云涌,波谲云诡。

    白千钧到现在的确是昏迷不醒,但伤势却没有多么严重,就算病情已经垂危,也不是这些凡间的丹师能治的了的。

    这次顺水推舟,本来是想将净水国那几个缩头乌龟给引出来,没想到反而让这个乔三刀抢了先机。不过这倒是件意外之喜,童义也没想到这位天下第四的乔三刀实力竟然远超自己想象,单打独斗正面交锋之下,恐怕就连失去了承影剑的白千钧都不是他的对手,如果被他钻了空子偷袭成功,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

    能借石腾皇室的手将其铲除掉,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

    童义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没理清思路的杂乱事情,表面上看乔三刀的确已是强弩之末,但还是要小心他的后手。

    小心驶得万年船。

    “小屁孩,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叫乔三刀?”

    童义眉头微皱,不知道乔三刀意欲何为。

    乔三刀将插于地面的大刀拔出,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庞。

    “第一,是因为我姓乔。第二,是因为我用的是三把刀。”

    话音落处,两道如虹的刀光自乔三刀手中激射而出,一往无前。

    被丁氏派遣而来围杀乔三刀的将士,都是石腾军队中最精锐最顶尖的那一批,甚至不乏少数三境的修士穿插其中。

    可当这两道刀光袭来时,没有任何人能抵挡住它们片

    刻,便化作了一滩血肉与地面相融。

    童义神情巨变,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以他如今的状态怎么可能发起如此强大的攻势!

    乔三刀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如果说石腾前任兵马大元帅陆朴的刀法,是修的大开大合的狂放路子,那他乔三刀的刀法,便是将快准狠三字发挥到了极致。

    这也就代表,同境修士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鲜有能不被其压制的情况存在。

    但这也有坏处,就是在身陷重围时,由于没有大范围攻击的手段,每斩下一刀都会大幅度消耗自己的体力与灵气。

    这也是童义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原因。

    可是这两道冷冽至极的刀光又是怎么回事?

    “小屁孩,接下来就让你见识下,我乔三刀的三刀流。”

    ......

    ......

    与此同时,叶凡一行人在简单地休养生息之后,便来到了千锋岭一百五十里外的昏阳山。

    正值黄昏,山间有些细雨,山路难行,但对一行人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脚下动作飞快,很快便登至山顶。

    山顶有一座废弃多年的破庙,庙内神台都倒塌了,泥塑神像也不知所踪,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网。

    一行四人有两个都提不起力气,关子石更是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主,崔奉也只好自己去捡了些零碎枯枝,仍不够点燃一堆篝火用的。

    没办法,只能去山间拾取、劈砍了些浸湿的树木充当柴烧,崔奉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手忙脚乱花了不少时间才烧起一点火苗。

    盘膝而坐的叶凡呼出一口浊气。

    “恢复的怎么样了?”

    关子石耸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说道。

    叶凡握了握拳,笑道:“七七八八吧,幸亏有崔兄的丹药,不然就算我有浩然气相辅,没两日时间肯定也恢复不过来。”

    不知为何,赵永昌的恢复速度照比叶凡也不遑多让,四下扫了一眼,悄悄抬头询问叶凡,“凡子,这俩人到底能不能信得过啊。”

    叶凡身体微微后仰,瞥了眼因为好不容易将火堆升起,而有些心灰意冷的崔奉,以心声说道:“关子石可信,但也不能大意,崔奉的品性我不熟悉,只可信个五分,你我都要提防一二。”

    赵永昌面上没露出什么表情,只是心里有些犯嘀咕。

    叶凡瞥了眼庙外,细雨已无,透出点点昏暗的日光。

    叶凡站起身,拎着九霄天来到庙门口,站定后仰头望向远处火红的夕阳。

    在那堆潮湿无比的柴火终于燃烧起来时,叶凡轻声说道:“有一伙人往小庙这边来了,你们先不用理会,我去跟他们谈谈。”

    只见山间有一伙人踏着泥泞的山路艰难前行。

    十数人,皆是身披铁甲,人人腰挎长刀,气息沉稳绵长。

    一看就知道,这行人必然是军中锐士。

    为首一人,是位三十来岁的青壮男子,身形魁梧,行走之时虎虎生风,比身后众人更惹眼,可谓鹤立鸡群。

    那人在破庙外十步地方站定,对拎着九霄天的叶凡笑问道:“敢问可是剑斩楚墨的叶凡仙师?”

    见叶凡一直不说话,那人又继续笑道:“我叫刘铮,是陆老元帅的门生,这些年都在北境跟龙霄国扯头发,得了这件事的消息后,就想着一定要来拜访仙师一次,之前多有冒犯,还请仙师恕罪。”

    叶凡微笑道:“如果将军只是为了此事前来,叶凡倒要给你喝上几杯好酒,可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刘铮哈哈笑道:“当然不是,仙师可能不太了解我们石腾的皇帝陛下,陛下平时有可能会为了他的子民将士做些妥协,但绝不是那种唯唯诺诺毫无野心的君主。”

    叶凡低下头四下看了一圈。

    刘铮伸出三根手指,“不多,三万兵马。其中一万五千人都是我的嫡系,可是从北境快马加鞭走了五六天才来到的此处,不知道仙师觉得我们石腾这份见面礼,给的够不够重?!”

    叶凡疑惑问道:“既然有这么多兵马围剿,你身为军中大将,为何还要以身涉险?你我之间也就不到三丈距离,就算你有四境修为,也不可能挡得住我三剑。”

    刘铮大笑道:“仙师今年应该还不到二十岁吧?您可知道我今年多大了?三十有七了!这些年在边关厮杀无数,如今也不过刚刚突破到四境,要是让我面对楚墨,别说分生死,恐怕连拔刀的勇气都没有,你说是不是人比人气死人。”

    叶凡皱眉道:“那你此时前来,是来...找死的?”

    刘铮笑着摇摇头,“现在有很多人都想要仙师肩膀上的这颗脑袋,有人想要您手中的宝剑,有人想要您御剑的法门,有人想要您那道紫气,现在您又犯了众怒,很难全身而退了。”

    破庙内,关子石光着上半身蹲在火堆旁烤着衣服,随后将有些湿透的粗布麻衣烘烤完毕后,站起身。

    崔奉瞥了眼庙外的十数人,吐出一句话,“这家伙话是真多,要打就打,真是墨迹。”

    赵永昌跟着点头赞同,心里有些放心不下,想来想去还是站起身走向庙门口。崔奉将佩剑系在腰间,紧随其后。

    关子石将衣服穿好,也是跟了上去。

    崔奉神色凝重,站在右侧,“或拦或杀,五千人。”

    关子石站在最左边,有气无力的说道:“八千。”

    赵永昌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才闷声说道:“我身上的宝贝用的都差不多了,要是下雨的时候还好说,现在我最多也就一千五百人。”

    叶凡说道:“此山山势陡峭,树木丛生,这三万人不可能全部一涌而上,所以切记不可逞匹夫之勇,打不过就跑,没什么丢人的。”

    话音刚落,身边的玉唐国剑修崔奉便一冲而去,擒贼先擒王,即便是个陷阱又如何,他崔奉还真想领教领教这方天地的阴谋。

    站在身侧的关子石赵永昌也是纷纷掠出。

    赵永昌身上的白色道袍映出道道荧光,大步跟上抢在前头的关子石,他暂时不会冲锋陷阵,只要还是拦住山路,为几人提供情报。

    叶凡则是耐着性子,等待对方的大人物登场。

第一百五十七章 腥风血雨

    破庙外,夕阳的余晖洒遍田野,燃起了一片红。

    可就算是这片红,也掩盖不住其下血液的鲜红。

    崔奉没有选择直面冲击,而是往侧边掠去,今夜他没有像长街一战那样,御剑杀敌,而是手持佩剑,身形矫如山野猿猴,一次次在树林间辗转腾挪,往往一剑而去,剑气吞吐,便将那些石腾边军连人带甲斩成两半。

    关子石去了与崔奉相反的方向,大踏步而行,只要边军甲士一旦持刀近身,便是随手一拳,与崔奉出剑的大开大合相比,关子石无论是身躯,还是粗壮如手臂的的凌厉拳罡,都要更胜几个档次。

    期间两边山林,又有江湖高手和境界不低的修士隐藏在寻常边军中,伺机而动,暗中偷袭关子石和崔奉。

    更有劲弩一拨拨激射而至。

    崔奉一身锐气,竟是比手上凌冽的剑气更浓。

    不愧是玉唐国百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奇才。

    关子石闲庭信步。

    这些只能算是人间精锐的甲士,即便夹杂有几位稍显棘手的敌人,也配谈“围杀”?

    他关子石就算站着不动任其劈砍,这些凡铁凡人恐怕连点皮外伤都不配让他留下。

    再者。

    与白千钧袁成山这两人不同,关子石是一位肉身修炼者,也就是说秘境当中的规则压制对他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再说崔奉,这些时日他一直都在潜心练剑,迅速适应这座圣水秘境的气机流转,又何尝懈怠了?需要分心去适应此方天地灵气倒灌的六境剑修,与境界稳固的六境巅峰剑修,两者之间,大不相同。

    破庙大门正前方。

    叶凡只以御剑之法用九霄天配合崔奉,突袭了一次大将军刘铮,此后就不再出手,将飞剑召回后依旧拎着九霄天站在破落的屋檐下。

    在刘铮身后,走出两位衣着一模一样的中年男子,加上刚刚来到山顶的随军修士,以一张怪异符箓加上一位高手性命的代价,挡住了这波攻势。

    圣水秘境没有阵法符箓一道,看来应该是白千钧他们跟丁仲做了一笔交易。

    再加上叶凡当初为了对付袁成山,手段尽出,石腾边军都一清二楚,所以对于他的御剑之法和神出鬼没的三千影葬,早有预计。

    刘铮且战且退,身后的十余位黑衣高手,将其层层围住,护在自己身边。

    其余久经沙场的随军修士,则尽量堤防不远处剑气吞吐的崔奉,还要注意根本未曾使出全力,一直气定神闲的关子石。

    山上五千兵士,以及随时可以登山增援的两万余人,加上所有随军修士和重金招徕而来的江湖高手,刘铮清楚地知道此次皇帝陛下究竟下了多少本钱。

    可就算这样,刘铮和丁仲也根本未曾奢望过,能以此斩杀叶凡四人,只要重伤或是逼迫他们离开此地,就足够奠定胜局。

    崔奉此时此刻,无愧天骄之名。

    浑身剑气喷涌,身形如龙,快若奔雷。

    一有风吹草动,被随军修士找到破绽,妄图以压箱底的手段偷

    袭,就如未卜先知一般,精准躲过。

    冲杀之时,每一次踩踏地面,挥舞佩剑,都不知他究竟要冲向何处,身形实在是太快了。

    但再怎么说,崔奉对于这种围杀沙场的局面还是经验不足,一次被抓住了机会,让一个身形如鬼魅的随军高手近到身边,以暴毙的尸体做盾牌,挡住了崔奉的一剑劈砍,丢了尸体后,瞬间横移,想也不想便是一臂砸下,崔奉腹背受敌,硬吃了这一击后重重摔在数丈外。

    崔奉擦拭了下嘴角流出的鲜血,轻笑了两声。

    自尊心和骄傲让他心中的怒火暴涨到了极致。

    “真是给脸不要脸!”

