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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酒与星河     八方圣皇txt下载     八方圣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问心局?

    魏成架着叶凡快步朝李明月走去。刚刚苏醒的李明月,看到远方有一个长相猥琐的汉子和一个满身是血的怪人,正朝着自己疾驰而来。不由得想起了老一辈人吓唬孩子的鬼怪故事,以为是妖怪要来吃她,女孩心中升起了无限恐惧,哇哇大哭。

    叶凡听到李明月的哭声,以为女孩遇到了什么野兽,对魏成焦急说道:“你就不能快点?出刀出的那么快,走路怎么慢成这样?”

    汉子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想快啊?上了年纪腿脚本来就不好,又不像他们那些耍剑的能飞来飞去,我也很无奈的好吧。”

    李明月看到那两个‘妖怪’离自己越来越近,恐惧更胜,哭声更大,一边往后退一边扯着嗓子喊道:“你们别吃我,我的肉不好吃,我都三天没洗澡了,肉都是臭的,你们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呜呜呜呜.....”

    叶凡见状赶紧从魏成的脖子后抽出手臂,差点没站稳,女孩以为妖怪就要准备吃她,吓得连哭都忘了。叶凡坐在地上,用衣服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温和出声说道:“小明月,是我,我不是妖怪,我是大哥哥,来送你回去的。”

    李明月看到那熟悉的清秀脸庞,一下扑到叶凡怀里,放声大哭,“呜呜呜呜,吓死我了,我以为是妖怪要吃我,我好害怕,我要是被吃了以后见不到大哥哥了怎么办,呜呜呜呜呜.....”

    叶凡轻轻地拍着女孩的背,温和出言安慰。只是女孩明显被吓坏了,连呼吸都开始不怎么顺畅。叶凡心疼的要死,恨恨的瞥了眼魏成。

    魏成其实心里更虚,本来只是想用这小女孩吓一下叶凡,没想到弄成了现在这样。看这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魏成心里就更加不好意思了。汉子扯了个笑脸,极其‘真诚’地对叶凡怀里的李明月说道:“小妹妹,别哭了,叔叔给你买糖吃。”

    本来李明月已经被叶凡哄得差不多,一转头看到了一脸猥琐笑容的魏成,又被吓得哭了出来,“大哥哥,他长得这么丑,是不是骗小孩的人贩子啊?你快点跑,快点跑,别让他抓住我。”

    叶凡没好气地说道:“你就别帮倒忙了,我现在站都站不稳,想想怎么回去才是正经事。”

    魏成有些尴尬,满脸委屈,“长的丑又不是我的错,爹妈就不好看儿子能帅到哪去?”

    随即有些肉疼的从胸口掏出一颗丹药,犹豫半天才递给叶凡,“这丹药是我库

    存不多的好东西,本来就没几个,你吃一半就行,剩下的还我。”

    叶凡见魏成这满脸的抠搜样,翻了翻白眼,拿过丹药,掰了一半吞下,将剩余地丢还给魏成。汉子还小心翼翼地用丝巾包好送回口袋,这才长舒一口气。

    在叶凡吞下丹药后,没过五息时间,就感到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在丹田产生,顺着经脉流淌,原本无力的肌肉瞬间充满了活力。叶凡叹为观止,这么快就能让一个肌肉严重撕裂的人瞬间痊愈,跟仙丹还有什么区别,真是神奇。

    叶凡抬了抬脚,发现已经没什么大碍,就抱着女孩轻轻起身,对魏成使了个眼色,朝远处走去。

    少年的衣服已经浸满了鲜血,连带着小姑娘和魏成都被蹭上了不少,要是真这么回到了镇上,不吓到人才怪。

    只是两个大老爷们,带着一个都已经七八岁的小姑娘去湖里洗澡,怎么想都感觉不对。不得已,三人只能偷偷摸摸去镇子边上的一处酒楼,酒楼小二见到两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说要洗澡,差点没吓死。叶凡解释半天小二都不信,若不是李明月与那小二哥单独说了说,估计几人都要去官府走一趟。

    魏成躺在直冒热气的大木桶里,舒服的长出一口气,懒洋洋地说道:“若是有口酒,仙府都不走啊。”

    叶凡躺在另一只木桶里,没好气地说道:“你说你耍帅也就算了,把明月带着干什么?是不是还嫌不够麻烦,非要一条路走到黑。”

    魏成闻言挠了挠头,“我也没多想,就是看那小姑娘在下边玩,寻思就看看你为了亲近之人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后面的事我真没怎么设计,都是随心来的。”

    叶凡闻言有些沉默,随后喃喃说道:“今天因为是你,所以有惊无险。但明天要真遇到个恶人,因为我的关系牵连到这么多人的生死,我却没有实力保护他们,那该怎么办。”

    “还能咋办,成为我这样的绝世高手呗。”旁边的魏成懒懒说道。

    叶凡眼睛亮了一下,直接从木桶里爬出,光着身子趴在魏成的木桶旁,开口问道:“魏兄,到你这般境界要多长时间?”

    魏成被吓了一跳,闻言思忖了片刻,才轻轻开口说道:“天赋差的暂且不谈,就说那些宗门天才,家族里的麒麟子,气运傍身,资源不断,没个几百年也不可能到我这地步。”

    叶凡有些泄气,几百年,听着就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

    不过,眼

    前这猥琐大汉当真有几百岁的高龄?叶凡有些不敢相信。

    汉子笑呵呵地拍了拍叶凡的肩膀,“小子,修行之路漫漫无边。鸿蒙天下历史上那好些个惊才艳艳的大人物,有几个敢说自己当真走到了修行之路的尽头?别总想这些没边的事。修为不够,学问做上去了不也能成就一番功业?”

    叶凡闻言陷入沉思,魏成见状满脸嫌弃,“滚滚滚,一边想去。一个大男的趴我边上像什么样子。”

    叶凡这才想起自己不着寸缕,不好意思的走回木桶内,只是求道之心更为坚决。

    魏成瞥了瞥叶凡,心中有些欣喜,自己大费周章的问心局总算有了点成效,回去一定要跟先生显摆显摆。

    不过若是文先生要是知晓,魏成把这么一个简单粗暴甚至有些幼稚的局面称作‘问心局’,不知道会不会气笑出来。

    叶凡三人穿着新买的衣裳,回到了客栈。客站门口正站着满脸焦急的李清风,见到三人后,这才有了些喜色。

    “叶凡兄弟,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我都担心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还有明月怎么跟你们一起回来了,你们怎么都换了身衣服?”

    叶凡拍了拍满是疑问的李清风,将赖在自己身边不走的李明月送了回去,抱拳笑道:“清风兄,没事就好。”

    李清风闻言,神色恢复到了常态,也拍了拍叶凡的肩膀,抱起李明月,说道:“好了,我就不问了,只是天色已晚都赶紧上床睡觉,明天还要赶路,把精神养好。”

    叶凡感激地冲李清风抱了抱拳,这就是为什么面前的少年可以与叶凡成为朋友的原因。他是个好人,也是个聪明人。

    走上楼梯,魏成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反而转身与叶凡一起走进了他的屋子。

    少年有些诧异,“你怎么跟我进来了?”

    魏成坐在床边,没好气地说道:“看你那表情,我还能把你咋的啊。你小子从立志修行到现在,估计都没人跟你讲过具体的修行路子吧。”

    叶凡点了点头,“的确,我的朋友绝大多数都是凡人,赵兄还要着急赶回宗门,并没有人与我说过此事。”

    “这不就对了嘛。坐下让我好好与你说上一说。”

    少年正襟危坐,仔细聆听。

    月光从窗外偷偷地爬了进来,好像是想看一看屋内的少年到底是何模样。

第十六章 道阻且长

    坐在床边的汉子娓娓道来:“鸿蒙天下修道者,共分十一境。三境之下的上不了台面,只能说是有些灵气的武艺人。到三境结丹后,丹田处会有一颗灵气凝聚而成的灵丹,这是修道者第一个关隘,极为重要。结丹本身倒是不难,只不过刚刚入门的修士丹田,灵气稀薄,凝成实物有很大风险,若是一个处理不好,灵气爆炸,就万事皆休。”

    汉子换了个姿势,好让自己说的更舒服些,“结丹之后,便到了四境炼虚,就要开始着手炼化五行物,只不过不是很着急罢了。有些修士到七八境还缺一两门,实在是这东西太过重要,且只能有一次机会,不得不谨慎。”

    叶凡出声问道:“五行物这么重要,那要炼化的东西都需要什么?”

    魏成说道:“不需要别的什么东西,火就找至阳至刚或者温度高的东西,水的话就什么千年冰魄,水灵芝此类的吧。金就是越为精密珍贵的金属越好。木就是年头长一些的植物精怪。土比较难办,要么就是些凡土,要么就是贼吓人的神土。中州圣殿倒是还有些五色土,算是很珍贵的了,就是太难搞,大祭祀可不是好惹的。”

    叶凡有些哑火,光是听魏成说这些感觉就是一笔天文数字,真要是凑够品阶还算不错的五行物,多少钱才够花啊,叶凡难以想象。

    魏成叹了口气,“知道我为啥穷了吧,不是所有修道者都有钱买那些灵器的。等你以后真走入修行路的时候就知道钱有多不值钱,六境为了铺垫好神魄底子要花钱,空冥开气府要花钱,涅那几次劫难要买点东西顶着吧,东西哪来?不还是钱嘛。到九境造个好元婴也要花钱,十境为了突破到那巅峰乾元,一年要吃的丹药灵气你根本就想象不到,没点背景根本不可能攒下钱来,连棺材本都存不下,真是穷的叮当响。”

    叶凡将这些话都默默记在心里,却没有太大忧愁。现在自己只不过是个刚入门的修士,为那些远在天边的东西犯愁忧虑,有哪个必要吗。先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来,车到山前必有路,钱总会赚到的,现在还是多听听前辈的经验与教训好反哺自身,才是正途。

    魏成起身将桌面的油灯吹灭,窗户盖严,走到叶凡身前脱下衣服,少年以为面前的汉子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见状大喝一声:“魏成你干什么,我喜欢的是女人,你可别乱来!”

    汉子一个板栗敲在叶凡头上,引得少年阵阵痛呼,随后没好气地说道:“想啥呢,老子就是真喜欢男人也不可能找你这样的,瘦的跟个麻杆似的有啥劲。臭小子,仔细看我的身体构造,都记在心里,以后到了这境界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连干啥都不知道。”

    魏成的上身突然亮起了白光,五脏六腑与经脉丹田都不留半点的展现在叶凡面前。

    汉子沉声说道:“人乃万物之灵,身体构造是所有种族里最适合修行的。所以但凡有点境界的妖兽精怪,为了化作人形都会不择手段。五行物分别对应着五脏,心为火,肝为木,脾为土,肺为金,肾为水。五行俱全,身体里便会形成一道生生不息的灵气链,对于修士而言提升极大,但也要记得,要顺应你自身状况。若自己属火命,偏偏要炼化一道品阶极高的水物,没有与之相等

    的火物抵抗,以后的路子反而事倍功半。”

    魏成的五脏突然显现出了一道道物体虚影,这些虚影之间互相有一道雪白的粗线连接,叶凡知道这些应该就是五行物了。少年竖起耳朵,将魏成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都记下,眼前这幅奇异的人体构造图也是记在心里。

    魏成见叶凡记得应该差不多了,才再次开口说道:“神魄境,顾名思义便是滋养神魄,也是为以后的元婴境打底子。神魄滋养的好,哪怕肉身被毁,也能再有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相当于多了一条命,所以以后要是有什么能培养神魄的灵器丹药尽量都自己留着,此类东西基本都有价无市,极为珍贵。”

    魏成伸出手指了指丹田处,亮光更胜,却与叶凡所知晓的丹田形状不太一样,看起来更像一个大盆。

    魏成继续说道:“升入七境之后,修士便会开辟出气府。气府是丹田中的灵丹浓缩至极点,将丹田炸裂,再从丹田的废墟中生成,来代替旧时的丹田。气府所能蕴含的灵气更多,五行物形成的灵气链与气府更是相辅相成,互相补给。但这一步骤极为凶险,多少修士因为操作不当丹田炸裂后直接沦为废人,这第二道关隘是最具危险,也是最为让人绝望的鸿沟。”

    魏成叹了口气,“当年我突破至七境也是运气好。没有师父指点,没有灵器辅助保护,就凭一把刀一口气硬生生就开了出来。现在想来也是后怕,若是有丝毫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汉子的语气更是严肃了许多,“臭小子,等你到了七境瓶颈,没有八成,不行,没有九成以上的把握绝对不要轻易尝试,哪怕在六境一直积攒灵气也好过沦为废人。不过这其中的度要把握好,有多少修士恐惧害怕踏出那一步,被生生卡在了七境外直到老死。没了那股心气,还修什么道,不要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叶凡神情严肃,重重地点了点头。

    魏成将气府的光亮熄灭,继续说道:“七境之后,便是八境涅,涅境共分三次劫难。修士每次的劫难都不大相同。有情关,心关,部分的直接就是简单粗暴的雷劫。但总的来说,更像是一场修心局。”

    “涅境的劫难大多都无关性命,但其实有些时候比死了更可怕。劫难没过,产生心结,心结又衍生出心魔,后半生时时刻刻纠缠着你不得解脱,那滋味,想想都可怕。”

    叶凡没有插话,只是将自己所能记住的都好好记住,这些都是以后修行路上自己所要遇到的。

    魏成从桌上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接着说道:“元婴境,是在神魄的基础上,脱胎换骨而成的第二个自己。神魄气府皆在涅三劫的打磨逐渐圆润无暇,但也不是没有投机取巧者用些别的法子避过去,不过也注定了他们以后的修道之途走不长久。神魄在气府的辅助下修成元婴,元婴不灭,修士基本不死,寿元极其绵长。不弄点幺蛾子基本上都能活到一千五百岁。”

    叶凡闻言极为吃惊,“什么?能活到一千多岁!红叶国的历史也就六百多年吧....”

    汉子点点头,“不过能修行到元婴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其中险阻只用言语说不清。况且天赋差的修士比比皆是,十万个里面能

    出一个九境都算不错的了。”

    魏成没有停歇,继续讲到:“到了十境不朽,基本上就是真正的不死不灭,除非是被远超过自己的力量击杀,不然几乎等于永生。第十一境我也不是很熟悉,但整个鸿蒙天下就那么几个,到这一境界说是比登天还难都算轻了,已经不是机缘好天赋高就能达到的。这两个境界与你太过遥远,我也就不多加阐述。”

    魏成语重心长地说道:“叶凡小子,不是我吓你,如果你对修行一事没有足够决心的话,还是趁早放弃。求道之心不坚,天赋不够,还没有钱,到头来就是白白在这件事上浪费精力,若是时运不济倒霉点,兴许连命都没了。”

    少年起身,神情凝重,沉声说道:“魏兄,我是个孤儿,爹娘在几年前就被杀害。虽然这几年虽然过得艰苦,但是有文先生,有永昌,有赵兄这样可爱的人在让这个世界努力变好,我就一点都不觉得苦。”

    “有些时候我也在想,我叶凡只是一介布衣,怎么可能学的好剑?后来我想通了,只要是能让一人免受不平,我的修道之路就有意义。”

    汉子无奈说道:“只为了别人想,不觉着有些故作清高了吗?”

    叶凡淡淡地说道:“人皇文皇两位陛下操劳百年,做出的丰功伟绩,所求所为的全是这座天下,有人说这二位是故作清高吗?没有,因为我现在境界低微,功德全无,所以只喊大话很容易被人这样想。”

    “他们想就想去吧,我修我的道,我做我的事,如果我只是为了人们怎么想才想的这些,那你就真看错了我叶凡。”

    少年眼中闪着星光,浑身充盈着热血,“若是被万民唾骂,遗臭万年,就能让这座天下变得好些,那我愿意。”

    魏成闻言,起身狠狠地往叶凡的头上来了一板栗,少年一下子蹲到地上,吃痛抱头,神色讶异,“魏成你没事打我干什么?”

    汉子穿上衣服坐在床头,没好气地说道:“年纪轻轻,就想这些没边的事,你不找打谁找打?。”

    魏成这一下子真使上了狠劲,叶凡揉了半天还是疼的要死,转头对旁边满脸无所谓的汉子恨恨说道:“等我有一天境界超过你的,我一定给你揍得满头包!”

    “哎呀,臭小子还敢放狠话,现在就让你满头包信不信!”

    叶凡没了声音,他可不是傻子,现在人家厉害,装个死总比被人打一顿好。

    少年从地上站起来,对着床上的魏成深深作揖行礼,“叶凡谢过魏兄传道解惑之恩。”

    汉子受了这一礼,起身将叶凡扶起,打趣道:“就没点实际的?一颗雪灵钱都比行一礼要实惠多了。”

    “没钱,你看我值多少,把我卖了得了。”

    “臭小子还放起挺了?”

    “光脚不怕穿鞋的,本来就没钱,我给你变出来啊?”

    “滚蛋滚蛋,看到你小子就闹心。”

    “这是我的屋,要走也是你走,还撵起主人来了?”

    “行行行,你是大爷。我魏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上了你小子。”

    “那现在应该是你第九辈子血霉。”

    ...........

