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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八百七十七章 示弱城门诱敌攻

    刘裕已经换了个位置,坐回到一处隐藏的哨塔之下,慕容兰仍然跟在他的身边,不过这会儿的他们,已经不再搭弓放箭了,从哨塔的了望口,城下的情况一目了然,潮水般的天师道众们,再次冲向了城墙的方向,因为护城沟已经早早地给填平,这回冲击的道徒们,扛着云梯,推着冲车,这些常规的攻城器材,倒是可以用上了,与第一阵那几千人几乎是用人命直接堆积出尸墙相比,进步了不少。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死个几千人,换来填个沟,狼哥哥,这样真的值得吗?”

    刘裕摇了摇头:“这些妖贼,毫无人性,第一波冲城的,本是吴地百姓,给掳掠后信了这些妖言,以为自己能刀枪不入,平时对阵州郡官军,靠了这股子血气之勇,还真的能一冲而下,攻击一些城小墙矮的小县城时,靠这样冲锋,加上城中有信徒内应开城门,也是无往不利,越是如此,越是相信自己真的刀枪不入,真到我们刚才的那波打击,让他们的信念动摇,甚至要让姚盛以其家人为要挟,才逼得他们返身攻城,但这已经证明,这股子妖贼的气势已衰,从兵法上来说,已经不可强攻了。”

    慕容兰咬了咬嘴唇:“这些妖贼视人命如草芥,几千百姓,就是用来填沟,后续的第二阵,只是踩着前面同伙的尸体,越过护城沟,能正式地攻击城墙,只是第二阵的这些人,恐怕对于什么长生人刀枪不入,心诚则灵的屁话再相信了,一支失去了士气的军队,还要强攻,图的是什么?”

    刘裕微微一笑:“图的是城门,我修筑句章城时,故意留下了城门这个弱点,用了一扇又薄又破的木门,又让两面的城墙伸前,形成瓮城保护城门,这个就是诱敌之策,如果是碰到名将,自然不会上当,但妖贼之中,名将不能说没有,却绝不是这个姚盛。”

    “他在孙泰时期就是总护法,算是老一辈的妖贼,自从孙恩三兄弟上位以来,这些老贼受到排挤,急于立功,你也说过,最近那三个家伙又立新功,击败了北府军三将,姚盛一定不希望他们三个率军前来攻打句章城,所以他一定要自己拿下。”

    “妖贼所恃,无非是人多加上不怕死,如果今天攻不下,那以后心生畏惧,又不再信任那些长生人刀枪不入的鬼话,更不可能成功,所以,姚盛不会退兵,他会投入所有部队,强攻句章,而突破口,就是城门!”

    慕容兰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那为何你不在城门加强防守呢,万一姚盛不顾一切,靠着人命堆积,硬冲甚至是火攻城门,不就会给突破了吗?城门一破,妖贼蜂涌入城,只怕很难再对付了吧。”

    刘裕笑道:“所以,姚盛的策略,就是用大量的兵马攻击城墙,逼我把主力也投入到城墙这段,如果在城墙上混战,自然也无法再用弓箭攻击瓮城内的妖贼,而他就会利用这个时候,率真正的主力精锐,直扑城门,无论是强冲还是火攻,瞬间就打破城门,然后就可以长驱直入了。”

    慕容兰点了点头:“所以,你让肉搏最凶悍的猛龙,小钟他们留在城门那里,就是防敌军的攻击城门?”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爱亲,帮我盯着这里,道规,打信号旗,所有的北府军战士,退下城墙,集中到城门之后,让沈庆之,沈林子,沈渊子他们,指挥各处的民兵壮丁,跟上墙的妖贼们搏斗。”

    刘道规一边打着信号旗,一边说道:“大哥,只靠民兵在城墙之上,能顶得住吗,万一城头失守,怎么办?”

    刘裕微微一笑:“你要相信这些吴地土豪的家丁部曲的战斗力,虽然是民兵,但比直接从黔首百姓中,毫无训练的教众,仍然是强了很多,加上守城的优势,三千民兵,足以挡住三万教徒。”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而且,不显示出城头混战,又如何能让姚盛上勾呢?”

    慕容兰微微一笑:“我会在这里帮你盯着城头的,道规留在这里打旗号,不过,姚盛真的会象你一样的亲自冲击吗?”

    刘裕的眼中杀机一现:“一定会的,他在妖贼之中,以勇悍闻名,也曾经亲手斩杀多名官军将领,攻击城门是这战的决胜手,他绝不会留给别人,必然是自己亲自上,但他不会大张旗鼓地摆开来攻击,一定是趁乱带着中军精锐,从人群中冲进来,爱亲,你的观察力无人可比,现在就盯紧妖贼中军的那些人,尤其是姚盛。”

    慕容兰点了点头,凤目中精光一闪:“就冲他那个大块头,想易容顶替都不可能,放心吧,我一直在留意他的动向呢,必要的时候,我也会从城头助你。”

    刘裕转身就向着城下走去:“道规,按你大嫂的命令打旗语。”

    站在城门前,听着外面的冲天杀气,刘裕神色轻松,目光从城下一张张年轻,稚嫩而兴奋,又带有些许忧虑的脸上扫过,孟龙符不停地舔着嘴唇,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刘裕微微一笑:“猛龙,今天想杀多少?”

    孟龙符哈哈一笑,挥了挥手中的大戟:“贼人进来多少,我杀多少,寄奴哥,你亲自下来,是信不过我猛龙吗?”

    刘钟摇了摇头:“寄奴哥,现在全靠民兵在城墙上顶,不太好吧,城门不是那么容易失守的,如果顶住城墙,还可以左右射击攻打城门的敌军,是不是更好点。”

    一个粗浑的声音没好气地响起:“寄奴哥,今天杀得可太不痛快了,第一阵的妖贼,没一个上城头的,我都没砍到人,这第二阵好歹可以上城了,你却把咱们撤下来,这究竟是准备做哪样?”

    刘裕微微一笑,看着说话的一个八尺多高,满脸横肉,二十六七岁的壮汉,说道:“檀韶,你就这么想杀人?”

第一千八百七十八章 杀神卸甲狂性发

    此人正是檀凭之的侄子檀韶,在军中向来以勇武过人,不遵号令而著称,即使是在战场上,也会给血腥的味道所刺激,忽视命令,放手大杀,是一个兼具勇猛和鲁莽,让人非常头疼的家伙。

    檀韶哈哈一笑,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胸甲:“当然!”

    刘裕摇了摇头:“那只怕你们的这身盔甲太碍事了,来,随我卸甲!”

    他一边说,一边解起盔甲之上的皮扣,肩上的两根牛皮带扣一松,前后两大片整块精铁板为本底的两当铠,就落到了地上,挂在精铁板上的密密麻麻的甲片叶子,一片哗啦啦地撞击声。

    王元德瞪大了眼睛:“寄奴哥,你这是,你这是做什么?盔甲,盔甲可是战场上防剑御刺,保我们战士性命的东西,为什么要脱呢?”

    他的兄弟王仲德在一边却是二话不说,直接就开始跟着脱起甲来:“大哥,别问了,寄奴哥说的肯定有道理,他是主将,他的话是军令,咱们不能质疑的。”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既然元德问了,那我就告诉大家吧,贼众看起来有十余万,可是真正能战斗的人,不过四五万,姚盛已经把所有战斗部队全部压上了,企图利用人数优势,一举冲垮我们的防线,城头的搏斗不可能攻下句章,他真正想要的,是直接攻打城门,冲进城内!”