    一直在后尾随的赵永昌眼看不妙,立马往后拉扯了几十个身位,果然,五息之后,一道长约二十丈的湛然剑气从他面前快速划过,顷刻间数十名随军修士和兵将尸骨无存,爆出了片片血雨。

    赵永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着远处怒气未减的崔奉,心有余悸。

    凡子在外面交的朋友都这么暴脾气的吗?

    再看关子石那面,更是简单粗暴的不得了。

    只是行走于山林间,以手抓住那些与他擦肩而过的修士灵器,或者劈砍而来的刀剑钩叉,只要被他抓在手心,要么直接捏爆,要么被他断成碎片。

    除此之外,也有源源不断披甲持刀的边军从道路两侧涌出。

    关子石便开始后撤。

    倒不是这些人能带给他多少麻烦,只是他懒得再费气力去杀这些凡人。

    反正自己走的也不快,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便是。

    山路远处,竭力望向两处战场的刘铮神色如常,语气却极为沉重:“难道真要耗尽我石腾数万人马?靠人命活活堆死这些家伙?”

    护在身侧的一位高手沉声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和徐兄还有陛下事先安排好的五人,都会瞅准机会,在这四人露出破绽之际,给予他们致命一击,争取减少些伤亡。”

    刘铮攥紧腰间佩刀,露出条条青筋,“这些天外仙人本就不该来到此地,他们这些神仙之间的争端,就要由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买账,真他娘的憋屈!”

    站于一旁的黑衣修士苦涩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操控得了的,还请将军不要过于自责。”

    刘铮吐出一口浊气,“罢了罢了,想这些操蛋事又有什么用,没关系,只要我石腾能在此战中问鼎于天下,伤亡再惨重都是值得的。”

    破庙屋檐下,叶凡低头望向手中秀气无常的九霄天,眼中突显一丝红芒,陷入了沉思。

    昏阳山处于凉州城西侧三百里,风景秀丽,景色宜人。

    可此时却充斥着一股极为浓厚的血腥味。

    边军所披盔甲多有磨损,布满了刀枪箭矢的划痕。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为了能让这些随行修士放开手脚,大将军刘铮已经缓缓退到了半山腰,身边只有几十位心腹将士重重护卫。

    这些更偏向于死侍的兵将,身披甲胄比围杀破庙的边

    军更加厚重,足有两寸。还有四位实力超群的江湖高手在旁警示。

    刘铮对于山顶的那四人势在必得,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可不想因为大意而栽了跟头。

    只是刘铮在石腾北境征战沙场几十年,统领数十万精锐边军,深入敌腹身陷重围也无畏惧,此时却发现自己竟是有些抑制不住的紧张。

    事关重大,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就算大帅亲自出面来保,他刘铮都难逃一死。

    ......

    ......

    破庙前,关子石一夫当关,守在破庙大门前三丈,没有主动出手,但若是有石腾边军甲士上前寻死,他自是不会客气。

    将**修炼到他这种程度,根本就无惧任何寻常刀剑弩.弓,由着他们劈砍其上,那些胆敢近身来犯的军士,只是一拳轰出,便悉数倒飞出去,一些靠近庙门的尸体,关子石通常都会将其扔置下去,一是因为碍眼,二是再怎么说关子石也不是好杀滥杀之人,死都死了,怎么也要给人家留个全尸。

    相较于崔奉那边的杀戮,关子石的出手真的可以用温柔来形容。

    心有怒气,不再留手的崔奉此时就如一个疯子般,在林间边军内进进出出,只要被其近身,拉到一剑范围之内,附近甲士几乎都是身体断成几节的下场,一次次剑光绽放,一剑横扫,便是数名军士连同树木一起被拦腰斩断,厮杀到最后,崔奉周边十数丈,竟是再无一颗山林高木。

    赵永昌那边,因为境界的缘故,没有崔奉这般直白的效果,只是在林间走走停停,身形一闪而逝,在漆黑的夜间带起一条久而不散的荧光水幕,无情收割着来犯的性命。

    不到半个时辰,石腾边军精锐就已经丢下了一千三百多具尸体。

    一直站在庙门口的叶凡突然笑了笑。

    隔岸观火之人,除了那位大元帅陆朴,应该还有一人。

    自古忠义难两全,叶凡倒不是在责陆朴背信弃义,只是有些哀叹罢了。

    关子石依旧牢牢守住山道处的那块空地,屹立不倒。

    崔奉更加凶悍,身上满是血迹,剑式大开大合。

    所向披靡。

    他骤然喝道:“一千三百人!”

    关子石摇了摇头,却也是出声说道:“大概八百。”

    一直在山林间游荡找寻机会的赵永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们咋都这么猛啊,我才三百多人。”

    叶凡又是笑了笑,可手中的九霄天却没有松开丝毫。

    远处那两人还在袖手旁观,一直没有露面。

    只要他们一刻不出现,叶凡便一刻都不敢离开庙前。

    他闲来无事,打了个哈切,晃了晃手中的九霄天,以心声对叶柔嘉说道:“这些日子怎么都没动静了?”

    一阵沉默。

    随后一句话出现在了叶凡识海中,“主人,你与那位前辈到底是什么关系?”

    叶凡思索了片刻,有些想笑,但还是轻声说道:“先生无论学问还是修为,都是如此高深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处处不太平

    在净水国最为恢弘辽阔的大江之畔,来了两位远游至此的男女。

    女子身穿锦缎宫装,一双媚眼令人垂涎欲滴,勾人魂魄,虽然身段被宽大的衣裙遮掩住了,可只看轮廓,便知定是祸水。

    男人身材修长,面容苍白,身穿雪白色道袍,腰间悬挂着一把裹着粗布的长剑。

    若是龙渊或者叶柔嘉在此,定会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身份。

    宫装女子名叫鱼遥。

    她本是紫来州永恒海域的一头千年蛇妖,大海之上,女子现出千丈真身,体型大如山脉,在她面前如绿豆大小的男子,只是轻描淡写挥下一剑,她的身体便断成了两截。

    现在,她称呼他为“池爷”。

    男人抬头望向天空,白云当中有颗晶莹剔透的浑圆法珠,被视为公认的天下第一水器,于七百年前被圣殿祭祀投放至此,镇压江中的无数水妖。

    男子摇摇头,说道:“可惜那位后辈已经不在。”

    鱼遥在旁柔声道:“池爷,听说净水国的上任国师,对池爷你可是仰慕的很。”

    白袍男子置若罔闻,收回视线之后,对她说道:“你先离开片刻。”

    鱼遥心下一紧,却不敢多问,行了一礼后立即御风离去。

    白袍男子站在原地。

    一位黄袍老者,出现在男子身侧,作揖行礼后,恭敬道:“紫来州圣殿现任祭祀公孙潺,见过前辈。”

    男人面无表情。

    公孙潺,圣殿六位祭祀之一,并兼有大燕王朝国师一职。

    一位注定要载入史册,神像受万民敬仰的圣人。

    可就是这么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对远从几十万里之外来到紫来州的男子,仍是如此恭谨有礼。

    公孙潺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太过为难,相商之事,太过于沉重了。

    男子自言自语道:“当年我信守承诺,为了修至太上无情,将自己身为人族的情感全部封印,助先生铸造五座大山立于五州之地,希望能以此束缚强者,教化苍生。”

    “在那之后,万妖折服,修士不敢妄语妄行,圣殿手中权力更大,便更加肆无忌惮,无所无谓。”

    “当年我信先生,先生也得以信我,所以我可以为了天下身先士卒。”

    说到这里,白袍男子转头看了眼这位圣殿祭祀,眼皮轻抬,“背信弃义于我来说无所谓,但对你们来说也无所谓吗?”

    公孙潺神情沉重,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

    男人转过头,视线望向那条奔流不止的滚滚江水,说道:“五座大岳已起,后来便有了罪与罚,再后来,便是我与你们大祭祀的约定,镇守雪原八百年。说是镇守,其实就是囚禁,你现在走到我面前,要我就此停手不干,还要我帮你们稳固紫来州气运,捉拿那头妖龙?给我一个理由,凭什么?”

    男人语气微微加重,“嗯?”

    公孙潺说不出一个字来。

    男人似是看出了他的窘迫,没有得理不饶人,而是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是相信他的,也知道他的难处,所以这么

    些年我从来未曾踏出雷池一步,遵循着你们的规矩。”

    如被大山压顶的公孙潺,稍稍松了口气。

    男人面无表情的说道:“听说桃花面在东穹隆州被你们捉拿了五十人?”

    公孙潺又有些头皮发麻。

    好在白袍男子并没有太过计较,轻声道:“这次我坏了规矩,擅自离开雪原,主要目的是受人所托,要对一个人出一剑,还有便是想亲眼看看,当年先生跟我描绘的那个天下,到底来了没有。”

    “敢问前辈,您的观感如何?”

    公孙潺的话语间,竟是夹杂着丝丝颤音。

    要知道眼前之人的想法,关系到一州,不,是两州之地的未来走势!

    男人摩挲着腰间的粗布长剑,沉声道:“还是要再看一看。”

    他最后说道:“不要让我失望,好吗?”

    看似询问,却看也不看那位圣殿祭祀,但仅凭这位白袍男子言语间的余威,就使得不远处的大江激荡起伏,大浪拍岸,头顶云雾聚散不定,显现出了那颗至宝的真容。

    公孙潺深深行了一礼,沉声道:“好!”

    ......

    ......

    山间厮杀如擂鼓,战况极为惨烈。

    出手最重,杀敌最多的崔奉,身上已经满是血迹,分不清哪处是敌人哪处是自己的。

    在独自杀人一千八百,比关子石还要多杀五百人后,灵气出现了后继乏力的现象,被隐藏在大军之中的高手看准时机,联手偷袭,可即便如此,崔奉仍是拼着最后一点残余灵气,在几人眼皮子底下斩杀了两百多位披甲边军,这才彻底倒地不起,可那个一直站在庙门口的叶凡不知什么时候竟是来到此地,眨眼间重伤濒死的崔奉就不见了踪影。

    不过几人惊异归惊异,但总算是松了口气,再怎么说,以那样的伤势,要想再次投入战斗是不可能的了。

    可就在打头一人刚要下令发动总攻的时候,破庙门口那边,大步走出一位神色冰冷的佩剑男子,正是崔奉!

    与叶凡擦肩而过时,他轻声道:“两千一百人。”

    叶凡无奈道:“崔兄还真想把这三万人尽数杀光了不成?”

    崔奉冷哼一声,“若不是忌惮那个老家伙,放不开手脚,就是五万人又有何惧?”