第十七章 复盘

    魏成神色气愤,半躺在床上没好气地说道:“得了得了,不跟你小子贫了。文先生的学生个个都能把我气死,以后赶紧离你们远点。”

    叶凡没搭理他,起身将油灯重新点亮,搬出一个板凳,坐在魏成面前,沉沉说道:“其实我心里还是很佩服魏兄的,细细想来,那个局面看似极为简单粗暴,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最为合适不过。太深我心境不够难免会出差错,太浅的局又极易看破到时候甚至会出现心结。其中深意细处我也只是窥见一二就知道有多难以施展,魏兄处处为我体谅,虽说不知为何,但这恩情还是太大了些,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还。”

    “叶凡一介布衣,身无长物,不过只有一腔无用热血,当真不知魏兄为何处处为我着想,又再三考虑我的情况。就算是传道恩师也不过如此。”

    少年语气诚恳,“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但魏兄以后若真遇难事,我叶凡必身先士卒,以还恩情。”

    魏成打趣道:“我要是杀人放火偷盗抢劫的恶事全干了一遍,被圣殿通缉追杀让你去当替死鬼你也去?”

    叶凡出声笑道:“暂且不说你魏成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就算做了,我替你挡这一次又怎样?之后若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你面前问清缘由,然后亲自捉你伏法认罪。”

    汉子伸出大拇指,大声‘赞叹’道:“好一个大公无私大义灭亲的铁面青天大老爷!”

    随后又出声问道:“修行路上,境界修为大小是一方面,看人识人心境高低又是一方面。你小小年纪便能看出些许门道,也是难能可贵。与我说道说道,你这心境历程到底怎样变化的?”

    叶凡缓缓开口,“先前你故意用刀气将我周身封锁,使我不能动丝毫。大概原因能想到,一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打乱接下来的步骤,二应该是为了让我知道,直面实力碾压自己的修士,生死都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接下来你便故意找个由头,作为对我出手的理由。以言语说出文先生使我心境产生变化,担忧先生的安危。但其实那时候我还是心存侥幸,直到明月被你提在面前的时候才将这丝侥幸完全打破。心性不坚者会哭喊着求饶,心性奸诈者处处算计。若是个普通人,遇到这等情况被吓慌了神也不足为奇。但那时我心神镇定,愿以宝物相换,你便用其他途径给了我信息,哪怕我交出东西明月和我也都要死。”

    “最高明的地方,便是你连给我殊死一搏的机会都不给。在我心生绝望之际,解脱了对我的束缚,在希望的萌芽蹦出时,你又给

    了我活命的机会。一来一回,大悲大喜,但凡是个正常人,断断不会为了一枚玉牌和一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就放弃活下去的机会。魏兄,你对我的期望很高,如果我转头就走的话,估计你打心眼里都会瞧不起我这个人,觉着先生教出来的学生是不是只会说大话。”

    魏成没有接话,而是问了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你为什么不问问文先生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满肚子的问题却不问,这都能憋住?”

    叶凡呵呵笑道:“我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先生绝非凡人,甚至在修行界的身份也不会低,但这跟我也什么关系啊。他是我最敬重的先生,是仙人还是凡人,对我来说意义不大。”

    魏成温和地摸了摸少年的头,“你是个好人,也是个聪明人。先生找学生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叶凡笑着回道:“我怎么觉得,还是我找先生的眼光更好些呢。”

    魏成哈哈大笑,拍了下少年的肩膀,“现在看来,你还是拍马屁的功夫最好。”

    汉子渐渐收敛笑意,缓缓开口,“其实你小子能做到那份上我是很意外的,就算你掉头便走不管这小女孩死活我也不会多想什么。为了这么屁大点事就把命搭进去在我看来那才是蠢到不能再蠢。不过看你一次又一次冲我挥拳,一次次倒了又爬起来。我才知道你小子不是一上头为了心里那股子热血气冲昏了脑袋才这么找死。”

    “你是在证自己的道。”

    魏成吐出一口浊气,“有人修无情道,有人修无畏道。就你,就你叶凡偏偏这么隔路,就要走这么一条无私道?你这样的聪明人,读圣贤书读傻了也不太可能。倒不是说你要走的路是条弯路,只不过越往后走越容易去圣殿里陪吃冷猪肉,要么就是当一个烂好人,两头不讨好。”

    叶凡没有在意,“我只是想让这个世道变好些,剩下的也没想那么多。”

    魏成闻言也是会心一笑,洒脱道:“有着先生给你领路,我这半吊子的刀客操心那么多干啥。不说这个了,问个别的。叶凡小子,以后想好要走哪条路了吗?”

    叶凡抬起头,坚定说道:“我想学剑,想成为赵兄那样的剑仙。”

    魏成闻言卸了气,又往后一仰半躺在床头,“学剑有个屁的好,哪有我们刀客这么快意潇洒。”

    叶凡笑而不语。

    魏成看到少年这样,没好气地说道:“得得得,你愿学啥关我屁事。现在先看看自身情况,丹田经脉处的灵气流动是否流畅,虽说二境修士的经脉堵

    塞再大也大不到哪去,但还是以防万一。”

    叶凡闻言闭目内视,一条条乳白色的灵气穿梭在他的经脉中。

    汉子出声说道:“当时你不断冲击的灵气壁,是没有丝毫杂质最为纯粹的灵气。别看你小子当时那副惨样,其实无形中那些纯粹灵气把你全身都冲刷了一遍,也是你能直接挤身二境的最主要原因。现在试着控制灵气运转一个周天,不要太急,顺势而行。”

    叶凡试着操控体内的灵气开始缓缓流动,那一条条乳白色的气链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随着灵气的不断运转,少年能清楚的感觉到器官肌肉的力量正在慢慢增强,丹田在欢呼雀跃,疯狂的汲取灵气。

    叶凡睁开双眼,握了握拳,满脸惊喜,“这就是灵气的力量?也太强了,感觉力量都增加了百斤不止。”

    汉子点了点头,“灵气是修行人最为根本的东西,奇妙之处数不胜数,无论是炼器炼丹还是施展术法,灵气都是最为重要的,还有些我都不知晓的玄妙地方,以后你自己看着掌握。”

    叶凡点了点头,却发现心神松懈之际,灵气停滞不前,丹田汲取灵气的速度大大减慢,便好奇开口问道:“魏兄,若是不去操控,这灵气运转速度是否就只能这么慢了?”

    魏成伸出右手,一团灵气运转在掌心处,沉声说道:“世间能人异士何其漫漫,这些问题早就在远古时代就已经被解决。有的高级灵器能使灵气的运转速度提升十数倍不止,只是所花的仙家钱币很是庞大,大部分的修士都无力承担。我这里有门口诀,算不上多么稀缺珍贵,但是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是足够了,用心记下,灵气运转速度也能提升一个档次。”

    随后汉子将掌心的灵气缓缓推入叶凡眉心处,灵气在触碰到少年的瞬间,便没入进去消失不见。

    随着灵气的进入,叶凡脑中缓缓出现一段文字,正是口诀的运行方法。魏成说道:“此决名为龙游月,口诀运用的娴熟后,灵气便如蛟龙遨游明月一般,所以就有了这个名字。”

    叶凡按照口诀的方法,灵气缓缓运作,经脉中有些稀薄的灵气环绕在少年体内成蛟龙之势,疯狂地掠夺周身的灵气。叶凡心中极为欣喜,更是不留余力心神全部沉浸其间。魏成拿出酒壶,轻抿了一口,微笑道:“臭小子,有我当年几分样子。”

    汉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悠悠不定,过去良久才恍惚开口:“人不辞路,虎不辞山。如今,我算是信了大半。”

    随后将棉被往怀中一揽,呼声渐起,竟是就这样沉沉睡去。

第十八章 仙人

    雁鸣镇的朱家酒楼院后共有两口水井,井水甘甜,是酒楼日常生活和酿酒做菜的水源。

    赵永昌打小便喜欢跟一帮子小淘气鬼跑到这边嬉戏打闹,弄的酒楼后院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只是酒楼的掌柜通情达理,也是很喜欢孩子,所以对于这群小伙伴们都没说什么狠话,一来二去,就成了赵永昌的玩闹基地。

    只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那群人早就没有当年的幼稚模样。人数的越来越少,对于自幼便生长在龙泉郡雁鸣镇的赵永昌来说,没什么感触,或者说不太在意。

    他自从叶凡走后,每天的心情都不太好,甚至有些郁郁寡欢。

    这对于大大咧咧万事不上心的赵永昌来说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就在不久前,有一个跟叶凡父亲八杆子打不着的蛮横妇人,大摇大摆地闯进叶凡家中不说,还一通乱翻。院内的摆件本就不多,还被那妇人弄破弄损了不少。

    赵永昌之前跑去给院子打扫的时候正好碰见,气的他满脸通红,跟那妇人吵了一通。那妇人骂功不差却自知理亏,索性就摆出你能拿我咋办的无赖架势。赵永昌拽着妇人就要去官府,那妇人这才有些慌了神,紧忙说了些客气话,趁他不注意一溜烟儿跑了。

    赵永昌只要没事的时候,便喜欢蹲在水井旁出神,一出神便是大半天的光景。至于学塾功课,反正家中爹娘对他本就不严厉,文先生更不是告状的人,他就这么天天悠哉悠哉的围着水井转。赵永昌还想过跟文先生谈谈条件,一个月的课程他只去五天,只要先生答应,便将一半的零花钱送与他,就当几本书钱。只不过终究是心性淳朴的少年,再加上对文先生的敬畏有加,就没好意思开这个口。

    其实赵永昌愣神的时候也没想什么深奥的问题,就是天马行空的乱想。为什么人要分男女,眼睛下面为什么长得是鼻子,都是人为什么赵清那小白脸就长得那么好看?诸如此类的。

    赵永昌今天就瞅着表面已经结了一层冰的井水,开始盘算着叶凡的路程,按照少年的脚力,这些日子应该已经走了四五百里了吧。

    少年有些伤感,又有些开心。

    雁鸣镇的那帮人赵永昌跟他们根本就玩不到一起去,基本上都是见面打声招呼的泛泛之交。叶凡一走,赵永昌也只能跟这几口水井大眼瞪小眼。其实那些同龄人都挺想和赵永昌深交一下,只是没有一个赵永昌能瞧得上眼的,人家也不能总是热脸去贴冷屁股,就这么不了了之,他也乐得清闲。

    赵永昌这两天更加心烦,因为每次他在水井旁发呆,都有一个道人模样的老头前来打搅。

    老头看着仙风道骨,头戴道冠身披长袍,拂尘一甩更有高人风范。一见面就说自己是什么昆仑山天君,要收他为徒前往北华扬州修行长生,以后还能将天君的职位继承给他,说的天花乱坠。

    赵永昌没搭理,因为自打年幼记事起,他就见过这样的人,无一例外全是打着修行的名义坑蒙拐骗。少年就是现在没心情管他,不然非要骂他个狗血淋头。

    只是赵永昌没有想到,自己懒得搭理他,那骗子还蹬鼻子上脸时不时地就来烦他一下。如果不是看在那老头态度不错,赵永昌都想给他一电炮,告诉他小爷可不是那些蠢蛋能

    上你这老骗子的当。

    其实那道人现在也是满心忧愁,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自己稍微施展下神通,给予些钱财都很好解决,实在不行强行掳走又能怎样?万万没想到天意弄人,这么一个极其适合昆仑派的好苗子却与文先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别说强抢,就是想露一手证明自己的身份都有以势压人之嫌。若是将文先生惹恼了,到时候弟子没收成,再连带着整个昆仑全没好果子吃,白让别人看笑话。

    道人也不是没想过跟赵永昌的父母谈谈,只是在小镇呆了这些天,少年的娘亲有多疼儿子早就打听清楚了。若是让那妇人知道自家心肝要去离家数十万里外的北华扬州修行,肯定不会舍得,如果事情闹大更不好收场,也只好作罢。

    所以道人也只能用口水战企图来说服赵永昌随自己前去。只是道人打破脑袋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傻乎乎的慵懒少年,警惕心却这么重,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一点成效都没有。看那少年的表情更是越来越不耐烦,道人真是有些欲哭无泪。

    老人心底叹了口气,这个弟子是非收不可,如果赵永昌还是不相信不愿跟他走的话,他也只能冒着惹怒文先生的风险尝试一二,哪怕付出点代价自己也心甘情愿地认了,连瀛壶山天君那逍遥洒脱的性子都看中了少年,赵永昌的根骨天赋有多好由此可见一二。若非自己用了些手段,就自己这点棋力与那人手谈,估计不到百手就要投子认输。

    道人今天又来到了酒楼后的水井旁,在赵永昌不远处站定,神色悠悠,气定神闲,拂尘搭于肘处,没有像往常一样直奔少年而去,只是略带笑意,静静地看着他。

    赵永昌被瞅的心烦,只是那道人没有多余的动作,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少年便背过身去,蹲在井边,不去看那老骗子。

    道人轻轻踱步,百感交集,喃喃自语:“风水胜地,人杰地灵,阴阳分割,实乃天选。”

    赵永昌头也没抬,像是没听见。

    道人见赵永昌没搭茬,神情不变,继续说道:“传闻道祖圣人能从一叶之间看到一方天地,实乃莫大神通。贫道道法与道祖圣人自是比不了,但从此方庭院瞧出些端倪,倒是不难。”

    老年道人伸出左手,手中拿着一只装了半碗水的普通白碗,走到少年旁边的水井处,将白碗轻轻放于井边。

    原本已经结冰的井水,突然像是沸腾了一般,气泡不断涌现,不出片刻一道水柱从井底喷出,直奔白碗。赵永昌被身后的动静吸引的心直痒痒,好奇回头望去,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半刻钟,赵永昌顾不得此人究竟是不是骗子,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井边向碗内望去。只见那白碗内的水不多不少还是半碗,好似刚才就是赵永昌的幻觉,其实连一个水滴都没有进去。

    赵永昌极为震惊,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从最开始的迷茫渐渐地变成恐惧,磕磕巴巴的对眼前的道人说道:“水...水呢?你...你不是骗子,真是...真是仙...仙人?”

    道人面朝赵永昌,将白碗拿起,伸手递出:“想不想看看?”

    赵永昌波浪鼓似的紧忙摇头,双手背过身后,对这白碗避之不及。

    老人轻笑了下,温和说

    道:“这碗又不会吃人,这么害怕作甚?拿去看看,就知晓贫道到底是不是骗子了。”

    虽然道人这么说了,赵永昌心里还是直打鼓。但也害怕自己不答应,惹得眼前的温和道人不悦,只能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拿过白碗,端到自己面前,低头看去。

    过了半天,也没见这白碗有丝毫动静,就在赵永昌刚要把白碗归还给道人的前一刻。

    一道手腕粗细的水流,从白碗中喷射而出,直奔赵永昌面门而去。

    少年慌了神,以为水流要冲击而来,赶紧双手撤回,捂住眼睛。

    过了良久,赵永昌却没有感受到水流的冲击,缓缓地松开双手,睁开双眼。

    赵永昌看着眼前的景象,嘴巴渐渐张大,震慑的无以言表。如果说之前白碗吸水只是小小的冲击,那么现在赵永昌所看到的就是惊涛骇浪。

    只见以少年为中心,整个院子都被一层透明的薄膜包围着,晶莹剔透,不失美感。在薄膜内,却是一处满是水所组成的小世界。

    世界虽小,一应俱全。有树木花草,飞鸟走兽。有耄耋老人,稚嫩蒙童。也有市井小巷,几处普通人家。这些由水组成的景象除了小些,与人间竟一般无二。赵永昌颤抖地伸出手,使劲掐了大腿一下,感受到痛感后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那些由水组成的万物生灵,见到少年后,纷纷转向赵永昌,竟齐齐俯身跪拜,久久不起。

    道人凌于天空,俯瞰地底,见此景象微微颔首,心想果然是天生的水之君主,自己没看错人。

    赵永昌有些害怕,环顾四周也没看到道人的身影,不由得焦急地颤声喊道:“道长,我信你不是骗子了,我真信了。您赶紧出来,我胆小您别吓我啊。”

    那道人听闻此言,轻甩拂尘,薄膜便出现了一道口子。道人顺着口子驾风而降,神色温和,对着赵永昌缓缓开口:“虽说你我萍水相逢,但我却不想骗你。不瞒你说,孩子你天生水命,根骨极好,就算是在那天才林立的大宗门也是炙手可热的修道种子。只是我付出了些许代价才有机会当这第一个找上你的人。虽然这么说,但我昆仑派在鸿蒙天下也算是首屈一指的顶级宗门,我便只问你最后一次,愿不愿意随我去华扬州修行,日后担任昆仑天君一职?现在的你不太清楚天君到底有多诱人,只是对你提醒一二,整个天下也不过区区五位,手中权柄极大,富贵长生更是不值一提。”

    赵永昌脑子里现在就是一团浆糊,却终究没有糊涂,“道长,你先让我缓缓。我现在想啥都是懵的,实在是你这整的也太吓人了。”

    道人轻捋胡须,缓缓点头,“那就给你两日时间,到时还在这个地方给我一个答复。但是此处之事,你不许对外人提起,便是你的爹娘也不行。若是做不到,那就一切虚妄,贫道再不提收徒一事。”

    赵永昌哪敢不答应,重重点头,“道长您放心,打死我也不说。”

    道人挥了挥袖子,薄膜与小世界的一切缓缓消失不见,随后双脚离地驾风远去。

    赵永昌见道人消失在云海处,猛然回过神来撒腿就跑。

    胆子不算小的少年觉得自己肯定是大白天见鬼了。

第十九章 横符江

    叶凡缓缓睁开双眼,欣喜之意毫不掩饰。这一晚的收益很大,自己不止将龙游月这一口诀运用的相当熟练,就连灵气都增长了不少。叶凡体内的乳白色灵气链肉眼可见的厚重粗壮,成水流之势,现在就算少年不再刻意使用口诀,灵气的运转速度都不算太慢。

    叶凡握了握拳,觉得力量较之昨天又增长了不少。

    少年撑地而起,活动了两下,一夜没睡精神却极好,没有丝毫疲惫。也算稍微体会到了那些山上仙人一闭关就是数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叶凡望向窗外,看了看太阳,默默计算,差不多是卯时初的时辰。少年盘算了一下自己要买的东西,觉得辰时出发应该没什么问题。

    “呼~,呼~”

    怎么还有呼噜声?叶凡有些奇怪,便随着声音望去。魏成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留着口水,睡姿极其不雅。好像还梦到了什么事情,嘴角的笑意愈发猥琐。

    少年摇了摇头,放轻脚步向房门外走去,走到屋外又轻轻关上房门,显然是不想打扰到汉子的美梦。

    与此同时李金正好从房间里出来,也是放轻脚步,轻关屋门。

    叶凡见状会心一笑,抱拳说道:“李叔叔好。”

    李金亲切说道:“起来的蛮早啊,昨晚回来就睡了?”