    孟龙符跟着一边卸甲,一边说道:“可是这些跟我们现在卸甲有关系吗,如果要在这里跟妖贼决战,应该全副武装才是啊。”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看着在一边若有所思,甚至动作停了下来的檀道济,说道:“道济,你想到了什么,告诉猛龙。”

    檀道济勾了勾嘴角,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寄奴哥想的一样,随便就说几句了。”

    他的话音刚落,却是听到一阵箭矢攒射的声音,就集中在众人面前的城门门板上,一阵“叮叮咚咚”,象是有人在敲门。

    刘钟的脸色一变:“不好,妖贼在攻门,我们快点…………”

    刘裕摆了摆手,继续脱起甲胄,这下内层盔甲也给他卸下,露出了里面的单衣,而发达健硕的肌肉块子,随着他的动作,改变着轮廓的曲线,男儿的阳刚之美,尽显无疑。

    檀道济加快了说话的速度:“寄奴哥的意思,应该是想大家卸了甲,身形轻便,动作更快,妖贼只靠一股子狂热来撑着,论战技,论武器,远不及我们北府将士,现在在城门这里的几百锐士,都是我们北府军的兵,没有一个吴地民兵,就是要集中精锐,一举破贼,因为,攻击城门的,一定是妖贼的主力精锐,他们也是存了同样的心思,很可能那贼帅姚盛,就跟我们隔门而对!”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箭矢钉门的声音,这回即使是城头,也响起了一阵民兵们有点惊慌的呼叫声:“不好,贼军要火攻城门,快阻止他们啊!”

    檀凭之的声音在城头响起,透着镇定与平稳:“怕什么,寄奴哥已经在下面恭候他们了,弓箭手准备,准备打击敌军后援,不要浪费箭矢射他们下面的盾阵!”

    刘裕这会儿把衣服给脱光了,下身穿着单裤,而上身则完全裸露在外,发达的,如同钢板一样的肌肉,随着他说话的声音,起伏着,而胸口那浓密的毛发,如同雄狮脖子上的那一圈,更显男儿的粗犷与豪迈,几十个军校来回于已经基本卸甲完成的众军之间,把二十余桶油脂,放在他们面前,这些本是用来冬天防冻涂腊时所用,现在放在众人身前,大家都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往身上抹起这些油脂,让每个人身上那些各种凶神恶煞形状的纹身刺青,也显得格外地明显起来。

    刘裕一边往自己的身上抹着油,一边沉声道:“兄弟们,我们此战的目的,就是一战击灭这路贼军,记住,是击灭,不是打退。贼军现在横扫吴地,掳掠百姓,就算一时退去,很快会驱使更多百姓前来,就象刚才那第一阵的五千前军一样,他们本为良民,却给弄成了这样前来送死的尸体,杀之不是军功,而是大晋的损失,就算我们击败了妖贼,但整个吴地百姓死光,这就是我们要的结果吗?”

    众军士们群情激愤,齐声大吼:“杀贼保民,杀贼保民!”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贼人的首脑,就是姚盛这样的大帅,只要能一战将之击杀,则这一路贼军,不攻自破,只是妖贼头领狡猾,一见形势不妙,就会驱使手下送死,自己逃跑,这也是我们官军多次击败妖贼却无法消灭他们的原因,所以,这一仗,我们不求能杀多少妖贼,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贼帅姚盛!”

    “轰”地一声,一阵热浪,伴随着重击的声音,从城门那里传来,即使是隔着门板的缝隙,也可以感觉到热风扑面,浓烟和火光,透过门缝而入,城头军士们的惊呼声同步响起:“不好啦,城门着火啦!”

    而城外则响起了一阵更大的声浪,成千上万个嗓子在吼,甚至连几里之外,女人们尖叫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的嗓子在用一个声音嚎叫,或者是欢呼:“天师显灵,城门攻破!天师显灵,城门攻破!”

    姚盛的吼声,如同巨熊的咆哮,在门外十步以内的地方响起:“道友们,随我入城,活捉刘裕,分而食之,冲啊!”

    刘裕转过身,看着身后三四百已经跟他一样赤着上身,浑身抹油,手中利刃,闪闪发光的将士们,一如他们那眼中夺命的杀气一样,沉默之中,蕴藏着巨大的力量,仿佛爆发前的火山,他咧嘴一笑:“有人想吃了我,大家说,怎么办?!”

    四百多个嗓子,突然暴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吼声,因为巨大的共鸣作用,甚至盖过了城外那千万人的喧嚣之声:“杀贼,杀贼,杀贼!”

    刘裕转向了城门方向,拉下了头盔上的面当,狼头面具之后,双目如电:“瓶子,放城门,众儿郎,随我来,看看此战,哪位杀贼最多!”

第一千八百七十九章 烈焰袭敌虎狼突

    “轰”地一声巨响,燃烧着的城门,重重地倒下,不过,不是向着城内倒下,而是向着城外的方向而倒,原本聚焦在城门前,密密麻麻,挥舞着手中兵器的天师道战士们,不由得向后一退,毕竟,浓烟和火焰向着自己扑面而来,闪避这些对自己造成伤害的东西,是人的本能,超过了一切的宗教狂热。

    而透过烟雾,刘裕也看得真切分明,城门口围着起码三四千的重装战士,与那些身无片甲,只着布衣的炮灰们不同,这些是真正的精兵锐士,不仅肌肉发达,体格粗壮,手中的兵器,多是精铁打造,而且身上都穿着铁甲,即使是一般的晋军官兵,也没有如此精良的装备,甚至说,跟北府军战士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围在城门前的五六百名妖贼战士,更是身着重甲,全身裹得跟铁罐头一样,而甲片之上,还挂着各种黄色的符篆,有些已经被箭矢射中,扎在符篆之上,他们人人手持一面厚木板做成的大盾,上面已经钉满了箭矢,靠了这样的防备,才有顶着城头的弓弩射击,强攻城门的实力。

    而在这些铁甲战士的身后,一个身长近九尺的巨汉,手持一把开山巨斧,全身的铁甲之外,还裹着一层熊皮,格外地醒目,他的全身上下,盔甲几乎都是一件整体,连脖颈处与胸前的甲板,都被焊在了一起,头盔也是全封闭式的,只有两只眼洞后,一双血红的眼睛,凶神恶煞般地盯着城门,与刘裕隔了百余步的距离,四目相对,除了妖贼大帅姚盛,还能是谁?!

    刘裕健步如飞,直接从浓烟与火焰之中,冲向了稍稍后退的天师道重甲士兵们,他的左手拿着一个罐子,那是在刚才的冲锋之前,拎来油脂桶的军士们,顺手放在每个人面前的,伴随着刘裕的冲击,罐子狠狠地砸向了这些天师道众们,他们连忙举起了盾牌抵挡,只听到“呯”地一声,罐破汁溅,一股强烈的刺鼻味道,伴随着黄烟四起,染得这些军士们满盾满身都是,城头的军士们开始大叫:“是硫黄,是硫黄罐!”