    随即他便一掠而去,将佩剑抽出,一道磅礴剑气直直而去,吓得那四位黑衣人赶紧分开十数丈远。

    原来在对敌之前,叶凡就对二人说过,他的浩然气对伤势和灵气的补充都有很大效果,加上随身携带的高阶丹药,可以说只要不是太致命的伤势,都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如初。

    远方两位袖手旁观的大敌,倒是极有耐心,一直没有露面。

    只是当那个佩剑男子从庙中安然无恙走出后,让远在五十里外的陆朴和一位年轻男子面面相觑,满心疑惑?

    这是哪门子的仙家神通?难道叶凡除了是位剑道高手之外,还是位不出世的神医丹师不成?可就算如此,又到底是什么仙丹竟然能在半刻钟不到的时间里,让一位灵气丧尽的六境剑修恢复如

    此?

    这不只是见识的问题了,简直是超出想象。

    被一次次剑气夷为平地的山间空地上,为首一人心情极为沉重,对着身后三人说道:“此子绝对不是寻常剑修,就算是柳修杰也不可能有他这份实力。”

    另外一人定睛一看,远处一颗树木上,毫发无损的崔奉站在枝头,操控着远处飞剑正无情的收割己方士兵的性命。

    这般御剑手法,更是让这些高手惊为天人。

    崔奉站在粗大的树枝上,意念微动,召回佩剑,遥望那四位身穿黑衣的江湖高手,战意倍增,他有一种直觉,只要再来几场耗尽灵气的生死之战,七境便近在咫尺。

    打头的黑衣人出现了片刻的心神恍惚,这人在重伤了一次后,修为气势竟涨的如此明显,分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大战中抓住了破镜契机,是要将自己这伙人当做磨砺剑道的磨刀石,要是再这样下去,敌人愈战愈勇,己方的胜机又要低上几层。

    他是一位意志坚定,久经厮杀的江湖高手,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

    命只有一条,可有些东西比命还要重要。

    打头的黑衣人已经察觉到了身后几人的怯战心思,既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破口大骂,只是极为冷静的说道:“各位同僚,听我一言,我们先拼尽手段看看能不能再重伤他一次,若是他还能安然无恙的出来,各位是去是留,我绝不阻拦。”

    身后几人都是活了几十年的高手,闻言也都把心一横,决定破釜沉舟一次。

    崔奉笑了笑。

    他看远处的那四人,不过是自己再通天大道上,他脚下的几具白骨而已。

    不远处的另一个战场,赵永昌也需要些时间来补充灵气,只是因为崔奉帮着吸引了一大批隐藏的高手,暗中隐忍不发,只等那些专门盯着他的高手宗师出手偷袭。

    在瀛壶山修行的这些日子,他变聪明了许多。

    反正马上就要破甲一千五,情况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上许多,不用着急,何况对方这场围杀之局,想要收网捞起他这条大鱼,还早着呢。

    他从袖中拿出一颗丹药,一口极为纯粹的新鲜灵气,在赵永昌体内如大江大河奔流,虽然还是逊色先前的巅峰状态,但继续应付两刻钟的厮杀,倒是不成问题。

    刘铮被山顶上的惨叫声惊得脸色惨白,终于拗不过身边一位心腹的劝说,坐在了地上。

    刘铮方才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喜大惊,先是有捷报传来,那位佩剑男子被几位高手联手重创,再起不能。结果片刻之后,又有斥候下山禀报,说佩剑男子恢复的完好如初,与那四位高手厮杀在了一起,没有继续屠杀上山的普通兵士。

    这位驰骋沙场已经二十多年的大将军,突然转头看向身边不远处,那些顶着血海沉默登山的兵将,依稀可见一些熟悉的脸庞,有的是跟他儿子差不多大的年纪,有的是已经经历过数次大战,不再年轻的老兵,如他刘铮一般。

    他一言不发。

    唯有山顶时不时传来的怒吼与惨叫,响彻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里。

    无力且悲壮。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现身

    鲁迅 《热风·随感录四十一》

    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因为他照了人类,连我都在内。

    我又愿中国青年都只是向上走,不必理会这冷笑和暗箭。

    ———2020年2月7日 谨以此悼念李文亮医生

    ......

    ......

    在刘铮身边出生入死十几年的副将,不由得轻声安慰道:“将军,只要陆老元帅不曾出手。就说明事情还有转机,不用太过悲观。”

    刘铮面无表情。

    山上,赵永昌虽然已经负伤,并且灵气已经难以为继,可除了胸口那道不深不浅的伤口,以及肩部的一道擦伤,战斗影响不多,依旧抵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强大攻势。

    一些个漏网之鱼,在山道上一夫当关的关子石,收拾起来轻而易举。

    而且关子石与袁成山的出身有些相似,都是军队中人,这位起于市井底层的中州天骄,几乎所有时间都是在沙场上修行锤炼,所以关子石要比崔奉更适应乱军丛中的厮杀,无形之中,身处大军围攻的战场,关子石好似如鱼得水,占据优势。

    这可不是境界高强便能拥有的资历,可能八境乃至九境的巅峰仙人,都获取不了。

    崔奉出手不留余力,故而受伤极重。

    在关子石都看不下去,打算与崔奉交换阵地之时,崔奉却拒绝了关子石的好意,身为崔氏子孙,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怯战而退。

    关子石虽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但仍是执意要换下崔奉,更多的是因为看着远处一直冲锋陷阵的二人,自己一直守在这也不是个事,而且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经历过一场放开手脚的酣畅战斗了。

    他一拳砸中一名劈刀砍向他的石腾士兵,打的那人胸口甲胄凹陷进去,尸体撞在一棵极粗的古树上,断成两截,爆出一片血雨。

    关子石转头望向叶凡,“擒贼先擒王,我去试试看,你自己行不行?”

    叶凡点头答应。

    关子石将身上沾满血迹的粗布麻衣脱下,露出上半身极为精壮,棱角分明的古铜色肌肉,随后咧嘴笑了笑,吸下一口气,迅猛前掠,绕过了崔奉所在战场。

    崔奉稍微分心看了一下关子石的去向,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并未加以阻拦。

    关子石为了保险起见,身披一张叶凡所画的风驰符,得到叶凡首肯后,在崔奉牵制住大半随军修士的时候,试图直捣黄龙,找机会宰了那大将军刘铮,哪怕身陷重围都无所谓。

    崔奉那边斩杀了两位随军高手后,打头一人哪怕明知丁仲会迁怒整个门派,仍是二话不说,擅自离开这座山头,返回凉州城,与担任石腾国供奉的长辈商量对策。作为石腾国名列前茅的江湖门派,又扎根凉州城数代之久,他忌惮大将军

    刘铮,却不至于束手待毙。

    赵永昌所处战场,战况依然胶着,石腾边军这三万死士,不愧是刘铮的麾下嫡系,知道军法森严的厉害,哪怕被杀得肝胆欲裂,眼睁睁看着袍泽一位位死于那人晶莹的水幕之下,依旧不惜性命,疯狂扑杀而去。隐匿暗处的武学宗师和随军修士,都看得于心不忍,实在是太惨烈了,一些个铁石心肠的督军校尉更是满脸泪水和血水,仍然恪尽职守,无论是谁,胆敢怯战而退者,斩立决!

    这是身为军人的荣耀与尊严。

    叶凡意念微动,想道,来了。

    陆朴从别处山峰坠落在地后,大踏步奔跑而来,笔直而冲,若有树木阻挡道路,便是一刀斩去。

    叶凡看陆朴一路前冲的声势,心中有了决断。

    将原本袖中右手双指间的那张符箓,换成了叠在一起的三张符箓。

    当初在大须弥仙阵内,修无道作为报答,写了总计六张符箓给叶凡,其中三张符纸是他自己的,写了三张符箓可结阵的枪骑兵符,画符之前,修无道一口极致灵气,UU小说有披挂银甲、身骑白马的百余骑武将,那一大串米粒大小的骑军,在符纸上冲锋而出,最终排兵布阵,策马而停,变做了一笔一划的符箓图案。

    之前为了对付袁成山等人,已经用去了三张。

    陆朴距离叶凡已经不足百步。

    叶凡缓缓走出屋檐,往右手边走去,很快双方就只剩下五十步距离。

    魁梧老者脚步不停,一个纵身而跃,停在了叶凡面前。

    “叶凡,你当真要如此冥顽不灵?”

    三张金黄符箓本体燃烧殆尽后,身形犹在空中的持刀老者惊讶发现,虚无缥缈的三符,开始远远围绕着他疾速旋转,陆朴气沉丹田,使了个千斤坠,匆忙落地之际,三张符箓之中分别有一名白马银甲的虚幻骑将,持矛站于其面前。

    叶凡抬起头,直视着对面的白发老者,“陆老元帅已经让贤这么多年,为何偏偏还要淌这趟浑水?”

    陆朴身形一拧,旋转一圈,抽刀而斩,迅猛两刀打烂了面前的持枪骑兵。

    只是源源不断的枪骑从符箓中冲出,无声无息,将陆朴整个围困在里面,却没有马上动手。

    持刀老者困于战阵中央,仍是毫不畏惧,只是摘下腰间的银色酒葫芦,猛地灌了一大口酒,痛快的高呼一声。

    老者将酒壶小心系在腰间,抬头看向叶凡,“这世上真正的好人或者坏人都很少,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平时可以随波逐流万事不理,可到现在却不得不画地为牢,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为之奉献一生的国家当一回恶人。”

    “然而正是因为这样才可怕。”

    陆朴为之一怔。

    叶凡将九霄天猛地攥紧,抬起头直视面前的老者,“青铜鼎时刻都在,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就像漂亮姑娘时刻都在,不是每个人都会受到诱惑。做人要学会敬畏,有所为有所不为,做事要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然很容易便会万劫不复。”

    “我辈修士自踏上修行之路的那一刻起,便是逆天而行,又有何敬畏可言?!!”

    陆朴哈哈大笑,笑声传遍

    四方,震得周围兵士耳膜直颤,片刻后笑声渐敛,猛然喝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叶凡,我陆朴敬佩你的勇气和为人,所以只要你就此离去,我可以代表陛下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去动那座青铜鼎。”

    叶凡缓缓摇头,“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能相信你们吗?退一万步讲,就算陆老元帅能信守承诺说到做到,可你们的皇帝陛下,石腾那么多的权贵皇族,你能保证没有一人不产生觊觎之心?能耐心等到查明真相的那一刻?人心最是经不起推敲,陆老元帅不必再浪费唇舌了。”

    “哎。”

    陆朴长叹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就在刀剑中见真章吧。不过我还是想最后跟你多说一句话,算是告诫,听与不听,都在你。”

    叶凡正色道:“前辈请讲,叶凡洗耳恭听。”

    “正确且正义的人总是难以生存,因为这世界既不正义,也不正确。”

    陆朴说这句话时很平静,就像在读一段陌生人的墓志铭。

    可在言语之下,叶凡却听到了字字千钧,听到了惊涛骇浪,听到了痛心疾首,听到了语重心长。

    所以叶凡从来没有责怪过这位老人丝毫。

    陆朴深吸一口气,长刀猛地挥下,厉色道:“来战!”