    叶凡点了点头,没解释什么,“李叔叔,我现在要出去准备些东西,您有没有需要带的?之后的路程就没有城镇了,还是要备好所需物品以免意外发生。”

    李金摇了摇头,“没啥要带的,我们昨晚就把东西置办好了,你不用操心。一会记得多买些药品,荒郊野岭的有个伤病就麻烦了。”

    叶凡微微抱拳,起身向客栈外走去。

    李金看着少年的身影,神色古怪,好像有什么事犹豫不决,不好判断。随后握紧了刀把,走到楼下酒桌要了壶酒,一口饮下。

    叶凡从镇上买了个竹子做的背箱,将必备的吃食药品大大小小的物件全都收拾整齐,放于其中。

    魏成看到少年跟那妇人似的细细整理,站在旁边嘲讽了半天。

    叶凡没搭理他,只是默默地自己拾倒着。

    李明月鬼头鬼脑的偷摸趴在门口偷看,被叶凡发现后,她就盯着少年身旁的竹箱,对叶凡说道:“大哥哥,我也想背箱子。”

    叶凡摸了摸李明月的头,温和笑道:“你还小,背东西这种事还不用你来干。等你长大了,能外出游学了,大哥哥再给你买一个漂亮的箱子好不好?”

    小姑娘有些伤感,随后又满眼憧憬,“那我就多吃饭,好快快长大,到时候大哥哥可不许反悔哦。”

    叶凡笑着伸出左手小拇指,“大哥哥骗谁都不可能骗小明月的,不信我们来拉钩。”

    李明月将小拇指伸出,跟叶凡的勾在一起,一边拉一边严肃的嘟囔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然后伸出大拇指,与叶凡的紧紧贴合,这才有了笑意,“大哥哥我们都盖完章喽,你可绝对不能反悔哦。”

    魏成见到小女孩开心的笑脸,极为不屑的看向叶凡,心想这臭小子,不就是心疼钱不想给人家小姑娘买箱子吗,还找这烂借口。看我魏成出马,这小姑娘肯定立刻就对我这个绝世高手崇拜的不得了,到时候叶凡你就上旮旯里哭去吧。

    汉子轻咳了几声,挤出一个笑脸,极其‘和蔼’地对女孩说道:“小明月,你想要背小竹箱跟我说啊。走,现在叔叔就给你买一个最贵最漂亮的,保证你背上好看。”

    小姑娘闭上嘴巴,看了魏成一眼,转身就跑,不出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魏成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叶凡见此情形善解人意的开口说道:“魏成,你可知道为何明月不愿与你多有交流?”

    汉子摩挲着下巴,觉得此话大有深意,不敢掉以轻心,要细细斟酌。

    少年却蹲下继续整理,自顾自的将答案说了出来,“太丑。”

    魏成突然觉得叶凡说的没错,真就是第九辈子血霉。

    “再往北面走个五里路,差不多就到横符江了。横符江与其他大江极为不同,一往无前,少有曲折弯路,就像一张符一般。当地人认为是神仙将一张符横放在此地,保佑百姓风调雨顺,所以就有了横符江这个名字。”李清风背着行囊走在最前面,转身对身后几人介绍着。

    其实就在客栈的时候,叶凡就慎重的考虑过要不要和李家一起走。魏成好像看穿了少年的思虑,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嘴,“一起走呗,还能出啥事,正好和小明月聊聊天。”

    叶凡便决定同行一路,就算真遇到了什么事,起码还有个深不可测的魏成。

    从客栈一路走来也差不多四十里路了,小姑娘累的不行,但就是死活不让父亲背着她走,李金心疼女儿,开口说道:“都走了大半天了,停下来歇会脚,一会再走怎么样?”

    李明月倔强的摇了摇头,拉着叶凡的衣摆还是一小步一小步的走着,少年见状也开口劝阻,“小明月,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所有事情都要量力而行,只是一味闷头干那不叫努力,叫傻。小明月可不是个傻瓜。这样,我们走到横符江就歇息歇息,不要累坏了身子。”

    小姑娘这才点了点头,咬咬牙,尽量跟上叶凡的脚步。

    横符江流域不算宽广,却也有个千余里的长度。叶凡一行人行至横符江下游处,这里水势凶猛,浪声渐起。

    几人找了块平坦地方,收拾下残留积雪,纷纷坐下,拿出干粮补充体力。

    魏成啃着烧饼,踢了叶凡一脚,示意他跟自己走一趟。

    叶凡有些无奈,只好起身对三人说道:“我与魏兄商量点事,去去就来。”

    随后跟上前方吊儿郎当的汉子,往江畔的石堆处走去。

    岸边水花四溅,寒意刺骨,冻得叶凡打了个激灵。

    魏成大声说道:“臭小子,敢不敢跳下去洗个澡?要是你敢跳我立马跟你一起在这江里游一圈。”

    叶凡听在耳中,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汉子蹲坐在石岸上,眺望着滚滚不息的江水,幽幽说道:“每天这么流来流去的,真没太大意思。”

    随后往后一仰,瘫坐在冰冷无比的石堆上,“但是一件没意思的事这么重复来重复去的,倒也嚼出了几分味道。修行一途不就是实打实的水滴石穿,犒日子磨工夫。终归还是看谁活的时间长,谁能活个天昏地暗海枯石烂才算赢啊。”

    叶凡走到魏成身旁蹲坐下去,双手环膝,下巴抵住手臂,淡淡开口:“活了那么长时间,什么事都没做,怎么能算赢?”

    魏成解下腰间的酒葫芦,猛灌了一大口,然后把酒壶丢给一旁的少年,“大冷天的,喝一口。”

    “不能喝。先生说了喝酒误事,而且酒的味道太难喝了。”叶凡接过酒葫芦,又想递还给魏成,魏成却没接,叶凡也只好拿在手上。

    看着眼前的江水滔滔,少年轻声感慨:“活成赵兄那般样子,才不算白走一遭人世。”

    魏成斜眼看着叶凡,没好气地说道:“天天赵兄赵兄的不烦啊,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叶凡真的很好奇魏成到底有多厉害,“你有赵兄的境界高吗?”

    魏成起身一把将酒葫芦抢过,嫌弃道:“滚蛋。我说了你也不信,就知道埋汰我。”

    叶凡哈哈直乐,看着一脸郁闷的汉子,笑道:“我知道你比赵兄要厉害。”

    汉子这才有了丝笑意。

    叶凡马上又补了一句,“我觉得你能跟两个赵兄打成平手。”

    魏成有些无奈,却没有多说什么。

    少年嘴角微翘,突然说道:“魏成,谢谢你。”

    魏成正一口一口喝着闷酒,随口回道:“是该谢谢我,一天天的就知道跟我顶着干。”

    叶凡不再蹲着,也坐了下去,“其实我一直都在害怕外面的世界。在雁鸣镇虽然苦了点,却有很多可爱的好人。出门在外看到的人太多了,我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直到遇着了你和李家,我才不那么害怕。原来外面的好人也这么多,原来并不是境界越高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一路上没少损你,你却一点也不生气。”

    汉子笑着又灌了一口酒,打趣道:“你小子也会害怕啊?昨天见你那义无反顾的样子我以为你小子就没怕的东西。”

    叶凡呵呵笑道:“其实当时心里怕的要死,但一想到明月有可能没命,便顾不得怕。”

    汉子继续喝着酒,叶凡看着眼前的大江,两两无言。

    魏成打破了沉默,率先开口说道:“叶凡,我不希望你当一个好人。”

    叶凡怔了怔,不知道怎么回答。

    汉子继续说着:“我认识的好人,大多都没什么好下场。好人活着太累,事事都要思前想后,明明能活的更久些更潇洒些,偏偏要成那副鬼样子。反观那些恶人各个滋润的不得了,要钱有钱要酒有酒,活的比好人长远多了。”

    魏成仰头喝了一大口,愤愤不平,“这草蛋的世道。”

    叶凡拍了拍魏成的肩膀,起身说道:“走吧,别让他们太担心。”

    魏成伸出左手往地面一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积雪,一边收拾一边对少年说道:“叶凡,虽然我这么说,但还是想无论这个狗屁世道变成什么样子,现在的热血少年都不要对它失去希望。”

    汉子直视着叶凡的眼睛,温声笑道:“若是连你都没有希望了,那还有什么理由不绝望呢。”

    叶凡不明就里,但却能听出魏成话语中的分量,重重的点了点头。

    少年看着双手背身往远处走去的魏成,模样与平时一般无二,却觉得他的脚步较之以往要沉重了许多。

    叶凡快步跑了上去,纵身一跳,给了魏成一板栗。

    汉子摸着脑袋,惊讶不已,“臭小子!胆肥了!反天了是不是?!”

    少年故作老成,语重心长的说道:“魏成啊,本来就长得不咋的,一苦着脸就更丑了,回去让小明月看见了不被你吓哭出来?不是我说你,天天有啥事可愁的啊。不过细细想来,也是,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是光棍一个,要钱没钱要长相没长相,要我我也愁。”

    魏成满脸怒容,佯装要打。叶凡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冲着身后的汉子做鬼脸,气的魏成龇牙咧嘴。

    只是汉子的心里,缓缓流淌着一股久违的暖意。

    还是年轻好啊。

第二十章 大燕

    紫来州北境,是鸿蒙天下六大王朝之一大燕王朝的国土。

    大燕国力雄厚,疆域辽阔。朝廷广招贤才,励精图治,整个国家一片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商业繁华。军士兵强马壮,俯瞰紫来。朝野君臣共治,大兴科举,看起来竟有盛世气象。

    只是如今的大燕京都,似有一层阴云笼罩,气氛很是不对。那是因为人人都知晓了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当今的皇帝陛下要不行了。

    大燕皇宫处京都西南地带,是整个蓟城阳光最为集中之地。皇宫内的绝大多数宫殿显得并不如何奢华,只是个个高耸,如丛林之状,格外瞩目。在五州之内这样的建筑都极为少见,更别说是宫殿。有消息曾闻,似乎是燕朝开国君主为取“力争上游,拨云开天”之意,就遂了风水先生的意,修了这么一处略显奇葩的宫殿。

    燕朝三皇子一行五人按照规矩,临近神武门后,便从马车上走下脚踏实地的行走至此。

    五人三男两女,女子一妇人一少女,妆容华丽,衣着不凡。男子另外两人明显是仆人打扮,跟在三人后面。走入神武门后,便径直的走向养心殿,一路都没有交谈,面露急色。

    当几人快步走到养心殿前,看到远处一名中年男子的身影,纷纷加快脚步,三皇子一行人都主动抱拳行礼。此人名叫姬岳,是先帝异母的兄弟,也是大燕的逍遥王,虽说常年不在京城,但姬岳的事迹却在大燕处处流传。

    这逍遥王是修行中人,更是不怎么多见的大阵师。十几年前,大燕东境妖兽横行,匪盗猖獗,形势极其混乱。姬岳便赶往东境,开辟出了一座蜚声南北的大阳天玄阵,就连那妖兽头子,一只踏入八境已有百年的大妖都被此阵直接绞杀。一战之后,姬岳名声大噪,先后为几家宗门建阵共有十余座,结下了很多的善缘香火情。

    但真正让姬岳收获到这么多赞扬的,还是百年前的一桩旧事。当时还是身处紫来中部如日中天的天剑宗,有一位高权重的长老,在八百岁寿辰当天喜得玄孙,笑声不停,对这孙子更是极为爱惜。听闻姬岳钻研阵法多年,就亲自登门蓟城姬岳府邸,许诺了分量极大的好处,要他为自家孙儿建一座灵阵。可当时姬岳正为大燕京城修建护城大阵,至少还要五年的时间。那位长老好说歹说,但性子倔强的姬岳执意不肯,只说自己现在是为国做事,不得有丝毫延误。但等护城大阵建成后,可以免费替他孙儿修建一座灵阵。那长老性格乖张,恼羞成怒,竟是在京城之中直接动手。姬岳当年不过七境修为,怎么可能是半只脚都已踏入不朽境的天剑宗长老的对手,而且这等山巅人随便一击对于凡人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姬岳为了不连累百姓,硬生生扛着那长老的术法将近半个时辰,一下都没躲。

    等到皇室听闻风声来人之际,姬岳已经重伤濒死。若非大燕全体太医倾力救治,更是花费巨款买下丹神所炼制的一枚丹药,或许天底下就没姬岳这号人物了。

    此事一出,万般不理的柳剑都从虚境降下,当场将那长老废掉,亲自登门致歉,任姬岳处置,并承诺赔下巨款。重伤在床的姬岳没有收下,只是说了一句,“能见到剑术通天且如此知理的宗主大人,就已经比这些钱财珍贵多了。”

    于是柳剑回宗之后,便与大燕皇帝交涉,举宗迁往大燕,大燕皇帝对这天大的好事怎能不允?事情谈妥之后,近千

    名天剑宗人齐力搬运,速度之快令人昨舌。

    就这样,被誉为鸿蒙天下剑门第一的天剑宗,花费数年,耗资巨款,落在了大燕王朝北境万暨山上。

    姬岳与柳剑之间的情谊,也成了一桩美谈。

    逍遥王向几人点了点头,算是还礼。几人都知道,现在不是讲究那些繁文缛节的时候,简单行一礼便也算了。

    面容英俊,体态饱满的三皇子有些焦急,快声问道:“皇叔祖,父皇现在情况如何了?”

    姬岳叹了口气,开口道:“今早又犯了气喘,连药都喝不进去。吴老也是刚到便来了养心殿,已经进去查看了半个时辰,还是看看他老人家怎么说吧。”

    三皇子身后的贵妇人满脸愁容,险些落泪,颤声说道:“陛下如此雄才大略,为国为民操劳这么久,怎就如此命苦?王爷,您人脉广,吴老医术通神,一定能治好陛下,对不对?”

    姬岳心里也没底,但也只能轻声安慰道:“吴老是九悬宗的丹师大长老,咱们大燕医术丹术最高的人,就相信他吧。”

    此时,一名宫女打开养心殿大门,对几人款款说道:“王爷,殿下,吴老说可以进去了。”

    几人闻言赶紧走入殿中,两位仆人留在殿门外等候。

    养心殿内饰算不上多么奢侈,就只是寻常富贵人家的样子,只是殿内充斥着浓重的药苦味。当今皇帝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还算有了些红润。

    年事已高,满头白发的吴老,对走入殿内的几人沉声说道:“老夫已为陛下疏通了气血,煎了剂药服下,如今算是没什么大碍了。”

    三皇子伸出双臂,两袖如垂柳,深深作揖行礼,感激说道:“姬云谢过吴老。吴老于我大燕有莫大恩情,如若不弃,事后定有重礼送上。”

    吴老将三皇子扶起,摇了摇头,“现在道谢为时太早,还是看接下来病情如何吧。”

    三皇子身后的云英少女,走到吴老身前,眼中还有些泪花,轻声轻语的说道:“吴老,我能与父皇说些话吗?我怕父皇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人太孤单了。”

    吴老轻轻点了点头,“说些话没什么大碍,就是小心些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惊扰到陛下。”

    三人对着老者行了一礼,朝床边走去。

    吴老拉了拉姬岳,走向一处偏僻地方。

    姬岳缓缓开口,沉声问道:“还有多长时间?”

    吴老神情凝重,果断开口“除非丹神亲临,不然老夫最多也只能保陛下一年的光景。”

    姬岳双手背于身后,喃喃自语:“一年,太短了些。就没别的法子?”