    姚盛的脸色一变,厉声道:“落槊,防守,盾阵!”他的手下们如梦初醒,停止了后退,把盾牌往地上一顿,两百多枝长槊,从盾后伸出,架在盾牌或者是前方战士的肩头,槊尖寒光闪闪,直指刘裕,哪怕这位北府战神如天神降临一般,如果正面撞上这密集的槊林盾阵,也会给刺个透心凉。

    但是,几乎与此同时,只听“呯呯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跟着刘裕冲出城门的百余名北府军壮士,也都纷纷把手中的硫黄罐力掷出来,坛坛罐罐满天飞舞,带着战士们全力冲刺时的巨大动勇,狠狠地砸到了天师道军士的盾阵与盔甲之上,守在门口这一线的五百余名持盾战士,几乎人人身上和盾牌面上都沾满了硫黄。

    城头檀凭之的声音厉声响起:“火箭,射!”

    刘裕头顶的空中,一阵阵的灼热划过,空气似乎都在燃烧,这些火箭,先于冲刺的刘裕,击中了那些沾满硫黄的盾牌与铁甲,顿时,刚才还不动如山的天师道盾阵,顿时就腾起了熊熊的火焰,五百余人的方阵,几乎就在瞬间成为了一个冲天的火球,所有的盾牌,都在燃烧着,盾后的战士们,个个焚身烈火之中,爆出恐怖的叫声,精铁长槊,落得满地都是,而刚才还持着他们的主人,则是在烈焰之中翻滚,哀号着,垂死挣扎!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城门前的局势起了惊天的逆转,本来即将攻进城中,如同蚂蚁一样密集的人群,顿时被火海所吞没,不仅是这个门前的方阵几乎尽数着火,连带着周围的那些普通妖贼们,也都有不少身上燃着了火焰,在盾阵中间与后方,没有马上全身尽燃的士兵们,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向后抱头鼠蹿。

    这时候什么长生不死,心诚则灵的鬼话,都比不得热浪扑面,烈火焚身的恐惧来的直接,一切的军纪,教规,都比不过生死存亡前的动物求生本能,刚才如潮水般涌向城门的天师道军队,这会儿如同退潮的海滩前大浪,反过来向着外面逃去,而越来越多的浑身是火的军士们,则加速着这个逃亡的进程,任那姚盛挥舞着巨斧,和他身边的百余名亲兵一起砍杀着所有临阵脱逃的军士,也无法阻止分毫!

    姚盛气急败坏,挥舞着巨斧,把一个从他身边想要逃跑的,身上燃烧着火焰的军士,直接拦腰而断,他的下半截双腿还在奔跑着,而自腰以上,上半截的身子,却是落到了地上,一根九尺血肠,在落地之前,就垂到了地上,把黄黑色的宿便洒得满地都是,恶臭味道混着血腥,以及硝石硫黄之气,呛得人几乎要呕吐,而喷涌而出的鲜血,则溅得姚盛满身都是,这会儿的他,从身上的盔甲到斧头,几乎都已经是从血海中捞出一般,只不过,没有一滴血,是敌人的,全是杀本方逃兵的战果!

    一个副将一边砍杀着逃兵,一边大声道:“大帅,形势不利,还是撤吧!”

    姚盛咬着牙,正要开口申斥,突然,前方的烟尘火海之中,一道夺目的杀气,比一万个太阳还要亮,瞬间而至,无可阻挡,姚盛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贼,匆忙之中,也不闪避,直接就拉过这个身前的副将,往来处一推,顺势一低头。

    只听“扑”地一声,姚盛在低头的一刹那,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副将的脑袋,连同戴着的头盔,被一把锐利的,不过两尺左右长的精钢短刀,如同切西瓜一样地剖开,整个脑花,完完整整地给切成两半,甚至里面那跳动的神经,都看得清清楚楚,即使是杀人如麻的姚盛,也不免呆在了原地,惊道:“好快的刀!”

第一千八百八十章 近杀远刺毙敌酋

    这把快刀从姚盛的头顶飞过,只觉得头皮一凉,那全封闭的头盔,整个顶部给一切两半,幸运的是,没有把脑袋瓜子也跟那副将一样切开,姚盛的一头乱发,在空中飞舞,而遍是横肉的大脑袋,也露了出来,二十步外,火海之中,一个飞快的身影,如猎豹一样地冲出,击破自己头盔的那把精钢短刀,这会儿居然已经抄在了他的左手,可是他右手挥舞的另一把六尺长的斩马大刀,却是在头顶轮转着,伴随着他的虎吼之声,震慑全场:“寄奴在此,只诛姚盛,挡我者死!”

    这会儿的刘裕,浑身上下,除了淋漓的鲜血外,已经被烟火染得一片乌黑,整个脸都遍是烟火之色,形同非洲黑人,只有两只精光闪闪的眸子,仍然是杀气如麻,他手中的斩龙大刀,血槽之中早已经是一道血线滴下,突破前军那燃烧的方阵时,也不知道有多少敌军被他毙于刀下,可神奇的是,即使是穿越了那道火场,他的全身上下,却没有一丝火苗,甚至身上光芒闪闪,让他如同一个发光体一般,远远看去,似是神人!

    姚盛的身边发生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这会儿他身边的亲兵护卫们,是跟随其多年,亲手训练出来,兼具极度狂热与冷血无情于一身的百战精锐,也是天师道总坛的杀手弟子,可饶是他们身经百战,却是从未见过刘裕这样如同战神一样的表现,甚至有几个曾经经历了当年那乌庄血战的漏网之鱼,在看清楚了来敌之后,那几年来一直吓得他夜不能眠的恶魔瘟神再次在了自己的面前,两个军士直接肝胆俱裂,嘴角边黄色的胆汁都吐了出来,居然生生给吓死了,而其他人也顾不得再去护卫姚盛,齐齐地掉头就要逃跑。

    姚盛这会儿也顾不得去执行军法,斩杀身边的逃兵了,眼前的这个杀神是自己首要解决的对象,自己一身重甲,根本不可能在他的追杀中逃得一命,他挥舞起了大斧,激起一阵罡风,算好了刘裕奔袭的提前量,对着刘裕的脑袋,就是狠狠一斧劈下。

    刘裕右手的大刀,突然从头顶变到了腰间,他的头一缩,向前猛地一跃,就靠这一点点的加速度,瞬间就闪过了这当头一斧,他的身体从姚盛的身边飞快的冲过,而那横在腰间的斩龙大刀,则掠过了姚盛的左肋之下,一阵甲片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姚盛的闷哼,双层重甲,内衬一道软甲的这个巨人,左肋的甲胄被生生地切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四溅,皮开肉绽,连那白色的肋骨,都因为肌肉与皮肤被割开,而清晰可见了,这一刀之力,恐怖如斯,竟然连这个移动的钢铁肉山,也给生生击破护甲,几近致命之伤。

    可是姚盛仍然以一个高强的武者本能,作出了反应,他不顾左肋之下的剧痛,大斧不及砸地,就变劈为抡,同样的拦腰横斩,长柄战斧,卷起方圆内一丈的飞沙走石,直接就抡向了身后的刘裕。

    可是刘裕在越过姚盛的一瞬间,两杆长矛,冲着他的面门狠狠扎来,刘裕大吼一声:“来得好!”他的脚掌一发力,身形暴起,在空中不偏不倚地踩踢中两杆长槊的槊头之后,那坚硬的槊杆,而他的身体,则借着这一踩之力,向后倒飞而去,巨斧带着罡风,就从他的身下两尺左右掠过,击中了那两杆长槊,把槊头生生砸断,飞向两边,扎中了一个正在发力狂奔的逃兵,顿时就把他扎倒在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给后面慌不择路的其他同伴们踩在脚下,再也起不了身了。

