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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方圣皇全文阅读

作者:酒与星河     八方圣皇txt下载     八方圣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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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点什么

    从11年开始算起,看小说日子也有**年了。

    小学的时候没有手机,接触不到网络文学,自己又爱看书,父母便给买了一大堆儿童必读的读物,堆得跟小山一样,直到现在还能从家里饬出两本,让人感叹时间的流逝。

    那时候喜欢看西游,看水浒,看小王子,觉着这些故事好生神奇。

    慢慢,慢慢就长大了,又开始喜欢看武侠。男生总是喜欢快意恩仇的热血江湖,一人一剑打抱不平的侠客故事。所以就省吃俭用开始攒零花钱,钱攒够了,就从书店里买些最为便宜的劣质书本。

    那时候喜欢看金庸,看古龙,觉着这才是男人的世界。

    到了初中,有了人生中第一部智能手机,也是第一次接触到玄幻世界的大门。那些光怪陆离的仙侠故事,想象丰富的世界观,威力巨大的招式功法,让人不能自拔。

    那时候喜欢看土豆,看三少,看番茄,觉着这些幻想世界与天国无异,真是美妙。

    转眼间就成年了,随着手机网络的更新迭代,所接触到的小说层出不穷,令人目不暇接。我开始看一些不以玄幻为主的小说,但要说最爱的还是它,也是奇怪,都说人是喜新厌旧的生物,我却独独对此专情,或许男生对这类题材还是没有抵抗力吧。

    那时候喜欢看耳根,看烽火,看猫腻,觉得网络小说的世界真的好大,我穷极一生也看不到冰山一角。

    什么时候萌发出自己也要写上一写的念头呢?作者自己也记不起来,只是以往偶尔窜出来的一个想法,还没咋样就赶紧被自己否定了,我有啥能耐啊就写书?妄自菲薄倒算不上,就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去做那没谱的事。

    后来啊,自己读了点东西,手痒,也想写些什么,就慢慢开始写一些短篇散文,记录自己发生的事,没发表过,都是自己写着玩。

    也不知怎的,这一写就停不下来了,这时候才真正有些坚定了念头,就想知道能不能自己也码出一本百万字以上的玄幻小说来。

    上个月,我将大纲写好,第一次真正在电脑前将我的想法付诸实施。

    第一本书,不足之处肯定很多。说到底作者也只是个00后,阅历不足,书读的也不够多,但作者会尽我所能将这本书写好,能将自己的想法落在实处其实也很有成就感。

    当兄弟家人知道自己开始写书的时候,对作者的支持鼓励也很大,也是我能坚定想法最关键的原因。看着点击一个一个上去,作者心里也很开心,一个写手写的东西有人看,对于他来说,便是最好的奖赏。

    作者也实在没想到,兄弟们这么给力,一下子就蹿到了榜单前十,心里也是贼高兴。

    絮叨了这么多,最后还是对读者老爷们说一句感谢,有什么批评建议可以直接在评论里说出来。作者缺点很多,就一点好,不拍批评不怕骂。伟人说的对,谦虚使人进步,失败是成功之母。

    没有意外的话,作者每天都会保持大概六千字以上的更新,要是兄弟们给力,爆更万字以上更是不在话下。

    书属于慢热型,但也已经迎来第一个小**,在七十章左右会迎来一次大**,所以读者老爷们要是觉得作者写的还可以,加下书架收个藏就是对作者最大的鼓励。要是有多余的月票推荐票能投一下就更好了,作者每一张都会铭记在心。

    末了,今天也是祖国的生日,星河就在此祝愿祖国繁荣昌盛,生日快乐。各位读者老爷十一出门玩的开心,看书看的开心。

    工作生活中有什么烦心事都让它去吧,要知道夏日里的遗憾一定会被秋风温柔化解。

    江湖最高礼仪,抱拳了铁子们!

第一章 草屋少年

    爆竹声中一岁除,东风送暖入屠苏。

    夜色中,在灯火辉煌的小镇,一间尽显破落的茅草屋显得格外扎眼。有一位面色发黄的清瘦少年,正在微弱的烛光下一丝不苟的读着一本有些泛黄的书籍。草屋并不严密,时不时地便会吹进一股寒风,让少年打个寒颤。手指已经冻得发红,少年放到嘴边哈了几口气,继续翻书阅读。

    少年姓叶,名凡。是雁鸣镇一个长工家的独子。四年前,父亲去城中的路上被抢匪截住,见没有钱财可取便暴起杀人。母亲去城里报案想为丈夫讨个公道,归来途中又被同一伙抢匪残忍杀害,只留下叶凡一人。

    家中财物本就不多,身无长物的叶凡不得已早早地自力更生,有时会去镇里的大户人家帮忙干些杂活,有时自己会去小镇不远处的煤矿附近捡些煤渣卖给邻居,有时会上山砍些柴挖点草药。小镇经济繁荣,市民善良淳朴,都可怜这个孩子,你帮一把我帮一把,叶凡也就慢慢地成长起来。

    叶凡将看好的书用手仔细铺好,放在家里为数不多寒风吹不到的地方,起身向外走去。

    小镇灯火通达,爆竹喧嚣声不绝于耳,叶凡静静地坐在自家门槛上,看着天上点点繁星,想起了酒楼里郑厨子说的话“人死之后,会变成天空里的一颗星星,看着人间春去秋来,更会暗中看着自己亲近之人。”所以叶凡很少伤心难过,他想让父母知道他正在开心的活着。

    “凡子,想啥呢。”

    叶凡身边不知何时来了一位同龄少年,正咧着嘴冲着他傻乐。

    此人姓赵,叫赵永昌,是叶凡的对门邻居,家中经营两家铺子,家境殷实,不愁银子。叶凡父亲生前为他家干了不少活。自打父母去世后,赵永昌便时不时的往叶凡家塞东西,有时是吃食,有时是衣物,用他的话说叫“有我赵永昌一条裤子肯定有你叶凡一半穿。”

    叶凡笑着打了他一下,“没事,我就是睡不着来这看看风景。”

    “看个屁的风景,明明就是过年想爹妈了,跟我有啥不好意思说的啊?”赵永昌边说边跟叶凡并排坐下,顺便把左手拎着的袋子递了过去,“诺,这是来你家送的礼,今儿晚上我就跟你一起过年了啊。”

    叶凡接过袋子,轻声说道:“永昌,谢了。”

    赵永昌一脸臭屁的摆摆手,“都好哥们,客气啥。”

    赵永昌拿起地上的碎石子摆弄起来,“对了,明天老王头家要收三担柴,开五颗铜钱的价,我就帮你跟老王头说好了,酉时之前送过去,明儿个我正好没事,咱俩一起上山,正好让你见识下小爷的开天神力!”赵永昌边说着边站起来,似乎是想让叶凡知道他不是吹牛,双臂大开大合,还喊着“嘿哈。”竟然就这样对着叶凡耍了一通王八拳。

    叶凡笑着点点头,然后有些奇怪,便又问道:“平时一担柴一颗铜钱,价高时也不过五担六颗,怎么王叔开了这么高的价?”

    赵永昌苦着个脸摆了摆手,道:“哎,老王头也是倒霉,刚娶了个媳妇,还没捂热乎呢就染了风寒,烧炕熬药哪个不用柴?临过年的那些青壮汉子都不愿意淌着雪上山,不得已开了个高价。”

    叶凡听完后,神情破天荒的有些严肃,对赵永昌正色道:“你上了学塾,君子不

    趁人之危的道理你比我明白,王叔本就不宽裕,家中还有人染病,本就应该多加照拂,而且不出所料这五颗铜钱的价也是你抬上去的吧。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以后不许这样,王叔家的柴还是只要三颗铜钱。”

    赵永昌撇了撇嘴,不以为意,然后又苦着脸坐下对叶凡倒苦水,“我都跟我爹娘说了我不愿意上学,那纸上的字我看着就脑瓜子疼,我爹就非要让我去,说什么赵家五代都没出过一个秀才,非要我考上个功名。我寻思这老赵家五代为啥就指着我一个啊。这辈子我也就是个粗人,到时候跟我爹学着做生意,把铺子开到京城去。凡子,你是愿意看书的,实在不行你替我去?”

    叶凡笑骂他一句,“滚一边去,真当学塾先生是瞎子啊。”

    “哎,我真是个苦命的人啊。”

    赵永昌起身往屋里走去,“你这破屋子也不知道花钱修一下,屋里比外头还冷,要是缺钱你就跟我说,就当我借你的,这破屋子咋住人啊......”

    叶凡没有理会赵永昌的碎碎念,抬起头望向北方,看着在天空中盘踞的浓厚乌云,少年有些忧心,心想“希望明天的雪不要太大。”

    _________

    隔天卯时,叶凡凑近炭盆暖了暖手,一夜没睡也没觉着怎么疲惫,便穿上衣服出门扫雪。

    冬天黑夜长,这个时间天才蒙蒙亮,叶凡就借着这点光从街头开始扫雪。除夕夜刚过,家家守岁到天明,正是疲乏的时候,所以街上显得格外冷清。也就是叶凡的扫雪声配合着风雪的嚎叫,让巷子里多了些热闹的气氛。

    “嘎吱~”

    离街头不远处的一户人家开了门,走出身着一袭长衫的高大男人,这是学塾里面教书的文先生。

    文先生和夫人是早几年来到雁鸣镇的,正好镇子要建学塾,县长听说文先生是举人出身,亲自前去,恭恭敬敬的把文先生请了过去。

    文先生性子温和,为人正直,这几年为镇子里边操办了好几场红白事,也为邻里之间解决了不少纠纷,但凡提起文先生的雁鸣镇人都是举起大拇指夸个不停。就是有一点怪事,文先生从不提及自己的名字,只说自己是紫来洲红叶国龙泉郡人士,姓文,别人要是问起,也被一笑带过,所以上到县长下到乡民都只称呼其为文先生。

    两鬓有些泛白的文先生转头望来,叶凡赶紧抱拳行礼。

    文先生作揖还礼,看着叶凡温声说道:“一夜没睡?”

    “不打紧,小子身体壮。”

    文先生回身从自家院子里拿出了一把扫帚,走到叶凡身前开始扫雪,“那本山水游记有没有看完?”

    “回先生,已经看完了。”叶凡随着文先生一同扫雪,恭敬地答道。

    “学塾今日放假,我也落了个清闲,若是有何晦涩难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叶凡有些为难,那本书上的问题的确想向文先生请教,但与赵永昌的约定不能不去。

    文先生笑了笑,十分善解人意道:“今日有事?”

    叶凡点了点头,“跟赵永昌约好了要去上山砍些柴,送到王叔家。”

    文先生也点了点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书本和脑子里的学问

    跑不掉,时间有的是。”

    叶凡思考了一下,对文先生说道:“先生,那本游记里记载着一则故事,我有些不懂,还有些空闲的时辰,想向先生请教。”

    “请讲。”

    叶凡沉思片刻,缓缓道来:“游记记载:于三百年前,琼丹国有一书生,与一女子相爱数年,后进京赶考,从此渺无音讯。那女子痴痴等了三十载,以为书生变心将她抛弃,最后郁郁而终。死后化作厉鬼,占据山头,遇到书生便索其性命,已杀害了百余人,后有道人降服,带着这女鬼前去一座坟前。原来那书生早已死去。三十几年前,有一富家公子觊觎那女子的美貌,要书生回乡休妻,并答应他可以拿到一大笔钱,作为考学之用,书生誓死不从,被活活打死。女鬼得知真相险些魂飞魄散,那道人对她说你之罪孽太过深重,便在葬着这书生的山林间庇佑一方生灵,为那书生攒些阴德,好早些时日投胎转世。女鬼便竭尽所能滋养一方山水,使此地成为了桃源一般,后得知书生已转世做人,便笑着将金身打碎,融入那方天地。故事不复杂,但小子有几个地方不太明白。功过对错究竟要怎样区分?为何男女情爱对人的影响会如此之大?若犯了错,是否做出与之相对的对事,便算无错?”

    文先生耐心的听完,沉吟些许,道:“世间书籍千千万万,所说的道理学问便有千千万万,我辈凡人为何要多读书?便是为了要让这里有一把尺子,衡量着这许许多多的道理。”文先生指了指叶凡的左胸口。

    “有些事恶人去做不会有半点愧疚,有些事善人去做便会抱憾终身,因为那把尺子正在不断地敲打他的内心,让他寝食难安,而这把尺子会随着圣贤书越读越坚韧,随着善性的增长而增长,如果感觉你的尺子在敲打你,那么此事就要好好思量,如果不知道是对是错,便多读书,多问事,或去请教尺子已经很坚韧的人,问问他们的看法。”

    “那我以后遇见不知对错之事,便要多多向先生请教了。”叶凡嘿嘿地笑着。

    文先生笑着摸了摸叶凡的脑袋,“再说下一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就算是圣贤也有犯错的时候。所以平日做事要尽量的保证无错,若是犯错第一时间要想着怎样补救,若补救不及便要承担犯错的后果。面对这种后果也需要一定的勇气,有人投机取巧避开后果,其实他所失去的比这惩罚本身要多得多。有人甘愿承受,心有良性,那名女鬼便是此理。对是对,错是错,从来就没有折中调和这种说法。但道理分大小,对错分先后,为大错而不得不行小善虽善不赏,为大善而不得不行恶事却要罚,这是一个读书人要记得的。”

    叶凡开心的笑道:“谢先生为我解惑,但为何第二个问题先生不做回答?”

    文先生爽朗笑道:“等你遇到喜爱的姑娘,便会知晓答案了。”

    “先生你都已经遇到了,就先告诉我呗。”

    “不可说,不可说。”

    “先生真是小气。”

    随着一大一小的互相交谈,如意巷的街道已经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太阳从东方冒了个头,风带着从四面八方偷来的雪花为干净的地面撒上了一层银装。

    叶凡站定,看着缓缓往家里走去的文先生,披着日光与风雪,恍若仙人。

第二章 一剑惊鸿

    随着时间的流逝,镇子里的人开始三三两两的出现在街道上。

    叶凡从屋中拿出一块木板,盖在炭盆上,让它自然熄灭。这样傍晚回来时也有余火可以烘烤衣物。

    少年拿起昨天赵永昌送给自己的布袋,拿出里面的东西。除了棉衣和一些吃食外,还有一本崭新的书籍,书名“中语”。叶凡有所耳闻,相传是古时一名先贤行遍四州,耗费十余载呕心沥血写出的奇作。叶凡有些纳闷,赵永昌那货怎么还知道书本的好坏?

    叶凡收起送他的东西,准备出门。

    “凡子,凡子,看我带啥好东西来了!”

    叶凡伸手扶额,有些无语,赵永昌这货每次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隔着半条街就开始大喊大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货得了状元。

    “凡子,看我从我爹铺子里找到了什么好宝贝。”赵永昌从不大的院门外飞奔进来,从背后拿出两把崭新的柴刀。

    叶凡看到眼睛有点发亮,砍了这些年的柴,眼光还是有些的。这柴刀一看就是精钢打出来,刀刃磨了至少一天才能有这样的锋利程度,估计没有三十颗铜钱都下不来。叶凡一想到这便有些泄气。

    “你又从你爹铺子里偷东西,让赵叔知道了不揍你?赶紧送回去,哪怕是自家东西也不能不问而拿,小偷小摸依旧是偷盗。”叶凡有些生气,赵永昌心地是好的,但总是在这些小事上不在意,他也只能干着急。

    赵永昌看到叶凡真有点生气了,赶忙解释,“凡子,我昨天跟我爹说了今天要跟你上山砍柴,是他自己说让我从铺子里拿两把刀借咱俩用,我真没擅自去拿,不信去我家问我爹!”

    叶凡看到这货恨不得对天发誓的样,知道错怪他了,“永昌,这事没问清楚是我不对。但以后这种看似是小事的过错尽量不要去干,于人于己都不是好事。”

    赵永昌也是个没心没肺的货,一把搂住叶凡的肩膀,当啷着两把刀提着叶凡就往外面走,“知道了知道了,走,去杨老头家吃碗面咱俩就上山。”

    “你慢点,爬犁还没拿呢。”

    “上我家拿去,你那爬犁都零碎成那样了你还忍心让它干那么重的活?凡子不是我说你,做人要讲良心啊。”

    离雁鸣镇大约二里,有一座山,当地人都称呼其为姥姥山。

    姥姥山山势平坦,地势辽阔,物产丰富,是雁鸣镇很多人填充钱包和肚子的副业,更是叶凡这些年能活下来最大的保障,所以少年对姥姥山充满了感激与敬畏。

    雁鸣镇最近几年对于道路的修缮极为看重,为此县里特地拨了款抓紧时间铺桥修路。原本到姥姥山的泥泞小道,被开阔成了平坦大道,更是节省了许许多多的时间。

    叶凡和赵永昌走了大约三刻钟,来到了姥姥山山脚下。

    “凡子,那本叫中什么的书你看了没,喜欢不?”赵永昌邀功似的冲着叶凡一边傻乐一边说道。

    叶凡笑着点点头,“是一本好书,我很喜欢。”

    赵永昌嘿嘿笑道“那也不看看是谁挑的,在书肆里我一眼就看中了这本,就知道你能喜欢。”

    “是文先生告诉你的吧。”

    “我靠,凡子你咋知道的,我还不知道要送你什么新年礼物,文先生就告诉我可以送你一本那个叫中什么的东西。”

    叶凡笑眯眯的揉了揉赵永昌的脑袋,“我还不知道你?”随后从胸口处摸出了一对玉佩,把其中一块递给了赵永昌,轻声说道:“这是我娘临走之前给我的一对玉佩,说以后要是遇到了喜欢的姑娘或者是你觉得可以相伴一生的朋友,就送一块给他,这是娘出嫁前请大师做过法的,能保佑他们平平安安,送给你,就当是新年礼物。”

    赵永昌接过玉佩,郑重的放在棉衣的内侧口袋里,“凡子,多余的话说了显矫情,反正我赵

    永昌这辈子能有你这个朋友,此生无憾!”

    叶凡轻轻地点头,“我也是。”

    今年的雪照比前几年都不算大,山路上的积雪一脚踩下去也不过刚刚没过脚脖,所以走得也不算慢。

    “凡子,我走不动了,还有多远才能到啊?”赵永昌在叶凡身后气喘吁吁的问道。

    县里有严格规定,不能随意砍伐树木猎杀野兽,只能在朝廷规定的地方砍柴猎杀。

    叶凡眯着眼睛向山上望去,“再走一刻钟差不多就到了。”

    赵永昌一边喘气,一边对叶凡说道:“凡子,你这小身板咋那么能走啊,瞅着没几两肉,耐力倒挺强。”

    叶凡没回答,自打小时候他就跟在父亲身后上山砍柴采摘草药贴补家用,爹娘去世后更不用多提。虽然不壮,但力量不可小觑,都是不得已的力气活打下的底子。

    叶凡看了眼北方集聚的乌云,有些忧心,回头对赵永昌说道:“再坚持一下,抓紧赶路,要是不能趁大雪下的时候回镇里,那就麻烦了。”

    赵永昌从地上爬起来,跟上了叶凡的步伐。

    突然间,叶凡猛地一下子把赵永昌扑倒,在他耳边轻声喝道:“别出声!”

    赵永昌刚想要惊呼,听到叶凡的话后瞬间又给憋回了肚子里。

    距离叶凡和赵永昌不到五丈的山洞里。有一条通体黝黑,身体有三个叶凡粗的巨蟒盘踞在此,打着轻微的鼾声,吐着蛇信子,显然是在冬眠。

    叶凡用极小的虚声,在赵永昌耳边说道:“据老一辈人说,姥姥山灵气浓郁,有些草木野兽会修成精怪,这条蟒大的吓人,看来不是寻常的巨蟒。不过你也别怕,这些精怪不会轻易伤人,而且冬眠时期也很难醒来,我们绕过山洞,跟着我走,切记小心,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记住了吗?”