    吴老摇了摇头,“陛下的病不是寻常的凡间杂症,应该是打小便落下的病根。再加上陛下这十几年天天都只睡不到三个时辰,又染肺疾,病上加病,早已是朽木之身,神仙难救。”

    姬岳叹了口气。

    吴老拍了怕这位丝毫不显老态的逍遥王,轻声说道:“老夫一生医人无数,生老病死早就习惯了。但亲自送走一位皇帝,却也没有几次。你且宽宽心,老夫会尽力让陛下多活些日子。”

    姬岳看着三皇子一家站在床边寒虚问暖,神色如常,淡淡开口:“他们那些腌事,我不在的时候鞭长莫及。现在我回来了,要还是这般恬不知耻,就也怪不得我亲自清理门户。”

    吴老对这

    些事不想上心也不敢上心,摇了摇头,“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办,老夫就是个丹师,只会炼丹救人,你们皇家的家事老夫不想掺和也掺和不起,以后这些话别在老夫面前说。”

    在床边侍候的宫女走到姬岳面前,欠身说道:“王爷,陛下叫您过去。”

    吴老捋了捋胡须,对姬岳说道:“老夫本就是匆忙而来,既然陛下无事就先去歇息了。这些时日老夫也好对药方研究研究。”

    姬岳欠身行礼,见吴老走出大殿,便随着宫女一起走到大燕皇帝床前。

    皇帝的精神还算不错,见姬岳走来,便对床前的几人说道:“没什么事了,都先退下吧。朕还有些事要与王爷商讨。”

    三皇子和那少女闻言起身跪安,妇人欠身行礼,随后三人便恭身退下。

    皇帝轻声咳了两下,虚弱说道:“回来了?”

    姬岳坐在床边,紧了紧皇帝身上的被子,轻声回道:“嗯,刚回来。”

    “还走吗?”

    “等你病好了就走。”

    皇帝突然笑了出来,轻笑问道:“皇叔,朕还有多少日子?”

    姬岳犹豫了下,还是没有隐瞒,“一年。”

    皇帝闻言神情不变,轻声说道:“还有一年啊,不算短喽。”

    姬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皇帝怔怔地看着从香炉中飘出的烟雾,突然说道:“皇叔,你是不是都知道。”

    姬岳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拿了杯茶,一口饮下。

    皇帝继续自顾自的问道:“父皇一直想把皇位传给你,你知道吗?”

    姬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了颤,随后淡淡答道:“知道。”

    “朕一直都嫉妒你你知道吗?”

    “知道。”

    “百年前,是朕做了手脚,那些皇家供奉才会那么晚去,你知道吗?”

    “知道。”

    皇帝突然停住,愣了半天才继续开口:“这么些年了,你恨不恨朕。”

    “以前恨过,现在不恨。”

    皇帝伸出手,拉住坐在床边的姬岳,有些颤抖,但还是极为淡然的问道:“朕做了这几十年的皇帝,在你眼里,算不算称职?”

    姬岳轻声回道:“你做的很好,比我要好。”

    皇帝突然松开了手,长出一口气,“朕当了几十年的皇帝,早就当够了。若不是大燕还离不开朕,朕也想像你一样去当一个逍遥王爷,云游人间,快意潇洒。”

    皇帝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朕的那些个儿子做的事,朕听说了些。不用手下留情,该怎样就怎样.....”他蓦然有些沉默,过了良久才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威严说道:“就算是杀了,也不用担心朕这头会找你的麻烦。”

    姬岳站直了身体,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苍老的侄子,心有不忍,开口说道:“我心中有数,你就安心养病,不用管这些窝心事。”

    皇帝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缓缓开口:“皇叔,朕这辈子,对得住整个大燕,却对不起你。”

    姬岳慢步走到大殿门外,像是没有听到,脚步不曾停留,只是漫无边际的走着。

第二十一章 人生是把刀

    叶凡终究还是被逮了个正着,让汉子狠狠敲了几个板栗。幸亏没让小姑娘看见,不然对魏成更没什么好脸色了。

    在此期间,李清风和李金从江边的树林子里拾了一些干木柴,生起了火,用来暖暖身子。

    李明月脱下棉鞋,揉了揉脚,李金见状心疼说道:“要不还是爹背你走吧,爹累不着。”

    小姑娘使劲摇了摇头,坚持不让,“书上说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要是有点疼就要爹来帮忙,那爹不在的时候谁来帮我啊?”

    李金对小姑娘这般懂事的言论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走上前去轻轻给她揉揉脚。

    叶凡这时揉着脑袋跟在魏成身后朝几人走来,汉子边走边眯着眼看了看太阳,提醒道:“现在是未时末,再歇息一会到申时初就抓紧时间赶路吧。到天黑还没过江又是一件麻烦事。”

    李金起身望着横符江上游,说道:“往上面再走十几里路,应该就到乔老二渡口了。我与他算是相识,插个队提前走应该没问题。”

    就在此时,叶凡蓦然睁大眼睛,发现对面的江面上,竟有一块金黄色‘陆地’浮在水面,显露的越来越大,都快要占据了整个江面的四分之一。

    叶凡瞪大眼睛,惊叹道:“妖...妖怪?”

    魏成眼皮都没抬一下。

    李金从胸口掏出一串紫金色铃铛,疯狂响动,面露沉重地说道:“这是我花十枚雪灵币从百宝阁买下的寻妖铃,如果在百丈之内有妖兽精怪靠近,便会自响警告。清风,你护住明月。魏成兄弟,叶凡,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不要与这妖兽正面冲突。”

    叶凡背起竹箱,准备抓紧离开河岸。

    魏成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神情凝重,气质突变,眼神锋利如刀,好似一头领地受到侵犯的雄狮。

    少年被吓了一跳。

    汉子抬手,紧握刀把,没有回头,只是缓缓说道:“李金,叶凡,我要处理点事情,你们先走,我一会就到。”

    叶凡觉得这样的魏成有些陌生,心里知道应该是遇上麻烦了,却没有开口询问,只是轻声提醒道:“小心些,实在不行就赶紧跑。”

    魏成扯出一个笑脸,安慰少年:“不用担心,就是遇上了一个老朋友,我去叙叙旧,马上就能追上你们。”

    女孩蜷缩在李清风怀里,看着江面的异物,强装镇定,只是略微颤抖的嘴唇却暴露了小姑娘内心的想法。

    叶凡不敢多做停留,拍了拍魏成的肩膀,便与李家三人向横符江上游走去。

    汉子久久没有动作,直到叶凡一行人走出二三里的样子,魏成才伸出手臂,拔出铁刀。冲天的刀意化作一个圆圈,将此地与周围彻底隔绝。

    魏成抬起头,呸了口口水,冲着天空不屑说道:“王八蛋。是不是不服?不服下来干一架。”

    话音刚落,汉子头顶,凭空出现一只光芒璀璨的白色巨手,臂缠流云,指有紫雷。如佛陀镇妖,圣人压邪,迅猛按在魏成脑袋上,企图以天

    罚之威迫使魏成跪下。

    魏成握紧铁刀,挥手斩下,白色巨手被刀意渐渐逼退。云海之上,有一慵懒却尽显威严的声音响起:“魏成,天道无私,万物有情。你生出恻隐之心护着那头妖物,本座可以理解。但需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现在将她交出来,为时不晚。本座向你承诺,你魏成不会因为以往之事有半点麻烦。”

    一道道雷电伴随着仙人话语迅速滚走于云海,言出法随,尽显无疑。

    魏成嗤笑道:“几百年前的那场大劫难,让紫来州得以享受千年气运,王朝英才辈出,灵气充盈。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什么手段?只不过既然是圣殿定下的规矩,紫来州那几个蠢蛋也没有异议,我魏成自然也不会多嘴。但是一州万亿生灵,全都担在她一人身上,你们这些在庙堂里吃冷猪肉的个个都是没心的孬种?!”

    那只巨手手指微握,左右轻扇,拨开厚重的云海。一尊洁白飘渺的巨**相就此显露真身,肃然危坐,直视满脸怒容的魏成。

    仙人法相微微摇头,带起一阵狂风,随后淡淡说道:“冥顽不灵。”

    魏成不知何时伸出左手,紧握着一颗充盈着金光的珠子,细细看去,好似有一条蛟龙盘踞于此,闭眼沉睡。

    突然,汉子好像遭受到四面八方而来的无形攻势,衣衫尽破,刀气疯长。周身还有着不断溅射出的紫色电弧,魏成双臂张开,怒声大喝:“如果圣殿要让她万劫不复,都尽管来,无非是我魏成替她挡了这次劫难。”

    仙人沉默不语。只是在云海中的宏大窟窿里,依稀亮出一粒白点,继而露出全貌,原来是一柄足有半人高的飞剑。

    第一柄刚刚出现,第二柄又蓦然现身,第三柄第四柄依次降临,共有七十二把飞剑排于空中,组成八卦阵图之相。

    飞剑剑意冰冷刺骨,比之江水更胜,魏成横握铁刀,伸出左手,冲着法相比了根中指。

    仙人法相盘膝而坐,抬起眼皮,睁开巨大的白色眼眸,从右手抽出食指,轻轻往下一摆。

    七十二柄飞剑如得令之骑,飞速下坠,快如闪电。剑尾拉扯出一道连绵不断的云痕,好似流苏。

    汉子带着那柄看相不算佳品的铁刀,高高跃起,竟是直接迎了上去。

    铁刀不断与飞剑碰撞,响起阵阵音爆声。因为不可思议的速度,刀光在挥斩的途中便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蒙蒙的白色光华。

    只是铁刀再快,又怎能快过七十二柄飞剑。魏成逐渐变得伤痕累累,全身上下都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血痕,握着金色珠子的左臂更是显露白骨。

    汉子对此神色不变。突然,那七十二柄飞剑快速的往云海处退去,只是剑身光芒更胜,显然是在准备新一轮的冲杀。

    真是给脸不要脸。

    魏成泰然自若,轻轻开口说出四字:“神人开天。”

    汉子手中的铁刀突然光芒大盛,刀意冲入云海,将整个厚重的云雾尽数刮散。

    随后魏成信步前行,弯膝一跃,直奔法相而去。

    首当其冲的第一柄飞剑被刀气几乎就要凝为实质的魏成挥手斩碎,化作雪白的灰烬,在魏成背后形成了一片白茫茫的烟海。

    那雪白的巨**相微微皱眉,似是没有想到汉子的突然暴起。

    魏成对于面前的七十余把飞剑没有在意,只是盯着左手紧握的金黄色珠子。

    “你替我受了这好些苦,我替你挡这一次,又算得了什么?”

    仙人法相知道飞剑对于魏成意义不大,无奈挥手,其余飞剑便尽数返回云海,消失不见。

    “小打小闹也差不多了,魏成,你便接本座这一拳。”

    一只环绕着紫金色雷电的白色巨拳从天穹落向直冲而来的铁刀。

    若是从远处看去,就好像一名巨人在云巅拍打蚊子。

    小如芥子的魏成,一往无前,长于天顶的巨拳,浩瀚如大日。

    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铁刀与巨拳竟是平分秋色,谁都没有向后退却半步。

    面前的法相却是凭空生长出一条条闪电细链,狠狠砸在魏成左手之上。

    汉子扯了扯嘴角,艰难说道:“你大爷的,真是个不要脸的王八蛋。”

    法相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魏成,莫要继续抵抗,错上加错。你若是愿意,我便保你进圣殿内阁,受万民香火。”

    魏成微微转头,凝视着有些炭黑的左手手臂,上面已经布满了紫金色雷浆,竟是在雷狱里才能练出的玄雷,好大的手笔。

    汉子轻呵一口气,沉声说道:“刀陨...”

    仙人满是震怒,“魏成,你敢?!”

    一声怒喊,竟是将江水都喝退了百丈。

    原本散发着白色刀气的铁刀,光芒瞬间消失不见。只是在刀身依附着一层黑色胶质,巨拳却在这把黑色铁刀的重击下一点一点往后退去。

    汉子原本乌黑的头发,刹那间便白了一层。

    仙人法相伸出另一只手,五指紧握,又是一拳轰出。烟尘四起,云雾翻滚,风雪罩天,根本看不到魏成的身影。

    烟雾内气流相撞,更显混乱。

    良久,烟尘散去,阳光普照。

    魏成单膝跪坐于地,将伤痕累累的铁刀插入地底,仰望天空。原本占据着整座天空的法相满是碎片,银白色的光辉好像又让横符江多出了一轮太阳。

    密密麻麻的飞剑钉在魏成背上,好似被受以极刑的犯人。汉子咳出一口鲜血,大口喘着粗气,神人开天式最大的缺点就在后背,此式若是孤军奋战终究不免腹背受敌,只不过魏成从出刀的那刻起,就没做活着的准备。

    一道叹息从天空中传出,“值得吗?”

    魏成摇摇欲坠,两鬓霜白,口有鲜血含糊不清的轻轻说道:“于我而言,救一人,便是救整个世界。”

    此时一阵东风刮起,吹过了紫来州无数好儿郎的脸颊。

第二十二章 大江有精怪

    离石头镇不远处的一处荒野,分散站着十余人,皆是满脸横肉,身着麻衣的精壮汉子。个个面露沉重,神情严肃。

    一名脸上有一刀疤的汉子双手抱拳,对着人群最前方的林虎沉声说道:“报堂主,两名副堂主和十个兄弟全都找到了,只是...只是没有一具全尸。”

    林虎骤然握紧了拳头,额上青筋爆裂。

    站在林虎旁边的刘鹰脸色阴沉不定,开口问道:“都是怎么死的?”

    刀疤汉子有些恐惧,颤声答道:“全都是被一刀斩死,脑袋搬家死掉的。我仔细看了看,脖子上的断口连个肉渣都看不到,而且兄弟们的伤口排列在一起竟是能衔接起来,就好像....”他似是不太敢相信,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就好像兄弟们是被人一刀全抹了脖子,只是这不太可能吧...”

    林虎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着心中的情绪。

    刘鹰虽说早就出言提醒过,但也知道现在绝对不是后悔的时候,向前踏出一步,出声问道:“堂主,现在该怎么办。”

    林虎微眯双眼,死死压住心里的怒意,缓缓对刘鹰开口说道:“将兄弟们都好生安葬,有家眷的送去些钱财,没家眷的都记下名字,送到我那。”

    刘鹰点了点头。

    林虎转过身,声音有些颤抖,“刘军师,你知不知道带头的两人,是谁?”

    刘鹰闻言满脸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声骤然怒喝:“说!”

    刘鹰逼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董赋,是迈入四境已有五年的修士,精通刀法,力大无穷,是个近战的好手。张斌,虽说踏入四境时间不过半年,却已炼化一道颇为不俗的火五行物,攻伐力道极大,更是紫林堂除了堂主外战力最强之人。两人皆为整个紫林堂立下过莫大的功劳。”

    林虎神色更加阴沉,只是很快就变成了满面颓然,“能让这二人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被一刀斩死,刘军师,你说一个六境的修士能不能做到?”

    没等刘鹰答话,林虎便自顾自的回答出来:“便是六境巅峰也绝不可能,出手之人最低也是一名七境修士,甚至是七境巅峰。”

    林虎突然讥笑道:“对上这么一号人物,我紫林堂便是连做炮灰的资格都没有。你说,上面到底知不知道这人的跟脚?”

    刘鹰心中悚然,轻轻垂下头,有气无力的答道:“堂主,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向上面通报一声。此人绝对不是我们能招惹得了的,接下来如何做,还是看那几位爷怎么想的吧。”

    林虎的脸色闪过一抹黯然。

    自己从十六岁起便入了伙,拼命在最前面,吃肉在最后面,混了十几年才堪堪有些起色。自己一手创建的紫林堂也在此处霸占了二十年了,看起来威风凛凛,好不快活,但对于那些上位者来说,跟随便使唤,用没劲了就挥手打死的狗又有什么区别?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是你m的狗屁。

    林虎默默向前走着,“刘军师,你将此处情形汇总一下,报给上面。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刘鹰静静地看着往前方走去的林虎,满身垂暮之气,心生同情,叹了口气。

    横符江下游的战场,被魏成用刀意整个锁住,那仙人对此也并未理睬。以至于叶凡等人走了许久都一直都没有听到战斗的声响。

    少年回身望去,面露忧色。

    李清风拍了拍叶凡的肩膀,出声安慰:“叶凡兄弟,不用担心。魏兄的性子不像是有仇家的人,就算有估计也是之前被他祸害过的女子,前来讨要公道,怕被人瞧见才决定避开我们,兴许一会回来的时候我们都要多个嫂子呢。”

    叶凡这才露出了些许笑意,不再一直苦着脸。

    李金说道:“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能到乔老二渡口了。我们可以在那歇息片刻,正好等等....”