    话音刚落,一道如虹刀气便迅猛斩下,将面前策马而出的枪骑打成碎片。

    随即身形一转,便要冲出战阵中心。

    只是每次老者转移战场,枪骑兵符的三张符箓便飘荡而至,如跗骨之蛆,始终保持着原先距离。

    老者出刀不停,一次次打杀那些策马冲出符箓的骑将。

    陆朴杀至兴起,满脸快意,只觉酣畅淋漓,大呼痛快。

    三张枪骑兵符,短暂困住并消耗一位六境刀修并不算困难,甚至逼迫的他使出压箱底的手段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想要以此将这位大元帅活活耗死,绝无可能。

    叶凡自然对此心知肚明,不奢望这三张符箓能困杀掉陆朴。

    他只是想以此将其困住,好迎接另外一人。

    叶凡的耐心很好,只是此时需要稍微着急一下了。

    他将手中的九霄天举起,剑尖直指陆朴面门,对着四周说道:“再不出来的话,就等着给陆老元帅收尸吧。”

    破庙下的战斗依旧,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一位身穿长衫的年轻人从山道中缓缓走来,面相看着除了有些温静祥和之意外,平平无奇。

    但叶凡心中却不敢轻视其丝毫。

    年轻人微微一笑,对着叶凡拱手行礼,说道:“在下姓陈,名策,家师乃石腾丹圣苏亦喧,叶凡仙师的威名在下也是如雷贯耳,想着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来拜见一二,只是现在却有些不合时宜了。”

    叶凡还礼笑道:“陈兄还是不要跟叶某扯这些有的没的,不如直率些,是打是走,直说便是。”

    陈策从胸口拿出一把折扇,却不打开,只是放在手中轻轻摩挲着。

    “若我说我今日前来,不会对仙师出手,反而还会劝说刘铮撤兵离去,不知仙师会不会相信。”

    叶凡眉头微皱,说道:“是吗?”

第一百六十章 一招从天而降的剑法

    (此章六千~)

    身穿长衫的年轻男子温和笑道:“你我双方就此停手,我让刘铮立即带兵离开,如何?”

    叶凡随即问道:“如何收手?怎样收手?还请陈兄给个说法。”

    陈策说道:“我方撤出此地五十里,叶凡仙师将困住家师的大阵解开,放那些人离去。当然,我也会立下誓言,劝说家师远离这场纷争。”

    叶凡气极反笑,“陈兄当我是三岁稚童不成?这样的条件我怎么可能答应?”

    陈策对叶凡的反应没感到任何意外,只是说道:“说到底,这些石腾军士从一开始就是无辜的,他们也不该死在这里,杀了这么多人,仙师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吗?”

    叶凡沉吟不语。

    但也没有任何停手的念头。

    陆朴被那三张极为古怪的符箓纠缠的心烦不已,自己已经出了多少刀?三百?还是五百?这灵气所化的枪骑真是打杀不绝的不成?

    但他还是沉住气,耐着性子,专注于眼前的厮杀。

    因为他知道,那个剑斩了楚墨的年轻人,之所以没有投入战斗,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忌惮自己与陈策的暗中偷袭。

    如果自己倒了,山下数万名甲士都要为之付出代价,甚至全死在这昏阳山上都不是没有可能。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略,以现在石腾国的处境,绝不是最优选。

    天知道暗处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势力,现在石腾国最大的优势,就是这两座青铜鼎,都处于自家领土当中。但也正因如此,让他们绝大多数手段都只能摆在明面上,大军压境,高手尽出,看似声势浩大,但其实丁氏已经有些黔驴技穷。

    要是连这三万人,外加几十位供奉高手都折在了昏阳山,对石腾皇室来说将是一场极为致命的打击。

    铁骑持矛,一次次刺向持刀老者,任由其将自己一刀斩碎,身体与灵气一同消散于天地间。

    陈策最后问道:“一定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远处的崔奉将浑身灵气剑意尽数灌于手中之剑,一道足有百丈长的宏大剑气自林间产生,一扫而过。

    山头颤抖。

    一击之下,又是收掉了近百名兵将的性命。

    而陈策与叶凡,几乎同时出手,前者抱有必杀之心,而后者却只是想试试对方的斤两。

    叶凡手持九霄天,一掠而去。

    散落在天地间的碎枝残叶,仿佛瞬间全部被陈策所驾驭,一片片改变了降落轨迹,千万片树叶,悉数激射向叶凡。

    一剑过后。

    破庙前方再无陈策身影。叶凡站在那位长衫年轻人的位置上,一抖肩,白衣法袍上激荡起一阵涟漪,将那些镶嵌在衣间的残叶全部弹开。

    堂堂天下第九人,被誉为小丹圣的陈策,竟然避战而退了。

    只是在临走前,使出了浑身解数,将陆朴围困在内的三张枪骑兵符尽数撕毁,力有不逮的陆朴并未选择逞匹夫之勇,仓促之间就要离去。

    叶凡手中九霄天突然散发出淡淡紫芒,冲着天空中的老者缓缓说道:“老元帅,你可听闻一招从天而降的剑法?”

    陆朴神色大变。

    “大河之剑天上来。”

    伴随着这声呢喃,天空中,散发着淡淡紫芒的九霄天突然出现,随即凌空劈下。

    陆朴仓促之间,只能以手中长刀相抵。

    “彭”的一声巨响,自四周散发出一道极具冲击性的音浪。

    紫色剑气缓缓消散。

    陆朴吐出一口鲜血,手中长刀断成几节。

    呐喊与惨叫声渐渐停歇。

    很快山上兵士便开始撤退下山。

    关子石最终还是没能擒下大将军刘铮,只是重创了一位死不开口的护主修士,便由得刘铮退往山脚,随后将那件血迹斑斑的粗布麻衣穿上,遮住一声极具美感的上身肌肉。

    崔奉受伤最重,却始终没有倒地或失去意识。赵永昌正往破庙这头走来,才有机会拔掉身上那几只精钢.弩箭,疼的赵永昌龇牙咧嘴,却罕见的没有叫出声来。

    关子石一边向山顶走一边轻声说道:“英雄烈士,到头来却尸骨无存,说到底,不过只是权贵手里的工具罢了。师父,我真是有些烦了。”

    月色洒下,血红一片的大地被撒上了一层银光。

    原本极为惊悚的画面,竟是被粉饰了不少。

    ......

    ......

    破庙内,气氛有些古怪。

    几人皆是围着篝火而坐。

    叶凡挠了挠头,几次想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也只能说句笼统的客套话。

    都辛苦了。

    昏暗无比的庙内,篝火带来一些光明与暖意。

    叶凡跟几人捋了一下当前情况,山下应该还剩两万多石腾边军没有退去,不知何时还会发动另一轮攻击。

    现在最主要的便是恢复伤势,巩固灵气。并且还要做好防备,以防那些江湖高手趁机偷袭。

    关子石拒绝了叶凡递过来的瓷瓶,说自己也就有些气血上的亏损,不用浪费这些高阶丹药。

    叶柔嘉之前为了压制九霄天的庞大杀气,一直都沉淀在叶凡丹田之内,好不容易能有片刻喘息,也是赶紧溜了出来,至于会不会被人怀疑身份,反正都到了这般田地,想隐瞒的人瞒不住,不想隐瞒的不用瞒,也就无所谓了。

    而且陆朴有一点预测的不太对,叶凡一直不出剑的确是在提防着他们二人的联手,但更主要的原因,便是一旦他放开手脚去屠杀那些石腾边军,就算有浩然气和叶柔嘉镇守,九霄天那股世间最为极致的杀气,很容易就会趁机侵占他的道心。

    之前与白千钧袁成山等人的厮杀,那股杀气便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崔奉一直微皱眉头,眼睛眨也不眨的望向那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鸿蒙天下千万种族,有哪个天生便是红发红瞳的?

    然后他瞥了眼满脸见怪不怪的赵永昌,往叶凡旁边蹭了蹭,悄悄问道:“叶凡,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你介意不?”

    叶凡笑道:“只要别问我怎么追姑娘,我就不介

    意。”

    崔奉满身血污,衣衫上满是刀剑的划痕,却仍旧笑容如常,“这位姑娘,跟你是什么关系啊?”

    坐于一旁忙着煮饭的叶柔嘉瞥了崔奉一眼,抢先说道:“我可是凡哥哥的红颜知己,你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崔奉倒是不恼,只是笑呵呵道:“明白了,感谢这位姑娘为我解惑。”

    叶凡轻拍了一下叶柔嘉的脑袋,假意骂道:“口无遮拦,没点礼数。”

    随即便转过头对崔奉说道:“崔兄莫怪,这孩子天天乱讲,嘴也没个把门的。其实她是我亲戚家的妹妹,名叫叶柔嘉,天生便是红发红瞳,所以自小便饱受欺凌,被视为异类,后来父母都因意外去世了,也没个能照顾她的人,我于心不忍,便将她留在身边,到时候看看能不能为她找个好去处。”

    崔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没有继续追问这件事。

    叶凡接过叶柔嘉递来的饭碗和筷子,开始吃这几天的第一顿饭,叶柔嘉这妮子也不知道从哪学的马屁功夫,蹲在他身边,双手托着一道腌菜,兴致勃勃的跟叶凡讲着自己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九霄天剑内种出第一颗白菜的故事。

    叶凡一边吃饭,一边耐心听完,随后环顾四周,笑问道:“各位都是天下间有数的天骄,以后有没有什么目标或者想法?”

    五人沉默片刻,关子石率先开口说道:“往日情怀酿做酒,换我余生长醉不负忧。不过我不怎么喜欢喝酒,长醉便算了。”

    叶凡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

    崔奉没有理会关子石的怪异言语,自顾自说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赵永昌想了想,说了句从书上看到的诗:“袖手归来茅屋下,任他鸥鸟自浮沉。”

    叶凡惊异了一下,瞪眼道:“这些日子你还真长进不少,连诗都能说上两句了?”

    赵永昌挠挠头,笑道:“这话是门派里的师叔送我师父的诗句,要是我自己说,应该是,大山全是树,大海都是水,就人长得怪,肚下两条腿。”

    叶柔嘉在一旁捂嘴笑道:“赵小子,你这诗吟的好啊,我觉得比他俩说的好多了。”

    赵永昌嘿嘿直乐,“见笑见笑,不过我门派师弟的确说过我有些文才上的天赋的。”

    叶柔嘉白了他一眼,“说你胖你就喘上了不是。”

    叶凡望向身边的叶柔嘉,笑道:“就剩你了。”

    叶柔嘉啊了一声,不可思议道:“怎么还有我呢?”

    叶凡扒下碗里最后的一口米饭,说道:“咋?这一圈里就你不是人?”

    叶柔嘉哦了一声,低头沉思了半天,片刻后才抬起头,神采飞扬说道:“我想到了,以后我想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叶凡猛地干咳一声。

    “你知道这句诗什么意思吗?还采菊?”