    被叶凡压在身下的赵永昌用力地点头。

    叶凡小心的起身,往巨蟒所在山洞相反的路径退去,右手握着柴刀,赵永昌跟在叶凡的身后,踩着叶凡的脚印也是一步一步的走着。

    虽然老一辈人都这么说,但是叶凡也是第一次看见到。说这些也只是为了宽赵永昌的心而已,这巨蟒会不会突然苏醒暴起伤人,叶凡心里也没底。

    “哎呦。”

    叶凡身后的赵永昌突然痛叫道。

    叶凡回身看去,赵永昌的左脚被捕兽的夹子狠狠咬住,从来没吃过什么苦的赵永昌疼的直冒冷汗,脸色发白。

    那条巨蟒抬了抬头,好像就要被这里的动静惊醒过来。

    叶凡赶紧跑到赵永昌脚边,扒开积雪。幸好夹子不大,应该只是捕捉小兽用的。

    叶凡两手抵住尖刺的中间,用力掰开,赵永昌在夹子被扒开的一瞬间坐在地上干嚎起来。

    巨蟒抬起了头,朝叶凡这里望去,两只眸子不同于一般的蛇类,闪着血腥的红色,直盯着两人,吓得赵永昌连叫唤都忘记了。叶凡轻轻地蹲下身,让自己显得不具有威胁性。扒开棉裤看了看赵永昌的伤势,还好,夹子不大,赵永昌的棉裤也够厚实,没有伤及骨头,只是皮外伤。不过眼前的麻烦还不知道怎么解决。

    叶凡对赵永昌轻声说道:“能坚持吗?”

    “嗯,能坚持,只是要跑的话有点够呛。”

    叶凡看了看四周,道:“我往左面走先吸引他的注意力,看我手势,你慢慢地往后退,不要着急,也不要离得太远,等这蟒蛇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再快些走,记住了吗?”

    赵永昌轻轻点了点头。

    叶凡拿起柴刀,缓缓地往左后方退去。

    那条巨蟒看到叶凡走动,注意力便被吸引住了,紧紧地盯着叶凡,等到叶凡距离赵永昌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少年打了个手势,赵永昌开始慢慢地往后走。

    此时,那巨蟒

    眼中竟出现了戏谑的神色。突然不再被叶凡吸引,转头迅速的冲着赵永昌爬去,巨大的身躯在雪地上却显得如鱼得水,只差几丈就要追上赵永昌,那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快跑!”叶凡一边冲赵永昌大喊,一边急忙地往赵永昌旁边赶去。

    赵永昌在短暂的愣神后,忙不迭地往远方跑去,但脚上有伤,加上本就不甚灵巧,没走几步就被一根隐蔽的树枝绊倒,摔在雪地上,双眼血红吐着蛇信子的巨蟒以极快的速度向他爬来,眼看就要追上。

    “爹!娘!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没娶媳妇没给赵家留后呢!呜呜呜呜呜。”赵永昌看着近在咫尺的巨蟒,放声大哭。

    叶凡眼看就要来不及,急忙使出全身气力,纵身一跃,把那把柴刀用力的劈在巨蟒身上,竟是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刺耳声音。

    锋利无比的柴刀劈砍在巨蟒身上,只不过砍出了一道血痕,但巨蟒显然被激怒,放弃了已经到嘴边的赵永昌,回身向叶凡咬去。

    叶凡用柴刀抵住巨蟒的大嘴,锋利的尖牙距离叶凡的脸不过十公分,蛇嘴里的血腥味直冲面门,叶凡压下心里的恐惧,对赵永昌大喊道:“还不快跑!去镇上叫人!”

    赵永昌被叶凡的大喝喊得回过神来,焦急的对叶凡说道:“那你怎么办,这畜生这么大,你怎么打得过它啊。”

    “你在这我没办法跑,这里树多,巨蟒刚刚苏醒,饿了半个冬天,气力不足,我跟它周旋一阵它就没力气抓我了,赶紧回镇上叫人,兴许我一会就能回镇上了,你脚有伤,下坡路用爬犁走。”

    赵永昌不是蠢蛋,知道自己现在是累赘,抓紧赶回镇上就能为叶凡多争取些生机,强忍住脚上的疼痛,撒腿往山下跑,一边跑一边喊“凡子你挺住,我一定找人来救你!”

    已经看不到赵永昌的身影,叶凡舒了口气,虽然少年的体力比常人要好上许多,但不可能跟这头体长近十丈的巨蟒做过多纠缠,劲力往下一卸,迅速往身后跑去。

    巨蟒显然已经被叶凡严重激怒,吐着蛇信子不依不饶的追赶上去。

    先前叶凡和赵永昌一直走的都是被上山来的人开辟出的山路,雪不算深厚,可在这树林间,基本上都要没到膝盖处,叶凡哪怕身手矫健,也开始渐渐地体力不支起来。

    那条巨蟒兴许是要戏耍猎物,不紧不慢的跟在叶凡身后,巨大黝黑的身躯在雪地上格外显眼。

    叶凡慢慢地跑不动了,地上的树枝交错纵横,叶凡不小心被一根树枝绊倒,趴在地上,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巨蟒徐徐爬来,叶凡拿起身上的柴刀,喘着粗气,对准眼前的巨蟒。

    其实在这生死关头,叶凡却没有很大的恐惧感,只是想着,王叔家的柴送不到了,不知道他该怎么办。自己读的书还不够多,有些问题还没来得及向文先生请教,自己爹娘的衣冠冢以后没人打扫祭拜了。

    “我还不想死啊,还有好多的事情没有做呢。”

    叶凡的眼前越来越黑,“永昌,文先生,来世再见吧。”

    就在叶凡的眼前马上要一片漆黑的时候,突然亮起了一道白色的光芒。

    叶凡有些看不清晰,便用力的望去。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把剑的光芒,看起来只是很简单很随意地一剑,就像惊鸿拂过湖水,柳叶飘向大地,美人扭动腰肢。

    那条巨蟒却是在碰触到那道剑光的瞬间,化作了齑粉。

    着一身白袍的年轻男子站在原先巨蟒的位置上,随手将那把飞剑收入腰间的剑鞘中。

    随后俯身摇了摇叶凡的肩膀,温声问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叶凡望着眼前的白袍男子,怔怔出神,突然想起文先生对他妻子所说的一句诗。

    “人间有女美姿容,羞走天上三月灯。”

    用来形容面前的白袍男子,竟是恰到好处。

第三章 临大难而从容

    白袍男子见叶凡只是看着自己的脸,一动不动,以为是惊吓过度,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手腕一翻,拿出一颗朱紫色丹药,送入叶凡嘴中。

    叶凡回过神来,咽下丹药,赶紧起身行礼,有些紧张地说道:“谢剑仙老爷救命之恩,小子叶凡感激不尽。”

    白袍男子扶起叶凡,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望向北面,对叶凡说道:“小兄弟,这方圆三里内没有什么妖兽精怪之物了,山头马上有大事发生。你赶紧回家,不要多做逗留。遇到登山之人也告知一声,近几天不要登山。救你一命是顺手为之,不用放在心上,以后多做善事,就当是还我恩情了吧。”

    叶凡看着白袍男子,有些犹豫,但还是壮起胆子小心问道:“剑仙老爷,小子能否询问是何大事?”

    白袍男子细细琢磨,不算什么机密大事,自己也有些郁闷,就只当是倒个苦水,不吐不快。

    “告诉你也无妨。”

    男子腰挂佩剑,望向北方浓厚的乌云,缓缓说道:“大燕王朝的磅礴山上,生长一灵蟒,平日不行恶事,反而靠自身反馈那方山水些许气运,上山的樵夫也常常受它的庇护,不至于被其他妖兽精怪伤及性命。后产下一蛋,有图谋不轨之辈趁其虚弱之际盗走灵蟒蛋。此蟒凶性大发,将偷盗蛇蛋的那伙人全部吞食,后在逃跑途中又伤十数人,所以师门派我前来......”白袍男子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诛杀此蟒。”

    “我追杀此蟒已有一月,途经三国领土,现在这条灵蟒正是破境之际,我不愿乘人之危,等它破境完毕再行师命。”

    叶凡看着神情有些萧瑟的佩剑男子,轻声说道:“剑仙老爷,你心里的那把尺子,有没有在敲打你啊?”

    男子回过头来,有些好奇的看向叶凡,问道:“什么尺子?”

    叶凡直直的看着白袍男子的眼睛,说道:“在如意巷有位先生,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尺子,会随着道理的知晓越来越坚韧,随着善性的增长而增长,如果做了错事,那把尺子便会不断地敲打他,这时候就要好好思量自己有没有过错。如果不知晓此事对错,就要多读书,多问事,或者向尺子已经很坚韧的前辈请教。”

    叶凡眼神明亮而清澈,把之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剑仙老爷,你的尺子有在敲打你吗?”

    白袍男子默不作声,沉默良久。

    叶凡见到面前的剑仙老爷正在沉思,也不好意思出声打扰。就只能低头看着雪地,时间长了觉得有些发昏,便又去看那剑仙老爷的脸,心想,“男子还能长得如此俊秀,如女子一般,真是怪事。就是城里的大小姐都没剑仙老爷生长得好看,回去一定要和永昌说说。”

    白袍男子可不知道叶凡心中所想,只是又看到叶凡瞪着双眼对着自己的脸发呆,便不再沉默,轻轻干咳了一下,对叶凡说道:“山下来人了,应该是来寻你的村民,你直接随他们下山回家就好,不要刻意透露我的事情,多做善事,多问本心,以后好好生活。”

    “走吧。”男子挥了挥衣袖,双脚腾空,就要离去。

    “剑仙老爷,你会有危险吗?”叶凡冲着已经飞向云端的白袍男子大声问道。

    男子摆了摆手,示意叶凡没什么大问题,随后没入云海消失不见。

    叶凡抬头望天,剑仙老爷早已不见了踪影,叶凡却没有低下头,痴痴地望了很久。若是有人瞧见,兴许还以为天上有何美丽的景色。

    不过若真有人问起,叶凡必定会答,“天上的确有美景,胜却人间无数。”

    叶凡在山道上缓缓地走着,脑子里却全是剑仙老爷的面容。

    叶凡摇了摇头,有些纳闷,自己莫不是那书上写的有断袖之癖?

    “凡子,凡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可吓死

    我了!”远远的叶凡便听到了赵永昌的嚎叫声,往前方定睛一看,赵永昌正一瘸一拐的往叶凡这里奋力疾驰,身后还有十余个青壮年乡民。

    叶凡迎着他跑去,一把抱住了赵永昌,出声安慰道:“我没事,那条巨蟒已经跑了,不用担心。”

    “呜呜呜,凡子,我真是吓死了,你要是出个啥问题,我也不活了,呜呜呜呜。“赵永昌显然真的害怕了,流着鼻涕,一句话断断续续的才说完。叶凡懂他的心情,只是有些无奈,一个大老爷们趴在自己身上哇哇开哭,还被这么多人看着,实在是有些尴尬。

    叶凡拍了拍赵永昌的背,轻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从赵永昌身后的乡民里,走出一位有些敦厚的中年男子,他是赵永昌的父亲,名叫赵一钱,是小镇里出了名的老实人。脾气好,邻里之间都受到过他的照拂,做生意也只收良心钱,肯努力,所以赵家的两家铺子生意红火跟赵一钱的为人有很大关系。

    赵一钱拍了拍儿子,说道:“好了好了,叶凡这不也没出什么事吗,爹还有些事要问问他,你先别哭了。”

    赵永昌这才抽抽搭搭的松开叶凡。

    那老实汉子仔细看了看叶凡的身体,说道:“小凡,有没有伤到哪?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跟你赵叔说,有的内伤外表看不出来,硬撑着不治才是大麻烦,别怕治病缺钱,不还有你赵叔呢嘛!”

    叶凡笑道:“谢赵叔关心,那巨蟒没怎么碰到过我,只是被树枝刮了几下,回去上点药就好了。”

    “赵叔,那巨蟒应该不是姥姥山的生物,我看他追不上我就往东面爬去了,近几天最好通知镇里的人不要贸然上山,等那巨蟒爬会自己的领地再来看看。”叶凡其实也不想欺骗乡民们,只是那位看着年纪轻轻的剑仙老爷不让自己声张,那就不要多说了。不过看那些鬼怪小说里记载,有些道法高深的仙人,看着不大,其实都已经是好几百岁的高龄,不知道剑仙老爷是不是这样。叶凡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想这些。

    赵一钱点点头,对着身后的乡亲们说道:“回去都跟附近的人说说,最近没啥事就别上姥姥山来了,另外下山的时候看看有没有人还在上山,都给叫下来,别被蛇吃了都不知道。”

    那十几个汉子都答应了一声。

    叶凡对着乡亲们作了一揖,说道:“正逢新年,还要劳烦乡亲们过来跑一趟,叶凡心中过意不去,向乡亲们赔罪。”

    那些汉子都摆摆手,里面一名只着粗布麻衣的黑脸汉子高声说道:“我们上趟山哪有人命重要,没事就好,正好趁着出来,一会回去都去老朱家酒楼喝一顿?”

    “你也不怕你家那婆娘回去收拾你?”人群里有人起哄。

    黑脸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对着人群说道:“那婆娘还能拿我咋的,今天我就放开了喝,都瞧好了,看我回去她敢说一句废话,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男人雄风!”

    别的汉子明显不信,“今天谁怂谁孙子,李二,今天你要是跑了,以后兄弟们喝酒再也不叫你了,行不行!”

    “行!”那些汉子齐声大喊。

    那被称为李二的黑脸汉子立刻往山下走,“谁怂谁孙子,喝多少我李二陪到底!”

    赵一钱笑着对汉子们说道:“别只顾着喝酒,忘了正事,把消息散出去之后再去酒楼。”

    “得嘞。”

    叶凡看着眼前的景象,脸上也有了笑意。

    这样的镇子,这样的村民,真的很可爱。

    “咔嚓!”

    从北方响起了一道惊雷。

    赵一钱冲着雷声说道:“雷打冬,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叶凡转身望向北面,看着纠集不散的乌云,隐隐有些不安。

    叶凡放心不下,对赵一钱说道:“赵叔,你借我

    的柴刀和爬犁我放在离着不远的的地方,你们先下山去,我拿完东西就回镇子上了。”

    赵永昌听到赶紧叫道:“凡子,我也去我也去,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

    叶凡对赵永昌说道:“你这个腿脚还跟我上山一趟?赶紧回家养伤吧,我就是去取个东西。”

    赵一钱也说道:“叶凡心里有数,而且那巨蟒已经要爬回老窝了,不用担心。”

    随后又转头对叶凡叮嘱道:“小心些,找到东西就赶紧回来,赵叔等你。”

    叶凡看着敦厚的汉子,点了点头。

    叶凡一路往北方驰去。

    雷声愈来愈大,原本的姥姥山野兽众多,如今也早就看不到了。

    姥姥山北面是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谷,在春夏时节,是家里有牛羊的牧主们天然的牧场,到了秋冬,便是动物们的乐园。只是如今,山谷里毫无生气,万籁寂静,只有天顶的乌云在呼啸着狂风,一道道闪电撕扯着所处碰到的一切。

    叶凡趴在山谷外围,看着头顶的乌云,有些焦急地四下观看。却始终没找到那位剑仙老爷的身影。

    忽然,天地变色,十余道闪电撕裂碧空,数十团天雷笔直的向山谷轰去。

    叶凡被雷电的光芒闪的睁不开眼,等雷光散去,山谷内的积雪树木已经全被电成了焦炭。叶凡这才看清,原来山谷内盘踞着一条通体金黄的巨蟒,体型照比姥姥山的那条大了数倍不止!

    叶凡有些紧张,吞了口口水。

    那巨蟒明显虚弱了许多,显得萎靡不振,金黄的眼眸也毫无生气,看着正在蓄势待发的雷云,叶凡不知道巨蟒能不能再扛过下一次。

    雷电再次降下,威力明显比上一次还要更强数筹。

    叶凡闭上眼睛,不敢去看。

    过了许久,山谷内却没有声音传出。

    叶凡睁开眼,那些蕴藏着天地之威的雷电未能触碰到巨蟒丝毫,便被斩成了碎片,化作青烟。

    因为谷内生出一道剑光。

    那道剑光看起来没有任何威力,只是笔直的向上。

    天雷却遇之而灭。

    剑光不曾停歇,斩向了雷云。

    嘶的一声轻响。

    乌黑的雷云上多出了一道裂口。

    仿佛美玉的光浆从裂口流淌下来,化作无数的光点,照亮了整座山谷。

    一袭白袍随风而至,站在裂口下面,剑指苍天。

    “这灵蟒我保了。”

    叶凡怔怔的看着剑仙老爷,一身白袍在雷云下显得何其弱小。

    叶凡却感觉他比这座鸿蒙天下还要大,舍不得眨一下眼。

    山谷内,罡风呼啸而至,天雷轰隆作响。

    白袍男子毫不理会,又是一剑斩出。

    他竟是不等下一轮天雷的到来,便主动出剑!

    雷云似乎被白袍男子的无礼所激怒,一道数丈粗的玄黑天雷笔直落下,如同天罚。

    天地之威与那道剑意疯狂交战,早已吹散了山谷内剩余的积雪。

    剑光距离雷电越来越近,所散发出的光芒越来越亮,叶凡只能再次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光芒才散尽,叶凡揉了揉双眼,看向天宇。

    雷云已经散去,露出湛蓝的天空,那身白袍也不见了踪影,

    叶凡紧忙起身,四下眺望。

    一条金黄巨蟒与一袭白袍都躺在被天雷电击后焦黑的谷底,格外扎眼。

    叶凡看着那金白相交的颜色,忽然明白了先生所说的‘从容’。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叶凡心中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激荡不已。

第四章 弟子与先生

    叶凡俯身吐出一口鲜血,觉得舒坦了不少。

    先前奋力逃窜,心境由大悲到大喜,再被天雷的余波震击的气血上涌,其实叶凡的脑中早已七荤八素。就算这样,那道剑光,那袭白袍却深深刻在叶凡的心里,影响着他的一生。

    叶凡稳了稳心神,拍拍自己的脸,没有着急立马上去救人。若是自己脚步不稳,摔倒在地上,山谷里又要多出一个躺在地上的东西了。

    心神稳定,脑中的晕眩感也不太强烈,叶凡三步并作两步,向山谷里跑去。

    剑仙老爷那袭完美无缺的白袍,在天雷的轰击下奇迹般的没有什么破损,只是同样完美无缺的脸有了些炭黑。

    叶凡看到剑仙老爷胸口的起伏心就安了几分,没死就是好事。不是叶凡对剑仙老爷没信心,只是那天雷之威太过无敌,由不得叶凡不紧张。

    盘踞在白袍男子身下的巨蟒,似乎是因为被天雷重创后没有气力维持原形,竟缩小到了一尺大小,叶凡将那条金黄色小蛇放入胸口,看着剑仙老爷,不知该怎么办。

    “剑仙老爷,醒一醒,剑仙老爷。”叶凡摇了摇白袍男子的肩膀,轻轻叫了叫他,可却没有丝毫要苏醒的迹象。

    “那就先把人背回家里,请文先生来看看,至于会不会影响到剑仙老爷的事情,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救命要紧。”叶凡心中敲定,蹲下将白袍男子背起,向雁鸣镇方向走去。

    山谷距离小镇其实也就五六里的路程,道路上的积雪把也被狂风吹散,很是好走,但叶凡却走的极为艰辛。

    不只是体力不支的原因,实在是剑仙老爷看着纤得衷,怎么背起来这么沉,感觉都有两个赵永昌的重量了。

    翻过了姥姥山,走上了官道,叶凡隐约看到了小镇的轮廓,把身后的白袍男子往上送了送,继续赶路。

    叶凡眼前越来越模糊,汗水顺着额头滴进了眼睛。叶凡只能用力的眨眼让汗水流出去,不至于看不到道路的方向。

    “凡子,凡子,你可回来了,刚才北面框框的打雷,我心里老害怕你出事了,哎!你咋还背个人回来了呢,是不是那畜生又伤人了?”