    李金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叶凡转头望向李金看着的方向,毛骨悚然。

    横符江岸边,露出了一颗硕大似水牛的金黄头颅,从石堆上缓缓抬起,最后整个身躯都从江中游出,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一对妖艳的银色眸子,一条不断吐出又收回的猩红舌头,就有半人大小。

    这条大的不能再大的金色巨蟒,整个身躯缓缓挪到岸边的石堆上,身躯镶满了大鳞,阳关照耀上去,熠熠生辉。

    只不过这巨蟒看起来没什么恶意,只是在距离众人不远处盘踞不动,眼神似孩童,好奇地打量着叶凡一行人,好像很少见到这群奇怪的生物。

    李明月紧紧地抓着叶凡的手臂,不停颤抖。李清风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是本能地一点一点往后退去。李金掌心抵住刀柄,做好了战斗准备,却知道自己对上这巨蟒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叶凡轻轻握住小姑娘的手,已经极其冰凉,随后轻轻对几人说道:“不要惊慌,慢慢地往身后退,动作不要太大。如果看到它有什么敌意就赶紧跑,不要有丝毫犹豫。”

    李氏父子思量片刻,都轻声“嗯”了一下。

    少年低下头,对着小姑娘灿烂一笑:“小明月,一会就跟着我,慢慢地往后退。别害怕,大哥哥一直在呢。”

    李明月紧紧地握住叶凡的手,勇敢的点了点头。

    一行人面对巨蟒,缓缓往身后退去。

    那金黄色巨蟒见众人有了动作,便缓缓直起腰身抬起头颅,腹部露出一对小爪,竟是一条即将走江化蛟的四爪蟒。

    叶凡紧盯着前方,突然看见那巨蟒腹部要比周围颜色淡些的鳞片,不可置信,满脸惊喜。

    “小蛇,是你吗?!”

    那巨蟒听到喊声歪了下头,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后又仔细看了看少年,突然想起,身躯用力,直奔叶凡而来。

    李家三人毛骨悚然,李明月更是吓得小脸都白了几分。只是那巨蟒在爬向叶凡的途中体型不断缩小,直至不过一丈左右,窜到少年面前吐着舌信子闻了闻,确定之后,便亲昵的用头直蹭少年的胸口。

    叶凡轻吸几口气,平复下激动地心情,伸出手摸了摸小蛇的脑袋。李清风惊魂未定,但心境还是可以,微微颤抖地率先开口询问:“叶凡兄弟,这...这是..?”

    少年开口笑道:“嗯....它算是..我的朋友吧...”

    李清风有些震惊,叶凡为何会与一头巨蟒成为朋友?

    小姑

    娘看着小蛇对叶凡亲昵的样子,竟然不怎么害怕了。看了会觉得这小蛇真是可爱,还怯生生的开口问道:“大哥哥,我..我能..我能摸摸他吗?”

    叶凡有些讶异,思量片刻,还是对小蛇问道:“小蛇,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这个小姑娘叫李明月,很喜欢你,想让我帮着问一下,她可以摸摸你吗?”

    小蛇早已能听懂人语,闻言看了看李明月,身躯往旁边挪了挪,竟是直接将头颅低放在小姑娘的手掌处。

    李明月见状大胆的张开手轻轻摸了摸,觉得这小蛇的手感真好。小蛇见女孩收回手掌,微微站直,竟是眯着眼直接向小姑娘的脸颊蹭去,逗得李明月哈哈直乐。

    李金见小蛇突然向李明月窜去,不由得心里一紧,见此情景才轻出口气。

    李清风看着眼前的画面,知道有些事不能随便问,但真的压制不住心里的好奇,再加上跟叶凡有些交情,天人交战了一翻,还是直接开口问道:“叶凡兄弟,你是怎么...怎么和蛇兄成为朋友的?”

    叶凡看着有些拘谨的李清风,笑道:“据我所知小蛇应该是母的,你这蛇兄的称呼,可不太巧妙。”

    随后又紧接着说道:“在我的家乡雁鸣镇的时候,她受了些伤,在我怀里沉睡过几天,算是相识。”

    李金到底还是混过这好些年的人,心神逐渐平稳,说道:“既然是虚惊一场,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叶凡,不知你这朋友是要跟我们一起上路,还是如何?”

    李金说到后面的时候,语气有些怪异。

    少年没有听出,只是俯身对小蛇问道:“小蛇,我们还要抓紧时间赶路,要到前面的渡口过江。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跟我们一起同行一段路也可以,你怎样想的?”

    小蛇闻言微微思量,随后舌尖轻动,叶凡脑海中便出现了小蛇的话语,“我之前本来是要上岸晒晒太阳的,只不过前面有两个好厉害好厉害的人在打架,我怕受到波及,就赶紧往横符江上面游去了。没想到能碰到你,我正好无事,就陪你走一段路吧。而且你身上有一股很好闻很好闻的味道,每次吸两口就停不下来了,我可从来没在别的人身上闻到过。”

    叶凡听闻此言,面露焦急,慌忙问道:“打架的那两个人是什么样子,情况如何了?”

    小蛇又是一道话语传来,“一人是个拿刀的男人,另外那个是一座好大好大好大的巨像,我最大的时候也就跟他胳膊一样粗。他俩打的可激烈了,我可没敢多待,后面怎么样了我也不太清楚。”

    少年闻言面露急色,转身对着几人说道:“不行,我必须要回去看看,清风兄,李叔叔,你们先带着明月和小蛇去渡口。我去找找魏成,无论找不找得到,戌时前都会回去,你们抓紧先走。”

    李清风也是满脸担忧,却没开口劝阻,只是提醒道:“小心些,找到人就赶紧回来。”

    叶凡拍了拍李清风的肩膀,对几人摆了摆手,便纵身往横符江下游跑去。

    魏成,等着我。

    你一定不要出事。

第二十三章 德必有邻

    叶凡顺着原路疯狂奔跑,一刻不曾停歇。

    日头从天空的正中间缓缓往西移,把少年的影子拉的修长。

    叶凡看着趴在江边,两鬓满是白丝,背后插满飞剑,身下染红了一大片雪地而显得有些妖艳恐怖的魏成,眼圈突然红了。

    少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知道魏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知道这个平常满脸猥琐的汉子,是个好人。

    所以叶凡不明白,一个好人究竟犯了什么错,招惹到了什么样的人,要遭受这样大的苦难。

    叶凡不想去想,他现在只怕对面的汉子永远起不来,永远也不能敲他的板栗了。

    少年腿有些软,踉跄着走到魏成身边,瘫坐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凡握紧了拳头,颤抖着声音轻轻叫道:“魏成,起来了。你只要起来我怎样都行,我陪你喝酒,陪你去看漂亮姑娘,听你吹牛,再也不顶你不气你了,只要你起来...我什么都愿意。 ”

    少年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变成了低不可闻的蚊虫之音。他双臂环膝,深深的埋下头,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好人要有这样的下场。

    叶凡低下头看着满脸是血的魏成,轻轻抽泣。

    突然,汉子的嘴唇突然动了动,好像在说什么话。

    叶凡赶紧起身,摸了摸眼泪,趴在地上贴近魏成,细细聆听。

    “丹...丹...丹药”

    对,丹药。

    少年突然想起那夜魏成给自己吃的那半颗丹药,赶紧伸出手,递放进汉子的胸口处,不一会就摸到了一块丝绸布料,轻轻把它扯了出来。

    叶凡拆开沾满鲜血的丝巾,拿出半颗丹药,小心翼翼的放入魏成嘴中。

    只是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了的魏成,进到嘴里的丹药不一会便滚了出来。

    少年捡起那半颗丹药,眉头微皱,思考着办法。

    突然叶凡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羞涩,有些犹豫。只是看到旁边魏成的凄惨模样,深吸口气,咬了咬牙,将丹药含进嘴中。

    初吻没了就没了,跟人命比算个屁。

    叶凡轻含住半颗丹药,侧脸趴在地下,对着魏成。一狠心,撅起嘴贴了上去。

    少年满脸通红,舌头使劲一顶,将那半颗丹药送了进去,紧接着连忙撑地起身,心中五味杂陈。

    喂汉子吃下了半颗丹药后,半天都没有动静,就在叶凡以为是不是丹药没什么作用的时候,魏成轻轻咳了一下。

    叶凡满脸欣喜,赶紧低下头轻轻叫道:“魏成,能说话了吗?”

    汉子吐出一口血水,极为虚弱的说道:“你大爷的,老子还是第一次跟男人亲嘴,亏大发了。”

    叶凡见汉子还能说话,应该性命无忧,心神一卸直接瘫倒在地上,带着哭腔一边抽泣一边说道:“你知不知道都快要吓死我了,我好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魏成费力的扯了扯嘴角,“臭小子,留着点力气等会再哭,现在先帮我把身上的剑拔下来,一直插身上是真他娘的难受。”

    少年用衣袖擦了擦鼻涕,看着魏成背后的飞剑,不知道如何下手,低头轻声询问道:“怎么拔啊?”

    汉子没好气地虚弱回道:“咋这么笨,拔剑都不会。拔萝卜怎么拔,你

    就怎么拔。”

    叶凡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握住最边上的一柄飞剑,双手小臂用力,向上一提。

    飞剑带起一道血柱,魏成却连吭都没吭一声,只是沉声问道:“还有几把?”

    叶凡默默数了数,回道:“还有十一把。”

    汉子脸色难看,轻喊了一句:“这他娘的王八蛋,真会下黑手。”

    少年蹲下身子替魏成擦了擦眼角的血迹,轻声说道:“要是吃不住痛就先缓缓。”

    魏成轻摇下头,坚定说道:“连这点痛都挺不住算个屁的男人?!我魏成吃过的痛比你吃的饭都多,你就放心...我靠,臭小子不打声招呼就直接拔?”

    叶凡拎着一柄飞剑,脸色无辜,“不是你自己说你挺得住的嘛?”

    魏成欲哭无泪,无奈说道:“得得得,这次就算了,下次拔的时候你先....臭小子你故意的是不是?”

    少年手拎长剑,露出人畜无害的表情,“不好意思啊,你说话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下次,下次一定提前给你打声招呼。”

    汉子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死在这比较好。

    大燕王朝三皇子的府邸,坐落在一处并不显得繁华的街道上,是他在宫外的几处房产之一。

    姬云端坐在大堂正中的座位上,端起一杯茶水,轻轻吹气。

    坐在三皇子左手侧的老者,面露凝重,沉声开口说道:“殿下,下面有信传来,说那小子身边有一位七境左右的高手在保护,已经死了好几个兄弟。问咱们该怎么办。”

    面容英俊,身着玄黑色华丽长袍的三皇子,眼皮都没抬,看着茶杯里起起伏伏的茶叶,淡淡开口:“是不是皇后或者老大那面得了消息,要来碍我的事?”

    老者轻摇了下头,“应该不会,知道这件事的人本就不多,而且都是受过训练的,消息很难传出去。”

    姬云神情不变,“除非,是你...?”

    老者脸色巨变,如遭雷击。

    三皇子轻笑两下,起身拍了拍老者的肩膀:“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

    老者僵硬的抱了下拳,示意无事。

    姬云拍了拍衣服上并没有的灰尘,双手负于身后,气定神闲地说道:“你应该知道,别说是一个七境,就算是一个九境在护着那小子,东西我也必须拿到手。”

    三皇子回头斜眼看了看老者,“知不知道该怎么做?”

    老者紧忙起身,弯腰行礼,语气坚决,“属下明白,一定不让殿下失望。”

    “去吧。”

    老者闻言再次抱拳,快步向院外走去。

    三皇子抖了抖衣袖,慢步走到大堂门口,似喃喃似低语,缓缓说道:“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你说,这天上的云,是有用还是无用?”

    老者听于耳中,冷汗直冒,不敢停留,提速紧忙离开,向外界走去。

    姬云没有在意,只是一直抬头望天,唇带笑意。

    大哥,等我把那东西拿到手,看看你还怎么跟我争。

    叶凡拿出之前在石头镇买好的药粉,轻轻涂抹在满是伤口的魏成背上。

    飞剑刺入不深,却也伤到了

    脊骨,估计要修养好长时间。汉子的后背血肉横飞,触目惊心,少年一边涂抹一边默默心疼。

    也许是丹药起了效果,魏成背后的伤口正在缓缓愈合,也逐渐有了些气力。叶凡便在对面树林处找了一个干净地方,找好干草,铺上衣物,生出一堆火,将魏成从岸边搀扶过来。

    两两无言。

    汉子轻吭一声,打破了沉默,看似随口说道:“那个,今天的事,都别往出说啊。”

    叶凡涨红了脸,手下动作加快,没有答话。

    魏成自顾自的继续说着:“虽说是你占了便宜,但也不能啥都往外抖搂。万一让那些个宗门仙子王朝公主知道我跟一个男人亲过了嘴,个个不都要哭死?到时候谣言一传,说我有那龙阳之好,我可真就百口莫辩了。而且你那些话我可都记下了啊,不许赖账,我喝酒看姑娘你小子可都要陪着...”

    少年用力拍了一下汉子后背的伤口,疼的魏成一个激灵。

    “我靠,疼死我了!臭小子你要干啥?”

    叶凡满脸气愤,坐在一边,“再满口花花我就把剑再给你插上去,信不?”

    汉子可是审时度势的行家里手,闻言立马闭口,不发一言。

    少年看着堆在旁边的十余把长剑,开口问道:“这些剑要怎么处理?”

    魏成慢悠悠的说道:“这些玩意品阶还算可以,只是不知道那血脉认主的手段还好不好使。若是与主人联系没断,也是个麻烦。不过这半天了都没个动静,应该没什么事。你不是有块玉牌是收纳物吗?先搁里头,以后卖了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不过记着,开价低于五百枚紫云币 的别搭理,都是些想捡便宜的奸商。”

    叶凡有些诧异,“五百枚紫云币也太多了吧。你这么缺钱,不自己留着?”

    汉子懒洋洋的回道:“算是送你小子的礼物,就算不卖,留着这些长剑,日后遇敌,也足够你捉对厮杀了。”

    少年咬了下嘴唇,没有推脱,也没有收下。

    魏成说道:“咋不收进去呢?”

    叶凡将最后一处伤口抹好,把衣服披在魏成背上,擦了擦手,“全是血,一会儿洗干净了再收进去。”

    魏成点了点头,没说话。

    少年从地上站起,拎着十二柄长剑,慢步向江边走去。

    汉子低声轻语:“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叶凡停下脚步,回头灿烂一笑,“还真有一个,之前没好意思问。你的脸皮和这横符江比,哪个更厚些?”

    魏成捡起一块石子,扔向叶凡,被少年机灵躲过。

    汉子看着嘿嘿直乐,往远处走着的叶凡,目生暖意。

    跟个善良的聪明人打交道做朋友,真是舒坦。

    那些个就知道装大瓣蒜的所谓‘仙人’,想想都没劲。

    魏成看着两鬓随风飘摇的白丝,心有叹息,“此等风流倜傥的男人却白了头发,让姑娘们见到,不个个哭死。都赖那个圣殿里的王八蛋,害得老子这么惨。”

    不过汉子转念一想,那人法相尽碎,魂魄缺失,下场比起自己还要凄惨数倍。不由得神清气爽,心里痛快多了。

    果然,不怕人惨,就怕人人都不惨。

第二十四章 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赵一钱站在赵永昌房门外,有些担忧。

    自家儿子的性格他这个当爹的是再清楚不过,大大咧咧万事不上心,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最是没心没肺。

    可这也不知道怎么了,回到家就一直拉着脸,问什么也不说,饭都不吃,就知道闷在房间里不出来。

    赵一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个爹当得真是失败。

    平日里对赵永昌缺少管教也就算了,毕竟儿子淘是淘了点,却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只是这么些年了,自己好像从来也没跟儿子好好谈过话,孩子遇到什么事都只跟他娘说,自己还要从老婆嘴里才知道儿子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赵一钱觉得自己是该主动些,好好跟儿子说说话。

    老实汉子伸出手,轻轻扣了几下门。见屋内没有动静,门也没关,赵一钱便将门推开,走进屋中。

    赵永昌侧躺在炕上,知道父亲进了屋,却没说话。

    赵一钱回身关上门,走到炕边坐下,见儿子一直没动静,不知道怎么开口。

    父子俩就这么干杵着,过去良久,木讷的赵一钱才慢慢憋出一句话:“永昌,饿不饿?想吃啥告诉爹,爹给你买去。”

    赵永昌听到爹说的话,眼圈突然红了,背着身带着些哭腔说道:“爹,我不想离开你们。”

    汉子慌了神,不知道儿子为什么会这样说,有些语无伦次,安慰道:“傻孩子,爹娘怎么可能会离开你?爹还要教你做生意,咱们爷俩一起把铺子开到城里,让你跟你娘都过上好日子。到时候娶个城里媳妇,生个大胖小子,爹还要给你看孩子呢。”

    赵永昌起身坐在炕上,俯身趴在赵一钱怀里。老实汉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出言安慰,只能伸出手轻轻拍着赵永昌的后背。

    少年轻轻地对父亲问道:“爹,如果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求学生活,你会答应吗?”

    赵一钱挠了挠头,憨厚说道:“你啥时候还喜欢上学习了?”

    “....突然就喜欢了,很奇怪吗?”