    崔奉在一旁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姑娘年纪虽小,志向却如此远大,我崔奉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叶柔嘉轻笑几声,说道:“还是你有眼光,上道!”

    叶凡摇了摇头,叶柔嘉的年龄要真深究起来,恐怕已经有上万年了,没想到心性还是像孩童一样。

    破庙外,从树荫中传出一点日光。

    叶凡起身望去。

    天亮了。

    ......

    ......

    初夏时节,天亮的早,不过寅时初,晨光便破开云雾,撒向人间。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走出破庙,叶凡走出一段距离后,转身停步,凝视着叶柔嘉那双妖异的红色眼眸,“不出所料,那道杀气应该是你故意放出来的吧”

    叶柔嘉紧咬下唇,脸色惨白,委屈的眼眶都是泪水,低头哽咽道:“主人,对不起。”

    叶凡叹息一声,说道:“又是那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承剑者。”

    叶柔嘉一声不吭。

    叶凡说道:“这段时间我从没主动与你联系过,但你一直费心为我压制九霄天剑内的杀气,我是知道的,我也很清楚你帮了我多少,所以我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也操控不了九霄天,没有九霄天我就很难走到这一步。”

    他伸出手掌揉了揉叶柔嘉的脑袋,笑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那缕被你故意放出来的杀气对我也没产生什么大影响,我就不多问了。”

    叶凡放下手掌自嘲道:“真是没兄长的命,却得了兄长的病。”

    叶柔嘉见叶凡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也是破涕为笑,听闻此言忍不住小声说道:“十几岁的小屁孩还兄长,姑娘的手都没牵过吧....”

    叶柔嘉突然哎呦了一声,赶紧歪着脑袋。

    原来是叶凡揪住了她的耳朵,教训道:“没大没小,说什么呢?”

    叶柔嘉嚷嚷着疼疼疼,耳朵都要掉了,叶凡这才松手。

    叶凡低下头陷入沉思,修无道之前就说过叶柔嘉本就心性跳脱,虽然活了上万年,但其实与十几岁的少女也没什么区别,但还是让他小心为上,到底是要小心什么?

    叶柔嘉的确没有完全为叶凡所用,当然叶凡也从来没有想过把叶柔嘉当成自己的私有物,但事实便是叶柔嘉不止没有害过自己,甚至还帮了他不少。

    不过那个承剑者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直是叶凡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而且修无道在私底下说了句谶语,九龙入海,万里尸山。日月同出处,万剑归一时。

    叶凡自言自语道:“总不能真是蓬莱仙岛里的龙族反叛了吧。”

    不过这些杞人忧天的想法,叶凡倒不会硬钻牛角尖。

    经过李金身死一事,叶凡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极为担忧叶柔嘉也出了什么事情。不过对于这位杀意通天,活了上万年的剑灵来说,也没必要耍这些花花肠子来欺骗他叶凡。

    退一万步讲,即便她真的在算计自己,叶凡暂时也没破局的本事,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

    叶凡抻了一个懒腰,“出去以后,给你买两身新衣裳。”

    叶柔嘉讶异道:“嗯?花这冤枉钱干啥?”

    叶凡笑了笑,却没给出答案,只是让她先会破庙中去。

    等叶柔

    嘉一路走回庙内,叶凡转过身,看到了自己对之极为熟悉的两人。

    陆朴,还有大将军刘铮。

    陆朴开门见山问道:“如果不是在那处小巷,我陆朴想要顺手牵羊,希冀着裹挟大势杀了你这位天外仙人,为自己和石腾添上几分功德,才有了这桩祸事,如果换在凉州城,你跟我萍水相逢,只是两个陌生人,在某个小酒馆里各自喝着酒,你我会不会成为朋友?”

    叶凡郑重的摇摇头。

    陆朴叹了口气。

    叶凡缓缓说道:“我之前跟那个已经死了的楚墨说过,书上的万千圣贤道理我们都懂,只是有时候这些道理对比能拿到手里的宝贝,太微不足道了。老元帅生性洒脱,又重情重义,但家国理念太重,一辈子都活的不自在。若是没有这件事,兴许我还会跟老元帅喝上几杯,但现在,这些都属于过眼云烟。”

    “换句话讲,其实老元帅还真的离不开这份所谓情谊,要是失去了大义这件薄薄糖衣,出刀杀人时岂不是少了几分乐趣?”

    陆朴面色不变,沉声说道:“你是想设法激我,诱使我对你出手,你好借此机会彻底杀了我,好让你们能在日后少上几分威胁?”

    叶凡伸手拂了拂衣袖,道:“老元帅生性爽朗,有什么便说什么,所以很容易便能被人找寻到做事规律,所以老元帅之前几十年的戎马生涯,恐怕没少被人算计吧。”

    叶凡这个普通的动作,就让陆朴身后的刘铮心弦紧绷,差点就要拉着老元帅赶紧离开此地。

    那三张闻所闻问的枪骑兵符,真是神仙手段,要是对着山下的兵士再来几张,这两万多人有很大可能要死伤过半。

    更不用说首当其冲的他们二人。

    陆朴却神色自若,脸色依旧平静,“我此次上山,是为了将阵亡的边军尸体搬下去,你不会阻拦吧?”

    叶凡说道:“能让这些勇士有个安息之所,我当然不会阻止。”

    刘铮深吸一口气,往前踏出一步,说道:“之后我会派遣一千甲士上山搬运尸体,动静可能会有点大,还望仙师见谅。”

    叶凡点头道:“只管搬运便是。”

    陆朴意味深长的看了叶凡一眼,便转身下山。

    叶凡也是转身走回破庙。

    步伐极为沉重。

    其实陆朴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忐忑,战场上讲究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自己对叶凡的性情也有一定了解,但就算叶凡真出手把他拿了,石腾国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不过还好,叶凡终究是那个叶凡。

    看他的样子,心里一定也在纠结。

    若非立场不同,自己一定要与这个小了自己将近百岁的年轻人喝上几杯。

    一念及此,陆朴又是叹了口气。

    只不过与陆朴想的不同,叶凡根本没有纠结过这些有的没的。

    他脚步沉重的原因,是太心疼了。

    自打自己来到了圣水秘境,好像就没过过什么消停日子,从柳修杰的池柳山庄说起,大战小战源源不断,家底没了一半是板上钉钉的。

    不提自己生擒冷卿时用去的那几张风驰符,就是修无道亲自刻画的那几张极为珍贵的高阶符箓,就已经用去了六张。

    再加上叶凡自掏腰包买下的一大堆符纸,用以刻画大须弥阵的阵符,到现在叶凡都还没缓过来。

    走进破庙的时候,这位风度翩翩,手持仙剑的叶凡仙师,一直嘀嘀咕咕,破财消灾破财消灾。

    入了破庙,叶凡盘膝坐好,关子石难得主动开口问道:“要不要下山乘胜追击?现在他们士气正低,掀不起大风浪,要是识趣,说不定陆朴还要主动求和,撤兵离去。”

    叶凡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主动下山风险太大,凭陆朴这些年的作战经验,有很大可能会布下埋伏,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而且青铜鼎的下落还没搞清,不宜主动出击。”

    关子石点点头,“的确,还有不到一日时间了。”

    受伤最重的崔奉去远处溪涧梳洗了一番,换了身洁净衣衫,在火堆旁拿了块木柴当枕头,安然酣睡,看得叶柔嘉佩服不已。

    明明已经浸透了鲜血的粗布麻衣,关子石却没选择换掉,只是将其脱下彻底洗了洗,在火堆旁烘烤了一夜,勉强也能穿。

    没什么事干的他去了破庙外边,在崔奉与随军修士厮杀的战场处,蹲下身,对着那些凌乱脚印怔怔出神。

    叶凡坐在破庙墙根那边,闭目小憩。

    百无聊赖的叶柔嘉,却知道叶凡的心情其实不太好,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关系?不对啊,叶凡说了不会计较这件事就绝对不会独自生闷气,这点信任叶柔嘉还是有的。

    那又是因为什么?

    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叶柔嘉很想拎着九霄天就去山下杀个七进七出,都怪这帮人整的这些破事。

    傍晚时分,关子石坐在门槛上,破庙门口七八丈远的地方,刘铮就那么站在那,更远一些,有百来个来来回回搬运不停地披甲士兵,一言不发,偶尔会有人抬起头或恐惧或仇恨的看向破庙这边,但也没有一人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刘铮在正午时分就到了门口空地上,也不说话,就背对着破庙看着己方士兵搬运尸体,当着门神,关子石有些佩服这个大将军,能干站着这么久,也不嫌累。

    叶凡睁眼后,起步走向门槛,看向远处起起伏伏的众多山丘,还有山脚下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士兵,在东走西窜。

    叶凡知道,此后几个时辰,不会再起什么波澜。

    千锋岭处,那两座大须弥阵,其实叶凡心里也没底,毕竟里面关着的都是这座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就算现在他们破阵而出,叶凡也毫不奇怪。

    关子石似意有所指,低头看向山脚,喃喃道:“要让一群人团结起来,需要的不是英明的领导者,而是共同的敌人。”

    叶凡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关子石旁边,笑道:“有人幸福,就必定有人被抛弃,有人光鲜,就必须有人满身泥泞。”

    关子石戏谑道:“以德分人谓之圣,你叶凡离圣人的境界也不远了啊。”

    叶凡咳嗽一声,装模作样道:“谬赞,谬赞。”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又是一年梅雨时

    紫来州,净水国。

    修行界内鲜有人知晓,瀛壶山天君的故乡,其实就是净水国的平溪城。

    时隔八十年,他再次来到平溪城,感慨比上次来要少上许多。

    上次在平溪城迎接他的是一场冬雪,这次迎接他的是一场梅雨。

    照比寒冷又刺骨的雪花来说,他还是喜欢下雨多些,特别是初夏时节的梅雨。

    平溪城两侧都有大山,春夏常有云雾缭绕,绵绵细雨铺洒而下,带来一种自然的美感。

    如果在以前,像这样的美景当然会引来诗人的很多佳句。

    只是变数已起,百姓的注意力自然也不会被一场梅雨给吸引住。

    向白对琴棋书画都不怎么关心,自然也不会写诗,所以并没有觉得遗憾。

    但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想要活成一个有诗意的人,只是不自知罢了。

    ......

    ......