    叶凡听到那隔两条街都感到震耳朵的熟悉声音,咧开嘴笑出了声。

    这货还算有点良心。

    “赶紧过来搭把手,我有点儿不行了。”

    赵永昌瘸着一条腿往叶凡这面走,帮着叶凡把白袍男子从背上送下来,抗起一条胳膊,边走边问,“凡子,这人的衣服看着不像樵夫,是不是什么贵公子哥上山玩遇着了那条畜生,被你救下了?那你小子可真是走了狗屎运,等这公子哥醒了那不好好报答报答你,你就有钱修修你家那漏草屋了,不对,有钱了还住啥草屋啊,直接买个大宅子,到时候兄弟上你那儿玩可不许嫌弃我啊。”

    叶凡早就习惯了赵永昌的碎嘴和脑回路,没有理会,只是说了一句,“现在不方便,回去说。”

    赵永昌便不再询问。

    也是奇怪,赵永昌的性子说好也好说臭也臭。脾气上来连他娘都管不住他,整个镇子只有文先生和叶凡的话赵永昌连质疑也不质疑。有人问过赵永昌,为什么你只听这两人的话?他就只说,“文先生是有大学问的人,他的话肯定没错。叶凡说的话那都是对我好,对我好我为啥不听?”

    从此便不再有人问。

    赵永昌和叶凡一人一条胳膊,扛着白袍男子走到了如意巷,终于回到了家。

    叶凡将白袍男子送到炕上,从柜里拿出一套棉被,盖在男子身上。

    随后走到院子里的水缸处,舀了一大碗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全都喝干了。

    赵永昌有些忧心,说道:“凡子,水凉,你慢点喝。”

    叶凡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你先去烧一壶水,在这看着,我去找文先生请他来看看,别乱跑。”

    赵永昌说道:“你也不歇会儿再去,别救了个人自己还累趴下了。”

    叶凡这时已经走出了院门,对赵永昌大声说道:“没事,救人要紧。”

    赵永昌从屋里把水壶和煤炭拿出来,放在尚未完全熄火的炭盆上,进屋看了看叶凡救回来的人。

    赵永昌有些愣住,过了良久才惊叹说道:“我勒个乖乖,这长的咋这么...这么...”赵永昌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形容,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这么,美呢.....”

    叶凡一路小跑,跑到了街头第二户人家。

    其实文先生不只是学塾的教书先生,偶尔也会帮乡亲们看看一些小病,不收钱,那些吃过药按照文先生的方法细心去做的病人,不出几日全都恢复如初。但叶凡心里清楚,文先生的医术不止如此,只看先生书房里占据了一整个柜子的医书,就能知晓一二。

    文先生的宅子不大不小,很是洁净。门上贴的春联一看就是刚贴不久,笔迹还没完全干燥。

    叶凡走上台阶,轻扣了几下门,很快就有一风韵犹存的妇人开门走出。看见是叶凡,便温声问道:“是叶凡啊,来找文先生?”

    妇人姓柳,名文。是随文先生一同来到的雁鸣镇。柳文于邻居间的接触不多,给人的印象是拘谨且不善言辞,每天深居简出。只是每日午时,为在学塾教书的文先生送去饭菜。菜市布店等女人的聚集地,却一直看

    不到柳文的身影。

    叶凡对着妇人行了一礼,点头应道:“小子的确有事找先生帮忙。”

    柳文打开院门,对叶凡招了招手,热情说道:“夫君正在书房准备几天后的学塾功课,我去叫他,先进来喝杯茶。”

    叶凡又行一礼,这才走进院门。

    其实这不是叶凡第一次上文先生家了。少年自幼便喜爱读书,奈何家中拮据,上不起学塾。文先生来到小镇当先生时,叶凡就藏在学塾馆舍附近外的竹林,偷偷地听先生讲课。

    但是没多长时间,叶凡就被巡视的大爷发现。文先生知晓此事后,对叶凡说道:“学塾是县里所设,我不好要求什么。以后若是真想读书学习,每日申时末可以来我家,互相探讨。”

    这是文先生和叶凡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见面。

    叶凡被柳文领进堂屋,妇人转身说道:“先坐,我去叫先生。”

    叶凡轻拍了下棉衣,缓缓坐下。像往常一样,腰杆挺直,正襟危坐,心神却已经飘往天际。剑仙老爷伤的到底重不重?胸口那条金黄色小蛇要如何处置?万一文先生救不活剑仙老爷那该怎么办?叶凡不敢多想。

    文先生从对面的书房里缓步走来,叶凡紧忙起身,作揖行礼。

    文先生的醇厚嗓音晃荡在院子里,“听夫人说你有要紧事找我,着不着急?”

    叶凡点点头,将姥姥山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眼前的中年人,没有丝毫隐瞒。

    这是叶凡对文先生的尊重与信任。

    文先生皱了皱眉头,担忧说道:“山上修士,术法万千,体魄健壮,很难受伤。但如若受伤就不是短时间可以痊愈的,而且被天雷轰击后的病人我也不曾见过,更不知应对之法。”

    叶凡闻言神情越发落寂。

    文先生见状,出声安慰道:“你也不用太过忧心。听你所言,此人即便在修行界应该也是不可多得的修道天才,不可能没有保命之法,兴许恢复几天就能完好如初。我先过去看看。”

    叶凡听闻此言才稍稍心安几分。

    文先生跟随叶凡走进那扇尽显破落的院门,走进屋内。

    拿着板凳坐在炕边的赵永昌,见有人进来,急忙起身,对二人焦急说道:“凡子,文先生,这人浑身冰凉,还发着高烧,我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啊,就只能先帮他擦擦脸,看他那小脸白的,我看着都渗人。”

    文先生拂起长衫,坐在炕边,拿起白袍男子的左手细细把脉,神情严肃。

    片刻过后,文先生的表情轻松了许多,放下男子的左手,回身对焦急等待的二人说道:“情况比我想的要好,叶凡,你腿脚快,我写一道方子,你抓紧去药铺抓药。永昌,你去打些开水,浸湿几条毛巾备用。”

    二人都点点头,赵永昌回身朝屋外走去。

    文先生起身走到书桌旁,看着书桌上快要秃了的毛笔和已经要被清水稀释干净的墨汁,心底叹了口气。

    秃笔和墨汁勉强能用,文先生拿起桌旁的草纸,奋笔疾书。

    片刻后,文先生将药方递给叶凡,“跟李掌柜说,药钱记在我的账上。”

    叶凡拿过药方,心底对文先生的感激之情更盛几分。

    文先生目送着叶凡走出屋子,起身将房门关上。

    随后走到炕边,伸出右手食指,轻点在白袍男子眉心处。突然间,在手指与眉心的交界处闪出一道白光,似乎是在白光的作用下,满脸苦色的男子渐渐变得平和,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不再像之前白的渗人。

    文先生收回右手,坐到炕边,等待白袍男子的苏醒。

    大约过了半刻钟的时间,男子缓缓地睁开双眼,幽幽醒来。看到面前面色温和的中年男人,忍住痛意,询问道:“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救你之人的炕上。”

    白袍男子环顾四周,屋内除了一方书桌,一架衣柜,一处灶台之外,与那家徒四壁的惨淡光景相差不远。

    赵清想起了那条巨蟒,慌忙说道:“先生,在我附近应该有条灵蟒,屋内怎不见它的身影?”

    文先生温言安慰道:“不用惊慌,在天雷的轰击下活下来那灵蟒也算是裨益不小,现在在叶凡的胸口处休眠,没有大碍。”

    “我靠,公子哥你醒了,文先生你真是在世神医,我赵永昌服了!”赵永昌一惊一乍的言语从房门处传出。

    白袍男子还很是虚弱,想要起身于二人交谈却被文先生制止,便面色苍白的躺在炕上对二人说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在下名叫赵清,是东穹隆州人士,师从九悬宗。奉师命前来红叶国,有要事在身。如若二位不嫌弃,等在下元气恢复,必有厚礼送上。”

    赵永昌看着赵清,觉得这人好生臭屁。长得好看也就算了,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于是他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在下姓赵。名永昌,南紫来洲人士,师从雁鸣镇学塾。是救你之人叶凡的好兄弟。话说回来,我们救你可不是为了要你报答什么的,君子施恩不图报嘛。但如果硬是不要,传了出去,指不定有多少人背后戳你脊梁骨,说那赵清被人救治啥表示都没有,那就不好听了。看你也不是寻常人家的样子,也不多收,万两黄金意思意思,两全其美你说对不?”

    赵清看着唾沫横飞口若悬河的赵永昌

    ,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认真的言语还是开玩笑。

    文先生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对赵清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当真。

    在赵永昌刚刚“善解人意”的话语说完之际,叶凡提着两包打包好的药走进屋内。

    看到已经苏醒的赵清,叶凡高兴地说道:“剑仙老爷,你醒了。”

    赵清看着少年兴奋地神色,正色说道:“之前你我二人萍水相逢,离别即是永久,所以对于称呼一事便没有在意。今你于我赵清有救命之恩,老爷一词在下万万当不起,还请换个称呼,不然在下心中过意不去。”

    叶凡挠了挠头,似乎是没想到那位剑仙老爷会有这样的言语,喃喃道:“可是你也救了我一次啊。”

    “那便是互不相欠。你我年龄相仿,我年长你几岁,斗胆当一回兄长,如何?”

    叶凡闻言放下手中的药包,对赵清作揖行礼。

    “赵兄。”

    赵清在床上抱拳回礼。

    赵永昌看到赵清这样就有点不乐意了,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呀,某人真是天大的架子,我那兄弟累死累活的扛了你一路,差点没累死,就在床上抱个拳,回个礼,美其名曰哎呀我就当一回兄长,就完事了?我呸!我要是摊上这么个白眼狼非给他打出去不可。”

    叶凡赶紧扯了一下赵永昌,罕见的有些怒色,“赵永昌,说什么呢你!”

    “我这不是为你说话嘛,他就往那炕上一趟,装个老实人。你来回跑来跑去劳心劳力的,凭啥一句互不相欠就这么过去了,凡子不是我说你,吃亏是福那就是狗屁,也就我这么跟你说,别人管你死活?”

    文先生坐在炕边,看到赵永昌脸红脖子粗的冲着叶凡喊叫,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永昌,别说了。”

    赵永昌见文先生都这么说了,也只是气呼呼地转过头不去看他。

    “好了,叶凡你和永昌先出去熬药顺便冷静冷静,我有些事想问下这位小兄弟。”

    叶凡弯腰拾起地上的两包药,走出房门。赵永昌说出那些话后就有些后悔,只是抹不开面子去道歉,文先生对他使了个眼色,赵永昌也就随着叶凡出去了。

    屋内就又只剩下了文,赵二人。

    “先生不必多说,我没往心里去。”

    赵清望向文先生,抢先出声问道:“先生想问何事?”

    文先生没有回答,而是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六境的底子很好,是要争那圣殿榜首?”

    赵清闻言极为诧异,自己竟看走了眼,面前这位教书先生修为绝对不低,能看清自己的脉络还说出圣殿榜首一词,就绝对不是常人。

    “别这么看着我,虽说你长的俊美,但我已经娶妻了。”文先生从炕边站起,冲着赵清呵呵笑道。

    赵清有些犹豫,“先生到了那不朽境?”

    文先生摇了摇头,“只是个教书先生。”

    赵清哪怕极有涵养,也忍不住撇了撇嘴。

    文先生收起了笑意,正色看着赵清,“很不错的孩子,心有正气,身行正事,敢为无理事出剑,敢为万千生灵荡不平。那劫云的最后一击堪比涅巅峰,以初入空冥的修为硬扛住还没死掉,哪怕是我也觉着,好一个英雄出少年。”

    听着文先生毫不避讳的夸奖,赵清有些不好意思,羞涩说道:“先生过奖,莫要如此捧杀我了。”

    文先生笑道:“少年心事当拿云。”

    赵清看着满脸笑意地中年儒生,心怀歉意,有些犹豫,但还是出声说道:“先生,其实赵清并非我的本名,我的姓氏....是玉.....”

    文先生不出意外的点了点头,“你身上的气息隐蔽的很好,哪怕是九境修士不仔细查看也瞧不出来什么,不过我自然还是能探查的到。”

    “太古虚皇族的小家伙。”

    赵清看着毫不吃惊地文先生,心里对他的评价又上了一个档次。

    最低也是九境巅峰。

    甚至是那巅峰的十境!

    因为他比谁都要清楚,太古虚皇族这几个字对于修士而言意味着什么。

    文先生替赵清掖了掖被子,起身说道:“你的伤还要歇息几天才能好,就在此安心住下,我就在如意巷街头第二户,有事就让叶凡找我。”随后往房门处走去。

    赵清恭声说道:“恭送先生。”

    已经走到房门处的文先生,又转身对赵清叮嘱说道:“如果可以,吃食用品就不要让叶凡操心,他的情况你应该看得出来。”

    赵清想起那双毫无杂意的清澈眸子,脸上有了笑意,“那小兄弟,很好。”

    文先生已经推门而出,声音却穿门而入,“我看中的学生,当然很好。”

    赵清怔了怔,看着走出房门对叶凡还礼的中年读书人,脸上笑意更浓。

    即为叶凡有了这品行修为皆高深的先生而高兴。也为文先生要收取如此好的弟子而开心。

    赵清蓦然想起古时一位先贤所说,“圣人之行不同也,或远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

    “看来先贤说的也不全对。”赵清看着窗外喃喃说道。

第五章 做人即修行

    叶凡蹲在地上,默默地向药炉扇着扇子,不去理会在那做鬼脸的赵永昌。

    赵永昌的厚脸皮在这时候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完全不理会叶凡的臭脸,使劲往叶凡处靠了靠,说道:“凡子,你说那小白脸咋就长得那么好看呐,看的我口水都流出来了。要是个姑娘你说该多好,真是浪费资源。不过要真是个姑娘估计我也没胆子跟人家搭话,就我这丑脸还不吓着人家。也就你不嫌弃我长的丑,要是别人估摸着早跑了,你说是不?”

    叶凡还是没搭理他,只是脸色缓和了许多。

    赵永昌看叶凡不像之前那么生气了,乘胜追击说道:“凡子,我真错了,特诚恳的说。先前脑子一热,看那小白脸长的那么好看我就嫉妒,说了些混账话,当不得真。你别生气,我咋的都行。”

    叶凡把扇子放下,打开药炉盖子看看熬的如何,转头看到赵永昌极其“真诚”的眼神,无奈说道:“去跟赵兄道歉,他要是原谅你我也就不生你气了。”

    “行,我就是给那小白脸磕头也成。”

    赵永昌站起身,火急火燎地往屋里赶去。

    赵清躺在炕上,闭眼环视自己的情况。

    论攻伐力道,雷乃万法之首,对于自身的破坏极其之大。但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那道天雷为自身元气带来的裨益也不少,细细查看竟有否极泰来之相。那位文先生的一指灵气正环绕着他的经脉修复着创伤,看来歇息两日就能恢复到五境左右了。最大的改变就是丹田中所蕴含的一丝雷力。赵清乃火命,攻伐力道本就极高,再加上一丝雷电相辅更是凭空拔高了一筹,那怕赵清气运傍身,机遇不断,内心还是有些欣喜。

    “赵公子对不起,我赵永昌之前说的话有些混账,是我太王八蛋,您大人有大量,别计较这些,原谅小的一次您看行不行,您要是不答应,我就给您跪下了!”

    赵清睁开双眼,看到站在房门楚楚可怜的赵永昌,正可怜巴巴地瞅着他,实在是哭笑不得。也有些奇怪,刚才还为朋友仗义执言的热血少年,怎不出一会就软下来了?

    赵清对赵永昌温和笑道:“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况且永昌兄弟说的有几分道理,在下心中有些过意不去。麻烦永昌兄弟跟叶凡说声,若是他不嫌弃,我愿送他一桩机缘,算是答谢。”

    赵永昌看着眼前脸色依旧苍白的赵清,笑容清澈明朗,破天荒的有些沉默,转身关上房门,随后站在炕边神情严肃的对赵清说道:“赵公子,我想跟你说一件关于叶凡的事,但你要先答应我,别跟任何人说。”

    赵清认真的说道:“我赵清不是嘴碎之人,知道轻重,我答应你,今日你我对话不会传到第三个人耳中。”

    赵永昌有些不放心,走到房门看到叶凡还在认真煎药,看着还要好一会儿。随后回身走到赵清身边,可还是有些犹豫,只是看到躺在炕上带着温和笑意的英俊同龄人,觉得自己太过优柔寡断,长出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那是四年前的新年,凡子的父母被杀害还没过一月,他随我们家进城办置年货。凡子半路看到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书本卖,就告诉我先去那面看看,之后上城门口找我。时辰过了许久,他还没来,我放心不下,就去那条巷子寻他。”赵永昌握紧拳头,声音有些嘶哑,“我走到巷子旁边的书店,没见着他,就往巷子里走。走了一会我看到有一群城里的公子哥,在巷子深处,拎着一个小女孩,让叶凡趴在地上学狗叫。”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穿着白袍的富家少爷,一脚踩在凡子的脑袋上,一边狞笑一边说‘真是个好狗,就赏你口屎吃’。叶凡的头被整个埋进了旁边的粪堆里,喘不上来气。我那?我就在那儿看着,

    就这么看着.....”

    赵永昌带着哭腔,给了自己一巴掌,“我赵永昌就是一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他叶凡不知道替我扛了多少雷,帮了我多少次,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都能受这么大屈辱,就是一百个赵永昌也顶不上叶凡的一个脚指头。他总以为我这些年这么照顾他是因为他父母不在了,其实更多的不还是想为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良心做点什么?”

    “我赵永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赵清凝视着面前的赵永昌,叹了口气,“这些年,你肯定不好过吧。”

    “我?我还不好?跟他叶凡比我算个屁?你看看,就这么一个院子他守了四年,忙的时候一天连一个时辰都睡不了就要抓紧上山采药,上城里给那些大户人家干活忙半天连五颗铜钱都收不齐还受尽白眼。他吃的苦受的累没人比我更清楚。就算这样我就没见叶凡抱怨过,他就冲着你笑,让你知道世界上真有这么固执的人。”

    赵永昌有些哽咽,对着赵清缓缓说道:“所以我才对你有这么大意见,那些公子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清对于安慰人这事明显没什么经验,不过也不用他出声安慰,赵永昌自己就抹了抹眼睛,神色如常,“让赵公子见笑了,听了这些个琐碎言语影响到赵公子心情,我给您陪个不是。”

    赵永昌学着叶凡的样子,对赵清作揖行礼。

    赵清起身,扶住赵永昌,没有受这一礼。

    赵清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赵永昌坐下,看到他有些拘谨的落位,赵清开口道:“你与我说了一事,那我也就回你一个我知晓的故事。”

    赵永昌整理了下情绪,答道:“赵公子你说吧。”

    “在下真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只不过身着师门赠与的一件法袍罢了,以后称我赵清即可。”

    赵清看着窗外一丝不苟地往药炉中一根一根添柴的叶凡,幽幽说道:“我拜于九悬宗五长老门下,是师父的第三个徒弟。后来几年时间师父从五州之内又收取了四名弟子,我要说的是师父收取的最后一位徒弟,也是我的七师妹的故事。”

    “七师妹性情顽劣,不服管教,让师门的师长们头疼不已。只是师父他老人家没有发话,谁也不好真多说什么。七师妹就这样每日爬山玩水,捉鸟摸鱼,与那些深居简出天天闭关修炼,外出磨砺的其他弟子迥然不同。”

    “一日,师妹照例上山捉鸟,却在偶然间看到密林深处,一个外门的修道‘天才’正打劫一位寒门弟子,让其交出所有家当就饶他一命。那弟子不从,被前者的术法轰击的奄奄一息,如果继续下去,轻则丹田被毁大道无望,重则当场殒命。”

    赵清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咳了几声,赵永昌伸手拍拍赵清的后背,赵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又接着说道:“师妹自然看不下去,出声阻止。那外门天才没认出师妹身份,以为只是某个不知名的女弟子,随手一道术法打去,小师妹虽对修行不太上心,但底子还是有几分,趁前者没有注意,使出为数不多所学的术法,扛起那寒门弟子转身就跑。那天才不依不饶,追击轰杀了一路,师妹浑身是伤,跑回府邸才躲过一劫。”

    “从那时开始,师妹对于修行一事便极为上心。闭关一年后,出关的第一件事就是对那天才下战书,相约寒武门一决生死。师妹轻松取胜,一剑将那天才的丹田斩碎。师父知晓此事后,对我们大发雷霆,骂了一通‘一群饭桶,几个老爷们都白吃了这么多年饭,修行都修到狗身上去了?自家师妹受了这么大委屈,六个师兄屁都不放一个,就知道闭关,闭关,闭个屁的关!’”