    可是刘裕的身体,却是倒飞而出,如此的身躯,却是超乎寻常地灵活,如同山中的猿猴一般,轻灵敏捷,他飞过了姚盛的左肩,左手的扎心老铁狠狠地一划,姚盛的右肩肩甲,顿时就给切豆腐一般地切成两半,甲叶在空中飞舞,伴随着他肩头喷出的血液,让姚盛这头受伤的巨兽,陷入了疯狂。

    大斧被姚盛脱了手,重重地砸到了后面两个刺击刘裕的亲兵身上,斧头把二人的胸甲斩得粉碎,直接嵌进了他们的胸口,就这样倒飞出去一丈多远,落地身亡,而姚盛在巨斧脱手之时,顺手从左边腿之上的刀鞘之中,拔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内弯勾刀,看起来如同一个问号,这是姚盛作为近战武器格斗时的独门兵器,长柄战斧用于阵战时冲锋毙敌,一寸长,一寸强,但是近战时则是一分短,一分险,这把内弯勾刃之下,不知有多少晋军亡魂,而这一次,姚盛希望能在极为不利的情况下,扭转战局,把贴身格斗的刘裕,斩于刀下。

    刀光闪闪,姚盛一口气连劈十余刀,把身边舞得是水泼不进,他的眼中看不到人,只凭着本能,感觉到杀气所在,就是一阵乱舞,幸运的是,这样似乎真的起了效果,刘裕那神出鬼没般的大小双刀,却是没有一下再砍到自己的身上。

    姚盛终于停下了手中弯刃的挥舞,这下他看清楚了面前的情况,刘裕怀抱着斩龙大刀,面带微笑,站在自己身前十步左右的位置,发达的肌肉上,油光闪闪,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油,而本来一片乌黑的脸,也是被汗水冲得露出了本来面目,那英气逼人的脸上,透着轻松,看着自己的眼睛,仿佛看着一个死人。

    姚盛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他大吼道:“刘裕,有种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可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左肋就是一阵剧痛,这一下他才感觉,连呼吸都会牵扯自己的胸膜,一阵阵钻心地疼,而他的视线,也因为痛苦而变得模糊,隐约之间,一阵兵刃上的冷芒钻进了他的眼中,刘裕的身边,站着十余名手持长槊大戟的赤膊战士,各个肌肉发达,满身烟火之色,却是油光闪闪,为首一名小校,厉声道:“姚盛,你的死期到了,见了阎王,告诉他,杀你的,名叫孟龙符,又叫猛龙!”

第一千八百八十一章 纵兵追杀有隐忧

    孟龙符说着,挺戟上前,连同身边的十余名同伴,齐齐突刺,姚盛徒劳地想要挥舞手中的弯刃抵抗,却哪还挡得住十余枝槊戟的集中攒刺,顿时就给扎了个透心凉,在他闭上眼睛前的一瞬间,仿佛听到刘裕的嘲笑声:“心诚则长生?!”

    战场上到处响彻着“已毙妖贼姚盛”的战吼之声,而姚盛的脑袋也给挂在了城头,因为这颗脑袋太大太特别,方圆十里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不光是城外的妖贼部队在潮水般地退却,连那些登上城头的“长生人”们,也是个个胆寒,雨点般地从城头跌落或者是自己跳下,两丈高处,落下的人多半非死即残,少数运气不错,跳到些尸体肉垫上的家伙,还能继续行动,也一瘸一拐地向着远处奔逃。

    几百名全身烟火之色,抹着油脂的北府战士,迅捷如飞,追杀着溃逃的敌军,那些穿了重甲的天师道战士,这会儿倒了大霉,纷纷给追上,铁甲皮甲,在北府军这些杀神们的精钢武器面前,如同纸糊,每个人手上的刀剑槊尖,都是给鲜血染得一片腥红,十里之内,伏尸相枕,更是有数不清的妖贼,跪地请降,伴随着那些后军的妇孺们,尖叫着在战场上到处乱跑,一切都是那么地混乱。

    刘裕走回到了城头,慕容兰面带微笑,抱着双臂,站在那里,笑道:“本来我还想在城头射死那姚盛,后来看你直接冲他去了,就收了手,这种斩杀敌将的事,你大概好久也没做了吧。为何这回要把功劳让给猛龙他们?”她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革囊,递向了刘裕,“渴了吧,喝点水吧,酒就不给你了,大战之后喝太多酒伤身。”

    刘裕走到慕容兰的身边,一把接过革囊,举起就是一阵牛饮,几乎半个革囊的水都进了他的肚子,饮毕,他把革囊举过头,对着脑袋就是一种猛淋,全身的油脂,都给冲刷一空,而他一边这样淋浴,一边摇头道:“真他娘的淡出个鸟来,不好喝!”

    慕容兰没好气地说道:“那下次自己找水喝去,好心没好报。你还没谢我给你这些防火油的配方呢,这可是我们慕容氏的不传之秘,便宜你了。”

    刘裕笑道:“是啊是啊,这倒是个好东西,有了这东西,连黑色妖水的引燃,也不用害怕了。不过,即使没这个,我们也能大破姚盛,他的那些部下,战斗力和我们北府战士,仍然无法相比。”

    慕容兰的秀眉微蹙,指着城外五里左右,那个奔跑如飞,大戟仍然挥舞如风车一般,杀神也似的孟龙符,每次抡刺,都会有一个妖贼惨叫着倒下,而他甚至都懒得跟别的战士一样,杀敌之后割取首级,直接就是奔向下一个目标了。

    “看到了没,狼哥哥,这猛龙真的是太象你了,只不过,他的杀性太重,又无节制,我担心,以后这样会吃大亏的。”

    刘裕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北府军的兄弟,个个都是这样的猛士,没有什么,在战场上,他们都会听将令的,现在我下的命令是自由追杀,但只杀敌军甲士,不伤及平民,还有就是如果跪地请降的人,不得杀戮,你看,猛龙现在也没有违背这个军令啊。”

    慕容兰摇了摇头:“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没有规定追杀的范围和距离,而且,追杀逃敌,一般是要用骑兵的,你让步兵这样追着砍人,费时费力,效果也不好。北府的兄弟们,杀上兴头就不管不顾,你作为主将,这时候应该多约束他们,而不是出现在这里。万一此时天师道的其他部队会前来,只怕你要吃大亏。”

    刘裕笑着拉住了慕容兰的素手:“这不是舍不得你,放心不下你嘛,天师道的其他部队,最近的一支现在也在百里之外,根本不可能到达战场,而且,他们也不是冲着这里来。”

    慕容兰微微一愣,抽出了手:“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在外面还有眼线?”

    刘裕笑着一指远处的城墙那里,正清理着城墙上的死尸,整顿民兵队伍的沈氏兄弟们,说道:“我在吴地,现在也不是没有眼睛和耳朵,这些归顺我的土豪们,可不止是带着部曲庄客们来助我守城,他们的族人,乡邻,更是看着吴地的一举一动,妖贼的大军动向,我在这句章城内,却是一清二楚。”

    慕容兰摇了摇头:“可是这些乡人们,又没经过谍报训练,如何能把情报传递给你呢?”