    净水国没有异姓王,以国师为尊,国师之下共有十三位国公,祖上自然为净水国皇朝立过不世大功,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当年的功劳总会淡去,有些国公手里已经没了实权,逐渐被架空,再过些年只怕便会成为纯粹的摆设,空有爵位罢了。

    作为国师的心腹,皇帝陛下的老师,鹿国公当然是这些人里最得圣心的人,手中权力愈来愈大,看样子竟是要与丞相分庭抗礼。

    西厢院属皇宫别院,也是公孙皇族的私院。他今天不是来向陛下请安上奏,而是代表陛下在招待一位贵客。

    他不担心自己的权利与地位,却很担心净水国不远的将来,巨大的压力之下,如果不是早年因缘巧合之下学过一段时间清心观,他觉得自己可能随时会倒下去。

    想到此节,他更是如坐针毡,旋即想到了对方传闻里事迹,心神微紧,赶紧默宣几声观语,堆起满脸笑容,望向被重重帘帷与白烟遮住的静室深处,再次表示感谢。

    “天君愿意屈尊来此,为陛下解除身体方面的疑难,更愿意亲自主持秘境盛事,这真是朝廷的荣光。”

    清风徐来,带走静室里的残香。

    不知道瀛壶山天君听着这番话有何反应,但他还是继续说着这些必须说完的废话。

    鹿国公望向静室深处,沉吟片刻后问道:“天君还请放心,虽然国师大人暂时不知秘境内的情况,但我们净水国方面绝对可以保证赵仙师的安全,还请天君放心。”

    朝廷自然要全面封锁平溪城内的情况,只不过面对这样一位大人物,隐瞒消息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我知道了。”

    瀛壶山天君的声音清和而醇厚,不禁令闻者肃然起敬。

    鹿国公试探问道:“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做,还请天君示下。”

    向白说道:“照看一二,别死在里面就好。”

    鹿国公心想这天君大人还真是心大,自己唯一的弟子生死不知还能沉得住气。不过既然天君自己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再往深里想,随口说道:“今年参加秘境的七国天骄可以说是近百年最强大的一批,现在全都失去了消息,不免有些遗憾,也不知道秘境什么时候才能再打开。”

    鹿国公的这句话不是在无的放矢,其实稍微想想便能知道,最开始净水国愿意开放秘境并送出去些许名额,其余七国那能就

    这么相信?自然要先派出一些天赋不算太好的后辈来试试水,如若的确没问题,才敢派出他们的凤子龙孙。

    室内一片安静,向白没有继续说话,场面很是无趣。

    鹿国公有些尴尬地干笑两声,又想着另一件重要事情,犹豫再三后又说道:“贵妃娘娘在院外想得天君传道一二。”

    这便是求见的意思。

    白烟缭绕,不见天君真容。

    片刻安静后,向白的声音再次响起。

    “当年我救她一次,便是最好的传道,今日她已是福缘极盛,何必再贪更多,有缘再见吧。”

    鹿国公明白意思,不敢再多言。

    西厢院外有片槐树林,林间停着数辆马车,看着朴素低调,但从四周的侍卫数量便能知道车里人身份极为重要。

    微风挟着细雨落下,虽是初夏时节,还是有些寒意。

    车里走出一位太监,示意侍卫们回到车上避雨。

    “也就是娘娘心善,连这些小事都放在心上。”

    车里一位嬷嬷逢迎说道。

    窗畔坐着一位丽人,容颜极美,眼波流转间自有一种天然的媚感,偏又给人无邪感觉,有一种男子难以抗拒的诱惑。

    她便是这些年宫里最受宠的宁贵妃。

    “我也是穷苦出身,知道在山野里淋雨的滋味,当年若不是天君心善从那名野修手下救了我性命,我早就死了。”

    宁贵妃脸上露出一抹戚色,又想着先前鹿国公让侍卫传的话,咬牙说道:“不见就不见,我就不信少了.....”

    她准备说几句狠话,又怕院里的人听着,而且终究对天君心存尊重感激,出口时便变成了另外的意思。

    “我就不信了,见不到他一面,本宫还能死了不成?”

    那位嬷嬷眼珠一转,说道:“娘娘,要不要请国师大人出面?”

    很少人知晓,宁贵妃与施若雨走的极近。

    赵青鸾便是她的亲外甥女。

    听着这话,宁贵妃非但不喜,反而神情骤寒,厉声说道:“日后若再说这样的话,掌嘴五十。”

    那位嬷嬷不知为何得罪了主子,赶紧跪下求饶。

    宁贵妃是聪明人,她知道平日里与施若雨之间互相走动一二并不是什么大事,但绝对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央求她出面,因为身为皇帝,绝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女人,与国之擎柱的国师大人有这些私相授受。

    国师是净水国的根基,如果她因为自己的事情从中挑拔,甚至真的惹出什么乱子,莫说她只是个刚得宠数年的贵妃,就算是皇后娘娘,只怕也要被直接废掉,然后打入冷宫。

    宁贵妃哀叹一声,将帘帐拉好,吩咐下人去准备一碗莲子羹。

    ......

    ......

    平溪城笼罩在细雨里。

    城门外排队等着进城的人们,都已经戴上了笠帽。

    有一人自南方而来,身穿白色道袍,腰挂一柄被粗布紧紧缠绕的铁剑,奇怪的是他好像没有受到雨水的影响,蓑衣笠帽皆是没有穿戴。

    在人群中有些醒目。

    守城士兵从他手里接过微湿的路引,问道:“从哪儿来,来平溪城做什么?”

    那人说道:“来见一位故人。”

    不过他觉得自己似乎

    说错了,又是改口道:“应该是后生。”

    ......

    ......

    雨还在下,巷子里没有人。

    那人不知从何处买了一只笠帽带好,抬手在脸上一抹,低头走进雨里。

    暮色昏沉,春雨细绵,行人匆匆,没有人注意到,他脸上有张黑色的面具。

    平溪城北,回音谷附近的街道非常繁华,商肆云集,出名的酒楼与青楼已经提前挂起了灯笼,映着雨丝很是好看。

    哪怕落着雨,街上依然热闹,到处都是行人,各种靴子踩踏着青石间的积水,发出啪啪的声音。

    街西有座医馆。

    那人没有留意匾上写着什么字,看到匾上刻着的那朵桃花,知道就是这里了。

    谁能想到,鸿蒙天下最神秘的组织桃花面,就在平溪城最繁华的地方。

    没有人能确定桃花面的幕后东家是谁,就连紫来州的圣殿祭祀都不太能确定。

    那人背着双手看了看四周,发现这座医馆真的很普通,完全没有一个杀手组织应有的气场。

    不管桃花面再如何神秘,终究要做生意,自然需要与外界交流的渠道。

    医馆是个很好的选择。

    坐馆的郎中察觉到异样,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您是问诊还是买药?”

    那人说道:“都不是,我来问事。”

    那位郎中眯着眼睛,谨慎问道:“何事?”

    那人低下头,回忆了一遍那句话,确认没有出错,说道:“阡陌多暖春。”

    那位郎中突然愣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郎中终于回过神来,用很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道:“看样子这位病人病的不轻啊,还请随我进来看看。”

    “我没病。”那人说道。

    郎中又看了他一眼。

    白袍人这才明白对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说道:“抱歉。”

    来到安静的内室,大夫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想杀谁?。”

    那人摇摇头,从胸口取出一块木牌递了过去。

    大夫不敢接,弯着腰凑近认真地看了半晌。

    直到确认是真物,他毫不犹豫地双膝跪下,叩首行礼。

    “起来。”那人说道。

    大夫起身,神态谦恭的弓着身,伸手把桌上的算盘按照规律一粒一粒推好。

    悄无声息,房间四周被封死,一道阵法瞬时启动。

    这座阵法很小,也很精致,但境界很高,足有八阶威力。

    那人说道:“我想知道瀛壶山天君向白的下落。”

    郎中神情郑重的说道:“只知道现在还在平溪城,具体消息不是我有资格可以知晓的。”

    房间变得很安静。

    那人沉默片刻,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郎中得到首肯后,恭敬地拿起细细查看,随后俯身说道:“属下明白。”

    就在郎中刚要从屋中退去时,那人突然问道:“桃花面把联络地放在这里,难道不怕太显眼被圣殿铲除?”

    郎中说道:“回大人,这些留在世间的联络点,想断就能断,至于我们这些普通执事,死了也无所谓。”

    那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合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世间无小事

    昏阳山崖畔,风啸声,宛如悍妇的喋喋不休。

    破庙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关子石闲来无事,突发奇想,要与叶凡三人切磋一二。

    关子石一手负后,一手放在腹部,有气无力道:“面对同境修士,十丈之内,像我这样的体修务求一拳而已。你们三人,一人五境剑修,一人六境剑修,一人五境水修,却也可以暂时当三位六境修士来看待,当然只是最少。你们只管一起上,咱们节省时间。”

    叶柔嘉拎着一块木头当做板凳,在旁边看热闹。

    三人面面相觑。

    关子石无奈道:“怎么,不把我这个中州三子之一当盘菜?嫌弃三人联手围殴一人,太跌份儿了?”

    “既然你们这么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

    关子石脚尖一拧,身形不见。

    砰然沉闷一声。

    两剑一拳却几乎同时递出。

    站在破庙两侧屋檐下台阶顶部的崔奉,赵永昌,叶凡,分别向后退出去一步到三步不等。

    关子石点头道:“底子打得都挺不错,倒也不愧是紫来州有数的天骄。”

    话音刚落,崔奉率先出剑。

    叶凡也是跟着一跃而去。

    赵永昌几乎同时向左侧挪步散开,随时策应山道中的两人。

    根本无需言语,既已心有灵犀。

    叶柔嘉饶有兴趣的注目观看,啧啧不已。

    “就算是在高手如云的上古时代,这个光头小子都能称得上天才二字了,有趣,真是有趣。”

    叶柔嘉扬起脑袋,笑脸灿烂道:“不过主人才是最厉害的。”

    院中三人,在关子石手底下吃足了苦头。

    切磋就成了欺负人。

    肉身修为不比修士境界,一境之差,天壤之别。当然也有例外,比如那位鸿蒙天下最著名的体修关雨寒,相传只是以五境修为,轻轻松松一拳过去,便打死了一位目中无人的六境体修。

    又好像现在的关子石。

    他只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皮肤上流淌着一层薄薄金光,任凭崔奉叶凡的剑气劈砍其上,随后便是一拳递出,打得二人狼狈不堪。

    切磋半个时辰后,关子石就让三人先喘口气,之后就这么断断续续,又打了大半夜。面对叶凡三人越来越娴熟的合击,关子石越来越不轻松。三人自始至终从未聚头言语,哪怕是休憩间隙,依旧是分别站立,各琢磨各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于关子石的用心良苦,叶凡体会最深。

    每次吃下关子石的一拳后,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气剑意愈发的亢奋,迫不及待的想要与之较量一二,也正是因为如此,对于这位中州最强的天骄之一,叶凡也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白千钧输的不冤。

    赵永昌心大,切磋完吃过了晚饭,在破庙屋檐下跟关子石抱怨了几句,就心满意足去庙里睡觉了。

    叶柔嘉和崔奉二人,一个在屋檐下借着月光看书,一个站在山林间里淬炼丹田窍穴中的那股纯粹剑意。

    切磋,既是砥砺三人的剑道水法修为,将境界再拔高一截,同时也能帮助三人以最快速度达成默契,互通有无。

    一行人进到破庙的当天晚上,赵永昌曾带回了一张张堪舆图,都不知道他是从哪个地方找来的,整整齐齐搁在破庙案台上,灯火下,关子石跟叶凡要了一支小锥,像是在行军布阵,开始在上边仔细标红旁注,凉州城四方各自“关隘”所在,随军修士驻扎边军的“兵力分布”,然后在昏阳山和千锋岭之间画出一条直线。