    赵清说着说着突然‘

    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旋即对赵永昌解释道:“我家师父是个身长不到五尺的小老头,生气的时候眉毛胡子一跳一跳的,我们几个师兄弟忍了好久才憋住笑意。”

    “师父又对我们说道‘你们总以为夺机缘,争大道,抢法宝,求长生,闭关破境就是修行,也不看看这偌大的九悬宗,在那丫头来之前还有半点人味吗?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都修到了乾元境,若还是这般狗屁样子就别在外边说是我的弟子,老夫嫌丢人!’”

    赵清笑着对赵永昌说道:“这就是叶凡的修行之路。不要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万物自有缘法,人生自有轨迹,除了那些被圣皇玺认可的天下共主,谁能说自己当真举世无敌?”

    “叶凡就是一个无敌者。”赵永昌轻声反驳。

    赵清怔了怔,随即朗声大笑道:“哈哈哈,永昌兄弟说的没错,当真是一个无敌者!”

    赵永昌也跟着放声大笑。

    叶凡听到屋内的笑声,推开房门,看到炕上相对大笑的两人,觉着好生奇怪,挠了挠头。不过见着他俩和谐相处,叶凡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叶凡把熬好的药端到赵清面前,轻声说道:“赵兄,文先生说了,这剂药一天要喝两次,对温神补气有奇效,你身子虚弱,不宜走动,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尽管叫我。我看那书上说山上仙人不食五谷,不饮凡酿,只不过现在赵兄身负重伤,吃食一事我实在不懂,赵兄也不用客气,我虽家境贫寒,这小子可不缺银子。”叶凡怼了怼旁边的赵永昌。

    赵永昌赶紧出声说道:“对,我家不缺钱,想吃啥尽管说。”

    赵清摇了摇头,“本就多加叨扰,若是这点小事都要麻烦二位,那我赵清可就真是个白眼狼了。出门之际我带了些世俗钱财,应该足够开销。”赵清意念一动,手中突然出现几沓银票。

    “不知这些够不够?”

    赵永昌被这变戏法似的手段弄得一愣,看到赵清手中的银票却伸手一把拿去,说道:“哎呀,这都是好兄弟有啥够不够的,不够我给补上,凡子,别打扰赵清兄弟休息了,咱先出去购置点物品,回来好吃饭啊。”

    叶凡看到那么好些银票被赵永昌全都拿走,出声制止,“永昌,买东西哪用得着那么多,快还回去。”

    赵永昌一把抓起叶凡往屋外走,临关屋门的时候对炕上的赵清笑道:“赵清兄弟好好休息,我们去去就回。”

    随即关上房门,对身后的叶凡说道:“山上仙人哪用得着这些银票,客气也不是这么个客气法啊。他用不着对咱们可有用处,我粗看了一下,估摸着有个五六千两,我勒个乖乖,这仙人都这么有钱吗?我也想修个行试试了。”

    叶凡还是说道:“不管对赵兄有用无用,不义之财取不得。不是自己挣来的钱我不会花一分,一会购置完吃食药材就把剩余的银子送回去。”

    “你不花我花,那赵清不也是我兄弟吗,兄弟之间送点礼咋就是不义之财了?凡子不是我说你,读书不要读死书,要学会变通知道不?”

    叶凡争不过他,便无奈放弃。

    赵清端坐在从不曾坐过的土炕上,心境平和,悠悠吐纳。

    想起那活宝和叶凡,身着白袍面容俊朗的赵清,睁开眸子,腰间佩剑铿锵出鞘。

    唇带笑意,如芝兰入室。

    如沐浴春风。

第六章 坐而论道

    “张婶儿,来五斤猪肉,五斤土豆,两只鸡,再来两斤羊腰子。腰子肥不?张婶你这话说的,我还信不过你,腰子再来一斤!”赵永昌大手一挥,五两银子拍到桌上,“张婶儿,不用找了,今儿高兴!”

    叶凡看着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赵永昌,没好气地说道:“不是,你这是喂老虎还是喂人啊?买这么些东西吃不了咋办?”

    赵永昌没回头,背着身对叶凡摆了摆手:“这些算啥啊,赵清兄弟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一些钱财又算得了什么。我赵永昌是那贪财的小人嘛?吃不了也没事,大冬天的往窖里一放,坏不了。哎?这王老头家咋还卖上牛肉了?家里牛都杀了看来是真的缺钱,不行,我赵永昌对此必须伸以援手,不然岂不是白白辜负了我‘如意巷第一大善人’的称号?”

    叶凡是真的无奈了,还想对赵永昌说说什么,最后还是放弃,这货的性子是一辈子都改不了。

    叶凡跟赵永昌一人拎着五六个大袋子,肩上还扛着十斤白菜,后者咧着嘴一边傻乐一边哼着小调,叶凡觉着就是这货真考上了状元也不可能笑的像村口撒了欢的野狗一样,真是掉钱眼儿里了,没救。

    “赵清兄弟,我们回来了,想吃啥肉尽管说,菜市场能买着的一样不缺!”赵永昌又扯着嗓门冲着院子大喊道。

    叶凡踢了这货一脚,把袋子放在屋外,轻轻地推开屋门,发现赵清端坐在炕上,闭目养神,知道不能打扰,又轻轻关上房门,转身对赵永昌说道:“小点声,赵兄伤的这么重你还喊来喊去的,也不怕打扰到赵兄疗伤。”

    赵永昌有点委屈,小声说道;“我这不是不知道嘛。”

    “拿只鸡和一些猪肉,还有土豆白菜,剩下的就放在地窖里,我去问问文先生要不要来一起吃个饭,记得小点声,轻拿轻放,别毛手毛脚的,改改自己的臭毛病。”

    赵永昌撇撇嘴,显然没放在心上“知道了知道了,这点小事我再做不好就别活了,你抓紧去,不用管我。”

    日头已经落下,月亮渐渐地占据天际,挥洒光芒。盖着一层雪棉衣的房屋,在明媚清澈的月光的照耀下,闪着银白色的微弱亮光。

    文先生已经吃过,就没和叶凡他们一起用餐,原本叶凡还担心吃饭时跟赵清没有话题可聊会冷场尴尬,结果赵永昌这个活宝一掺和进来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只不过叶凡宁愿赵永昌不在,实在是他太能作妖了。

    “吃肉啊赵清兄弟,别只吃菜。我跟你说,张婶儿家的鸡都是散养吃草吃虫子长大的,比那些圈养只吃饲料的鸡不知道好到哪去,多吃点多吃点。不过赵清兄弟,我有个问题啊,你这长得的确好看,只不过咋这么像女人呢?要是换套长裙扎个头发,那京城第一,不对,红叶国第一美女舍你其谁?要我说还是文先生长得英俊,有男人味,要不咋能找到柳婶子那么漂亮的老婆,赵清兄弟,我就随口一说啊,你别当真,像你这模样以后真挺难讨老婆。不是我危言耸听,你想想哪家女子见着了你还能提起心气来,自家夫君生长的比自己还漂亮,各个早就自惭形秽了哪还敢嫁你?这都几十岁的人了,该为终生大事好好着想了啊。”赵永昌拍了拍赵清的肩膀,语重心长地传授学问。

    赵清自幼便生长于修行世家,是真正的山巅人。就算是出门历练也都是跟修行人士打交道,哪听过这些市井言语。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只能愣住了,最后被逼无奈,不想太过失礼地应道:“永昌兄弟的建议赵某记下了,在下感激不尽。”

    看着满脸无奈地赵清和眉飞色舞完全没点数的赵永昌,叶凡连爬桌子底下的心都有了,真真是丢死个人。

    突然,叶凡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忙看向胸口,发现那条小蛇还盘踞在棉衣里呼呼睡着,忙不迭地将小蛇拿出,对赵清说道:“赵兄,那巨蟒在雷云散尽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之前太过忙碌差点忘了这事,你看看它伤势重不重。”

    赵清拿起小蛇,分出一道神识探查这灵蟒的情况,片刻过后,心中大定,对叶凡说道:“没有大碍,妖兽精怪的修行路子跟人类还是有很大不同,绝大部分妖兽都要进行大量的休眠保存灵气,如此才能厚积薄发为日后破镜做准备。看起来不出三日,这灵蟒就能苏醒,到时候何去何从,还是看它自己怎么想吧。”

    少年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口说道:“那赵兄怎么

    对师门交代?”

    赵清气定神闲,云淡风轻,幽幽开口“我曾举剑于天雷下承诺保这灵蟒,八境之下就无人可以动他,师门处我自有交代,叶凡兄弟不用为此事劳心,也不用担忧我办事不利被师门处罚,混了这好些年,人脉还是有些的。”

    叶凡又想起了面前的男人,一人一剑斩天雷的豪迈气魄,涨红了脸,眼中闪动着憧憬。

    赵清见此景象,出言温声问道:“叶凡兄弟可有修道之心?”

    叶凡听闻此言,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只是个落魄少年,哪有本事当那云中仙人?不愁温饱,挣够银钱修一下自家草屋,最多再盖一间大宅子娶妻生子,这就是叶凡此生最大的愿望了。

    赵清像是知道叶凡心中所想,善解人意的出声安慰道:“万物皆有缘法,强求不得。求长生证大道是我辈修士的目标,其中险阻令多少天才黯然失色。但不去修行之人就当真是走的小道?我赵清不这么认为。”

    赵永昌一直插不上嘴,只能在旁边干杵着,看到这两人没有停下的意思,就搬个小板凳,坐到门口看月亮去了。

    赵清接着说道:“读书识字,育人培才;打铁造剑,耕地种田,少了哪一个这座鸿蒙天下能运作的了?但也不要妄自菲薄,谁说现在的布衣少年,不是明日的云巅剑仙?叶凡兄弟,问问自己的本心,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是不相信自己能踏上修行之路,还是怕与现在的生活愈行愈远。”

    叶凡想起了学塾的那位先生,轻声开口说道:“其实有一天,我问过先生类似的问题,您此生所求的是什么?先生揉了揉我的脑袋,出声说‘文某只是个读书人,受朝廷赏识当了个教书先生,但说到底,读书人所求的不外乎四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闪出了光,像有一轮煌煌泱泱的大日升起,晃得我睁不开眼。”

    叶凡挺直了腰板,正襟危坐:“所以那时候,我就在为这四句话努力着。圣贤说‘君子慎独,克己复礼’,我便恪守礼数,遵守规矩。圣贤还说‘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我便节省话语,少说多干。但我知道,自己脑子笨,一本书要读好几遍才能记住。对于那些驳杂的学问道理梳理不清只能默默记下,还要请教文先生才能明了,所以我知道考取功名走上仕途对我来说过于艰难,只能要求自身,尽量无错。”

    赵清轻声说道:“君子不器。”

    叶凡点点头,说道:“所以,我真的很想修行,我想让那些云巅上的大人物听听书上所说的道理,我想让世间的贫苦人家不再永无出头之日,我想路遇霸凌能一剑破之。”叶凡的声音愈说愈大,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响彻云霄的嚎叫。

    “我想万民遇难之际能提剑对之,我想若遇苍天不公便举剑问之,我想自省之际不愧先生,不愧圣贤。我想。不!我要!我要这天下,莫有不平!我要这天下,趋于大同!”

    随着叶凡的朗声豪言,雁鸣镇上空开始汇聚些许紫色祥云,当叶凡话音落下,那云彩竟化作了一缕紫气,飘入叶凡眉心处,传至四肢五脏,直至消失不见。

    叶凡心神激荡之际,自是不知。只是赵清见到那缕紫气有些惊叹,竟是圣殿准许后才能降下的浩然气!虽然只有一缕,但赵清也只有在自家老祖身上才见到过。

    叶凡怎会被圣殿相中?

    赵清忽然明了,朝如意巷的街头望去。

    文先生破天荒的有些惭愧,以心声对赵清说道:“莫要声张,这算是我提前送与他的拜师礼。”

    赵清啧啧不已,以心声回道:“文先生真是大手笔,竟是紫气化作的浩然气,原想我福源也算深厚,这与叶凡兄弟一比也不算什么了,在下真是佩服佩服。”

    文先生闻言更是羞愧,走后门这种事此生也没做过几次,叶凡刚刚又放下豪言壮语要天下无不平,不知道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清不在调侃,识趣以心声安慰道:“在下刚刚只是玩笑言语,文先生莫要放在心上。其实叶凡兄弟早有气运傍身,熟读圣贤。再加上一颗玲珑赤子心,这一缕浩然气迟早要归于他,不过是早晚问题,先生莫要愧疚。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逢春,如果没有先生的谆谆教诲,也就没有叶凡如今,提前给他对于修行一事裨益更大,先生当真不用心生愧

    疚,如果是规矩之外的事,圣殿也不可能点头答应。”

    文先生不再言语,想来是捉摸此事得失,暗自修心去了。

    叶凡心神逐渐平稳,完全不知外界的奥妙玄机,想起之前的肆意大喊,有些羞赧,悄然坐下,羞涩说道:“小子一番幼稚言语,让赵兄见笑了。吃菜,吃菜。”

    赵永昌坐在院门口,前面听得不甚清晰,后面叶凡放飞自我时却听了个真真切切,连板凳都没想着拿,踉跄着跑到屋里,有些怒色:“凡子,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这小白脸你才认识不到一天就跟他说这些,我跟你认识十几年了你都从来没跟我说过,你的志向我从来不清楚,是不是你觉着这小白脸比我这土老冒更好,就不要我这个兄弟了?”

    叶凡对赵永昌这脑回路着实感到无奈,安慰道:“什么志向,只是突然有感而发,年少无知的浪荡言语罢了,当不得真。跟赵兄发了一通牢骚我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你想听我一会儿再跟你说一遍,咋样。”

    赵清戏谑笑道:“叶凡兄弟,你当不当真我不知道,反正在下可是被震慑的心肝直颤,只觉一道王霸之气冲天而起,估计连圣殿大祭祀听见了都要五体投地,直呼‘圣贤降世,吾等拜服’,实乃我辈楷模,佩服佩服。”

    叶凡毕竟是个不经世事的年轻少年,那经得起赵清这般调笑,红着脸大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拿出对圣贤应有的样子,哪有你这么戏谑圣人的?”

    赵永昌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继续火上浇油,“对啊,先磕个头看看,这几百年不出世的圣人今儿个被你瞧见了,磕个头都不行?那你这不就是心口不一,张口就来嘛,还修啥道啊,去那天桥底下当说书的我看更有前途。”

    赵清涨红了脸,对赵永昌说道:“你刚才不还在生叶凡的气吗?怎么转头又帮着他说话。”

    “废话,十几年的好兄弟不帮他我帮谁?”

    “那我赵清就情愿当一回说书先生,反正某人的豪言壮语我一字不差全都记下,到时候行遍五州,让更多人知道圣贤言语岂不是更好。”

    “小白脸没想到你长得像个人样,做事咋这么无耻呢?”

    “还不是跟某位永昌兄弟学的。”

    “小白脸,今天你赵永昌爷爷跟你没完了!也别说我欺负你,让你一只手也能把你这小身板干趴下!”

    “是是是,永昌圣人打一个有伤在身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都要让一只手,真是好生威武,在下不佩服都不行啊。”

    叶凡看着赵清,惊讶不已,咋连他都开始贫起来了?赵永昌这货的属性难不成还会传染?

    赵永昌撸起袖子,一个箭步推开屋门,大声喝道:“娘的,小爷就让你养伤,等你伤好的看小爷揍不趴下你!”

    赵清眯着眼睛呵呵笑道:“谢过永昌兄弟,在下肯定好好养伤,等伤好之时一定全力以赴,让永昌兄弟乘兴而归。”

    看着那人畜无害的笑容,赵永昌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脑子一热中圈套了。这小白脸是那修行中人,自己咋可能打过他啊?不行不行,赶紧跟他处好关系,我可不想在床上躺几天。

    只见赵永昌又是一个箭步,冲到赵清面前,殷勤笑道:“赵公子,不对...赵剑仙,我刚才跟您闹着玩呢,您咋还当真了呢,别往心里去,您想吃啥,明天我全置办好了,我赵永昌办事绝对不叉劈!”

    叶凡看到墙头草般的赵永昌,真想以头抢地。交友不慎啊,咋就跟这货当上朋友了呢?

    深夜已至,文先生端坐在庭院,架起油灯,手持一本书籍细细品读。小雪稀稀拉拉的下着,散落成画。画中人随后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头,凝神而望。只见叶凡家中飘有三条近乎虚无的白线,交错糅合,互相牵扯。

    此为因果。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

    “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

    月光缓缓地朝院子里的中年人聚拢,文先生挥手打散,起身慢步走回屋中。

    君子缓行,以便生志。

第七章 离别

    赵永昌还想在这住下,伺候赵清睡觉,被叶凡一脚踢出去,这货真是应了那句“不要脸者天下无敌。”

    叶凡将炕上的棉被铺好,这还是赵永昌不知道从哪饬来的。叶凡屋子虽无多余物品,可炕的面积还算挺大,转身对赵清说道:“赵兄,若是不嫌弃,咱俩就睡一个炕上。你伤还没好,就睡里面,炕头热乎,能暖身子。”

    赵清无所谓的跨到炕里,白袍自然而脱,露出贴身的白衣,看得叶凡一愣接一愣。

    “叶大圣人,我可知道自己的脸多漂亮,你要是半夜把持不住,被我的飞剑伤到,我可不管啊。”旋即,赵清腰间的佩剑飞于空中,像是证明自己主人所言不虚,挽了几个剑花,看着很是强大。

    叶凡扯了扯嘴,无奈说道:“不是,赵兄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贫呢?赵永昌那货的耍贱品质传染给你了?我跟他认识这么长时间也没传染给我啊,莫非是你本性如此,先前只是故作高冷,不想失了仙人风范?”

    赵清玩够了飞剑,手腕一翻,收于鞘中,转身对叶凡呵呵笑道:“叶凡,永昌兄弟的性格我是真的喜欢,看似随心所欲口无遮拦,其实他心里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心里那把尺子可不比你我二人轻半点。说话随意些其实真的轻松不少,但最主要的还是看跟谁说,怎么说。”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叶凡瞧着翘起二郎腿,完全没有半点仙家风度的赵清,好像真的放飞自我,不再被一些无意义的规矩所束缚困扰,有些开心。

    叶凡知道,只有在真正的朋友面前,赵清才会这个样子。

    叶凡把有些脏乱的棉衣脱下,坐在炕边,好奇的对赵清问道:“赵兄,修行界都有些什么有意思的事,跟我说道说道呗。我也只能从一些鬼怪志异小说里看些门道,山上人距离我们太远,我这凡夫俗子哪能窥见一二。”

    赵清坐起来,认真思索,然后开口说道:“其实山上修士的生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姿多彩。大道无情,容不得片刻喘息。宗门弟子互相攀比,山泽野修更是拿命换取机缘,才有些许破境的机会。修道有成的修士,寿元绵长,时间是最不值钱,也是最值钱的东西。有些破境无望只能等死,有些不甘于天赋,选择另辟蹊径,也能走出一条路来。丹师,炼器师,阵师等都是从修行一道开辟出的小路。圣殿对于这些也是大力扶持,所以有些天赋不算很好的修行人士都会选择一条其他的路。总的来说,修行界照比世俗琐事不多,人情味却太少,都说那顶峰人必定无情,我觉得就是扯淡。”

    叶凡又问道:“修行人的强弱之分大不大啊?我看那小说里写着有些道法高深的仙人,能移山填海,呼风唤雨。要是这些仙人看不顺眼要打一架那可咋整?”