    刘裕微微一笑,指着西边方向,一道腾起的灰色烟柱,说道:“在你不在的这两年,胖子和羡之可没闲着,他们在吴地的每个乡村,都培训了眼线,找一两个聪明伶俐之人,教习这些烽烟,飞鸟传信之法,方圆五百里内,大股敌军的动向,我都了如指掌,若非如此,又如何制订这守城战术呢?若是敌军城外有伏兵,诈败诱我,那我不是会因之而拿将士们的性命冒险吗?”

    慕容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军事上,一向是非常谨慎,谋定而后动,绝非只逞匹夫之勇的莽夫,但是狼哥哥,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猛龙是勇将,但是过刚易折,杀上头了,不知收放,早晚会吃亏的,你如果以后想要他独当一面,而不是事事听你的号令,最好现在就要加以约束和控制。”

    刘裕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听进去了,以后一定会多加注意的。不过接下来,我们恐怕很快要整军出发了。然后又会是连场的恶战,所以,这回你回来,如果有什么要跟我商量的事情,还是趁现在说吧。”

    慕容兰的秀眉一蹙:“我的事情先放一边,先谈公事,你说天师道的其他主力根本就不来句章,这话什么意思?”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因为这回天师道上岸,目标不是吴地了,他们不想正面跟北府军决战,以损耗兵力,浪费时间,这次孙恩登陆,野心超过以往任何一次,所以先逼退刘大帅,再用姚盛把我困在句章,而他们的主力则全军北上,先破海盐,再趋吴兴,取沪渎垒,然后沿江而进,直取大晋的都城,建康!”

第一千八百八十二章 送女北上为人质

    慕容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他们想要攻打建康?连在吴地的北府军都对付不了,就敢这么来?别忘了,天师道可不是北方骑兵,可以一日两三百里神速突进,他们仗着人多势众,裹胁平民,但就是这些平民…………”

    说到这里,慕容兰一指城外,那一批批已经给圈在空地,围坐成一片片的妇孺与俘虏们,往往几百人,上千人,只需要十个八个军士看管,就动都不敢动一下,说道:“可这些平民百姓,走得极慢,一天三十里都困难。你们北府军就算跑得再慢,也不至于追不上他们吧。”

    刘裕严肃道:“你看到的只是天师道的一面,在扩张时期,需要尽得吴地百姓,倒不是他们真的需要这么多人,而是另一种坚壁清野,就跟你们后燕对付北魏时的打法一样,不留一粮一米给魏军。只要民众跟着自己,就不会再去为朝廷种地,那前来征讨他们的大军,吃啥喝啥?现在吴地绝收,江北六郡吃紧,桓玄又对建康实行粮食禁运,即使是黑手党咬牙割肉动用存粮,又能撑上多久?”

    慕容兰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大军作战,其实就是打后勤,一旦没了军粮,那再强的战士,也只有饿死,我们大燕虽然失了河北,但坚壁清野的打法,也让魏国伤了元气,来时四十余万步骑,退回草原时已经不到二十万,河北现在基本上是那些汉人世家们掌握,可以说,这仗打得是两败俱伤,若不是阿宝头脑发热,决战失利,那可能现在大燕还能保存呢。”

    刘裕笑道:“所以,如果要饿死北府军,就得多裹胁民众,而不是这样四处攻战,孙恩这回不用登陆,只要在岛上再呆个一年半载,建康恐怕就不战自乱,毕竟,他们有上次琰帅的吴地军粮,足够百万民众吃个两年了。”

    慕容兰正色道:“那他们又为何要如此心急,非要主动出击呢?难不成,你还能大造舟师舰队,上岛去捉他们吗?”

    刘裕勾了勾嘴角:“因为现在的情况变了,一方面他们上次大败谢琰,打掉了手下们对于北府军,对于大晋主力官兵的恐惧,现在就连那些跟着他们的无知妇人,都以为道爷们真的天下无敌了,如果避而不战,会让自己人离心的。”

    “另一方面,大晋的情况也起了变化,桓玄看起来很快会对殷,杨两人下手,无论是谁胜利,都会独掌荆州,然后就是直取建康,而北边的青徐地区,也出现了强大的南燕政权,现在北府军到了吴地,江北空虚,胡骑随时可以饮马长江,甚至直取建康,如果再一味地拖延,就算自己不生乱,也许会有别的势力攻取建康,那等于自己的起事,是为他人作了嫁衣。”

    慕容兰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但是北府军就是再差,刘牢之就是再想打打秋风,也不可能坐视他们攻取京城的,集结兵力之后,就会是全军北上追击,再说豫州的司马尚之,包括江北的兵马,还有京口,京城的留守部队,也不是空气,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得手的。”

    刘裕叹了口气:“所以说就是兵贵神速,赶时间,他们想用姚盛和其他别帅的兵马,以攻为守,把我和刘大帅困在山阴和这句章,他们主力却是扔下妇孺老弱,只取精锐战士,有个十万左右,直扑建康,从吴兴到建康这一路,也许有重兵布防,但他们可以绕过正面的防线,直取大江入海口处的沪渎,在这里与舟师舰队会合,走水路,在京口一带上岸!”

    慕容兰倒吸一口冷气:“这招绝啊,打下京口,就控制了北府军将士的家人,田产,哪怕是这时候追击他们的北府大军,也会投鼠忌器,甚至于归降叛军,成为其鹰犬爪牙了。”

    刘裕的神色凝重:“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据现在的情报,击败高雅之等三将的孙恩,卢循,徐道覆部,根本没有向这句章方向运动的意思,直接就冲着海盐去了,他们的目标,就是沪渎,因为如果要从陆路直取建康,那应该是走吴兴才是。”

    慕容兰咬着朱唇,沉声道:“那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点去海盐?”

    刘裕微微一笑:“放心,那里我有安排,羡之这会儿正在那里,我还留了兔子和蒯恩在那里,而希乐和无忌所部,也在吴兴那里,实在不行,可以去支援。至于沪渎那里,吴兴太守袁崧,主动请命去那里镇守,袁公虽然军事不行,但是乐善好施,部下愿为效死,实在不行的话,固守不战,坚持个十天半个月,还是可以的。”

    慕容兰摇了摇头:“我劝你还是不要太大意,袁太守是个好人,但越是这样,越是容易给妖贼算计,你看看他们,连这个姚盛都是如此地毫无人性,军事上他们解决不了的,有可能会打平民的主意,只有你亲自挡在他们面前,才能让我安心。”

    刘裕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道规,鸣金收兵,战果检验这次暂停,所以将士按斩首三级领赏,现在,我要挑选人马,驰援海盐。”

    刘道规点了点头,奔了出去,慕容兰勾了勾嘴角:“好了,公事说完,该说说我们的事情了。狼哥哥,不瞒你说,这回我回来,一是助你能平定妖贼,真正地取得兵权,二来,我是希望能把兴弟给接回南燕,放在我小哥那里。”

    刘裕的脸色一变,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爱亲,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带走兴弟?难道他留在大晋,有什么不安全的吗?”

    慕容兰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其实是把他留在黑手党手里,虽然说他在徐羡之和夫人手上,但他们对付不了黑手党,如果黑手党想要对我们下手,兴弟就是他们随时可以下手的对象,太不安全了,只有我小哥那里,暂时安定,又没有这些黑暗的势力,可以让她平安成长。”

    刘裕冷冷地说道:“你就这么顾你们慕容家的天下,甚至不惜以我们的女儿为人质吗?”