    老实汉子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正色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要出去闯荡爹不拦你,以后多回来看看就行。你娘那头你不用担心,爹给你摆平。”

    赵一钱虽说在镇上是出了名的憨厚老实,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儿子的这些话代表着什么他心里都知道。

    孩子总归是大了,该出去自己走走了。

    赵永昌从父亲身上起来,抽了抽鼻子,“可是,我要去的地方真的好远。”

    老实汉子拍了拍赵永昌的肩膀,安慰道:“远些好,出去看看别的地方,见一见别处的人,都是阅历财富。是要去玉唐国,还是卢泊国?要我说还是去大燕好,听张大娘的儿子说,大燕不愧是王朝,地方可大了。姑娘多长得还俊,人又好又热情,是个不错的去处。”

    少年抬起了头,轻轻说道:“爹,我要去的地方是北华扬州。”

    赵一钱闻言被吓了一跳,紧忙劝阻:“这么远?是要去干什么啊,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要是受欺负了连家都回不来,爹都没路子找你。不行不行,这也太远了些,爹放心不下。”

    赵永昌默默思考了一会,说道:“爹,你让我慢慢考虑考虑。等后天我把事情处理好了,就什么都告诉你。”

    赵一钱闻言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少年的背,轻声说道:“儿子,你长大了,有些事你自己心里有数,爹也就不多管。要是有什么拿不准的地方就跟爹唠

    唠,爹看着帮你出出主意。”

    赵永昌点了点头,只是看起来还是忧心忡忡。赵一钱便默默起身,走出屋去,让儿子自己静静。

    赵一钱刚出门口,便看到直奔屋里走的妇人,伸手拦住,“别进去了,我跟儿子谈了会,先让他自己想想。”

    那妇人面露担忧,开口询问:“永昌他没事吧。可别有事一直憋在心里也没个人说,再憋出个毛病,到时候我不是要心疼死。”

    老实汉子点了点头,安慰道:“没什么事,就是心情不好。你晚上多做两个儿子喜欢吃的菜,也就没事了。”

    妇人这才略微宽心,回身走向厨房。

    赵一钱整了整衣服,准备去铺子看看。

    魏成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对叶凡说道:“臭小子,我现在走一步歇三步的,咱俩怎么赶路啊还。实在不行你背着我走?”

    少年蹲在汉子旁边默默思量,似是在考虑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魏成叹了口气,“我要是那些耍剑的就好了,直接驮着咱俩一会就能飞个几百里,哪还能是落到这样的窘境。罢了罢了,你先走吧,我底子还在。也就淋点雪,吹点风,来个妖物就吓吓他,吓不走就装死,没什么大事,你就抓紧赶路吧,不用管我。”

    竟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

    叶凡闻言没好气地说道:“再说屁话就给你扔江里去,让你好好洗洗澡。”

    汉子撇了撇嘴,知道目的已达成。

    少年环视了一圈周围,解下衣物,将魏成扶起,半蹲着把汉子送到了背上。又将解下的衣服当做绳子绑在两人身上,觉得还算结实,站起身来,快步往横符江上游走去。

    魏成悠闲的在少年背上哼着小曲,时快时慢。

    到了颠簸的路段,汉子就哼的快些,到了平坦的路段,就便哼的慢些。

    那浑身破烂的长刀魏成还留着,挂在腰间,随着身体的摆动不停地撞击着叶凡的侧腰,发出“扑,扑”的轻响。江水哗哗的流着,与少年沉重的脚步声奏起了一首奇异的乐曲。

    叶凡一边稳当的走一边默默的听,觉得这小曲应该挺有意境,就是汉子哼的跑调了。

    魏成好像是哼够了曲,便趴在少年耳边轻声说道:“叶凡,给我讲讲你之前的故事呗。”

    叶凡默默回道:“我的生活都是些家长里短,没什么可说的。”

    汉子摇了摇头,开口否定:“每个人都应该有点故事。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听听我说。”

    魏成不等叶凡答话,就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我的身份说出来倒不怎么好听,其实我是一个小国的户部侍郎的私生子。就跟那话本小说里写的一样,私生子的身份很容易遭到什么大姨娘,七姑姥的迫害。我那老爹也算有点良心,怕我出事,就把我送到了一个离京城极其遥远的小镇里,出发的那天我好像刚过完十八岁生辰。你说到小镇了吧,那些人还不消停,就非要弄死我。幸好遇上了一个身手不凡的刀客,把我救了下来。我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学怎么使刀。”

    “过了好些年,我随他一路游历走到了紫来州,那时正值妖龙乱世,荼毒人间。教我学刀的刀客,便义无反顾的投入到了屠龙大军的队伍里。我那时境界低,去了反而是累赘,就一直默默修行,苦练刀法。想着什么时候刀法有成,就随他一起屠龙。”

    魏成移了移脑袋,轻咳两声继续说道:“都说时间是把杀猪刀,要我说

    更是把杀人刀。龙屠了,整个紫来州的九境十境也跟着死了大半。那刀客临死的时候,把一颗蛋托付给了我。他告诉我说这是那妖龙遗留下来的后代,要是让人看见了,绝对活不了。可是它终究没做错什么,那妖龙造下的孽不该牵扯到它身上。刀客都已经打听好了,只要我把这蛋送到南岛蓬莱,那里的龙族自会接纳它。”

    “那时候年轻,好交朋友,没什么防备心,几杯酒下肚就什么事都抖搂出来了。消息泄露之后,没办法,本来就是无根浮萍,没啥背景,只能带着那枚蛋四下逃命。劫难倒是有那么两次,幸亏福大命大,也算有惊无险。”

    虽然魏成说的云淡风轻,但是其中凶险有多么致命,叶凡不敢去想。

    汉子继续说道:“但是人生到底不是话本小说里的故事,不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圆满无缺的。有一次我踪迹没有隐藏好,被一个八境巅峰的阵师找上了门。我当时才刚刚破入六境,哪能打得过那老王八蛋,么得法子,一边跑一边想办法。”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只能想办法跑。那时候正好有一座大山,没多想就蹿进去了,东躲西藏了好一阵子。那老王八蛋怎么也抓不到我,急眼了。直接在整座大山上造了个阵法,逼我出来。那我能出来嘛,死也不出来。硬生生扛了五天。后来才知道,那高山上藏着一丝最为精纯的神龙骨血,被龙蛋偷偷吸收掉,以至于提前孵化了。”

    “龙族乃万鳞之长,天赋异禀,再加上小家伙的老妈是一头十一境的绝世妖龙,所以出生便有了五境修为。小龙拿着那节神龙骨一下子就把阵法破掉,驮着我一溜烟跑了,气的那老王八蛋吹胡子瞪眼睛,就是追不上。”

    魏成突然没了声音,叶凡有些疑惑,好奇地出声问道:“后来呢?”

    汉子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说这么多歇会不行啊。”

    魏成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中间又遇到了好些事,就不多阐述了。总之我俩就这么跌跌撞撞逃了好些年,紫来州的几个大佬将情况报给了圣殿,圣殿又派人下来,一路捉拿。我就只好逃啊逃,逃了好长时间。浪迹天涯的日子久了,都快忘了睡一个安稳觉是什么滋味。直到我遇见了一位先生。”

    叶凡想了想,不太敢肯定,“文先生?”

    “嗯。”汉子沉声应道,“先生那时候在琼丹国当一个酒楼的算账先生。我正在那酒楼喝着酒,圣殿十好几人‘夸嚓’一下子就全来了。给我吓了一跳,没办法,打呗。打着打着打不过了,又不愿意让一群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不想跑,就一直死撑着。马上就要撑不住的时候,先生把给我救下来了。就这么在酒楼里呆了半年。”

    “先生一直没问我为什么会跟那群人起冲突,就该干啥干啥,没事陪我唠唠嗑,教我下下棋,给我背背书。我当时觉得那些东西太无用,哪有手中的刀好使?后来才知道,刀法越高,用刀人便要愈加变矮。”

    魏成脸上显露出缅怀的神色,“当时先生跟我说了一句话,我一直都记着。”

    “我辈修士,最怕无师无对手。有师父,知分寸。有对手,便知高低。”

    魏成突然轻轻叫了下:“叶凡。”

    少年轻声回道:“嗯?”

    “要先善待自己,才能继而去善待人间。”

第二十五章 圣殿

    鸿蒙天下五洲之首的中州,地大物博,能人辈出,宗门林立,疆域面积差不多是三个西青梧州的大小,领土何其辽阔,高手何其漫漫。

    五州三十四国六大王朝中最为强大的王朝,大秦,便坐落于此。

    在大秦京城咸阳的最中心处,屹立着一座巍巍大岳,高耸入云,竟是座城中山。

    此山名为通天岳,山势磅礴,气势惊人,似拔地冲天而起。

    山巅有秦皇崖刻“唯我独尊”,有武皇拳凿“浩浩其天”,有玄皇手书碑文“九天揽月”,有文皇墨宝“周而不比”。

    仅是各朝各代前来祭祖敬天的帝王,就有六百一十四位。所留祭文石刻从山顶一直延伸到半山腰,景象好不壮观。

    大寒时节,飞鸟过天。

    飞雪疾驰而过,却在飞驰至山顶的瞬间便化为积水,渐成薄薄的雾气。

    大祭祀不喜寒冬,所以山巅圣殿便常年呈春夏之景。

    山间云雾飘绕,风里带着足够的湿意,山道平缓,若是踏足其间,应该颇为惬意。

    圣殿大祭祀端坐于通天岳最高处,伸出左手,凝视手心。

    掌内纹路,斑驳杂乱。

    突然间一条崭新纹路,在缓缓延伸,蓦然裂开了一道口子,在其中呈现出了万般光景。

    神人观掌,如看山河。

    叶凡的一生在大祭祀眼前快速闪过。有市井巷弄的鸡毛蒜皮,有无心之举的善意之行,有吵吵闹闹的悲欢离合,有凡间极重的烟火气,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活着有人死去。

    比如一个还没大人腿高的屁大孩子,躲在包子摊后面直流口水,却没开口向爹娘要钱。

    比如孩子父母还在世时,带着小叶凡出门看闹市,满目喜气。

    比如少年为了生计,深夜上山采药,却因为光线不够失足从坡顶滚下,摔得浑身是伤,却倔强的继续往山上爬。

    再比如孩子趴在父母的坟前,嚎啕大哭,惊天动地。

    点点滴滴,丝毫不漏。

    大祭祀神情不变,只是心里有些失望。

    这就是先生看中的弟子?

    直至大祭祀看到尚且年幼的叶凡,跪在妈祖娘娘像前,诚心祈求,才微微有些意动。

    那时的叶凡用力的磕着头,每磕三个头便说一句话,总共磕了九下。

    “妈祖娘娘,一愿您保佑镇子里的叔叔婶婶弟弟妹妹们身体健康。二愿您保佑爹娘平平安安,没有忧愁。第三个心愿,就是想娘娘少些劳累,多照顾自己身体。”

    大祭祀不动声色,轻轻合上手掌,吐出一句话:“程统领,我应该提醒过你。”

    一位身材高大,浑身挂满白色战甲的中年男子凭空出现,单膝跪下,声音铿锵有力:“国师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事情没有办好是属下自己犯渎职之罪,不及他人,还望国师大人莫要责罚。”

    大祭祀没有说话,只是伸手隔空轻抬,将男子扶起。

    随后眼神出现一抹恍惚,有些由衷佩服那位用刀的汉子。

    在魏成离开中州之前,他们有过最后一场闲聊。

    “都已经三百多年了,你就没后悔过?”

    你这从没谈过恋爱的老处男懂个屁,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怎么可能后悔过?”

    “既然是你自己选的路,我不拦你,但你要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要来就尽管来,我魏成但凡皱一下眉头,你就随我姓!”

    “你就当真如此看好自己?”

    “我可是先生关系贼好的朋友,不信自己也要信先生啊。”

    “你跟先生是平辈,我又是先生的大弟子,所以你言下之意是?”

    “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乖,叫声师叔来听听。”

    大祭祀微微叹了口气。

    可惜不是同道之人。

    大祭祀声音醇厚,开口轻声吩咐道:“这件事你没有罪过,你要保的那几人我也懒得搭理。你法相尽碎,导致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近没你的事,就去抓紧回去修养,缺什么丹药就向殿内索要,此事你不用再管。”

    男人面露犹豫,开口询问:“国师大人,那要派谁...”

    大祭祀打断了他的话,面有不喜:“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言多必失,勿谓言之不预。”

    男人闻言紧忙低头行礼,随后驾风远去。

    魏成在那批同辈的修士中,起步很晚。二十多岁的时候才堪堪踏入三境,快三十岁的时候才第一次当上用刀人。所以谁都没有想到鸿蒙天下会出现这么一号人物,能力压无数修者,在紫来州风生水起。不知道有多少天赋异禀的修行天才被魏成一刀斩落,大肆嘲讽,从此道心崩碎,大道断绝。

    以至于紫来州所有年纪轻轻的刀修,在出门前都要被家中长辈叮嘱,要是遇到了一个笑容猥琐腰挂铁刀的中年汉子,立马就跑,离得远远地。

    大祭祀无论是修为还是地位,都是整座鸿蒙天下最为顶端的人之一。却很久都没有高兴地情绪了。

    他只喜欢与先生远游四方,看着眼前人遗世独立,登高作赋,让人只觉高山仰止,心向往之。

    喜欢凝望着二师弟有神的双眼,大声陈述着圣贤道理,环环相扣。在那臭屁少年不耐烦认输之际再补上一句,“我觉得小师弟你不是诚心认输,这怎么能行呢”。

    最后再加上一个,跟那汉子同桌喝酒。

    只是现在自己不能再陪先生远游,小师弟也长大了,自己不能随便欺负他了。那个喝多了就开始吹牛打屁说脏话的魏成也差点被自己手下的人打死。

    大祭祀觉得人间挺无趣。

    有些话,不是现在身处高位的他能说的,他也懒得说。

    修士违规,大能悖理,都会由圣殿按照规矩惩罚。

    但是如果圣殿之人也做出坏了规矩的事,下场只会更为凄惨。

    前一任大祭祀的后果还历历在目。

    大祭祀又伸出左手,看着掌心处不断变化的叶凡,哪怕早就已经见惯了沧海桑田,仍是心有好奇。

    这少年何德何能能让这二人同时看中?

    大祭祀随意合上手掌,画面便轻散成烟,随后起身站立于山巅,衣袖微摆,望望身下白云变幻,喃喃自语:“叶凡,我等着你给我一个惊喜。”

    叶凡从横符江下游一路背着魏成走到了十余里外的渡口,怕汉子伤口崩开,所以便一口气都没歇。幸亏这几日身体内有了灵气,加上龙游月的配合,力量耐力都增长了不少,不然估计少年要累个半死才能把一百来斤重的魏成背到目的地。

    李清风看到叶凡回来的身影,长出一口气。只是见到少年身后的汉子的惨淡模样,心下又是一紧,赶紧上前帮忙将人送了下来。

    小姑娘不明所以,看到叶凡平安回来后便蹦蹦跳跳丝毫没有防备的走了上去,刚准备开口对大哥哥表达自己的担心,随后就不小心看到了魏成从衣角漏出的巨大伤口。吓得小姑娘涌到嘴边的话都吞了下去,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

    就连魏成都以为李明月肯定会大叫着跑开的时候,小女孩却轻轻走上前去,眼睛通红,流出几滴泪水,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心疼说道:“那...那么大的伤口,一定...一定很疼吧...”

    汉子那里见过小姑娘对他这幅模样,忙不迭地开口安慰:“没事没事,都是小意思,这点伤对我这个猛男来说算个屁啊,让我休息几天就能跟没事人一样了。小明月不哭啊,哭了就不好看了。”

    小姑娘越听越伤心,眼泪掉的更多了,止都止不住。

    魏成手足无措,觉得女孩再哭下去还不如让那法相直接再给他一拳。

    李明月突然之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使劲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大步走到汉子旁边,轻轻踮起脚,吧唧在魏成脸上亲了一口。

    “我..我之前摔倒了,觉..觉得疼,娘就亲...亲我一下...我就不那么疼了...”

    魏成目瞪口呆,满脸不可置信,随后神情突变,嘿嘿傻乐:“小明月说的真对,亲完了当真就不咋疼了。再亲几下估计伤口都能直接长好喽。”

    叶凡轻踢了汉子一脚,“没个正行,现在还是先考虑考虑何时过江的事吧。”

    随后蹲下身子,擦了擦小姑娘脸上的泪水,温声安慰道:“小明月,魏成的伤很快就能好了,不用担心。我们先去那边洗洗脸,别被风给吹花了。”

    李清风也说道:“正好,我也去渡船那跟船老大商量商量过江的事。”

    三人便一起往渡口走去。

    汉子对一直隐于身后的李金,看似随意的开口说道:“李金兄弟,你有这么个好闺女好儿子,一定很幸福吧。”

    李金不知魏成为何会有此问,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魏成双目微闭,靠在围墙上,继续随意说道:“既然这么幸福,那可一定要把它紧紧攥在手里,千万不能让它跑了啊。”

    李金身体僵硬,脸色怪异,忐忑不安道:“魏成兄弟说的对。”

    前边,少年拉着小姑娘的手,倒退走着,面朝汉子,大声笑道:“魏成,小明月说只要你能好起来,她就跟你是好朋友了!”

    魏成闻言,顿时神采飞扬,轻咳一声,甩了甩长发,故作深沉,“没办法,谁让我这么帅这么有魅力呢。”

第二十六章 过江

    渡口的船老大,是一个身材矮小,却显得极为精壮的光头汉子,正对岸边的几个伙计交代事情。

    李清风走上前去抱拳行礼,开口笑道:“乔叔,好久不见啊,不知近日可好?”