    赵清笑答道:“能移山填海的修道者都是顶峰的大能,怎么可能像地痞流氓一样说打就打,圣殿自有规矩束缚,就算是真打起来也是去往虚境中,人间一点余波都感受不到,你这纯属杞人忧天。”

    “再说修道一途的境界,共分一十一境。一为炼体,二为筑气,三为结丹,四为炼虚,五为归芒,六为神魄,七为空冥,八为涅,九为元婴,十为不朽。第十一境,更是传说中的境界,整个鸿蒙天下我所知晓在此等境界的不过区区九位。镇守困龙井的剑尊楚中,大燕王朝剑疯子柳剑,中州圣殿大祭祀兼国子监祭酒兼大秦王朝国师,太古虚皇族族长,隐居于蓬莱仙岛的丹神白生死,极北雪原的失心人,还有磅礴山上藏宝无数的无量。”

    赵清说到后面,语气越来越恭敬,甚至变为了虔诚“最后两位,是被八方圣皇玺所认可的天下共主,人皇与文皇。”

    “鸿蒙天下的历史何止万万年,所生生灵又何止万万亿?可是能被圣皇玺认可的生灵从远古至今只有五人,最后二人还是处于同一时代,这份概率有多么难以置信,由此可见一二。”

    赵清长出一口气,“一山不容二虎,天下共主岂能由二人同当?可就是这么奇怪,两位陛下之间没有丝毫隔阂。千年以前,鸿蒙天下不过只有混乱无比的四州,地盘不足,人口众多,政权及其飘摇,王位三天就要改姓那是常事。人皇陛下便硬生生斩开天幕,以大神通大手段开辟出一座新大陆,与鸿蒙天下接壤,这就是如今的西青梧州。文皇主治天下,以雷霆手段统一五州度量衡,统一货币文字,制定律法,管理修士,也是第一次出现了修士滥杀凡人被捉拿斩首的例子。经过千年动荡,在这两位的管理下,鸿蒙天下进入久违的太平盛世。二位操劳已久,对权利一事更是不上心。所以百废已兴后,人皇陛下潜入太虚境修炼,文皇陛下不知所踪,或许是云游天下去了,但是他们所留下的千古伟业,足以让后来者望洋兴叹。”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故第十一境,名为乾元。”

    叶凡心神激荡,随着赵清的描述,对这两位天下共主的敬佩已经变为了崇拜。赵清与叶凡都是心思飘于天际,久久没有言语。

    赵清回过神来,对身边的叶凡说道:“这些才是真正的山巅仙人,我才不过刚刚破入七境空冥而已。大道茫茫,还需努力啊。”

    叶凡不好意思的说道:“能成为赵兄这样的剑仙,我做梦都能笑醒,那些山巅人太过遥远,还是只看眼前事吧。”

    赵清用文先生对他说的话回给叶凡,“少年心事当拿云。”

    赵清有些犹豫,看着满眼憧憬的少年,还是选择没有说太多。身在福中不知福不一定是坏事,文先生自有打算,若是多嘴坏了事,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叶凡将油灯熄灭,躺入棉被里。火烧的很旺,外界的寒意被完美的阻隔在棉被之外。从身下传来的阵阵暖意,生出困意,本就劳累了一天,没过多久叶凡就沉沉睡去。

    赵清看着熟睡中的叶凡,唇带笑意,摩挲着佩剑,喃喃说道:“你说,叶凡能不能挤进那十人之列,与我同行?”

    随即又轻轻摇头,“我赵清的朋友,那第一人也该争上一争。如此质疑,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啊。”

    随后往后一躺,缩进棉被,沉沉睡去。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赵清的伤也早已康复。

    赵永昌这货也与往常的跳脱性子有了很大差异,沉默半天,只是领着赵清买了一大堆东西,三人拎着几个大袋子,回到了草屋里。

    赵清看到红着眼睛的赵永昌温声打趣道:“永昌圣人咋还哭鼻子了?跟你之前撸起袖子就要干的样子差的有点多啊,有失圣人风度,小心点别被他人看见,那多丢人。”

    赵永昌擦了擦眼睛,背过身去小声说道:“小白脸,你别胡说,我哪哭了?赶紧走赶紧走,看见你我就闹心。”

    赵清拍了拍赵永昌的背,轻声说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人生自有相逢处。到时候你赵永昌要是成了红叶国第一首富,我来这边还要沾你的光呢。我来了可不许不认我这个朋友,必须摆上三大桌。”

    赵永昌回身大声说道:“摆三桌哪行?摆三十桌,吃不了不许走!”

    赵清嘿嘿笑着,用力点了点头。

    随即转身,收敛笑意,对叶凡说道:“我去拜见一下文先生,然后便要走了。”

    “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以去大燕王朝东境的九悬宗找我,拿着这块玉牌,山门引路人自会知晓。”

    赵清意念微动,一块玉牌出现在掌心,伸出手递给叶凡。

    叶凡伸手接过,低头细细观察,正面的玉牌洁白无瑕,边缘雕有两条长龙,盘旋于两侧。玉牌中间刻有楷体的‘清’字。背后写有‘太平无事’四个大字。

    叶凡

    郑重放于胸口,正色说道:“若真有机会,叶凡一定登门拜访,见识下赵兄师门的气魄。”

    “此物不只是单纯的玉牌,也是一件收纳物,只需往上滴一滴鲜血就能使用,可以携带很多东西,在修行界也算是不错的宝物,算是叨扰这些时日的些许歉意。叶凡兄弟莫要推辞,此物于我而言已经没有大用,对你来说却有不小的帮助,若是推脱,就是不认我这个朋友。”

    刚想拿出玉牌推脱一二的叶凡,听闻此言,又默默地收回,想想也是,跟他客气什么。

    赵清又说道:“那条灵蟒应该还差一日便能苏醒。不要害怕,它不会伤人,到时它若是想得到自由,那就把她放于姥姥山上,若是还有别的选择你不好取舍,就去问问文先生。”

    叶凡看了看胸口一直酣睡的小蛇,沉重地点了点头。

    赵永昌在旁边一直瞪着眼睛无辜的看着赵清,像是在说‘我有没有东西无所谓我就这么看着你看你良心会不会痛。’

    赵清没好气地对赵永昌说道:“别这么看我,少不了你的啊。”

    随即又拿出一颗通体粉红的圆球,扔给赵永昌,“此物是师门爱慕我的女子送与我的宝物,是一件可以搭载二人的灵器,能日行三千里。但不能一口气使用超过五个时辰。五个时辰后,就会自动缩小,要再等三日汲取灵气的时间。与叶凡那件宝物的方法一样,滴一滴鲜血就知怎样使用了。”

    赵永昌眉开眼笑的一把接住:“还是赵剑仙出手阔绰,祝赵剑仙与那赠礼的神仙姐姐早日结为夫妻,到时候领出来让兄弟们看看,你跟媳妇哪个更好看。”

    赵清伸腿踢去,被赵永昌‘灵巧’躲过,“踢不到踢不到,嘿嘿嘿。”

    被这么一闹,离别之际的伤感氛围被冲淡了不少,三人说笑着一起往文先生家走去。

    走到院门前,叶凡刚要伸手扣门,文先生却走了出来。

    先生有些讶异“你们三个怎么来了?”

    赵清作揖行礼,久拜不起,“赵清谢过先生救命之恩,今日在下伤病痊愈,是时候返回宗门。离别之际,若不前来拜谢先生,我赵清岂不是白做一世人?不管如何,还请先生受此一拜。”

    文先生没有阻止,受了这一礼,过了片刻,伸手扶起赵清,温和说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不要忘了自己本心如何,莫要在洪流中迷失。这一礼,你赵清该行。”

    赵清起身,恭敬说道:“先生教诲,莫不敢忘。”

    文先生出声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要走就快些走,莫要让这两个小家伙徒增伤感,快些回去,也好对师门交代。”

    赵清不再犹豫,意念一动,佩剑悬于空中放大数倍,回身对叶凡赵永昌说道:“山高路远,江湖再会。”

    随后双脚腾空,站于剑上,朗声说道:“不要忘了我,我在大燕王朝九悬宗等你们。”

    赵永昌伸出双手举过头顶,疯狂的挥舞,“小白脸,到时候一定要来看我,我给你摆三十桌!”

    叶凡也出声喊道:“赵兄,一路走好,江湖再会!”

    赵清点了点头,随后剑光一闪,几个呼吸间就没入云海,消失不见。

    叶凡拉着还没回过神来的赵永昌,对文先生告别,随后往家里走去。

    少年喃喃说道:“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

    “凡子你说啥呢,我没听清。”

    叶凡轻摇了下头,“没事,只是想赵兄了。”

    “凡子,这小白脸是长的好看,但也不至于刚走就想他了吧.....其实我也想他了,只是没好意思说。”

    叶凡望着赵清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第八章 且化风雪为剑吟

    紫来以北,清美莫名,天高云淡。

    万暨山上开满了这里独有的琉璃花,看起来就像无数把玻璃制造的发簪插满了山头,山脚的河流有着清晨才会散发的淡淡的雾气。奇怪的是,这些雾气飘过山头竟不散,围绕着万暨山久久不去。

    久居在这里的村民对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天剑宗封山已有六十年,万暨山所处位置正好就在封山大阵的边缘,每年六七月才会盛开的琉璃花,在这片山上却是全年盛开。

    但是,今日跟往年不同,上至皇室宗亲,下至贫民百姓,都知道今天乃是天剑宗开山之日,就连琉璃花开的都比往日要旺盛许多。

    只不过,比万暨山的景色更奇怪的是,那些与之交情不浅的宗门巨擘王朝皇亲竟无一人来此祝贺,在此耕种的村民也早已被清空。在群雁飞满天空的对映下,这偌大的山门,便显得格外萧瑟。

    “哄....”

    一声巨响从万暨山传来,被封山大阵激起的巨大烟尘,刮的满山的琉璃花不停摇晃,惊的天空中惬意翱翔的鸿雁快速的拍打着翅膀逃去。

    不多时,那层金色薄膜便已经完全消散,消失在世人眼中六十年的天剑门便要重归于世。

    “嗡.....”

    蓦的,在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烟尘中,响起了细微但却奇异的鸣声。对于醉身于剑的剑修来说,这种声音虽不甚熟悉,但一旦响起却绝不会认错。

    这是万剑对君王的臣服!

    剑鸣声愈来愈大,从最初的蚊虫之音,逐渐响彻山谷。随着鸣声渐起,淡淡的银白色钻出尘幕,就好像千万只带有飞雪的萤火虫铺满山崖。

    万暨山上,本来插满了山头的琉璃花此时却飘舞在半空中,散发着浓厚的深蓝色,与前方的万千飞剑互相呼应着。

    “去吧。”就在这时,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在此刻的情景下,显得极其不协调,但就在声音落下的一刹那,飘舞在空中的琉璃花于一息之内,瞬间便组成了一把凌于天宇的巨剑。烟尘在此时也已沉落,数以万计的飞剑没有尘幕的遮挡,在万暨山前散发着无尽的威势。

    巨剑形成,万剑随于其后,好像天公在苍穹这块画布上,着了蓝白这俩个颜色。

    可惜,这幅景象在不多时便消失不见,蓝色巨剑携着万把飞剑,以极快的速度向北方飞去。

    紫来洲的疆域究竟多大,很少有人知晓。只是清楚,就算是被文皇陛下誉为“雷钧之速,不及尔之十一”的禁军统领顾铭大人,从红叶国前往大燕王朝,都需要十日时间,陆土何其之广,由此可见一二。

    巨剑的光芒并不如何耀眼,但就算是飞舞在万丈高空,地下的凡人也能清楚的看见,一道蓝白色的虹光划过天际。

    百姓见到,以为神迹降世,所过之处皆跪倒于地,久久不肯起身。修者见到,无一不被巨剑散发出的威势惊压的说不出话来。偶有大能望见,也是目露沉重,不敢触其锋芒。

    巨剑就以这般高调且一往无前的姿态,极快的划过一道又一道城池,只不过在中州圣殿,绕了一个弯,其余无论是一国都城,还是底蕴千年的宗门领地,都是不留丝毫情面的直接闯过。

    不多时,巨剑在北华扬州大齐王朝的都城临淄停下,城中修士百姓望着悬于天空的巨剑,惊恐不已,疯狂喊叫。

    大齐国师崔轩在站在城头,怒声喝道:“剑疯子,你当真疯了不成!”

    也是奇怪,在国师的言语落下的一瞬间,巨剑好像是听到了某种暗号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坠入城池,如同万剑灭世。

    崔轩冲着城门守正急声喝道:“护城大阵呢?人都死了不成!”

    那体态如球,肥肉把眼睛堆成了一道细线的守正,伸出手指,颤声说道:“国....国师大人,那....那边,好像是.....皇....皇宫。”

    崔轩瞪大眼睛,那把蓝色巨剑携带着万把飞剑,直直的向皇宫飞去。突然,守城将士只感觉一股热气冲上头顶,震得七荤八素。远处金碧辉煌极尽奢华的皇宫在与巨剑碰触到的一瞬间便化作了齑粉。说是齑粉,其实也不太严谨,其实就像是针尖刺

    破了水泡,“波”的一声轻响,一座宫殿就归还于世间。

    崔轩一屁股坐到地上,傻了般直直说道:“完了,都完了。皇上要是出了点意外,都要死,一个也活不了。全都要死,谁都活不了.....

    一名士兵踉跄着连跑带爬,登上城头,单膝跪在崔轩面前,欣喜说道:“报~~国师大人,皇宫内无一人伤亡,皇上只是受了些惊吓,龙体并无大碍!”

    崔轩一把抓住眼前的士兵,木须般的皱纹因为表情的过度夸张舒展开来,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恐惧。

    “你说什么?这把剑一个人都没杀?怎么可能?连九境巅峰一击都打不破的皇宫城墙瞬间就化成灰烬,怎么可能没死人?”

    士兵强忍痛意,答道:“回国师,确实没死人,就是侍奉的宫女连片衣角都没刮破。”

    崔轩松开士兵,不顾形象的爬地而起,看向远处的皇宫,凝神而望,那位不怒自威的皇帝陛下正端坐在地上,被几个宫女搀扶起来往皇宫外面走去。

    国师大人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如蒙大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大悲后的大喜显得格外美丽,但正经历这件事情的崔轩却猛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照比六十年前,这个剑疯子的剑术竟然又强了数筹,他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

    突然,崔轩的眼中映出了丝丝细微的蓝白色,一道细小剑气停在崔轩眉心处,剑气虽小,威能却让人战栗。一缕剑音凝聚,传入崔轩耳中,“继续去圣殿参我,六十年后就不止这一座皇宫倒在这了。”

    那道声音醇厚而平和,就像正在与儿子谈心的父亲,对学生传授学识的老师。但所说的言语却让崔轩汗毛倒立,脊背直冒冷气,一股无言的恐惧感笼罩着全身。

    那道剑气就此缓缓消散,崔轩却还是一动不敢动,直到再无气力,瘫倒在城头上。

    “国师大人,国师大人。”

    崔轩没有理会那些喊叫,只是怔怔地瞪大双眼,望着天上白云变换。

    “自己绝对不可能再沾染这个疯子半点,他是真的疯了,真的疯了。”

    文先生拿出扫帚,昨夜又下了些小雪,还是要清扫一通。

    在那把巨剑从大燕王朝离去的那一刻,文先生猛然抬头,直直的望向北方,路过的行人看到文先生魔怔似的望着天空,好心出声问道:“文先生。文先生,你没事吧。”

    文先生回过神来,温和说道:“没事,只是想事情有些想出了神。”

    行人这才离去。过去良久,文先生才长叹一口气,忧愁说道:“哎,真是痴儿。”

    不远处的破落院门嘎吱响起,叶凡拿着扫帚从院门走出。

    文先生愁容满布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幸好不省心的在天边,省心的在眼前。不幸中的万幸啊。”

    “先生。先生,这雪不算深厚,我自己打扫就可以了。您回家先歇息,我刚刚还想一会去先生家请教问题呢。”

    看着向自己疾驰而来的清瘦少年,文先生脸上笑意更盛。

    真是万幸中的万幸。

    柳剑于六十年前不知因何缘由,于大齐祭天之日怒将礼部尚书头颅一剑斩下,震惊数州。

    朝野震动,国师崔轩与大齐百官联合一起,去往中州圣殿,齐参柳剑。

    圣殿大祭祀迫于压力不得已,责令天剑宗封山六十年,柳剑面壁于思断崖,封山大阵不散柳剑不得出。

    没想到封山大阵刚刚散尽,柳剑又是招摇出剑。虽说没出人命,可一国皇宫被柳剑一剑斩平,大齐皇室颜面何存?

    鸿蒙五州都在看大齐王朝的笑话,同时也在好奇,大齐和圣殿究竟还要怎样处罚柳剑?

    就在这举世瞩目的时刻,却没有任何风声响起。

    大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慢慢筹建皇宫,老实的让人不可思议。圣殿更是像浑然不知的样子,连派人前去慰问一二的表面功夫都不愿做。柳剑与六十年前更是没什么两样,当个甩手掌柜,把天剑宗的一切事宜下放,去虚境磨炼剑意去了。

    各方大佬突然明了,鸿蒙天下最不能招惹的人不是圣殿大祭祀,也不是在太虚境以古怪脾气著称的人皇。

    而是这个剑疯子,这个完全不讲道理的柳剑。

    文先生拿着一本书籍,正对着眼前的叶凡悉心教导,耐心解答。突然灵光一现,心血来潮,却有些不忍,犹豫半天却还是向叶凡问道:“叶凡,你想不想学剑?”

    少年觉着文先生跟往常不太一样,但也没做多想,单纯地说道:“当然想学剑。只是我书读的还不多,有些事还没做完,贸然修行却没有心境支撑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坏事。而且也没有师父带领,有些迷茫,不知怎样学剑。”

    文先生开口说道:“我刚好认识一位用剑的高人,现居大燕王朝北境,开了个宗门,教你应该不成问题。再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中真意,踏上旅途的时候你自会知晓。”

    叶凡听到大燕王朝这四个字的时候眼睛亮了下,“如果我去大燕王朝学剑的话,不是就能和赵兄常常见面了?”

    文先生用力地点了点头,“对,你想想前去大燕不只能看遍沿途美景,求学问剑,更能与赵清联络感情,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叶凡皱着眉毛,疑惑地看向文先生“先生,今天你怎么好像与往常不太一样啊。”

    文先生干咳几声,故作虚弱道:“天气变冷,应该是染了些风寒,不打紧不打紧,我一会煎壶药饮下就好。”

    叶凡立刻起身,正色对文先生说道:“先生,我去药铺替您抓药。风寒虽说是小病,但也不能怠慢,还是抓之前的那方药吗?”

    文先生点了点头,又干咳几声,“那练剑一事?”

    叶凡思量片刻,回道:“此事过于重大,容我回去考虑两天再给先生答复。现在还是先生的身体要紧。”

    看着紧步出门的叶凡,文先生泄了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两天做了两件违心事,还都是因为一人,真是到死也想不到。”

    柳文哪里见过自家夫君这个样子,强忍笑意,走到文先生背后,双手揉肩,柔声问道:“让叶凡去跟那剑疯子学剑,夫君当真舍得?”