第一千八百八十三章 女杰柔情母性流

    慕容兰平静地看着刘裕:“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刘裕啊刘裕,你英雄一世,甚至跟我夫妻这么多年,却也拗不过这可笑的汉胡之分。现在的南燕是什么情况?还是那个雄霸北方,带甲数十万,随时可以南下灭晋的大国吗?就算我小哥占了青徐之地,就算他这回建国自立跟你们东晋起了一点冲突,可他现在北方面临北魏的巨大压力,又怎么可能跟你们东晋成为死敌?这人质一说,更是无从谈起,我是兴弟的母亲,是你的妻子,怎么会不顾孩子的死活?”

    刘裕冷笑道:“兴弟现在在建康城,羡之在保护她,也时不时地回到京口,跟我们刘家人在一起,放着自己的奶奶,叔叔不一起生活,去那虎狼之邦,你真的以为这是对她好?”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京口也好,建康也罢,不仅有你的家人,更是有黑手党,你对南燕没有什么威胁,就算要起冲突,也是多年后的事了,但是在东晋内部,想要对你不利的人,却不要太多!无论是黑手党,还是天师道,甚至是桓玄,都想着控制你的家人,要挟你就范。刚才你还说,妖贼们向北而行,就是想先取京口,控制北府军将士的家属,以前京口在江南,不用太担心北方胡人军队南下的问题,可是现在,你们东晋内乱不断,早已经不再安全,你娘和你的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二弟,可没有办法护我家兴弟的周全!”

    刘裕咬了咬牙:“所以,我希望你能留在家里,你在的时候,兴弟才会安全,可是这些年你一直在东奔西走,女儿甚至都不怎么认识你,现在你回来,居然是要带他去南燕,我真的不敢相信,这话是你说的!”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沉声道:“兴弟不止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刘裕,你还可以跟很多女人,生很多的子嗣,可是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唯一,现在我不想让她继续呆在这里了,因为兴弟会越来越不安全。”

    刘裕沉声道:“为什么你以前从来不说这话?你明明知道,这么多年来,兴弟寄养在谢家,实际上就是处于黑手党的控制之下,可那又如何,我们还不是杀出了一条血路,黑手党的那些曾经不可一世,想要控制天下的幕后大佬,从郗超到王凝之,一个个现出原形,身败名裂,他们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害人了,为什么到了现在,你反而要说兴弟不安全了?你这样的话说服得了你自己吗?”

    慕容兰抹干净了眼泪,神色变得坚毅,大声道:“因为以前黑手党还可能想跟你合作,但是那些人的下场让他们已经渐渐地放弃了这个想法,随着你的地位越来越高,越来越重要,眼红你,嫉妒你的人也会越来越多,整个大晋,要与你为敌的可不止黑手党了,还有天师道,还有桓玄,甚至还有你北府军的这些兄弟,你真的以为,你还能象以前的那个小兵刘裕一样,只管自己,不顾家人吗?”

    刘裕咬了咬牙:“我的地位越来越高,保护他们的能力就越来越强,必要的时候,你可以专门去保护我的家人,就象你保护燕国一样。”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你也知道我始终姓慕容,不管我怎么改名叫臧爱亲,我身上的慕容氏的血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如果大哥活着,燕国强大,我自然可以安心和你在一起,但现在大燕崩溃,朝不保夕,我又怎么能安心跟你在一起?你说得不错,兴弟只有跟我这个娘在一起,她才可能安全。她不是儿子,要挟不到你什么,这只是一个母亲想要跟唯一的女儿的请求,希望她的父亲能答应。”

    说到这里,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情真意切,看着刘裕,真情流露,这个刚强的女子,这会儿突然显得那么地无助,那么地孤独,几乎随时随地,这眼泪就要流下。

    刘裕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妻子,如此地无助与可怜,与他印象之中的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强人,几乎是判若两人,他连忙一把拥她入怀,这一瞬间,慕容兰的两只玉臂,紧紧地环在了他的虎腰之上,而她的螓首,则深深地埋进刘裕的胸膛,在他那胸前浓密的毛丛之中,晶晶莹莹地,却是慕容兰的泪水,也许,只有在自己心爱的夫君怀中,才能让她这样忘情地哭泣,展示自己作为女子那柔弱的一面吧。

    刘裕轻轻地抚着她那秀丽的长发,这一次的慕容兰,没有象鲜卑女子那样把头发辫成小辫,而是乌云般的秀瀑直垂下来,别有一番汉家女儿的娇婿,那马兰花的香气,从她的发鞘传来,可以把任何男人的钢铁雄心,直接融化掉,刘裕柔声道:“爱亲,你若是放不下你的族人,放不下你的小哥,等大晋的事情结束,我可以去帮他,只要他肯归顺大晋,我一定会全力保他富贵,保你族人周全。”

    慕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有抬头:“你想要的,是南燕向你们东晋称臣,作为东晋的藩属国,是吗?”

    刘裕点了点头:“大概,这是唯一能保全我们两家的办法了,慕容氏以前在辽东的时候,就是大晋的臣子,现在的实力还不如当年,我想自去帝号,向大晋称臣,求得保护,大概是唯一的选择了。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如果你小哥还坚持着帝王之号,那最后会被北魏和大晋联手消灭的。他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正式称帝,我想,是个明智之举,这恐怕也是有你的劝谏吧。”

    慕容兰抬起了头,看着刘裕,眼中光芒闪闪:“我小哥没有后代,即使他称帝,也是后继无人,我跟你说实话吧,这回回南燕,我准备接替我小哥,将来成为燕国女主,如果到了这步,南燕的大事可以由我说了算,那我就会同意你所说的,举国向东晋称臣。”

第一千八百八十四章 盖世英雄美人心

    刘裕的眉头紧紧地锁着,心中在思考,耳边却是传来慕容兰的话语声:“只要你们肯善待我的族人,保全我们慕容氏的家族,我也算是对得起我的祖先,对得起我的兄长了。但是,我不相信东晋的任何人作出的承诺,他们只会勾心斗角,腹黑权谋,满嘴都是谎言。只有你刘裕的话,我相信能一诺千金,可是,你光有一诺千金的品德还不够,我还要你有一诺千金的权势!你明白我意思吗?”

    说到这里,慕容兰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渴望,直勾勾地看着刘裕,脸上写满了真诚,就象那次和刘裕定情时一样。

    刘裕沉吟良久,说道:“爱亲,如果是我个人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但是,我现在只是一个只能带一千将士的军主而已,加一个中兵参军的虚衔,至少,我要有刘大帅那样的权势,才可能在这种军国大事上,说话算话。”

    慕容兰摇了摇头:“我不管你现在是不是有权势,未来会不会有权势,现在,是一个妻子在恳求他的丈夫,能不能为他的家庭以后作决定,如果你能同意,以后一旦掌权时,不要灭我南燕,可以接受我们的臣服,那我就会顺着你的意思,与你奋斗一生,如果你自己都不愿意接受,非要继续你那个汉胡不两立,要消灭一切胡人国家的想法,那我只好带着女儿回去了,因为,因为那样的话,我们终将有一天成为敌人!”

    说到这里,慕容兰的眼圈红红的,却是不再有泪水,她的眼中写满了决绝,但斩钉截铁,一步不退。

    刘裕咬了咬牙:“我可以饶过苻宏,甚至可以以前跟你大哥合作,还能和拓跋珪结为阿干,爱亲,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并不是冉闵,不需要靠屠杀和流血来解决汉胡的矛盾,只要皇帝是汉人的,天子是汉人的,而胡人百姓接受这一点,不因为自己的野心而自立为王,挑起战乱,那我并不会把他们看成敌人,如果我真的是那样的人,又怎么会跟你成为夫妻呢?”