    崔奉也在,叶柔嘉和赵永昌倒是没参与,说来也是,他俩本就不是出谋划策的料。

    叶凡始终站在桌旁,看着关子石和崔奉,在一幅幅堪舆形势图上圈圈画画、指指点点,他极少给出建议,最多就是两人在某个细节争执不下的时候,由他敲定选取哪个,事实上算很悠闲了。

    哪怕到现在,叶凡也只敢说略懂人情世故,略知庙堂之高和修行之远,对于这些与兵法相通的具体谋略,他不会指手画脚,交给真正的行家就是了。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关子石无需多说,沙场出身,而崔奉更是罕见的玉唐第一流全才,受家族影响,精通兵法韬略,熟谙百家的宗旨精义,更不提那琴棋书画,这位被玉唐崔氏最为看重的嫡子,可能如今唯一欠缺,只是性格有些急躁,略欠沉稳。

    一盏灯火下,多幅堪舆图上,已经梳理出了一条主线脉络,屋内争执越来越少,叶凡就走出屋子去透口气。

    其实楚墨的那句话没说错,哪怕叶凡再怎么不想去计较,可人本身所能带来的价值,的确是要分个上下高低。

    就像袁成山,白千钧之流,会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圣水秘境里的人死上多少都无所谓,正好借机入局,看能否分一杯羹。

    换成童义之流,可能会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事情,多看一眼都是耽误心境。

    可是童义可能至今都不会理解为何叶凡在小巷中,会对楚墨起了那么大杀心。

    哪怕是这会儿不知在何处的施若雨,恐怕一样不明白叶凡为何要插手这场夺鼎之争。

    其实道理很简单,双方若是实力相差无几,立场不同,各有行事之理,各凭本事厮杀,阴谋阳谋,谁生谁

    死,叶凡都能接受。

    可是小巷当中的六口人家,那几具被楚墨随手便杀掉的老人稚童,鲜血淋漓。

    任你楚墨有千万个说服自己、说服这座天下的理由和借口,这六人始终是不应该遭此劫难的。

    所以叶凡对千锋岭围杀之局,哪怕一场架打下来,家底大损,亏到了姥姥家,可是谈不上多深刻的记恨,当然也谈不上起杀心。

    关子石是个聪明人,看似万事不理,但他也在按照自己的准则出拳行事。

    大智若愚,不外如是。

    叶凡坐在一块粗大的木头上,破庙内内还在推敲每一个细节,崔奉熟悉凉州城势力,所以关子石作为一方,崔奉设身处地,作为陆朴针对昏阳山进行一次次不同角度、不同兵力的攻势“演武”,关子石便见招拆招。

    昏阳山山道共有两条,一条位于破庙正前方,一条位于山体西侧,只是那条山道极为陡峭,不适合大军大举进攻。

    关子石与崔奉的声音渐渐低下,最终消失不见。

    叶凡今夜睡在庙门前,枕着一块木头打地铺,睡得浅。

    昏阳山这边一夜无事。

    大战在即,陆朴这点耐心还是有的,即便有人有那实力闯入破庙,妄图刺杀重创几人,陆朴也不会那么做。

    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军人,不是一个阴谋家。

    关于石腾国到底有几位高阶修士,还有千锋岭处的大须弥阵能抵抗多长时间,是先前商议对策的重中之重。

    叶凡一大早就醒过来,关子石蹲在破庙门口那边喝粥,叶柔嘉蹲在一旁,窃窃私语,不知什么时候关系就这么好了。

    崔奉在案台边打了个哈气,持续了这么长时间的脑力风暴,哪怕身为一名六境剑修,也感觉有些疲惫。

    赵永昌给叶凡端来一大碗白粥,说是让叶凡尝一尝他的手艺,叶凡坐在木桩子上喝过了粥,天微微亮,神清气爽。

    叶凡起身走出庙外,开始呼吸吐纳,用以接受天地间最纯净的那股灵气,在龙游月来回运转了三个大周天时,有一大一小两人走入视线。

    其中一个熟人不奇怪,另外一个不太熟却让叶凡记忆犹新的人,出现得有些出人意料。

    身材高大之人是刘铮,身边是位身高不过四尺,却让叶凡记忆深刻,极为忌惮的童义。

    童义远远看到叶凡,笑问道:“叶凡道友,不知近日过得可好?”

    叶凡站在破庙,摇头道:“托道友的福,过的不太好。”

    “寒暄话我也不多说了,今日前来,是与道友商讨几件要事,不知可否?”

    童义以极为沉稳的步子走向叶凡,身后的刘铮有意迁就前者,故而步子迈的极小,看上去颇有喜感。

    叶凡问道:“是何要事,说来听听?要是有能说服我的理由,我可以先不出手拿你。”

    童义笑着摇摇头,对叶凡的话没有理睬,缓缓道:“凉州城的势力所属,是石腾国相爷吴家,这你肯定早就知道了。吴家因为有一位六境修士坐镇祖宅,相爷又地位超然,所以石腾国内几位权贵家族,除了丁氏皇族,便是以吴家为首。”

    叶凡点点头。

    童义从旁边拿了块木桩,双手撑在膝盖上,将凉州城这些时日的内幕与风波,与叶凡娓娓道来。

    “石腾国共有四大姓,分别为丁、吴、方、陆,丁家乃皇族,吴家是石腾相爷,方家为商贾之家,陆家则是军方中人。”

    “说来倒去,四大姓也好,八大姓也罢,本来除去丁家之外,吴家没想着一家独大,大家就相安无事,摩擦会有,只是在半月之前,不至于撕破脸皮。”

    “但是在这之后,凉州城发生了两件事,使得石腾国天翻复地了。一件你想得到,另一件你却绝对猜不到。”

    叶凡点头道:“赵青鸾入驻吴家,是其中一件,我能想得到。”

    童义点头道:“赵青鸾对石腾国带来的影响,超乎想象。吴家虽然尽力在隐瞒她的身份,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很快赵青鸾便被外界所知。除此之外,还有……”

    说到这里,童义叹了口气,“也不知赵青鸾是怎么想的,对于自己身份的泄露是毫不在乎,而且还对外声称自己是那位吴寒公子的红颜知己,要对他大力扶持。”

    叶凡说道:“如此一来,吴家就有了彻彻底底压下其他二姓的气势,也会滋长他们的野心。”

    只是叶凡很快皱眉道:“不过石腾国权贵之间的争斗,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童义摆摆手,示意叶凡稍安勿躁,随后轻声道:“且听我说完,在这之后,三大姓之间剑拔弩张却又谁都没有由头出手的情况下,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叶凡问道:“怎么说?”

    童义笑道:“跟池柳山庄有关,也跟柳修杰有关,于是也就跟你叶凡有关了。”

    叶凡眉头微皱,静待下文。

    童义将双手摊开,无奈道:“你从池柳山庄走后没多久,在庄子里打杂的一位姑娘,给陆家一位嫡系子孙糟蹋后,死了。”

    叶凡默不作声。

    童义缓缓说道:“不瞒叶道友,初次听闻此事,我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一个打杂的少女,对方也已经给予了赔偿,凡人贱命罢了,又算什么大事?”

    叶凡闭上眼睛,说道:“继续。”

    童义轻笑了下,便继续说道:“听人说,柳修杰在了解了事情的原原本本之后,就在五日前,去到了陆家府邸门前,一剑打烂了大门,径直而入,只说了一句‘六境之下滚远点’,陆家起先勃然大怒,两位军中供奉修士率先露面,被柳修杰两剑重伤,昏死过去。随后一位刚好驻守府邸的江湖高手,说要领教一二,柳修杰三剑过后,那人直接横尸当场!在那之后,那个罪魁祸首被陆家现任家主带了出来,说只要留他一条性命,其余任凭柳修杰处置,就算断手断脚,废掉丹田也绝不阻拦,只是希望能息事宁人,不要惊扰到陆老元帅。当时陆家家主以为,把陆朴这根定海神针摆了出来,柳修杰怎么也会给些面子,可那位老剑修看也不看陆家家主一眼,直接便是一剑递出。”

    童义突然住口,伸出手说道:“有些口渴,可否讨些水喝?”

    叶凡面无表情的扔过去一只水壶。

    童义接过后,仰头喝下一大口,那只水壶被他拎在手里,没有递还给叶凡,“可奇怪的是,柳修杰没有当场杀了那个陆家子弟,撂下了一句话就走了,然后直接去了吴家,点名要那吴寒出来受他一剑。直到那一刻,石腾国才明白,是相爷长子吴寒精心安排的这场意外。吴寒比那真正为恶的陆家子弟,自然更该死。也是奇怪,那位吴公子没有当缩头乌龟,也没有跪地求饶,只是大大方方出来硬抗了柳修杰一剑,可惜靠着一件品阶不低的灵器保住了性命,被一位陌生脸孔的江湖高手救了回去。”

    吴寒此举,一箭双雕,既可以离间柳修杰和陆家的关系,又有希望将方家推出去,逼着陆家与池柳山庄率先开战。

    只是吴寒大概也没想到,柳修杰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位本是自家靠山的女子,赵青鸾。

    凭借她的智慧与在吴家的超然地位,顺藤摸瓜之下,很简单便找出了这位幕后主使。

    叶凡对于凉州城为起点的波谲云诡,心中大致有了个了解。

    柳修杰那谁也没想到的愤然出剑,牵一发而动全身,极大加快了石腾国的形势变化。

    使得各大姓氏,皆是原形毕露,狗急跳墙。

    柳修杰,现在已是举国皆敌。

    为了一位在山庄的打杂少女。

    叶凡睁开双眼,始终面无表情。

    童义又喝了口水,道:“吴家当然不会就此罢休,那位相爷亲自出马,跟柳修杰有了一场三日之约,就在明天,双方在凉州城东侧的山谷交手。只是就在大战之前,那位位高权重的相爷亲自去了趟池柳山庄,内幕如何,外人不得而知,不管是拉拢还是威胁,总之柳修杰与人又大打出手了一场,就在千锋岭旁边。有人说是柳修杰以一敌三,有人说是捉对厮杀,受了些伤势,于是相爷又放出话给池柳山庄,此一战,即分胜负,也分生死。”

    童义将水壶递还给了叶凡,双手放于膝盖,再没有了言语。

    “柳老前辈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在这圣水秘境里能结识这样一位老前辈,是我叶凡的荣幸!”

    叶凡抬起头,语气有些复杂,但更多的还是敬佩。

    一直站在童义身后如护卫般的刘铮,神情极为羞愧,但还是走上前去大声说道:“老元帅让我给仙师带个话,出了这么件事,他已经没脸再来见柳庄主和仙师了,所以让我来告诉仙师,老元帅以陆家及自己大半生清誉担保,后天正午之前,绝不会有一位石腾所属踏进昏阳山一步,就算皇帝陛下亲临,想进去,也必须跨过他的尸体才行。”

    叶凡抬起眼皮,问道:“那你呢?你来这又为了什么?不会只是闲得无聊来告诉我这件事吧。”

    童义摇头道:“当然不是,其实我来此的目的,是想与叶道友结盟,在柳修杰一事上,我也可以为你出谋划策。”

    叶凡皱紧眉头,沉声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童义叹了口气,问道:“你知道乔三刀吗?”