    “哪有什么舍不舍得。只是瞒着这孩子,良心不安罢了。”文先生又想起好像永远都带着明朗笑意的叶凡,还是摇了摇头立马就否认了自己“不舍得,当真不舍得。”

    柳文只是缓缓揉肩,笑而不语。

    虚境,是自太古时期便被无数大能合力开辟出的一处异空间。

    顾名思义,虚境自然是一片虚无。

    这个虚无指的不是一片荒凉,而是什么都没有。

    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这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别说生物和光的存在,就连光阴长河都避之而行。

    对于这些真正的山巅修士,虚境显然要比鸿蒙天下更适合修行。

    柳剑静静地站在虚境,闭目淬炼剑意。

    突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横于胸前的长剑生出一道剑气,竟是将虚境斩开了一道口子,从裂口处飘来一道白色烟雾。

    柳剑缓缓睁眼,满脸无奈。

    那道烟雾的信息只传达了一句话。

    “准备好,你小师弟要来找你学剑。”

    柳剑从那道即将愈合的裂口处吹出一口气,形成了与之前那道近乎一致的白色烟雾。

    烟雾是传给正焦头烂额处理宗门事务的大长老。

    只表达了一句话。

    “准备好,我的小师弟要来学剑。”

第九章 启程

    叶凡躺在炕上,思量着今日与文先生的谈话,心事重重。

    若是普通人家知晓可以去那仙家府邸,修行长生,早就烧香祭祖,吹着唢呐招摇显摆去了。

    叶凡想得却要深很多。

    自己不过有些身板上的力气,修行一事属实摸不到半点头脑。不知自己天赋如何,是否真的有练剑的资本。出门远游必定需要大量钱财,自己要去哪挣?

    更何况,大道险阻,动辄就有性命之忧。修行之路波谲云诡,勾心斗角的事必定少不了,自己当真有这份心气智慧存活下来?叶凡越想心里越没底。

    忧愁的少年眼前又浮现出了赵清的面容,那股仙家气度,豪迈英姿,一剑对天雷的无畏身影,实在是太有冲击力。叶凡头脑发昏,不再想这些窝心事。

    叶凡伸手摸了摸胸口,结果却空空如也,吓了一跳,赶紧起身看了看,发现原本盘踞在原处的灵蟒不知道哪去了。

    或许是苏醒之后,趁自己不注意爬走了吧。叶凡有些无奈,也有些伤心。

    叶凡想起了赵清送与他的东西,拿出玉牌,细细把玩,思考良久,还是伸出手指,咬了下去。

    叶凡有些无奈,常年干一些农活,手心早就结了一层老茧。一口咬下去也只是多了一排牙印,只能起身走向书桌,拿起裁纸刀划开手指,挤出一滴鲜血,滴向玉牌。

    血液在碰触到玉牌的一瞬间便消失不见,闪出不大不小的红光,正面所书写的“清”字缓缓变化,成了一个“凡”字。

    叶凡哪拥有过这等高大上的法宝,有些傻眼,“这也太帅气了吧,仙家法宝是不是都要这样发个光啊,不知道赵永昌的会不会这样。”

    如果赵永昌在这,一定会不留余力的嘲笑叶凡没见过世面,然后尽情显摆赵清送与自己的那件灵器。

    叶凡念头一动,手中的裁纸刀被收入玉牌,随后闭目内视,发现玉牌空间不算小,足有半个屋子那么大。

    玉牌空间内不是空无一物,只见有一堆白青相间的钱币堆放最显眼的一处地方,盘踞在钱币上的一道白烟顺势飘入叶凡耳中,是赵清所留下的言语。

    “叶凡兄弟,这些是修行界所通用的钱币,若要修行,钱财一物必不可少。白色的名为雪灵币,相当于世俗的铜钱。青色的名为青竹币,五十枚对于五境修士而言都不算少了,足够你短期花销。还有一种名为紫云币,就算是我身上也没有多少,一颗紫云币大概能兑换一百枚青竹币,青竹币兑换雪灵币也是大概如此。”

    “还是那句话,不要妄自菲薄。前路如何早有天定,只需问清本心,莫要不悔。练不练剑,修不修行,其实就没那么重要了。”

    烟雾消散,叶凡听到那熟悉的话语,心中大定,不再犹豫不决。前路走不出去又如何

    ,一剑斩之,谁能阻我?

    主要还是兜里有钱,才敢吹个牛皮。

    “凡子!凡子!快出来看,这玩意儿会飞,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太爽了吧。”

    叶凡听到这熟悉的言语,打开房门向外看去。只见赵永昌坐于一颗粉红色的巨大圆球内,周围被女子所钟爱的蕾丝包满,飞翔在天上。似乎是不甚熟练,东倒西歪,好几次都险些撞到房屋,引得地上的乡民大声惊呼。

    叶凡立马关上屋门,欺骗自己般的喃喃说道:“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隔天巳时,叶凡拜访于文先生家中,将心中想法尽数诉说。

    文先生很是欣慰,拿出一块玉佩和书信当做信物,交与叶凡。

    但文先生像是突然改了主意,轻声问道:“叶凡,你当真想好了?需知修行之路一但踏上,想要回头近乎于不可能。不要因为一腔热血或外界原因逆了本心,得不偿失。”

    叶凡郑重且坚定的说道:“先生,修行练剑我已经想好,不会后悔。我只是想用自己的一份力量,推着这座天下往好的方向前进一小丝,哪怕只有一点,我就没什么遗憾了。”

    文先生拍了拍叶凡的肩膀,无声胜有声。

    赵永昌在得知叶凡要前往大燕王朝求学问剑的时候,死活也要跟着一起去。被他娘狠狠的收拾了几次这才老实下来,不过还是心有不甘。

    赵永昌在叶凡家中,看着他细细打扫,收拾行李,极为不舍地说道:“凡子,我本来就没什么朋友。你这一走,在雁鸣镇连个能陪我玩的人都没了,你就舍得让我在这吃苦受罪?”

    叶凡头也没抬,淡淡地开口说道:“舍得。”

    赵永昌站在炕上,学那戏剧里的可怜女子,“梨花带雨”的说道:“你个没良心的,十几年的好兄弟说抛弃就抛弃,我活着还有什么劲,你别拦我,让我跳下去!”

    叶凡扶额做无语状:“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脚上的伤刚好,就别作妖了行不?”

    赵永昌又蹿下炕,到叶凡身边小声说道:“凡子,不如咱俩私奔吧。”

    “滚蛋,知道私奔啥意思吗?”

    “我这不是从唱戏的哪儿学的嘛。”

    叶凡回身把赵永昌推回炕上,说道:“你不要有别的心思,就好好在家读书,跟你爹学着做生意,等我回来请我吃饭。”

    赵永昌哪怕不舍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开口询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

    赵永昌大吃一惊,“这么

    快,等天气暖和点再走也不迟啊。”

    叶凡摇了摇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快些走对大家都好。”

    赵永昌知道挽留不住,也只好起身,帮叶凡收拾东西。

    叶凡本就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只是拿了些衣物书籍,剩余时间都是打扫院子,修补墙壁。

    再加上赵永昌的帮忙,没过多长时间,就做好了准备。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叶凡站在镇子的出口,回身看着有些愁容的赵永昌,笑着说道:“咋了,我又不是上那断头路,有必要这么愁眉苦脸的吗?”

    赵永昌一把抱住叶凡,“记得有时间回来,外面一切小心,如果练剑练得不顺心就回家,我等着你。”

    叶凡用力的点点头。

    文先生也跟着前来,细心的为叶凡整理下衣服,轻声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以后到了小镇之外,记得不要太过张扬。我身无别物,三本蒙学书籍你一并拿去,经常温习,需知读书百变其义自见,以后你自会知晓。”

    叶凡作揖行礼:“先生保重,近日天气变凉,多添些衣物,莫要再染了风寒,伤了身体。”

    文先生温和笑道:“先生该说的话反而让你说了,我也就不再嗦什么。注意平安,用心修行。”

    叶凡又对着二人深行一礼,随后转身走向镇外,不再回头,脚步坚定。

    “先生,你说叶凡真的能成为赵清兄弟那样的剑仙吗?”赵永昌怔怔地对文先生问道。

    文先生转身,拍了拍赵永昌的肩膀,没有答话。

    在雁鸣镇的上方云端,有二位面容模糊的得道仙人相对而坐,捻子对弈。

    那位青衫道人落子缓慢,谨小慎微,步步为营。

    对面的白袍仙人落子如飞,大开大合,羚羊挂角。

    不过百余手,胜负就已明了,那白袍仙人随意投子认输,开口说道:“这小子归你了。”

    青衫道人将袖袍挥动,安稳落在云间的棋盘棋子消失不见。

    随后有些忧愁的开口说道:“那,文...文先生该怎么办?”

    “跟我有什么关系,那就是你该操心的事了。”

    白袍仙人驾着一朵白云,悠悠远去。

    青衫道人像是了解他的性情,没有计较。只是看着地上小如蝼蚁的芸芸众生,心有叹息。

    又要大出血了。

第十章 赵永昌的归属

    从雁鸣镇出发走了将近三个时辰,即便是体力不错的叶凡都觉着有些劳累,四下打量,在路旁看到有一处积雪不多的石头堆,叶凡走上前去,用手扫了扫石头上的积雪,缓缓坐下。

    叶凡拿出地图,默默思考着前去大燕王朝的路程与时间。

    红叶国身处紫来州南境,与三国接壤,大燕王朝在北境,直线距离就有数万里。走宝怡国的那条路线最为遥远,道阻且长,是下下策,叶凡不予考虑。玉唐国的路线安稳,处处设有官道,而且两国关系良好,只要持有通关文牒便不会多加查问。叶凡还听闻在玉唐京城设有在王朝才能建设的仙家云舟,日行万里不是难事,就是坐一次要花费大量钱财。虽说叶凡有些赵清赠与的仙家钱币,但就因为赶路便要花上这么多那是当真舍不得。

    最后的路线,便是净水国的那条。

    净水国身处紫云州最中心的地段,腹背受敌,日子过的最为艰难。战争不断,国土时常被扰,若非当今的皇帝雄才大略,宵衣旰食,大力招募修士发展军方力量,估计三分之一的领土都要拱手送人。

    而且在红叶国前往净水国的路线上,少有官道,多是些难走的山路或泥泞小路。在两国交接的地方还有一处密林,近期有异象产生,好像有机缘降临。引得许多修士前去争夺,情况混乱。

    但是净水国所走路程最短,叶凡思考过,哪怕是有事耽搁,绕过密林,三个月时间怎么也到了。如果前去玉唐,不坐仙家云舟,最快也要四个月。叶凡默默思量,还是决定走净水国的路线。

    都已经下定决心修道学剑,若是连前方的这些未知困难都胆小避开,那还学个屁的剑,去雁鸣镇继续打工赚钱盖房子不是更好?

    叶凡收起地图,不再犹豫。觉得歇息的也不错了,起身拍拍衣服上沾有的雪,继续赶路。

    又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叶凡抬头眺望,看着远处房屋的轮廓,知道不能继续顺着官路走了。

    雁鸣镇所属郡城名叫龙泉郡,是红叶国二十三郡中比较繁华的郡城。相传在三百年前,龙泉郡出了一名修道有成的大剑仙,在红叶国危难之际多次出剑相助,先帝念其功德,于全国各地修建庙宇,享受万民香火。龙泉郡城中更是有着最大的一座,烧香祭拜之人数不胜数,常年烟雾缭绕。这名大剑仙在红叶国国泰民安之时,携剑隐退,前往西青梧州协助剑尊楚中一起镇守困龙井。百年来,人们对于这名大剑仙的仰慕之情没曾削弱半点,当年的伟大事迹龙泉郡人各个张口就来,如数家珍,使得这位大剑仙的名气更胜,风头无两。

    叶凡年幼时曾随父母去过一次剑仙庙,一位仙风道骨手持长剑的中年男子的六丈金身像矗立其间,被万民膜拜

    。叶凡那时只觉得这金身好高好大,就是烧香的烟雾气味太刺鼻,不愿多待,就拉着父母赶紧走了。

    没能给这位大剑仙烧支香,叶凡也是心有遗憾。只是去往郡城只为烧支香便又要折返回来,又要多耽搁好几日,也只能作罢。

    “若是学剑有成,一定要回来为那大剑仙烧支香,了了这桩心愿。”

    叶凡踏进左边的小道,坚定的大步走着。

    在叶凡正着急赶路的时候,那位于云中手谈的青衫道人,化成一位普通的中年男子,降落在如意巷内。踱步走到街头第二户时,想要扣门,却迟疑良久,回身便走,又心有不甘,再次上前又是犹豫不敢,如此反复了竟三个来回。就在那青衫道人鼓起勇气下定决心要前去扣门的时候,文先生却推门而出,揉着眉头无奈说道:“要进便进,要走便走,在我家门前来来回回的成什么样子?不知道的瞧见估计都以为是有歹人图谋不轨,是进是走,痛快些,也不怕失了身份。”

    那道人紧忙作揖行礼:“见过文先生,我的确有事相商,只是怕扰了先生清静,所以徘徊不定,还请先生见谅。”

    文先生回身走入庭院,不紧不慢,“既然有事相商那就进来说话,记得把门带上。”

    道人赶紧前去,走入院内时回身小心翼翼地关上院门,唯恐发出一点动静惹得眼前人不快。

    文先生转身,看那道人的模样,摇了摇头,“堂堂天君,如此低三下四也不怕让旁人笑话。”

    道人满脸殷勤,赔笑道:“与文先生比,天君的身份跟那凡间的樵夫也没什么两样,在下哪敢摆谱。”

    文先生走入堂院内,沏了两杯茶,说道:“没什么好茶叶,只是县城里一吊钱一斤的农家茶,跟山上的比不了,莫要嫌弃。”

    道人紧忙上前,随文先生坐下,拿起茶杯,低头细嗅,满脸陶醉。随后慢慢饮了一口,大声赞叹:“经过先生之手泡制,就算是那路边草叶喝着也比山上的仙茶有滋味。”

    文先生轻声说道:“别给我戴高帽了,不是有事相商吗?说说是何事。”

    道人赶紧放下茶杯,正色说道:“不瞒先生,在下行遍五州,广觅天下已经十数载,目的只是想寻一衣钵传人,悉心教导,日后好继承昆仑派天君的职位。但是找了这么长时间,合心意的弟子就是没找到。我实在有些心灰意冷,准备返回宗门看看再说。那日行至小镇,见小镇北面有雷云积攒,心生好奇就前去查看,这才发现在山脚边有一孩子,天赋奇佳,性子根骨都极为适合昆仑派的路子,教导得当,就是十

    一境也不是奢望。”

    道人语气诚恳,态度谦恭,“我也是在那时才知晓这孩子与先生有些渊源。在下踏入十境已经数百年,早就明白破入十一境是比登天还难,所以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孩子身上。”

    “只要先生答应我收这孩子为徒.....”道人咬了咬牙,像是好不容易才狠心做出的重大决定,“只要先生答应,昆仑派往后百年每载四分之一的收入,就送与先生!”

    文先生闻言,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知道有些失了风度,一边擦嘴一边说道:“你送这么多钱给我,我要来有什么用?”

    道人极为诧异,回道:“十年前我行至思断崖,与令徒柳剑对饮了几杯,聊到此事,他与我说家师平生不爱权力不喜美色,就是偏爱钱财。我还纳闷,先生如此高风亮节怎么也不像那爱财之人。只是见令徒言之凿凿的样子我便信了几分。现在看来,令徒与我不过是开了个玩笑,先生莫要生气,此事没多加考证便轻信是我不对,还请先生不要怪罪柳剑。”

    文先生神色古怪,说道:“除了你之外,这等荒唐言语还有谁知晓?”

    道人冷汗直冒,不敢隐瞒,颤声说道:“除了我与其他四位天君,也只有圣殿大祭祀和太古虚皇族的一些长老知晓。先生莫要生气,伤了身子,等宗门事情处理完毕,在下一定不遗余力为先生澄清,还先生一个公道!”

    文先生摆了摆手,起身说道:“看中的是哪个孩子?”

    “是先生的学塾学生,姓赵名永昌。”

    文先生点了点头,“收徒一事与我关系不大,你也算白走这一遭。说清缘由,那孩子和家里要是同意,随你去昆仑修行也算一桩美事。”

    道人起身恭敬行礼,感激说道:“谢先生成全,我一定悉心栽培,不负先生厚望。”

    文先生开始收拾茶杯,对那道人说道:“回去跟那些知晓我行踪的人说一声,没事别来烦我,也少做些让人心生不喜的龌龊事,脏了我的眼。”

    道人知道这就是下了逐客令,识趣起身,再次行礼,“在下就不打扰先生清净了,先生的话我肯定带到。”

    见文先生点头,道人便踱步走向院门,轻轻打开,又轻轻合上,随即架风而起,直到身在云巅,才长出一口气,喃喃说道:“都跟那些蠢货说了,这些蝇营狗苟的事别干就是不听,这下好了,惹的这位不快全没好果子吃。”

    “不过先生的脾气照比以前真好了不少,就是不知是好是坏啊。”

    道人摇了摇头,不想这些,还是想想用什么方法去收取那位弟子,不至于让文先生责备。

第十一章 明月清风一壶饮

    叶凡顺着小路一直走着,路边是一条不断流动的小溪,速度很快,即便在寒冬腊月里都没有结冰的现象。为了防止迷路,叶凡顺着小溪一路往北,天色渐暗,需要尽快找到歇息的地方。

    叶凡常年靠山吃饭,有时也会在野外的山洞中过夜,所以不是很担心。只是走了一天,还没吃过饭,肚子咕咕直响。看到溪水清澈,还有鱼顺水而游,便想着捉两条鱼来烤,就着自己带着的大饼,也足够充饥了。

    叶凡折下一根树枝,将枝头削尖,随后脱掉棉鞋,卷起裤腿就要下水捉鱼,突然听到远处有人走动的声响,抬头望去,果然看见三人往这边走来。

    站在前面的大汉看着不过而立之年,身配长刀,身后站着与自己看着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子,和一名粉雕玉琢,瞅着极具灵气,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

    叶凡见三人没有恶意,也许是与自己一样,都是前去崇陵关转往净水国的,便点头致意,算是打了声招呼。

    那领头的汉子见前方有人,也是停下。看到叶凡的模样不像什么恶人,身边也没有利器,而且还是在己方前面,应该不是打劫的匪盗,见叶凡点头致意,也和善的点头回礼。

    叶凡见到汉子点头,就没有去管,准备接着下水捉鱼,荒郊野外路遇陌生人,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那小女孩见叶凡要下水,极具灵气的一双浑圆的大眼睛就直直地盯着叶凡,对身边的汉子说道:“爹,那人好像在捉鱼,我想去看看,好不好?”

    那汉子满脸宠溺,温声说道:“我们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虽说那人看着没有恶意,可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人家是个拐卖孩子的恶人,你这种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最合他们心意。要是被拐到山里,别说糖果,就是馍馍都没得吃!”

    女孩明显有些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说:“爹,我就远远地看,不过去,再说了,你和哥哥都这么壮,那人看着那么瘦,要真是恶人也不可能打得过你们两人啊。爹,求求你了,我就看看,绝对不给你和哥哥添乱,好不好嘛~”

    女孩一边说一边摇着汉子的手臂,那汉子无可奈何,旁边的年轻人也说道:“爹,就让明月过去吧,我在旁边看着,出不了差错。”

    汉子见儿子也这么说了,也拗不过自家闺女,只能无奈说道:“离着远些,别打扰到人家,看够了就赶紧回来。”

    女孩闻言挥舞双臂,高兴喊道:“耶~爹你最好了!”随后一蹦一跳的往叶凡那边走去。

    汉子满脸温柔的看着女孩,温声对旁边的年轻人说道:“天要黑了,我去捡些柴火生火,你看好明月,顺便看看周围有没有能栖身的地方。”

    年轻人点了点头,也往叶凡处踱步走去。

    溪水不深,最深处也不过没到叶凡膝盖往上一点,能够看到许多青色的小鱼四处游曳,异常灵活,看着都有个二三两,只是溪水刺骨,太过寒冷,叶凡双腿都被冻得通红,不能久呆,不然双腿冻坏,又是件麻烦事。

    叶凡先是找到了一个临岸地方,这里鱼群最为密集,拿起树枝,心神沉浸其中,手臂端正,没有着急出手。

    女孩看到叶凡脸色平静,目不斜视,心无旁骛,也跟着屏声静气,蹲在不远处不敢出声。

    叶凡盯准一条游动不快的青色小鱼,瞄准目标,右手突然发力,手中树枝用力向下刺去。

    蹲在旁边的女孩的小脸蛋上洋溢着忧愁地神色,双手紧握成拳,碎碎念念,比身处其间的叶凡还要紧张。

    女孩生性顽皮,下水摸虾乃是常事。只不过游鱼比起河虾要狡猾太多,女孩拿它们根本没办法,有时候站在河里一下午也颗粒无收,只能垂头丧气的搭拉着脸回家。所以看到叶凡这么‘专业’的捕鱼,女孩幼小的心里全是崇拜。

    叶凡从溪水中拿起树枝,树枝上穿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女孩见到兴奋地拍了拍手,笑容灿烂地大声说道:“大哥哥你好厉害!”