    慕容兰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可是,你在小兵的时候这样想,跟你如果有一天,坐拥军国大权,掌握万千人生死时,想法就不一样了。就象现在,你的每一个命令都会决定成百上千人的生死,未必就会按你的初心行事。”

    刘裕一动不动地看着慕容兰,柔声道:“这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承诺,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不管我有多少的权力,不管我是将军还是小兵,刘裕永远和慕容兰是夫妻,不离不弃,我的妻子有难,我妻子的家人有危险,我会放下一切,去救她的。我答应你,只要平定了天师道之乱,只要大晋可以得到平安,我愿意解甲归田,以我个人的身份,去保护你,保护你的家人。让其免遭遇别人的侵略和屠杀。这点,我可以向你承诺。”

    慕容兰的眼中流下了两行幸福的泪水,扭过了头,不想让刘裕看到,再回过头时,她的神色已经变得坚定和平静:“好的,狼哥哥,我信你的话。那我现在就回京口,我有种预感,那里可能更需要我。”

    刘裕的眉头一皱,松开了怀中的伊人:“不和我去海盐,挡住妖贼吗?那边可是妖贼三路大军,三大贼首齐聚啊,我需要你。”

    慕容兰正色道:“如果连你也挡不住他们,那多我一个没用,反倒是京口,可能更需要我在那里等你,国家如果不保,起码自己的家人要保住,我相信,你会跟当年和我定情时承诺过的一样,我心仪的盖世英雄,会带着千军万马,来迎接我的,这样的男子,才是我慕容兰一世相随的英雄。”

    她说着,转身就跳下了城墙,纤足连点,就飞出了城门方向,正在打扫战场的军士们,个个让开一边,向她行礼,而她头也不回地陉直而去,绝无半点拖泥带水:“夫君,我回家等你吃饭。”

    一个时辰后,城门,护城沟前,临时营帐。

    沟中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两万多名俘虏,正蒙着口鼻,在远处挖坑,战场上的尸体,被这些人抛进了坑中,而经过点验之后的首级,也给集中扔进了一个坑里,不少人在刚刚填平的坑上来回蹦跳着,踩着新土,而只有他们给喝令着离开这些新土,还每个人发了一个大饼时,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连声感谢,毕竟,在目睹了太多的天师道众们强逼被俘晋军们挖坑埋尸,而把这些挖坑的俘虏最后斩杀一尽,堆进坑中的操作后,能活着,就是这些人最大的幸运了。

    刘裕却没有看这些人一眼,十余名将佐,个个面带兴奋的微笑,半跪坐在他面前的两侧,檀凭之笑道:“这一战杀得可真痛快,斩首一万两千四百二十古级,生俘三万四千一百四十五人,几乎可以说全歼了姚盛这一路妖贼。自大军入吴地平叛以来,这可是最大的一次胜利呢,就连寄奴你上次的乌庄大捷,也不如这次的斩获多。”

    周围的将校们个个附和不已,点头称是,孟龙符更是咧嘴大笑:“寄奴哥,可惜这回咱们没有用铁骑冲杀,不然的话,还能再抓他三万俘虏呢。”

    刘裕面无表情地说道:“兄弟们,你们真的觉得我们这回大胜了吗?”

    所有人都收起了笑容,一脸疑惑地看着刘裕,向靖奇道:“怎么了,寄奴哥,我们以一千北府军加上三千多民兵,伤亡不到三百人,就斩俘五万多妖贼,如此大胜,还不叫胜利吗?”

    刘裕摇了摇头:“如果这是胜利,那请问孙恩在哪里,卢循在哪里,徐道覆在哪里?这几天打败高雅之部,桓不才部,刘袭部的那些妖贼真正的主力在哪里?”

    檀凭之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们去了哪里?”

    刘裕站起身,沉声道:“田子,林子,渊子,你们率民兵留下,云子,挑一千民兵精锐,和所有没受伤的北府军战士一起出发,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要在海盐城,在那里,会会我们的老朋友们!”

第一千八百八十五章 星夜驰援入海盐

    海盐,城西南,五十里,天师道秘密营地。

    孙恩,卢循,徐道覆这三大天师道首领,在一处幕布围成的临时军帐中,相对而坐,孙恩的手中拿着一份军报,眉头深锁,而卢循则长长地叹了口气:“大哥,事到如今,也不用太失望了,毕竟刘裕有这个本事,有这个能力。三弟,依你的看法,是不是我们现在要改变目标,绕过海盐了?”

    徐道覆的眉头,也是紧紧地锁着,他沉声道:“我再确认一下,刘裕现在在海盐吗?”

    孙恩放下了手中的塘报,把它丢城了面前的火堆之中:“千真万确,是我们在海盐中的探子亲报的,就在凌晨五更的时候,刘裕带着两千人马,从句章疾驰而来,已经入城。而在这之前,魏咏之和蒯恩也带着五百人马,在海盐助守,加上县令鲍陋父子原来就有的一千多名州县兵,以及新征及的民夫,现在海盐城内的兵马,有四千多,不比刘裕原来在句章的兵力少了。而且,他们挟着句章大胜,斩杀姚盛的气势前来,会对守军,是极大的刺激。”

    卢循勾了勾嘴角:“那既然刘裕来了,句章防守空虚,我们若是回师去攻打句章,如何?”

    徐道覆摇了摇头:“万万不可。句章城中,还有两千多守军,几万俘虏,已经给押解到了会稽,很快,刘牢之也会整军而来,从这次守城的情况看,句章的城池防守严密,工事坚固,绝不是可以一举拿下的,我们若是回师句章,那正中刘裕下怀,他可以和在吴兴,义兴等地驻守的刘毅,何无忌诸部一起南下,而刘牢之的山阴兵马也会北上,我军顿兵坚城之下,被北府军南北两路大军合击,现在这三万多人马,虽然是我军精锐,但也是必败无疑。我们的计划不应该改变,仍然是北上沪渎,打开入江口,然后和我们的舟师舰队会合,沿江而上,直取建康!”

    孙恩点了点头:“三弟说得有道理,那么,我们就不要跟刘裕纠缠,直接全军北上吧,刘裕如果追击,我们再返身与之交战,或者分兵一部在后面抵挡,大部分的主力直扑沪渎,那袁崧并无将帅之才,只要刘裕不去沪渎,那我们就一定可以拿下!”

    徐道覆勾了勾嘴角,摇头道:“不可,刘裕既然可以比我们还抢先一步赶到海盐,以北府军的行军能力,也许可以更快一步地赶到沪渎,沪渎的守军就有四千多,虽然是新筑的城,但是如果刘裕赶到,那我们的胜算更低。”

    卢循叹了口气:“要是连三弟都不觉得有把握胜过刘裕,那就更麻烦了,我们要不要联络吴兴的刘毅,让他放放水,让开道路,让我们从陆路直取建康?”