    乔老二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回身一看,也是呵呵笑道:“哎哟,这不清风吗?都长这么大了?长得是俊,可比你爹帅多了。那姑娘是不是都排着队想进你家给你当媳妇啊,哈哈哈。”

    李清风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乔叔就别打趣我了。我与父亲小妹还有两位朋友来此,是要前往崇陵关拜访亲人。路上遇到了些麻烦,有位朋友受了伤,想来问问乔叔,能不能安排下尽早过江。”

    乔老二放下手中的家伙仕,从腰间拿出酒壶灌了口酒,然后递给李清风,李清风笑着接下也喝了一大口。

    光头汉子擦了擦嘴,“这天马上就要黑了,在这过夜的确是件麻烦事。只是前面还有两波客人,都是花了大价钱要尽早过去,不太好办。”

    李清风闻言有些失望,思忖片刻,问道:“乔叔,把这两批人送过去要多长时间?”

    乔老二接过李清风递还回来的酒壶,又灌了口酒,想了想,说道:“那两拨看上去好像都是做生意的商人,个个都带着大物件,都要分两批送。兄弟们抓紧时间加快动作,也要一个多时辰。”

    李清风叹了口气,一个多时辰后天基本已经黑透了。等到那时再过江,与找死无异,还是先回去把情况跟几人交代下吧。

    李清风对着光头汉子抱了抱拳,“乔叔,我先回去问问其他人,您先忙。”

    乔老二摆了摆手,便又投入到了干活当中。

    叶凡拿出方巾,放到江水里沾湿,细心地为李明月擦拭满是泪痕的脸蛋,随后带着女孩走回魏成身边。

    小姑娘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将方巾从叶凡手中拿下,不发一言。

    少年察觉到异样,有些不放心,开口问道:“小明月,怎么了?”

    女孩擦了擦鼻子,面露犹豫,缓缓说道:“大哥哥,我..我想让你教我,学习书本上的学问。”

    叶凡愣道:“可我学的都是些蒙学,没什么了不起的大学问。再说了,大哥哥今年也才十八岁,阅历学识都不够,怎能胡乱教人?”

    魏成嘀咕道:“臭小子能有个屁的学问,损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小姑娘猛然转头,攥起小拳头看似‘用力’的砸在魏成脑门上。

    汉子其

    实没怎么试到疼,但仍是大声鬼叫道:“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这大哥哥就这么金贵,说一句都不行?”

    叶凡没搭理他,只是缓缓蹲下,摸了摸李明月的小脑袋,轻声温和说道:“大哥哥教不了你,可是别人能教你啊。在我家乡如意巷的那位先生你没忘吧。他就是位学识学问很高很高的先生,要是小明月真想学学问的话,到时候可以让文先生教你。兴许小明月跟文先生学了那么多知识,做了那么大的学问,还能成为鸿蒙天下第一个进入圣殿教书的女夫子呢。”

    魏成鬼叫了半天,见没人搭理也就不自讨没趣。

    随后有些好奇的问道:“小明月,怎么突然间就要学学问了?”

    小姑娘轻轻开口缓缓说道:“因为我想,我要是知道了很多正确的道理,然后再把道理教别人,别人再把道理教下去,那么人人就都知道了道理。以后像魏成这样的好人就不会被欺负,不会被人打伤了...”

    汉子如坠云端,满脸震惊。

    叶凡沉默思考,站立不动。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都说童言无忌,当不得真。可若是意思对了,那么人人便都有道理。

    魏成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感慨说道:“以前年少轻狂的时候,觉得我每天练刀,认真修行,就是要跟人不讲道理。后来慢慢算是学有所成,认识了文先生,才越来越感觉到,出刀有理,便有如神助,快若惊雷。出刀无理,便如深陷泥潭,动也不能动。”

    叶凡将魏成所说话语记下,暗自思忖。

    少年好像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自己父亲去市场买菜,被人给打了,脸上身上全是淤青。那个被街坊邻居称作叶大力的强壮男人,就只是闷闷蹲在门框那边,听着娘亲在旁边哭着安慰。叶凡心疼爹,就偷偷把娘留给自己的肉包子给了男人。男人便眉开眼笑,道:“是我叶七的崽儿,知道心疼老子。”

    后来娘亲才知道,那些人下了死手,男人的肋骨都被打断了两根。

    那一刻,叶凡有些恍惚,记忆中的娘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性子,吃了亏受了苦好像也永远都不会生气。

    可是那天晚上,娘亲出门的时候,走的雷厉风行,气势惊人,好像从县里下来视察的官老爷。

    当时叶凡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见娘亲半夜出门放心不下,就走在后面默默跟着。

    中间发生了什么,叶凡没有看见。只是不出两日,当时在菜市场打人的几个汉子,全都来到叶凡家中赔礼道歉,姿态一个比一个低,话一

    个比一个讨喜。

    少年好像有些明白魏成的话了。

    这时,李清风从渡口走了回来,向几人交代了下情况。

    魏成满脸无所谓,“这有啥难办的,多给点钱不就啥都解决了。”

    叶凡问道:“你给?”

    “没钱。”

    少年瞅着满脸硬气的汉子,对他厚脸皮的本事又高看了一层。

    李金说道:“还是我去跟乔老二打声招呼吧,要是能打点打点就最好不过。”

    魏成目送着李金离开,压低嗓音对叶凡问道:“江对面是什么地方?”

    叶凡回道:“从地图上看,应该是断水山。”

    汉子似笑非笑,少年疑惑问道:“怎么了,有事?”

    魏成摇了摇头,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没事,就是问问。”

    叶凡望了望四周,却没有看见小蛇的身影,便向李清风问道:“清风兄,怎么没看到小蛇?”

    李清风说道:“我刚要对你说,它好像突然遇到了什么事情,离渡口还有一里的时候特别着急的游进了江里,也不知道为什么。”

    少年有些遗憾,“应该是有急事吧,可惜没能跟它道个别。”

    这时,一批衣着昂贵的行人从上游走了过来,身后还有人推着七八个黑色铁箱,应该就是要过江的生意人了。

    李清风有些担心:“不知道爹能不能商量下来。”

    叶凡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汉子神情不变,轻声说道:“叶凡,帮我把我的刀拿来一下。”

    之前在安置魏成的时候,就将他腰上的铁刀解下放置在了一旁。叶凡闻言走了过去,拿起那把伤痕累累的无鞘铁刀,递给了魏成。

    “这刀,是不是很珍贵。”

    魏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什么高阶的仙器,就是陪我走了这么长时间,舍不得罢了。”

    少年将铁刀放在汉子怀里,轻声说道:“以后找一个厉害的铁匠,应该能给修好。”

    魏成没有答话,这把刀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送给他的唯一的礼物,只是现在人早就不在了,刀也跟废品没什么两样。

    魏成却没有太大的悲伤。

    回忆太多过去不是什么好事,但也能让人受到警醒,知道眼前日子的可贵。

    魏成觉得现在活得挺好,如果能再喝几口神仙酒,就更好了。

    他是一个不容易满足也挺容易满足的人。

第二十七章 人应该为自己而活

    赵永昌如约来到了酒楼门外,酒楼生意平常,店小二靠在桌子上听邻桌的几个汉子喝酒吹牛,偶尔还插上两句。掌柜的估计在楼上对账,那小二跟赵永昌也是极为熟络,打了声招呼,便又自顾自的聊了起来。

    赵永昌默默地走向后院,站在水井处,等待那个老神仙的到来。

    赵永昌此刻的心情竟然莫名的平静,他看着一颗颗被风卷起的雪花,想起了很多。

    比如屋檐下的一个姑娘在大雨时鬓间珍珠般的雨滴。

    比如在厨房里正准备做菜的郑厨子扇着火炉里的火。

    比如面前早已结冰带着丝丝裂痕的井水。

    他总是喜欢这么乱想,没有缘由。

    木质的水桶已经很老旧,孤独的放在井边,嬉笑喝酒声淡淡的从屋内传出,石阶上被厚厚积雪掩盖住的嫩芽正用力往外探去,一切都显得那般安宁。

    他很喜欢安宁。

    道人没有让赵永昌多等,不出一会便从天空处落下,极具仙人气度。

    然后他问,“想好了?”

    赵永昌点了点头,“想好了。”

    “如何?”

    “对不起道长,我不想跟你走。”

    道人不敢相信,“什..什么?为什么不想走?是怕离家太远,还是有事耽搁...?”

    赵永昌又沉声重复了一次,“对不起道长,我不想跟你走。”

    “是我赵永昌纯粹的不想跟你走。因为我害怕....我就是个孬种。”

    道人突然明了,心有不忍,只是到最后也只化作了一道叹息。

    “罢了罢了,你我终究没有师徒缘分。不过你这个修行的好苗子就这样蒙尘,我实在是心有不甘。这东西就送与你,算是结下一段善缘。日后能走多远,还是看你自己吧。”

    道人从袖中掏出一件流光溢彩的精美珠子,随后抬手一挥,珠子便飞到赵永昌眉心处,隐没不见。

    道人缓缓开口:“此物蕴藏着我昆仑的修行路子和一道品阶不低的水行物。本想着是送与你的拜师礼,现在就当送与你的一桩机缘,不要推脱,做些没用的礼数。”

    赵永昌连忙开口,“道长这可使不得,本来我就挺不好意思了,你怎么还送我东西。不行不行,我不能收。”

    按照少年的性子,倒是一件稀罕事。

    道人摇头道:“留着吧,这些东西本就于我帮助不大。”

    道人沉思片刻,犹不死心,“孩子,若是以后心意转变,就到大燕圣殿,找一个叫郭航的人。那人见到了你,便会知晓缘由,自会将你带到昆仑去。”

    赵永昌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道人摸了摸赵永昌的脑袋,又是叹了口气,“一个人不应当只有今生今世。”

    随后没等赵永昌说话,便腾地而起,驾云飞去。

    “吾乃昆仑山第九十三代掌门,号灵宝天君。孩子,长路漫漫,谁知道以后你我之缘分究竟会不会断枝重续?还是要问清本心,莫要后悔。”

    紧接着便提速而去,消失在云海。

    赵永昌摸了摸眉心,一边摸一边往家中走,心情复杂。

    自己这个选择,错了吗?

    李金与乔老二商议了半天,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三艘渡船有一艘还余下点地方,那掌柜的答应下来,让五人挤挤,应该能坐下。

    叶凡等人倒是没什么,就是怕魏成的伤会受到影响。

    汉子摆了摆手,“都瞅我干啥,有地方就上去呗,真想在江边上住一宿啊,走走走,麻溜利索的。叶凡,你来扶我一下。”

    少年赶紧将魏成扶起,踉跄着一步一步往渡口走去。

    世间修士,都存有一个共识,身躯体魄,只要不拖后腿,够用就行。能修成金刚不坏之身,无垢之躯那是最好。但如果因此要付出太大的代价,钻了牛角尖,自是不愿。

    刀修亦是修士的一种,只不过照比寻常的修士,体魄较为强健而已,但总归也好不到哪去。所以对于这些皮肉伤,倒挂着掉不出来半两金的魏成,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让其自然愈合,慢慢修养。

    过江的那批人,打头的是位英姿飒爽的女子,看着不过三十多岁。黑丝如瀑,凤眼有神,身段凹凸有致,显得娴静端庄又气质非凡。

    魏成看直了眼。

    李金上前几步,抱拳说道:“李金谢过陈掌柜,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女子声音清脆如铃,竟是有些少女的青春感,不急不躁的回道:“李大哥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上船之后,还请多加小心。这位兄弟的伤不知重不重,就要李大哥自己多多注意,别颠破了伤口。”

    魏成闻言,轻咳一声,甩了甩头发,两鬓白发轻轻摆动,沧桑说道:“此等小伤,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重。只是不知道,心受了伤,要怎样才能治好?”

    叶凡伸手扶额,有意想要跟他撇清关系。只是自己担着汉子的右臂,怎么看也不像陌生人,便无奈地叹了口气。

    女子却嫣然一笑,“不知道我能不能治好这位兄弟的心伤呢?”

    魏成看着满脸笑容的美丽女子,心中把那仙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骂了了个遍。

    你娘的王八蛋,晚一天来不行?老子动都动不了怎么去跟这位姐姐互诉衷肠,天杀的老王八。

    女子转身离去,留下淡淡地香水味。

    小姑娘只觉得前面的姐姐真是又温柔又好看,让她十分羡慕。

    李明月破天荒的鼓起勇气,怯生生的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女子说道:“大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那女子回过头,冲着小姑娘莞尔一笑,“我

    觉得你长大了会比姐姐还好看。”

    女孩没有想到这位姓陈的女子走了这么远都能听见,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叶凡握住了女孩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温和笑道:“我也觉得小明月长大之后,一定是个漂亮的大美女。”

    到底是脸皮薄的小姑娘,李明月直接扑在叶凡腿上,羞得不敢露头。

    一行人坐在装满货物的渡船上,沿着横符江缓缓游动。这里的水势照比下游缓和了不少,但也不可小觑。安全起见,这样的速度倒也不算慢了。

    魏成半躺在叶凡怀里,看着对面的湍急的水流,感慨颇深,沉声说道:“大地啊,你有好多土,森林啊,你有好多树。横符江啊,你就不一样,有我这个光彩夺目的好汉美男子,其他便是无。”

    叶凡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李清风抱拳赞叹:“不愧是魏成才子,学富五车,出口成诗,在下佩服。”

    少年细细思考,魏成和李清风的脸皮到底哪个更厚些?

    随后心中有了答案。

    真是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渡船慢慢地向前前进着,却突然传来一股异样的震动,在不停颠簸的渡船上丝毫不起眼。

    叶凡却感觉不太对。

    少年的性子,便属于那观察细致,谨小慎微的人。那股震动明明是硬物撞击到了船底才会发出的声响。

    只是过去了好久,也没有什么动静发生。

    就在叶凡以为是自己有些杞人忧天的时候,前面的渡船传出了阵阵惊呼。

    几人闻声望去,皆是汗毛倒立,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一只通体玄黑,身粗数丈的巨蟒,成拱背之势,从江中窜出,体型看起来比小蛇竟是只大不小!

    之后只见那巨蟒迅猛俯冲,张开血盆大口,试图吞食掉渡舟上的十余人。

    只是不曾想到,有一横空出世的持剑老者,从渡舟上直接高高跃起,用黑色巨蟒头颅作为跳板,行至黑蛇颈间,一剑斩下,恰好斩在巨蟒鳞片最薄弱处。

    黑色巨蟒突受大力,头颅一歪,横移数丈,刚好从渡船旁擦肩而过,重重的摔在水里。

    老者又是飞跃起身,站在渡船船头,尽显高人风范。

    只是看着水花四溅的江面,老者神情没有放松丝毫。陈姓女子细细观看,发现持剑老者小臂轻颤,虎口崩裂,流出鲜血,心里极为担忧。

    叶凡盯着起伏不定的江水,着急问道:“该怎么办?”

    魏成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凉拌。”

第二十八章 遇险

    一行人劫后余生,却没有多大的欣喜。

    一是因为渡船正处于横符江中心,离岸太远,没有逃生的地方。二是那巨蟒虽然被击落至江底,却好像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不出一会就抬起上身,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直盯着三艘渡船,应该是有些忌惮船头的老者,并没有马上发动攻击。

    老者虽然受了些伤,但是气势不降反升,雄厚剑意昂扬直冲而起,两袖呼呼作响,颇显宗师风范。

    女子虽受了些惊吓,但却极其镇定,声音平稳的向老者问道:“钟叔叔,没事吧。”

    老者摇了摇头,直面数丈外的巨蟒,随后朗声开口道:“畜生,休要放肆!老夫是红叶国百宝阁分部供奉,奉朝廷旨意押送一批重要物资前往崇陵关。要是执意阻拦,惊动朝廷,纵你走江成功又能如何?红叶国万千将士定不饶你!若是不想被记录在案,成为榜上之妖,就赶紧离去,老夫便既往不咎。”

    黑色巨蟒早已开有灵智,识得人语。闻言有些犹豫,身躯一动不动。

    老者对摆渡人打了个手势,轻轻沉声说道:“快走。”

    那人回过神来,紧忙挥动船桨,三艘渡船便缓缓往对岸驶去。

    老者见渡船已经往前走了十余丈,巨蟒还是一动不动,并未阻拦,心底松了口气。

    其实那黑色巨蟒怎能不知这行人的目的身份,也不想过多招惹。只是之前横符江下游的那场惊世之战,它趴在江里深处,全都看在眼里。那拿刀的汉子竟是能将一位圣殿仙人法相一刀斩碎,差点都没把它直接吓死。

    只是后来回过神来,才渐渐想到,若是能吞了他,吸食其精血。莫说是化蛟,便是入云化龙,都不再是不可能的事了。这对于一头修行几百年的巨蟒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诱惑。

    所以它在水中观望了好久,终于确定这汉子重伤濒死,是最好的下手时机,却没想到就在它刚要张嘴将人吞下的时候,竟来了一位少年把人救了下来。它不知此人跟脚,便以为能与这等人物相识的人,境界怎能差了?

    直至刚才,它终于摸清了底细,那艘渡船上境界最高的不过是个五境的男人。

    巨蟒看着最后一艘渡船上,好似世间最美味的魏成,终于忍不住了。

    富贵险中求,到时候从横符江一路往上游,遁入永恒海,去往他州,到时候天地之间任我遨游,谁能抓得住自己?