    叶凡见到溪边有人,仔细一看原来是那小姑娘,便趟着溪水上岸,将手中的鱼递了过去,温和笑道:“这条就送给你了,我一会

    还要捉几条,足够吃。”

    女孩神色惊喜,满脸不可置信,“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见眼前的大哥哥笑着点头,女孩伸手接过,手舞足蹈的挥舞着树枝,大声说道:“我有鱼啦!我有鱼啦!谢谢大哥哥!”

    叶凡笑了笑没有说话,坐在地上捂了捂脚,趁着天还亮着,准备再多捉几条留着给接下来的路程。

    远处的年轻人看到妹妹这么高兴,跟着走了过来,那女孩见到年轻男子,又蹦跳着拿着鱼,炫耀说道:“哥,我有鱼啦,是那个大哥哥送给我的。”

    年轻男子冲着叶凡说道:“谢过这位小兄弟的鱼。”

    叶凡摆了摆手,说道:“不客气,我一会还要捉几条,你要的话我也可以送你。”

    年轻男子笑着摇了摇头,“吃食我们三人带的足够,就不劳小兄弟费心了。”

    小女孩见到叶凡通红的双腿,心疼说道:“大哥哥,溪水这么冷,你还把辛苦抓的鱼送我,我怎么好意思。”

    叶凡出声安慰:“没事,就是刚进去的时候有些冷,过一会习惯了就没啥事了,看着。等我再抓一条。”

    叶凡起身,再次走入溪水,凝神闭气,又是一刺,一条蹦跳的青鱼就又被抓了上来。

    “哇,大哥哥好厉害!”女孩又是鼓掌大声称赞。

    年轻男子也是由衷地赞叹道:“小兄弟好本事。”

    叶凡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哎呀,这算啥本事,都是熟能生巧罢了。”

    其实溪水的流速很快,人的视线与水面之间还有折叠,再加上鱼鳞滑溜,能像叶凡这样两出两中的真是极少,年轻男子随父亲去过几次野外,自是知道难度多高,所以这声赞赏也是发自内心。

    看着再次趟着溪水上岸的叶凡,年轻人想起父亲的交代,但瞅着面前的清瘦少年怎么也不像恶人,还是主动开口说道:“小兄弟,在下名叫李清风,这是舍妹名叫李明月,是巴陵郡人士。我们兄妹二人随父亲一起前往崇陵关,看望亲人。”

    叶凡回道:“我叫叶凡,是龙泉郡人,与几位一样都是前往崇陵关,转去净水国再前往大燕王朝求学。”

    李清风笑道:“那也是巧了,叶凡兄弟,一个人终究会有不便,不如我们四人一同上路如何?”

    看着面前的李清风神色热情,叶凡有些犹豫,但还是回绝道:“叶凡又不是幼稚蒙童,能照顾自己,与几位萍水相逢,就不多加叨扰了。还是各走各的吧。”

    李清风见叶凡回绝,也没多说什么。自己又何尝不是怀有戒心,只是看这少年不像家里殷实的样子,想着互相帮衬一把,既然对面没领情,就算了。

    见汉子回来,李清风便拉起女孩,对叶凡拱手说道:“叶凡兄弟,多加保重。”

    叶凡拱手回礼,“清风兄弟也是。”

    李明月也想让叶凡与自己一路,只是见叶凡回绝,也只能不舍地说道:“大哥哥,要保重啊。”

    叶凡举起右手,冲着越行越远的李明月挥了挥手臂,做了个鬼脸,逗的女孩哈哈直乐,随后又下水捉鱼去了。

    夜色渐浓,叶凡身前堆放着七八条鱼,开始拾柴火,准备生火。

    小溪边就是树林,木材不缺,又是冬季,水分稀缺,很容易点着。叶凡背过身去,从玉牌中拿出火折子,开始点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叶凡对那小女孩和李清风感观很好,但能省些麻烦还是省些。

    不多时,火就升起,叶凡吹灭火折子,又收进了玉牌内,看到身后的三人也升起火堆,略作思量,还是用树枝穿起三条鱼,起身向李清风那处走去。

    正坐在地上对着父亲说些什么的李清风,见叶凡走来,起身说道:“叶凡兄弟,是改变主意了?”

    叶凡笑着摇了摇头,拿出树枝,对三人说道:“今日抓的鱼有些多,便想着送与三位几条,自身带的吃食还是能省便省,以备急用,不然寅吃卯粮,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就麻烦了。”

    那汉子见叶凡笑容真诚,起身豪爽说道:“既然这位小兄弟有这份心,我李金就大方收下,在此谢过。”

    李清风听闻此言赶紧伸手拿过,叶凡对着三人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李明月看到这幅景象,有些不满,对父亲说道:“大哥哥这么好心,刚送我一条鱼,又给咱们送了三条,就不能把他叫过来,至少让他有个伴啊。”

    李金摇了摇头,“清风开口被回绝,这少年应该也是习惯如此,多做强求不是好事,不过若是途中这少年有难,我还是会帮衬一二。”

    李明月转头看向独自忙碌的叶凡,实在不忍,起身稚气说道:“那就我过去,至少能陪大哥哥说说话。”

    李清风看到李明月头也不回地朝叶凡走去,无奈说道:“爹,我去看看,一会就拉小妹回来。”

    李金摆了摆手,示意李清风随意。

    叶凡正在用树枝穿着青鱼,看到李明月往这里走来,便开口问道:“小妹妹,你怎么来了?”

    李明月走到叶凡旁边,用手拍了拍地上的积雪,看到露出地面后一屁股坐下,说道:“我怕大哥哥孤单,来陪你说说话。”

    李清风这时也走了过来,无奈说道:“叶凡兄弟,给你添麻烦了。”

    叶凡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李清风也在旁边坐下。

    李明月瞪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道:“大哥哥,你为什么要去大燕王朝求学啊?”

    “因为我的知识不够多,要去向学识渊博的先生学习啊。”

    李明月又好奇说道:“那红叶国是没有好的先生,教不了你吗?”

    叶凡笑道:“我家的巷子里,就住有一位学识渊博的先生,是他让我去大燕王朝求学的,看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只是死读书就像瘸子走路,走不长远的。”

    李明月又问道:“大哥哥,那你就是一名读书人喽?”

    叶凡思考片刻,回道:“勉强算是吧。”

    李明月眨着大眼睛,问道:“那为什么大哥哥这么会捉鱼呢?我看书上说,叫什么...君子远庖厨,对就这句。”

    叶凡耐心答道:“因为生活所迫啊。大哥哥家没有钱,只能自己上山找些活干。”

    “大哥哥,你以后就叫我明月吧,我的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是很好听,清风明月,多具有诗意,一看你爹娘就是读过书的人。”

    “我爹哪读过书,大老粗一个,字都认不全,这是我娘取得。”

    ...........

    李明月像是有数不清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问着叶凡,叶凡没有丝毫不耐烦,耐心的一一解答。

    随着时间流逝,小姑娘生出困意,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李清风脱下棉衣,盖在女孩身上,随后从腰间拿出一个酒壶,递给叶凡,说道:“来一口?”

    叶凡摇了摇头,“我不会喝酒。”

    “哪有什么会不会的,这大冷天要是没有一口酒暖着,怎顶得住?”

    叶凡有些迟疑,看着满脸真诚的李清风,还是接过酒壶,喝了一口,马上就被呛得不停咳嗽,赶紧递还回去,发誓绝不再喝一口。

    李清风看到叶凡的狼狈模样,哈哈大笑,随后仰头喝了一大口,朗声说道:“清风明月一壶饮。”

    没有下文。

    叶凡轻声接道:“大日冬雪入我怀。”

    李清风转头诧异说道:“叶凡兄弟看着不像是有这般豪情的人啊。”

    叶凡羞涩的摆了摆手,“随意接的一句罢了,清风兄弟别当真。”

    李清风往后一仰,躺在雪地里,“我觉着接的挺好。”

    叶凡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朝火堆里添柴。

    片刻过后,李清风抱起熟睡的李明月,对叶凡打了声招呼。往身后走去。

    叶凡看着愈行愈远的李家兄妹,喃喃说道:“清风明月一壶饮,大日冬雪入我怀。赵兄应当有此气魄。”

    随后缩进棉衣,只是轻轻睡去。

第十二章 刀客

    太阳在东边冒了个头,天色逐渐变亮。叶凡缓缓睁眼,向身后看去,火堆早已被熄灭,李家三人已不见了踪影,想来应该是摸黑走的。叶凡揉了揉眼睛,还是有些困意,起身走到溪边,捧起一窝溪水,冰凉的溪水打在脸上,叶凡感觉瞬间就清醒了不少。

    少年用袖子擦了擦脸,定睛一看,突然看到溪水中有一道人影,赶紧慌乱转身。

    那是一个身材不算高也不怎么壮,身穿一身粗布棉衣腰佩长刀身背行囊的中年汉子,居高临下的瞅着叶凡,啧啧说道:“你就是叶凡?”

    叶凡不敢掉以轻心,紧忙起身,小心问道:“你找我?”

    那粗布汉子咧嘴笑道:“我是文先生的朋友,叫魏成,正好要去崇陵关,在那之前,我负责保护你,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叶凡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文先生这样的普通人会认识江湖里的朋友,但这汉子如果真窝藏坏心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只是叶凡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戒备,接着问道:“那你有没有文先生的信物,或者先生要你给我带的话?”

    汉子有些不耐烦,“用得着这么谨慎?要砍你就早砍了,你这小子真是一点都不豪爽。”

    叶凡没有动作,只是直直地盯着他。

    那汉子被看得心烦,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木牌,扔给叶凡:“服了你小子了,这总行了吧。”

    叶凡伸手接过,细细看了看,心底的顾虑总算完全消散。这枚木牌是叶凡在三年前,从姥姥山上砍下的一颗桃树的树干雕刻成的。共有两枚,一枚写着‘在天愿作比翼鸟’,‘另一枚写着‘在地愿为连理枝’,是叶凡送与文先生的生辰礼物。叶凡手中的正是文先生的那枚。

    叶凡将木牌递回,拱手致歉:“出门在外,多有顾虑,还请阁下见谅。”

    魏成收起木牌,耸了耸肩,转身将尚有余火的火堆用雪扑灭,头也不回的说道:“睡了一晚上了就抓紧赶路,趁天黑之前走出去。再有一百里差不多就能到前面的镇子,到时候在那补给下,争取五天内走到崇陵关。”

    叶凡点了点头,看到汉子已经走远,赶紧放快脚步,跟了上去。

    这个自称与文先生是好友的魏成,说前方的道路并不难走,只要顺着小溪一路往北,很快就能看到小镇。

    两人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一路下来都没怎么停歇过。只是走了半天,叶凡好久没有进食,肚子早就饿了。少年本就在长身体的阶段,又跋山涉水走了半天,汉子见状,就主动开口让二人歇息片刻,吃些东西。

    叶凡有些犹豫,玉牌不能在外人面前用,自己准备的吃食若是凭空出现,备不住就让面前的魏成有了别的心思,那就真的得不偿失。

    魏成看到少年的犹豫模样,嗤笑道:“你小子行走江湖不会连吃的都没带吧?真是让人不省心。”

    随即从背囊里拿出两个馒头,将其中一个扔给了叶凡。

    叶凡伸手接住,没有使用玉牌,还是选择静观其变。少年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想,看来到小镇的时候要准备一个背囊了,玉牌虽然方便但还

    是不能见人,装些吃食备用也是好的。

    与魏成一路同行,哪怕那汉子总是嘲笑少年的笨拙手脚,但也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很有本事也很有意思的人。

    他虽然看着其貌不扬,但脚力却极为惊人,野外生存经验丰富,稍微瞥一眼就知道路过的野兽名称。他还会跟叶凡聊自己的‘丰功伟绩’,吹牛打屁,说自己的刀法天下无双,但从轻易不出刀,免得使天下用刀者都黯然失色,再没有提刀的勇气。

    叶凡总是在一旁笑着点头称是。只是有一次魏成吹嘘的太扯,说什么在以前跟剑尊楚中打过一次,输了,就怪他前天拉肚子,要不然胜负尚未可知。叶凡闻言第一次出声质疑,说那你就将那把长刀拔出来演示演示,也不用多么气吐山河,就将对面的碎石斩开好让他这凡夫俗子开开眼界。魏成就说我这刀一拔出来,威力太大,收不住。要是不小心伤到人,引起圣殿责罚,你替我挡啊。

    叶凡就笑着摇摇头,明摆着不信。

    魏成也不争论,只是笑眯眯地对叶凡说,小子,你这性格以后可难讨老婆,这大实话都不信,多疑可不是啥好事啊.....

    此时叶凡就满脑子都在想赵永昌要是在这,必定学那隔壁巷子里的孙大婶,皮笑肉不笑的讥讽道,魏成啊,得亏现在是个大晴天,要不然那老天爷第一个就要把雷劈在你身上。

    雁鸣镇的朱家酒楼,照比往日生意要红火了不少,连掌柜的都当上了小二火急火燎的上菜端酒。在酒楼的角落,坐着一位神色如常的白发老者,和一个笑容灿烂的尤物妇人。

    妇人起身为对面的老者倒满了酒,笑容不变的说道:“姬爷,您老的消息可靠嘛?我白跑一趟倒是没什么,就怕那位爷怪罪,咱俩都不好交代啊。”

    白发老者将面前的酒杯举起,一口饮尽,皱了皱眉头,又低头吐掉,神色不喜,“凡间的酒喝着就是没滋味。”

    妇人嗔笑道:“姬爷,等东西拿到手,妾身给您送过去几坛好酒,您要觉着不够妾身把酒库给您搬空了也成。现在还是说说那东西的下落背景,好让妾身和那位爷宽宽心。

    白发老者放下酒杯,声音尖锐的缓缓说道:“那缕浩然气就在镇子上出现过,老夫绝对能保证。就是那小子跟圣殿的关系有些捉摸不透,要是惊动了大祭祀,追查下去,别说你我,就是那位爷也自身难保。”

    美妇闻言神情有些落寂,“那岂不是动不得了?”

    老者摆了摆手,以心声说道:“我查过,那小子连灵气都没有,就是个凡人,先让紫林堂的那帮饭桶探探虚实,要是情况如我所料,手脚干净些,根本查不到我们身上,到时候回去复命,天高皇帝远,圣殿即便来人又如何?”

    妇人这才长舒一口气,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定,让临桌的几个浪荡汉都吞了口口水,想着能和这样的尤物放荡一晚,折寿十年也值啊。

    妇人对那几个汉子抛了个媚眼,引得口水声更胜,便不去理会,回头对老者说道:“那小子的下落查到了吗,用不用我出手?”

    “据紫林堂的人说,在离龙泉郡城不

    远处的荒野有看到。应该是要去崇陵关,就他一个人,真是不想杀他都不行啊。”

    那妇人还是有些忧心,“一定要杀人才行吗?就没有别的法子?”

    老者闻言露出些怒容,轻声喝道:“妇人之仁!莫说夺取浩然气必然要杀死主人,就算有别的法子,你敢留活口?没有圣殿准许浩然气能降到那小子身上?把这些愚蠢的仁慈全给我扔出去,只要传出一点风声咱们全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妇人见老者发怒,有些害怕,颤声说道:“姬爷您别生气,妾身只是怕死了人事情闹大就不好收场,也是为那位爷考虑,妾身知错了,您消消气。”

    老者夹起一块酱牛肉,怒意稍减,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富贵险中求,若是这笔生意成了,那位爷的赏赐不可能轻喽,到时候别说是你的七境瓶颈,就是涅境都不是奢望。”

    妇人闻言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别具一翻风味,只不过对面的白发老者对这美妇的注意力显然还不如面前的酱牛肉来得多,引得妇人翻了翻白眼,心中腹诽道:“老不死的,估计那块早就不行了吧,以我的美貌任君采摘都不敢上,真是个没把的老王八。”

    老者可不知道妇人心中所想,将面前的酱牛肉吃完,起身往酒楼外走去,以心声对美妇说道:“近两日不要再见面了,如果有事商议就通过紫林堂找我,等事情办成,好处少不了你的。”

    妇人闻言,一口饮下酒杯中的酒水。在老者离去后不久,也起身扭着腰向外走去,引得酒楼里的汉子们直吹口哨,妇人对着酒楼里的客人们又抛了个媚眼,这才缓缓踱步离开。

    魏成与叶凡一边聊天一边走着,冬天天色黑的快,二人知道不能耽搁,加快步伐抓紧时间赶路,直到看见前方隐隐约约的房屋时,叶凡二人这才舒了口气。

    “这处小镇名叫石头镇,隶属于龙泉郡,我来过几次。虽说叫石头镇,但那镇子上的姑娘,一个个长得那叫一个水灵。要是能讨个这样漂亮的媳妇,我魏成这辈子就没啥遗憾了。”

    叶凡回头看着那汉子,说着说着口水都要淌了出来,出声提醒道:“还有几里路要赶,等会再感慨吧。先找个客栈歇息一晚,明日午时前动身,到崇陵关的途中就没有城镇了,把东西都买好,免得途中有差错。”

    魏成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嘴角有一丝笑意。

    “怎么了,中途有东西掉了不成?”

    汉子回头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看看身后有没有人。赶紧走,那镇上的石头酒我可老长时间没喝到了,馋死我了都。”

    叶凡闻言也就没在意,低头默默地走着。

    魏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猥琐,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不堪的事情,看得叶凡直皱眉。

    汉子越走越快,脚下生风,叶凡小跑着才能跟上。

    我不想杀人,但你们要是自己寻死,我也没办法啊。

    魏成一边走,一边有些无奈地想着。

第十三章 危机

    石头镇不大,客栈只有一家,但魏成领着叶凡兜兜转转走了好久,整个镇子都快逛遍了,连酒楼的影儿都没见到。

    叶凡揉了揉发胀的小腿,看着眼前兴致高涨,对路过的妇人不断吹口哨的魏成,知道有些不对劲,只是说不好面前的汉子为什么这么做。

    叶凡犹豫片刻,还是决定问个清楚,实在不行自己去问问路人客栈的方向,这么干逛也不是个事。

    就在叶凡刚要出声询问魏成的时候,一道惊喜地声音从身后响起:“叶凡兄弟,叶凡兄弟!是我!你这么晚还没到我刚才还在担心你呢,没想到在这碰见了。”

    叶凡闻言转身,拎着几个大包的李清风正满脸喜色地望着自己,便连忙跑了过去,笑道:“刚才没有找到去客栈的路,所以耽搁了些时间,让清风兄担心了,是我的不对。”

    李清风看到叶凡身后站着一名笑的有些猥琐的大汉,有些纳闷,“叶凡兄弟,这位是?”