    叶凡说道:“那个行踪不定,亦正亦邪的江湖游侠?”

    童义点头道:“就是他。昨天,石腾最精锐的一千人,外加三位六境江湖高手形成的围杀之局,被他一人杀了个干净。”

    叶凡皱眉道:“他盯上你了?”

    童义沉声道:“虽然我也有六境修为,但单打独斗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白千钧昏迷不醒,袁成山洛晴轩被你困在阵内,而且他在一直隐藏在暗处,石腾皇室已经保证不了我的安全,要是让他找到机会,我很有可能交代在这。”

    叶凡陷入沉思。

    童义继续说道:“要是道友实在信不过我,那便算了。实在不行,我也可以选择冒险与乔三刀求和。”

    说到这,童义突然自嘲道:“世人都以为我童义算无遗策,没想到这次却要低三下四来求一个让我陷入这般境地的罪魁祸首,真是造化弄人。”

    叶凡淡然道:“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图谋什么,但我知道,我与你根本不是一路人。”

    童义面色不变,“我可以理解为,拒绝?”

    叶凡突然笑了几声,说道:“你觉得像我这样的泥腿子,千辛万苦去选择练剑,你觉得我图什么?”

    童义没有说话。

    叶凡咧嘴一笑,自顾自说道:“他娘的,老子现在已经很不爽了,要是连那几个王八蛋都不能干死,我他娘的还学个屁的剑!找个坑把自己埋了算逑!”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有一剑

    叶凡起身走回破庙,与之同行的当然还有童义。

    刘铮没有选择跟随或者独自下山,只是又站在破庙门口当个门神。

    叶凡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便要直接下山而去。

    赵永昌有些急了,他知道叶凡的性格,劲儿一上来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他也没想着拦他,只是死活都要跟着一起去。

    叶凡拒绝道:“这事跟你们没关系,而且虽然陆朴给我打了包票,但我也不敢完全信他,昏阳山这头还需要你们几个。”

    关子石倒是无所谓,只是说了句快去快回,崔奉其实有点想去凑个热闹,但细细思索了一番,也是觉得应该以大局为重,便没开这个口。

    叶柔嘉站起身走到两人身边,眯着眼不怀好意的看向童义,以童义的心境,都被她瞅的直发毛,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往叶凡身后撤了一步。

    叶柔嘉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家伙没安好心。

    叶凡冲着破庙内行了一礼,诚恳道:“我会尽快把事情办好,这里就拜托各位了。”

    崔奉冲他摆摆手,“这有我们呢,放心。”

    叶凡又是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走出破庙。

    童义和叶柔嘉紧随其后。

    有刘铮带路下山,的确没受到什么太大阻碍,只是叶凡一行人从两万多带有愤怒眼光的军队中走出时,还是有着不小压力,不过一看便知道,刘铮的领军能力的确很强,周围军士哪怕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脸憋得透红,却没有一人擅自行动,只是“目送”着叶凡等人离去。

    叶凡知道从昏阳山去往池柳山庄的路线,不过离得实在太远,等到叶凡等人走到池柳山庄大门时,已是临近黄昏。

    带着身后两人走进了那条山道,就看到了一个黑衣老者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望着远处夕阳喝着闷酒。

    柳修杰呛了一口,一阵咳嗽,随后赶紧起身说道:“你小子咋来了?事都摆平了?”

    叶凡看着还是略显精神的老人,也没说什么,瞥了眼空荡荡再无的闲杂人等的山庄,叶凡一屁股坐在柳修杰,问道:“老前辈,山庄还招不招人?”

    柳修杰没好气道:“你小子又想干啥?”

    叶凡笑道:“这不是想着为自己谋条出路,混口饭吃嘛。”

    柳修杰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盯着叶凡,随后往他身后瞥了一眼,“咋的,几天没见,不止老婆,连孩子都有了?”

    叶凡猛地干咳几声,悻悻笑道:“老前辈又打趣我了。那人是我妹妹,叫叶柔嘉,之前一直都被我安放在凉州城内,之前在小巷那头打得火热,不敢让她出来,另外一人名叫童义,是我......暂且算是盟友吧,别看长得跟小孩似的,其实年纪比我还大。”

    柳修杰点点头,见怪不怪,对两人打了声招呼,随后把酒壶递给叶凡,说道:“正好你小子来了,陪我整两口。”

    叶凡对两

    人一挥手,指了指山庄里头,“就住这儿了,自己挑屋子。”

    叶柔嘉看样子极为兴奋,东瞅瞅西看看,一溜烟便跑进了山庄,童义跟在她后面,一言不发。

    柳修杰无奈道:“我的小祖宗,你是真不知道凉州城这会儿的光景,还是觉得自己能耐不小,来我老头子这逞英雄?”

    叶凡笑呵呵道:“老前辈不妨猜猜看?”

    柳修杰像是头回认识叶凡,盯着他瞧了半天,转过头,又拿起一坛酒猛灌一口,含糊不清道:“行吧,愿意住就住下,别的不提,好酒好菜还不缺你这几口人。”

    说到这,老人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这事儿是我池柳山庄的家事,你别跟着掺和。”

    叶凡没有立即给出答案,望向柳修杰的侧脸,问道:“怎么回事?”

    柳修杰又灌了两口酒,吧唧嘴,“其实你也别把我想的有多好,为那丫头出剑,主要也是因为我的确亏欠过她,当时外头嘴馋想喝口酒,没带钱,正好碰见了这丫头,就先让她垫了二十文,之后拖了几天,就没机会还了。”

    柳修杰脸色晦暗,在夕阳的照耀下,额头和眼角的皱纹更是明显,“你说我一个江湖上有数的高手,也是个有皮有脸的人,欠了小姑娘那么多钱,你觉得我坐得住?再说,那丫头再过几年,怎么都可以找个人嫁了,日子穷是穷点,不过有山庄帮衬着一二,怎么也委屈不到她。你那红颜知己,赵青鸾,好不容易帮着她聚拢了一丝魂魄,那傻丫头也没说啥,就是求我帮着照顾她下在城里的弟弟,哭着说不怪我这个老头子。”

    叶凡递给柳修杰一只瓷瓶。

    “这是我们那个世界里都算得上品阶不错的丹药,有五颗,老前辈能吃几颗就吃几颗。”

    柳修杰抬起头,没有伸手去接,皱眉道:“凡小子,咋就这不听劝,非要淌这趟浑水不是?”

    叶凡刚要说话。

    一股雄浑无匹的罡气充斥着整条山道。

    柳修杰沉声道:“滚!”

    叶凡喝了口酒,不以为意。

    可叶柔嘉早就在山庄大门那边探头探脑,见此情形气坏了,露胳膊挽袖子就走上前去,“你这老头也忒不识好歹了,再这么说,小心我一剑劈了你……”

    叶凡起身喝道:“没大没小,怎么跟老前辈说话呢!道歉!”

    柳修杰拍了拍叶凡肩膀,示意无事,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叶柔嘉,说道:“没事丫头,别听你哥瞎说,这小子他懂个球。凡小子,不是我说你,有时候你真要跟这丫头学学,性子这么阴柔,是个爷们不是。”

    叶凡叹了口气,抬头望向不远处赌气模样的叶柔嘉,头疼道:“看在老前辈的份上就先饶了你,再有下次,关你三天禁闭!”

    柳修杰拿起酒坛,慢悠悠的往庄子里走,“好了好了,就别在我这个老头子面前逞威风了,有事进屋说去,也不怕被外人看笑

    话。”

    叶凡看了叶柔嘉一眼,发现这丫头还在生闷气,现在想想自己的确说的过火了些,便不由得有些心软,但纠结半天,还是选择没理会,径直跨过门槛。

    叶柔嘉眼见着面无表情的叶凡与自己擦肩而过,在门口气的直跳脚,心想以后绝对不会再理叶凡了。

    跟着柳修杰一路回了后院,在老人正屋里边,叶凡和童义相对而坐,刚被叶凡训了一通,叶柔嘉没敢去那坐北朝南的主位,也不想挨着那让自己受气的混蛋主人,便坐在了背对屋门的长凳上,主位还是留给了柳修杰。老人多搬了几个椅子,让柳城源夫妇在一旁旁听,那位身材魁梧的汉子对着叶凡和善的笑了笑,叶凡也是颔首还礼。

    童义率先开口,缓缓道:“一日后,节气立夏,在凉州城东侧山谷,柳修杰会跟吴家那位神秘高手有一场不死不休的大战,也就是说最后能够活着走下来的人,只有一个。如果柳老庄主输了,死在谷内,事情倒变得简单了不少,我们上去帮着收尸就行。吴家既然打杀了一位天下第五,面子挣够了,乐得大度些,不会再跟一座影响不到大局的池柳山庄过意不去。”

    见叶凡望向自己,童义又是笑道:“当然,你我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柳老庄主死在谷里,他死了,我也活不长久。所以哪怕山谷里到时候会布满陷阱,我也会尽力而为,不过一旦如此,无非是让柳修杰晚死片刻,到时候你叶凡一旦选择执意出手相助,就会是一场大乱战,不说驻足于此的江湖高手和大批吴家军队,恐怕只要是个能排的上号的高手,除了已经被叶凡困在阵里的那些人,石腾国四大姓都会来踩上一脚,这还不包括隐藏在暗处的南筇国龙霄国势力。”

    柳修杰点头道:“这是最坏的结果,我已经想到了。”

    叶凡问道:“陆家态度诚恳,相爷公子吴寒也受了老前辈一剑,为何后来会谈崩,以至于大打出手?

    柳修杰面色阴沉,只是把一杯酒倒进肚中。

    柳城源在一旁咬牙切齿道:“好家伙,相爷的威风还真不小,一到庄子就开门见山说了一大通,全是废话,反正意思就两点,一个是他上面有人,而且是来头不小的仙人,第二个,就让我父亲识时务,做他的马前卒,麾下犬。只要父亲点头答应,他便许诺吴家会站在池柳山庄这边。”

    童义瞥了眼一直满脸愤愤的柳家父子,淡然道:“一个六境剑修,小小秘境里的天下第五,就以为自己无敌于天下了,明知道吴寒身边站着不下十个江湖高手,还要执意出剑。柳老庄主,不出我所料,恐怕现在你喝口酒浑身都疼的不行了吧?没事,反正老庄主身子硬朗,别说一口酒,就算再来百十个高手,也不是老庄主一合之敌。”

    柳修杰惊异的看向稚童模样的童义,心想这娃娃果然不简单。

    至于对方话里的刺头,柳修杰浑然没当回事,就是喝酒的时候浑身疼痛无比,确实有些难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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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弟子,也是师父。
我是云霄之剑,也是一介布衣。
我是叶凡,一个想要荡尽天下不平事的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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