    老者见到那黑色巨蟒对着第三艘渡船蠢蠢欲动,连忙开口问道:“最后一艘渡船上面载的是谁?”

    旁边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回道:“是一帮搭伙的陌生人和三箱东西。钟老,那畜生没对咱们出手就不要再去招惹它了吧。两船东西已经足够边境需求了,咱们还是抓紧赶路要紧...”

    女子闻言立刻瞪了那男子一眼,随后极为担忧不忍地说道:“可是,那船上还有个小姑娘和个有伤之人。若是咱们袖手旁观,他们极有可能全都活不了,钟叔,我实在不忍心就这么直接走了。”

    老者叹了口气,随后沉声说道:“那畜生早已经到了六境巅峰,一只脚都踏进了空冥的门槛,便是我也极难应付。不过既然小姐都开了口,老夫就尽力阻拦,毕竟人命关天。”

    女子满脸愁容,出声提醒道:“钟叔叔,一切小心。”

    老人点了点头,随后便纵身一跃,带着浑身剑意直冲身后巨蟒而去。

    魏成看着近在咫尺的黑色巨蟒,满脸铁青,骂娘道:“他娘的,老子是不是被谁下咒了,咋啥都能找到老子头上。”

    老者御风而至,一道剑气飞凌,将巨大无比的巨蟒阻拦下来,随后回身对几人喝到:“我来拦住它,你们快走。”

    巨蟒那双眼眸充满了冰冷意味的怒气,还有一种饕餮看着美食的炙热眼神,交替显现。

    没想到我都已经放你们走了,还来自己找死,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我不给情面。

    巨蟒猛然摆动身躯,数道江水便直冲老者而来,硬如钢铁。老者浑身灵气疯狂运转,凝聚至剑身,将水柱一剑劈开。

    老者辛苦压抑心底的怒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缓:“这几人与老夫同路,你竟下此狠手,到底是何居心?莫非是铁了心真要与朝廷为敌?”

    这条浑身玄黑鳞甲的巨蟒,闻言眼神更为狠厉,充满冷漠。抬起尾巴,重重甩入水中,一时间水流汹涌,狂风大作。御风而立的老者被直面而来的水流拍打的浑身火辣辣疼痛,心里火气也被激了出来。

    “好好好,就让老夫看看一头六境巅峰的蟒妖究竟有何本事,竟敢与朝廷作对!”

    叶凡一个扑身,将小姑娘抱入怀里,用后背抵住了冲击而来的水流,没有触碰到女孩丝毫。

    魏成失去了依靠的物体,骤然失力,一下摔在了船板上,又被迎面而来的江水淋了个透心凉。

    汉子很是委屈,“臭小子,咱俩这么好的兄弟说跑就跑,你心里就只有小明月是不是?”

    少年起身,见怀里的小姑娘没有受伤,松了口气。听到魏成极其幽怨的话语,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李金摸了摸脸上的水迹,起身拔起长刀,对几人说道:“我去协助那位前辈阻拦住巨蟒,你们快些走,一会我去岸边找你们。”

    李清风闻言吓了一跳,紧忙开口劝阻:“爹,你只是个武人,这种战斗你怎么插得上手?”

    李金走到船边,回身说道:“其实爹也是个五境修士,只是之前没有告诉你们罢了。虽说照比那位前辈差了许多,但协助其阻拦一二倒是不难。你们只是凡人,留下来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成为累赘,听爹的赶紧走。叶凡,你和清风照看好明月和魏成,我走了。”

    随后纵膝一跃,竟也是御风而起,只是看着不是很熟练,有些跌跌撞撞的。

    叶凡见状,也想起身协助,却被躺在船上的汉子一把拉了回来。

    魏成无奈说道:“你要干啥去?”

    叶凡有些焦急,“帮他们拦一拦啊。”

    汉子瞥了他一眼,更加无奈,“不是,你这二境去了有啥用?连飞都不会飞你怎么去啊?给人当拖油瓶?绊脚石?”

    少年闻言这才冷静下来,知道不能上头,现在还是送几人赶紧离开最为要紧。随后紧忙起身拿起一只船桨,用力的往前放岸边划去。

    李清风见状也跟着划起来,李明月力气不够,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黑色巨蟒快速挪动长如山

    脊的身躯,不断地砸击江面,生出水柱朝老者射去。一只大口散发出血腥的味道,时不时的便窜出来偷袭一下,老者疲于应对,心力憔悴。

    李金挥舞长刀,斩下一道水柱,飞往老者身边大声说道:“前辈,我来助你!”

    老者见那汉子也有五境修为,松了口气,有人能协助一二,自己便有施展的余地了。

    随后大声回道:“兄弟,我们只要拖住这畜生,让他们逃掉就足够了。灵气先不要使用太多,足够缠住这巨蟒便可以。”

    李金重重点了点头,又是斩下一道水柱,然后生出一股刀气,时不时的便砸在巨蟒身上。

    局势瞬间反转了过来,巨蟒反而成了疲于应对的那方。李金的刀气不重,但砸在身上也有阵阵痛感,惹得巨蟒心烦气乱。

    更让巨蟒恼火的是那隐于暗处的持剑老者。只要自己心神有丝丝松懈,便是一道剑气直奔自己后颈处防御最薄弱的地方,令人防不胜防。

    这等形式下,除非巨蟒愿意以命搏命,不然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见招拆招,一步一步走。

    前面的两艘渡船马上就要靠近岸边,女子总算松了口气。这等水生巨蟒离开水里走上陆地,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术法威力都会大打折扣,有钟叔叔在此,便出不了什么问题。

    叶凡所在的第三艘渡船离前面的两艘还有些距离,等到陈姓女子等人都上了岸,他们离岸边都还有近十丈的距离。

    巨蟒眼看着汉子就要上岸,到时候远离江水,自己就更没什么办法了。不由得心生戾气,怒火直冲,疯狂扭动身体,气势大增。

    老者见状紧忙转身,对李金大声喊道:“快跑,这畜生发疯了!”

    李金见到这幅场景,打了个激灵,有些六神无主,老者边往后撤边喊:“快跑!等死啊!”

    李金被喊声喊得回过神来,立即就展现出了五境修士的速度,迅速往身后撤退,离开此处。

    果不其然,就在李金刚刚撤出不到百丈,江水便冲天而起,形成一道道水雾。在水雾中隐隐有黑色闪光传来,更显诡异。

    老者与李金御风站在两侧,不敢懈怠,心神警惕感都提高到了最顶峰。

    水雾渐渐散去,露出巨蟒的全部身躯。

    只见原本通体玄黑的巨蟒,鳞片上的光芒更加深厚,就像是九幽冥府中才能拥有的颜色。

    细细观察,那巨蟒背后竟长出一对晶莹剔透,薄如蝉翼的翅膀,腹下利爪更为突出,成蛟龙之状。体型更是庞大了近三分之一,对着几人喘着粗气,吐出带有猩红色的气息。

    叶凡愣了愣,更加用力的划动双桨,只是渡船前进的还是那么缓慢,没有丝毫提速。

    李清风看到巨蟒的身形,吞了口口水,被震慑的无以言表。

    这还属于普通妖物的范畴吗?

    魏成伸出手,有些虚弱的拿出长刀,面无表情。

    随后摩挲了下粗糙的刀身,轻声笑了笑。

第二十九章 浩然气磨万古刀

    龙族在几十万年前,还只是寻常的普通妖兽。

    只是在那场旷古绝今的百族之战里,龙族毅然决然的选择跟随第一任天下共主秦皇征战,死伤无数,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战争持续了整整近百年,人族成为了最后的赢家。龙族也在秦皇统一天下,彻底奠定了人族主宰鸿蒙的格局中,一跃成为万鳞之长,百妖之王,占据蓬莱仙岛,成为天下妖兽心中的圣地。

    所以,能从妖蟒化为真龙,是每个蟒蛟最大的心愿。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绝不可能放弃。

    蟒要化蛟,必要走江十万里,历经大劫难。经受脱胎换骨,剥皮抽筋之痛,才有些许可能从妖兽转为神兽,带有丝丝龙血,成为叱咤风云的蛟龙之属。蛟龙要化为真龙,必要经过九十九道圣殿天雷的洗礼,将体内妖气尽数打碎,妖血化为龙血,才能化身真龙,俯瞰天下。这是每个修行中人基本都知道的常识。

    只是看着眼前的巨蟒,细细体会,它的气息中竟蕴含着一丝淡淡地龙气。

    老者不可置信,又是静静查看,这才发现那真是真的不能再真的龙气,万万做不得假。

    龙气虽说只有一丝,但也足够这巨蟒挤身七境了。

    老者心生绝望,六境七境,宛若云泥。若只是只六境巅峰的巨蟒,老者有自信能拖住它至少三刻钟,加上李金的协助,就是转守为攻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一头七境且带有龙气的蟒蛟,老者估计自己坚持不到十回合,就要重伤逃命。

    老者面对着这胜算几乎为零的对手,却没有选择逃走。

    因为这已经不只是叶凡一行人的事,看这巨蟒的架势,是准备一个不留,全都吃了。

    小姐就在身后,他便不能退一步。

    魏成在叶凡的搀扶下,渐渐起身,看着硕大到占据了江面快三分之一的巨蟒时,脸色更加难看。

    他娘的,真是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汉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思考片刻,转头对叶凡问道:“臭小子,龙游月练得怎么样了?”

    叶凡有些讶异,不知道魏成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形下问起这事,但还是沉声说道:“已经极为熟练。”

    依少年的性子,能说出‘极为’二字,那便真的是相当娴熟。

    “好。”魏成点了点头,将破损的长刀递给叶凡,“一会我让你运转的时候,你就专注心神,全力运转这道口诀。”

    叶凡接过铁刀,更加讶异,只是见汉子神情凝重,不像是开玩笑,便用力地点了点头。

    老者面色沉重,心有死志,转身对李金说道:“汉子,虽说老夫不知你的名讳,但你不顾自身危难拔刀相助,老夫心怀感激。只不过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五境修士能起作用的时候了,快些逃命,老夫来阻挡这头畜生。上岸之后,你就替老夫多多照顾陈掌柜,就当偿还老夫的恩情,快走,莫要回头。”

    老者没等李金说话,体内灵气便疯狂运转,将用作防御的灵气都尽数抽光,全力输送至手中的长剑上。

    长剑光芒大盛,看着威力无穷。

    对面的黑色巨蟒却眼露讥讽,似人冷笑。

    随后老者高高跃起,如赴死猛士,义无反顾。

    他轻声喝道:“鸿日。”

    那道剑光劈砍在巨蟒身上。

    这畜生竟是躲都没躲。

    老者突然受到一股大力反弹至身上,被震出一口鲜血,成一条弧线倒飞着落入江中。

    反观那巨蟒身上的鳞片,只不过出现了几道白痕。

    女子在岸边看到老者受伤,生死未卜,不由得痛心叫道:“钟叔叔!”

    李金回头看了看船上的众人,咬了咬牙,竟是提刀飞至巨蟒身前,大声喝道:“畜生,要想伤人,先过了我这关!”

    那黑色巨蟒看了看李金,眼中不屑之意更胜。随后尾巴从江中甩出,带起一道黑影,快速飞至李金身前。

    李金提刀去挡,长刀却在接触到巨蟒尾巴的瞬间便碎成铁片,然后重重地击打在李金身躯之上。

    李金吐出一口鲜血,身体飞出,竟是直接被一尾巴甩到了岸边,脑袋一歪,昏迷不醒。

    小姑娘见父亲的惨烈模样,不由得放声大哭:“爹!”

    李清风更是脸色苍白,面露惊恐。

    叶凡看着带有玩味笑意的巨蟒一步步向渡船游来,心中的恐惧感充斥至全身。

    那仙人老者和李叔叔不出一个照面就全部丧失战斗力,自己怎么抵抗?难不成这横符江就是我们几人的坟墓?

    魏成握住了叶凡颤抖的手,轻声说道:“别怕,来,站在我前面。”

    少年见汉子云淡风轻的样子,恐惧感稍退,但还是双腿直打摆子的走到魏成面前。

    魏成轻轻地将右手贴在少年背后,温声说道:“叶凡,把刀举起来。”

    少年闻言照做,只是握刀的手还是不停打颤。

    汉子安慰道:“来,吸气,呼气,再吸,再呼...”

    叶凡闻言照做,手中长刀越来越稳。

    在刀身彻底稳固的一瞬间,手举破烂铁刀的布衣少年只觉天翻地覆,经脉丹田的灵气迅猛增长,在叶凡体内横冲直撞。如果说原本少年体内的灵气不过针线粗细,那么现在便有梁柱大小。

    叶凡身体四周气流紊乱,吹拂得少年衣袖疯狂摆动,黑发飘摇,睁不开眼。

    汉子猛然开口大喝:“叶凡,运转口诀!”

    少年闻言立刻静下心来,全力运转龙游月。只见他体内的灵气柱极为浓稠,环绕着经脉快速循环,竟是险些形成液体之状。只是叶凡骤然发力,丹田吃紧,有些供给不上。

    就在此时,少年突然发现,自己体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紫气,充斥在丹田内,那些桀骜不驯的灵气立刻乖得像个小孩子,不再那么难以掌控,灵气的供给也迅速跟上,没有紧迫之感。

    魏成再次大喝:“小子,现在将体内灵气全部转移到你手中的刀上,快!”

    叶凡闻言立刻使出浑身解数,驱赶着灵气。这时只见丹田内的那道紫气蓦然上窜,直冲铁刀,体内无数灵气如见君王,皆俯首称臣,一路放行。随后骤然跟紧,全速朝叶凡手中之刀驶去。

    伤痕累累的铁刀在紫气进入的瞬间便如脱胎换骨一般,坑洼尽数消散,刀刃锋利至极。灵气注入时,重获新生的铁刀,便散发着带有神圣气息的紫色光芒,温柔而亲切。

    叶凡的心境,从来没有这么平和过。

    就在这时,仿佛心有灵犀,少年几乎和魏成同时沉声说道:“起!”

    铁刀随着手臂的挥舞重重斩下。

    一道紫色刀气顺着刀身轻柔飘出,显得不具半点威力。

    黑色巨蟒看着轻飘而来的紫色刀

    气,心中轻蔑之意更胜,竟站在原地丝毫不动,任由那刀气袭来。

    刀气速度缓慢,却显得极为稳重的飘到巨蟒面前。

    然后撞了上去。

    “碰!”

    一声巨响。

    风云激变,江水倒退,血雾四起。

    然后一道紫光从雾中穿梭而出,返还回少年体内。

    “碰!”

    又是一声巨响。

    只见少年不远处,那条气势凌人的黑色巨蟒,此时此刻失去了整颗头颅,露出模糊的血肉白骨,触目惊心,残忍至极。

    场内十余人,包括叶凡,无论是谁,皆张大了嘴巴,满脸震惊。

    巨蟒的整个身躯躺在横符江江面上,宛如水中黑山。

    “碰。”

    这是一声轻响。

    从身后传来。

    少年回头望去,原本在自己身后靠着端坐的魏成,倒在了船板上。

    叶凡刚要伸手去扶,突然脑袋一热,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少年幽幽转醒,觉得脑袋沉重无比,带有剧痛。

    揉了揉眉心,往下低头一看,身穿粉色棉袄的小姑娘正趴在自己腿上,沉沉睡着。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叶凡兄弟,你终于醒了。”

    少年看着不远处满脸欣喜的李清风,咧开嘴勉强笑了笑,问道:“清风兄弟,这是在哪?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李清风从腰间解下水壶,递给叶凡:“嗓子哑成这样,先喝口水润润。”

    少年感激一笑,接过水壶,大口大口喝着,觉得舒坦了不少。

    李清风坐在叶凡旁边,满脸崇拜:“叶凡兄弟,你可真是深藏不漏。那么大那么吓人的巨蟒,被你一刀就给斩死了,这也太强了吧。”

    叶凡赶紧出声解释:“不是不是,不是我斩死的。是魏成在我身后给了我灵气的支撑,我才能斩出那一刀,跟我没什么关系,都是魏成他的功劳。”

    李清风半信半疑,但随后就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对了,咱们现在是跟陈掌柜他们一起走。那巨蟒被你....被斩死之后,你跟魏兄都睡了快两天两夜了,爹还受了伤,陈掌柜便开口邀请咱们一路同行,也算有个照应。所以现在我们已经快走到断水山了,魏兄在那边,已经睡了好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少年顺着李清风的手指看去,发现魏成正躺在火堆旁,脸色安详的沉沉睡着。

    叶凡挪了挪身子,李明月感受到动作,幽幽转醒。睡眼朦胧的看到叶凡正笑着看着自己,惊喜笑道:“大哥哥,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明月了。”

    少年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温声问道:“怎么睡在这了,多不舒服?”

    女孩害怕叶凡受到冲击,便轻轻扑在叶凡怀里,怯生生说道:“明月怕大哥哥醒来看不到我会伤心难过,所以不想离开大哥哥身边。”

    此时,清脆如铃的声音从少年远处传出:“小兄弟,你醒了?!”

    叶凡挠了挠头,很是奇怪,心想怎么谁见了自己都要说这句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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