    “哎呦,叶凡,你这朋友长得真俊啊,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长得这么帅的也没见过几个,一看就招姑娘喜欢。只不过要想俘获姑娘的芳心,只长得帅是远远不够滴。小兄弟这可不是我吹牛,只要你跟我学两招,上到八十老妇,下到十八少女,那都必然是手到擒来啊。对对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魏成,没别的本事,天底下用刀用的最好的人而已。”魏成对着李清风嘿嘿直乐。

    叶凡伸手扶额,真是服了,在家有个赵永昌,在外头还碰到个魏成,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啥天怒人怨的事啊。

    李清风闻言却爽朗笑道:“魏兄看着貌不惊人,没想到却有如此本事,以后还请魏兄多多指教。”

    叶凡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清风,露出“我也不知道你是这种人啊?你到底是不是李清风?”的表情。

    只是叶凡心中的疑问还没有说出口,魏成就笑呵呵地搂着李清风的肩膀向客栈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看那猥琐的表情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事,叶凡只能摇摇头,跟在两人身后,不紧不慢。

    离龙泉郡郡城五十余里的一处山头,是紫林堂的地盘。领头的堂主叫林虎,是一位浑身是伤,满脸横肉的五境修士。在整个龙泉郡都算是不大不小的地头蛇,方圆五十里的地方都受他的掌控。由于跟郡城里的人还有些关系,再加上与上边有常年的钱财往来,官府对于这批草莽也不好下手,便听之任之,直到紫林堂发展成近五百人的帮派。

    此时,紫林堂近乎所有高层都在大堂议事。

    大堂之上的牌匾,是林虎重金收购了一书法大家的墨宝,上头写着“忠肝义胆”四个大字。牌匾下的大堂设施陈设相当奢华,大柱两侧还有沉香点燃,与屋内的粗鄙汉子形成了鲜明对比,有些不像落草为寇的江湖人应有的屋子。堂中分左右合坐十余人,神色浓重,气氛紧张。

    此时, 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说道:“要我说,这活就不能接。上头说是就一普通人,谁知道是不是什么贵公子哥来这微服私访游山玩水来了?要真是什么王侯子弟,这明摆着不就是给上边当替死鬼吗?到时候要真出了什么事,谁能担待得起?”

    “呵,刘鹰,不是我说你,就你这熊样还混什么江湖当什么谋士?你以为紫林堂是怎么能成现在这样子的?还不是兄弟们一刀一刀杀出来,一步一步拼出来的?连这点胆子都没有还接什么活当什么匪?回家养猪不是更好?”一个黑脸汉子讥讽说道。

    那被叫做刘鹰的人闻言,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满脸怒容起身喝道:“郝威,你别以为自己有几斤气力就可以在这大放厥词,那小子要当真这么好杀,好处还能轮的到我们?我告诉你,备不住我们前脚刚杀完人,后脚被人灭门了都不知道咋回事,就你那驴粪脑袋还说我胆小?你知道这事里面有多少弯弯绕绕?一步踏错我们全要脑袋搬家!”

    “刘鹰,你是不是找死!”黑脸汉子满脸怒容,一把拔出腰间长刀对准刘鹰,看这架势指不定就真要动手。

    原本只是在首座默默思量地林虎,看到这幅景象后微微皱眉,有些怒气,开口说道:“怎么,在我面前因为这事还要分个生死不成?都给我坐下!没点规矩。”

    刘鹰郝威见堂主都发话了,只能都怒气冲冲地坐下,只不过看着还是剑拔弩张的样子,火药味依旧浓厚。

    林虎没有去管,只是缓缓地说道:“这事我查了下,那小子的确就是个有些力气的凡人而已,言行举止也不像什么富贵子弟。即便真有些背景还能大得过那几位?天塌下来自有高个的顶着,别一个个都慌了神连紫林堂的安身之本都忘了。上头让我们动手不过是不想闹得太大,都别想太多跟那些只知道看书的小白脸似的。不过稳妥起见,董斌,张府你们二人带着十个兄弟走一趟。别在人多的地方,去外面动手,动作要利索干净,别留下把柄,前面的兄弟也有消息传过来,说他身边多了个用刀的汉子,看着最多也就是个二境的门外汉,不足为虑,要是碍事直接一道杀了。你俩做事我放心,等事情办完,一人一个娘们伺候着!。”

    从下方的座位走出两个只穿开衫麻衣的粗壮大汉,一人腰佩长刀,一人手拿流星锤,齐声喝道:“我二人必不负堂主重托!”

    刘鹰面露担忧,犹豫良久,还是起身轻声问道:“堂主,当真没有问题?”

    林虎将桌上的酒一口饮尽,淡淡说道:“刘军师,看看我身上这些伤疤,你觉得我要是足够小心些,会不会少上几道?”

    刘鹰看到堂主的神色,知道其对自己的优柔寡断有些不喜,也只能叹了口气,没有言语。

    林虎将酒倒满,起身举起酒杯朗声说道:“这单生意要是成了,上面给的好处让我都极为意动,兄弟们那个都少不了。要银子有银子要女人有女人,全都给我打起精神,都有没有信心干好?”

    底下十数人全都起身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大声喝道:“有!”

    “好,我就等着给兄弟们大摆庆功宴!”

    “我等必不负堂主信任!”

    林虎对最前方的董斌张府说道:“现在就动身,尽快回来,兄弟们都等着给你俩敬酒。”

    二人起身抱拳,向堂外走去。

    林虎又是一杯饮尽,眼中有些忧色。这二人是除了自己外,在紫林堂境界最高的,但林虎还是放心不下。这次的生意,不是自己想不干就能不干的,跟自己交代事情的那几位爷随便一位都能轻松捻死自己连渣都不剩。谁知道这次是不是真给人当炮灰了?做这等卖命的勾当,生死有时候根本不是自己能掌握的,只能希望那小子真如上面所说,就是个身怀重宝的普通人罢了。

    林虎的担忧隐藏的极好,底下一票人根本没有丝毫察觉,依旧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酒,显得热闹非凡。

    叶凡与一路聊得火热的魏成李清风来到了客栈,李清风转身对叶凡说道:“叶凡兄弟

    ,我们来的时候特地给你留了一间房,只是没有想到魏兄的到来,有些麻烦。实在不行我就与叶凡兄弟挤挤,魏兄住我的屋子,就在楼上左拐的地字二号房。

    魏成闻言豪爽说道:“清风兄弟,你这话就见外了,跟我客气啥,我再开一间就得了呗。都大老爷们,要实在没屋了跟你俩谁挤挤睡一宿都成,正好联络联络感情,我还有好些经验要传授给清风兄弟呢。”

    看着对李清风挤眉弄眼的魏成,叶凡没好气地说道:“你赶紧开间房去,这不正经的东西少说给清风兄听。”

    魏成撇了撇嘴,显然没有在意,吊儿郎当地转身往柜台走去。

    叶凡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李清风说道:“让清风兄烦心了,我替魏成给你道个歉。”

    李清风轻轻笑道:“随父亲走了这些年的江湖,也算见了不少人。魏兄性子耿直,不拘小节,与其他那些满肚花花肠子的人比简直不要太好,叶凡兄弟无需担心,我是真心喜欢魏兄的性子,作不得假。”

    叶凡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自己与那魏成的关系与面前人挑明。少年所认识的李清风温文尔雅,待人亲和,性子也是极对自己胃口,但有些事说出口还是不好,只能让其自行体会。

    叶凡撇开思绪,不去想这些。

    李清风兴致盎然,拉起叶凡,向店内走去,边走边说:“叶凡兄弟,舍妹刚刚还在念叨你呢,说趁我睡着的时候走不叫大哥哥真是忘恩负义,爹还教我要铭记恩情,就这么个铭记法?我都替爹害臊,要是大哥哥出点事没赶回来我就一辈子不理爹了!”

    叶凡见到李清风‘惟妙惟肖’的模仿,险些笑出了声。

    李清风笑着对叶凡说道:“爹性子刚硬,对谁都不肯服软,独独对小妹宠爱至极,看小妹真生气了,耐着性子哄了半天都没好。这些年我可从来都没见过爹这个样子,幸好你回来了,不然小妹一直闹下去,爹也只能出去寻你,到时候若真遇上不免有些尴尬。”

    叶凡刚想说些什么,魏成却贼眉鼠眼的拉了拉他,小声说道:“叶凡,出去我有话与你讲。”

    叶凡有些奇怪,李清风见状善解人意的说道:“叶凡兄弟,有事的话就先去吧,你的房间在地字四号房,爹与小妹都在三号房,上楼左拐就能看到。”

    叶凡见魏成面露急色,看着好像真有要紧事,也就点点头,跟魏成走出客栈。

    到了客栈门口,魏成却没有停步,直接往镇外走去。叶凡见状喊了喊他,魏成却只是打了个手势,让叶凡跟上,少年见状,只能快步跟紧,心里却直打鼓。

    到了一处没有人烟的荒野,远处亮着灯光的小镇都只成了一个光点,魏成才缓缓停步,没有转身,对身后面露异色地叶凡幽幽开口:“少年,你相信命运吗?”

    叶凡没有听清,疑惑问道:“你说什么?”

    汉子转身,面带微笑,轻声重复:“我说,你相信命运吗?”

    话音刚落,就在没有一丝云彩的夜色里,凭空闪出一道惊雷。这一瞬间,面前极为普通的中年汉子,气息一变,腰间长刀似出未出,冲天的刀意竟将面前的空间都斩出了丝丝裂痕。叶凡突然僵直了身子,像被施展了定身术般一动不动,仿佛连时间都在这股刀气的震慑下不敢有丝毫流逝。

    其实不是时间真的停止了,而是叶凡全身上下不足半公分处,都悬有密密麻麻的刀气,就好像有几十万条无形蚕丝包裹着眼前的少年。

    若动,必死。

第十四章 月色中的血雨

    眼前的汉子神情和蔼,面色温和。对面的清秀少年,面露惊恐,一动不动。在月色的照耀下,一幅相当怪异的画卷就这么乘现出来。

    魏成灿烂笑道:“在遇着你之前,有一位比你有趣聪明太多的人,经常和我念叨一句诗,那叫一个豪气干云,我觉着你也应该听听看。那句诗叫: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中五州。”

    自称是用刀者的魏成,缓缓走向少年,伸手指了指叶凡的腰间,“不过我是个用刀的,不是个耍剑的。只是觉着这句诗很好,很符合我的潇洒气魄,杀人的时候念一念,感觉挺帅。我这赶了这么远的路来寻你的真正理由,就是你腰上的玉牌,这东西不是你能拥有的。”

    惊雷再次响起,腰间长刀根本没有出鞘的魏成身后,却躺着两具神色安详的尸体。

    看着都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

    叶凡艰难问道:“你到底是谁?”

    魏成缓缓踱步,掌心抵住刀柄,停在叶凡眼前,微笑道:“我叫魏成,是文先生的好朋友。”

    叶凡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你与先生关系如何,但如果他有一丝一毫的损伤,这块玉牌你就别想拿到。”

    魏成盯着神情严肃的叶凡,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放声大笑。忍耐许久,好不容易才憋回笑意,出声说道:“叶凡兄弟,你现在还跟我讲条件呢?自己啥情况心里没点数?来来来,喘口大气,看自己胸口会不会多出几百个洞来。”

    叶凡额头渗出汗水,但是很快就被扑面而来的刀气冲刷掉,看着对面的汉子,叶凡嘴唇铁青,颤声说道:“东西你要就拿去,不要伤害其他人。”

    魏成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其实叶凡在这一路上不是没有想过所能遇到的困境。此次前往大燕王朝求学问剑,路上的艰难险阻必定少不了,自己没有高深的境界过硬的背景,真要是卷入到某些旋涡里,兴许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只是没有想到,一块木牌就将自己的提防尽数打破。少年只是想着,若是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让文先生受到连累,就算自己侥幸活了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后半生全部活在愧疚悔恨中,那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死后去黄泉路上向先生谢罪。

    魏成突然走向一片草丛,从草丛里拎出了一个东西。等魏成走近,叶凡这才看清,原来是那扎着两个羊角辫的灵气女孩,一动不动的被提在魏成手中。

    叶凡其目睁圆目眦欲裂,怒声喝道:“魏成!你要什么就尽管拿走,用一个小女孩当筹码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魏成拍了拍身上的蚊子,淡淡说道:“你这话算是没说,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汉,当了又能咋的?不过我这瞅着脾气挺好的孩子,咋说生气就生气了?我说要拿这女孩干啥了吗就冲我叫。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点礼貌。”

    叶凡红着眼,语气软了下来,“你要我怎样都好,放过先生和李家,他们跟这事没有关系。”

    魏成将女孩放下,双手环胸,笑道:“就算我不放过他们,你还能咋办?”

    叶凡默不作声,脸色苍白。

    魏成挥了挥手,环绕在叶凡周身的刀气突然消失不见。叶凡见状,猛地向后踏步,深吸一口气,警惕地看向魏成。

    魏成笑意不减,不屑地望向叶凡,“就算我把你放出来,你又能做些什么?只要我想,你就是跑出百里之外我也能一刀砍了你。看在一路同行的份上,把那东西留下,你该滚就滚。”

    叶凡一言不发,两脚用力下踏,几步就冲到了魏成身前,一拳挥出。

    下一刻,叶凡发现自己身前已经没有了魏成的身影。

    叶凡紧忙转身,却感觉头顶一沉。原来是那汉子一脚压在少年头顶,叶凡突然受力,一个下坠趴在了地上。

    魏成又拍了拍蚊子,没去看脸紧贴在地面的叶凡,轻轻出声说道:“给你机会你也不在意啊,看你的样子是不是觉着只要自己死了,估计我也不会找上门去杀他们,所以你就想用命来试试看能不能从我手中把这小女孩救走?行,我就站这,你只要能碰到我一下,小女孩和玉牌你就全拿走。”

    话音未落,叶凡猛然起身,一拳冲向魏成。

    男人脸色如常,一动不动,向他直冲过来的叶凡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冲击到了天上,吐出两口鲜血。

    叶凡在落地的瞬间又是撑地而起,没有片刻休息停留,又朝着魏成直冲而来。

    落地,摔倒,起身,挥拳,叶凡机械般的重复这一过程,整整持续了近半个时辰。

    少年浑身是血,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还倔强的抬起手臂要起来,只是肌肉早就肿胀,没有丝毫力量可以供他使用,只能无奈垂下。

    一直以猥琐形象示人的汉子叹了口气,“叶凡,你是不是傻,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叶凡没有答话,不知道是因为没了力气,还是不想回答。

    魏成走到叶凡面前,将他翻了个面,直视着叶凡被血迹覆盖住的眼睛,轻声说道:“本来是想留给你当个不大不小的考验来着,但是现在看来也什么必要。叶凡,睁开眼睛,接下来的事情不要漏看了。”

    叶凡强忍痛意,颤抖着抬起手,擦了擦眼上的鲜血,睁开双眼。

    一路走来,从来没有拔过刀的汉子,伸出手将刀柄握住,缓缓抽出。

    魏成的动作极其缓慢,直到刀尖从鞘中完全出来,就已经过了十息。可原本已经完全黑透了的天空,在刀尖出鞘的一刹那猛然亮如白昼。叶凡看得清晰,天上正‘飞’着十几个一动不动的壮汉,面露恐惧,正在出声求饶。

    光亮瞬间消失,月色又占据了天空的主导,只是少年感觉有水滴滴到了自己的身上,很是奇怪,天上明明没有云,怎么还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将少年整个淋湿,有一滴滴到了叶凡的嘴里,有些咸腥。少年这才发现,那雨原来是红色的。

    血雨下了一阵,将叶凡整个淋成了一个血人。

    魏成拿出一条棉布,将少年的脸擦拭干净,笑着问道:“看清了吗。”

    看什么,看那些血雨?

    叶凡猛地想起,在天空即将暗下的时候,有一丝比天空还要更亮的光线穿梭在那些壮汉身上。难道魏成的刀法已经快过了光?

    少年满脸不可置信,用最后的力气开口说道:“那是.....那是你的....刀?”

    汉子满脸臭屁,得意地说道:“都跟你说了我的刀法那叫一个惊艳绝伦,天下无双,你还不信,这下看你小子还服不服。”

    叶凡睁大了双眼,血液流进了眼睛里都没有什么反应,显然是在消化刚刚发生的事。

    汉子好像想起了什么,蹲下赶紧扶起叶凡,从袖中拿出一颗丹药,喂叶凡吃下,有些慌张地说道:“完了完了,这要是让先生知道自己都不舍得骂一句的学生被我弄成这样,不一巴掌呼死我?小祖宗,你可别出事,出事了也别说是我干的。我咋就这么贱,就想看看先生到底收了啥样的弟子,咋就得意忘形了呢,修心不够修心不够啊。”

    魏成说的话叶凡一句都没听进去,此刻少年的脑海中全被那片刀光占据着。直到那枚丹药产生了作用,无比肿胀的肌肉尽数消肿,体内充盈着叶凡从没感受到过的气息,游荡在四肢五脏。

    魏成拍了拍少年的脸,轻声叫道:“叶凡,叶凡。怎么还没回过神来?我这也没怎么出手啊,咋就吓成这样了?”

    叶凡回头,跟魏成的目光接上,汉子这才笑道:“也算因祸得福,直接就进了二境

    。”

    少年怔了怔,过去良久才出声问道:“那些人?”

    魏成想了想,“死人?”

    叶凡欲言又止,有太多问题想问,却不知道该说哪个,所以还是接着问道:“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魏成扶着叶凡,把他放在临边的石头上,这才回道:“一些惦记你身上宝贝的炮灰而已,后面还有大鱼,就是我懒得去钓。”

    叶凡以为宝贝就是那枚玉牌,有些愧疚的说道:“没想到玉牌这么珍贵,赵兄还舍得送我。”

    汉子拍了拍叶凡的肩膀,冲他笑道:“这玉牌还算不错,但你身上最大的宝贝一千个这东西都比不上,现在我不方便说,到时候你自会知晓。”

    叶凡看到不远处的红色土地旁边,女孩正沉沉地睡着,急忙出声:“明月她没事吧?”

    汉子无奈地说道:“不是,你就没有关于我这绝世高手的问题?就知道问些蚊子大小的事。我能对这小姑娘咋样?就是让她睡了会,吓吓你,过一阵就醒了。”

    叶凡这才安心,看着面前的魏成,少年有些犹豫,但还是出声问道:“请问前辈为什么要跟着我,莫非也是想要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宝贝?”

    汉子闻言直接给了叶凡一个板栗,没好气地说道:“你这脑袋里装的全是浆糊啊?都到这份上了还我要贪图你身上的宝贝?没点良心的臭小子。”

    叶凡揉了揉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突然说道:“谢谢。”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其实也就不到一天的时间,但少年在这一刻开始才真正彻底信任面前这个用刀的家伙。

    魏成摇头道:“没事,我之所以帮你有很多也是我自己的原因,跟你关系不大。”

    魏成伸出手臂,架起虽然恢复许多,但浑身还是酸痛无力的叶凡,朝远方走去。

    “魏兄,我们这是去哪?”

    “你说去哪?给你洗洗澡,你这一身血回去要是吓到了姑娘你赔我啊?”

    “方才听你说我到了二境,不知道魏兄现在的境界到了什么地步?”

    “马马虎虎啦,也就够混个饭吃,不至于饿死。”

    少年接着好奇问道:“你能打得过赵兄?”

    “你那赵兄到几境了?”

    “赵兄与我说过一嘴,好像是刚刚到七境空冥。”

    魏成满脸臭屁,不屑地挥挥手,“也就能打百八十个吧。”

    叶凡明显不信,“你又吹牛。赵兄连天雷都能斩开,你也就只能砍几个凡人,肯定没赵兄厉害。”

    魏成觉得有些丢了脸面,又给了叶凡一板栗,“连我这种绝世高手都质疑,你个臭小子,我也算帮了你不少,你个白眼狼就这么回报恩人?”

    叶凡揉了揉脑袋,还是倔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觉得你没赵兄厉害。”

    “哎你这臭小子,找打是不?”

    “打就打,事实还不让人说了?”

    “等着,看我以后咋练你。”

    .....

    一个大的身影搀扶着一个小些的身影,在月色的覆盖下渐渐远去。李明月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有些害怕。

    远方传来了一个汉子的嗓音:“哎呀, 你看我这脑子,那小女孩还在那呢!”

    在他旁边有一少年闻言焦急说道:“你不是绝世高手吗?连个人都看不明白,赶紧回去,别被什么野兽叼走了。”

    “不是,你咋不提醒我一下呢?”

    “像你们这种仙人不都应该有能载人的灵器吗?我以为你给收到那里去了。”

    “那是有钱人家才有的高级灵器,我这穷光蛋咋能有那东西?”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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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方圣皇介绍:
我是书生,也是剑修。
我是弟子,也是师父。
我是云霄之剑,也是一介布衣。
我是叶凡,一个想要荡尽天下不平事的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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