    孙恩摆了摆手:“不可能的事,且不说我们跟刘毅的关系没这么好,他想在北府军上升,也要打仗立功,若是守不住城,让我们突破,那直接前途尽毁,所以这次他不会帮我们,一定会全力抵抗,最多是刘裕守城时,他可以找借口不来援救,一旦我们不敌刘裕,他会来得比谁都快,就冲着保守秘密,灭我们的口,也一定会以最快速度来收拾残局的。”

    卢循的眉头越皱越紧:“既然诸多方案皆不可行,那干脆我们趁着晋军还没有合围,就虚攻句章,然后直接从句章口乘舰队撤离吧,反正这一次我们上岸,消灭了三股北府军,斩获数千,虽然姚盛一路失败,但也算是打了个平手,并不吃亏了,刘裕立功之后,会进一步跟刘牢之产生矛盾,等他们先把刘裕给调走,我们再找机会重来!”

    徐道覆微微一笑:“二哥,你就这样怕了刘裕不成吗?上次乌庄一战,是不是也让你得了恐刘症?”

    卢循的脸微微一红:“三弟,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现在我军虽然兵力占优,但是精兵与木甲,尽在这里,万一出战不利,那可就全都没了,没必要在这里赌上所有,反正建康城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给其他势力拿下,我们还可以静观其变。”

    徐道覆朗声道:“这次如果我们就这么撤了,那是绝对的失败,而不是什么平手,因为我们虽然看起来击败三路北府军,损了一路姚盛,但是击败姚盛的,可是刘裕,战后他一定会给进一步地晋升,甚至直接会给授予将军的军职,从此彻底可以独当一面。我们要是连只能带兵一千的刘裕都要害怕,以后他真正地统帅了千军万马,我们还有机会吗?”

    孙恩和卢循给说得哑口无言,良久,才异口同声地说道:“那三弟怎么看?”

    徐道覆沉声道:“我倒是有个新的想法,也许这一回,反而是我们干掉刘裕的最好机会,刘裕若是这回给我们灭掉,那以后整个东晋,再无可以阻挡神教之人了!”

    孙恩的双目炯炯:“愿闻其详!”

    第二天,午时,海盐城头。

    刘裕一身披挂,与穿着皮甲的鲍陋一起,并肩而立在海盐城头,看着城西,那几乎是一夜之间拔地而起,连营二十余里的天师道军营,一面大大的“孙”字大旗,飘荡的前军的辕门之后,而顶盔贯甲,背剑持矛的天师道军士们,则一队队,一排排地在营地中来回巡视,没有人随便说话,更没有人交头结耳,人人的脸上杀气腾腾,双目炯炯,这座沉默的军营,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人窒息。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看到这样的军队,就会知道,高雅之,桓不才他们为什么会给打得这么惨了,几年下来,天师道也有了百战精锐,装备绝不在我们北府军之下,有这三万精锐老贼,当可横扫天下,姚盛的那些部队,也只有中军三四千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余皆不足虑啊。”

    鲍陋微微一笑:“若不是刘参军及时率部前来,又让魏军主和蒯幢主提前来助守,只怕海盐,现在已经失守了,这次的城防,又要麻烦刘参军多多费心啦。”

    鲍嗣之的声音没好气地响起:“可是城外十里八乡的百姓,谁来保护他们?尤其是留在村时没跑掉的女人孩子,给妖贼掳去了三四千,现在城里的民夫们都恨不得要出去拼命,刘参军,你能不能带他们去抢回自己的家人呢?”

第一千八百八十六章 掳女入营为人质

    鲍陋的脸色一沉,斥道:“嗣之,休得胡言,咱们就这点兵力,能守住海盐城就不错了,哪还管得了外面十里八乡?我们的动作已经很快了,已经通知大家入城避难,但总有些人舍不得家产,来得慢了点,尤其是妇孺老弱,哪能在一两天内就扔下所有进城呢。”

    鲍嗣之咬了咬牙:“爹,我可不是对刘参军有什么意见,故意刁难,我是纯粹地从军事和守城的角度来考虑啊。”

    鲍陋沉声道:“够了,大战在即,你不要在这里动摇军心,再乱说话,军法从事,还不快退下!”

    刘裕却摆了摆手:“鲍令公,公子既然说事关守城,那就应该让他把话说完,他身兼以前守护海盐的职责,对这里的情况肯定比我熟悉得多,我要听听他的说法。”

    鲍嗣之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说道:“海盐这里,是吴地有名的鱼米丰盛之地,边上就是大湖,当道建城,控制着吴兴南边的门户,从这里走,向东北可以直接经吴兴,义兴的陆路去建康,向西北走,也可以直上沪渎,控制江口,妖贼有庞大的船队,这次是轻兵攻我海盐,那辎重和粮草,可能会由船队运送,所以只有攻下海盐,才掌握全局的主动。”

    刘裕点了点头:“鲍公子能看出妖贼的目标和选择,真的不错,怪不得琰帅在时,一直夸奖你呢。”

    鲍嗣之兴奋地说道:“琰帅真的这样夸奖过我吗?那为什么他决战的时候,没有把我带上,而是一直放我在海盐?”

    刘裕笑道:“因为当时妖贼方乱,各地都有妖贼党羽作乱,他本人坐镇山阴,而派得力将校分镇各地,这是对你鲍公子有独当一面的信心,相信你和你父亲可以独立解决海盐一带的妖贼,确保这个咽喉要地的安全啊。至于后来妖贼上岸作乱,情况突然,他连各地守军都没来得及召集,就兵败身亡了,也不是说不需要你啊,你还记得当时,我是得了他的将令,要去山阴会合的,他也特意说过,一定要路过海盐,带上你呢。”

    鲍嗣之笑着看向了鲍陋:“听到了没,爹,琰帅当年对孩儿也很看重呢。也就是你,一直看不起孩儿,说我有勇无谋呢。”

    鲍陋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但仍然装出一副愠意:“几句场面话就当了真,你真要证明你的能力,就赶快把你的想法跟刘参军说说,让人给指点指点,人家刘参军,才是天下名将呢,你得好好学学人家才是。”

    鲍嗣之点了点头,说道:“刚才说到这海盐之地,物产丰富,因为靠了大湖,有不少渔家水户,就在湖边,接到魏军主的命令后,我们第一时间安排了附近的农户们迁入城中,但那些渔户,一个是路途比较远,再一个,他们多是有自己的渔船和渔具,不舍得就这样丢弃,很多是男丁先行入城应役,女子则在家把这些渔船藏好,这一来一去,就误了时间,现在妖贼从西边方向过来,那二十多个渔村,肯定已经落入了贼手,刚才我来的时候,渔村里过来的三百多丁男,都哭着要我们想办法解救他们的老婆孩子呢。若是我们就缩在这城里,城中百姓还好,但这些城外百姓,就未必能沉得住气了。”

    刘裕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你是说,有几千多人现在落到了妖贼的手中?”

    鲍嗣之叹了口气:“要不然她们早就会回来了,妖贼来得这么快,只怕她们根本没有时间躲避,刚才妖贼立营之时,有值守的军士,看到有几百名妇人,被绳索串在一起,押入大营,有些人甚至身上还披着渔衣,戴着斗笠,明显就是湖边的渔家妇人啊。”

    刘裕摇了摇头:“对不起,城内,现在有两万多百姓,城外的敌营中,有千余妇人,我不能因为千余妇人,就损失两万百姓,更何况,海盐地位极为重要,此地若失,非独城中两万多军民没命,就连建康城,甚至整个大晋,都会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妖贼一路轻兵突进,连击败我们北府军三路人马后,也没有停留,直扑海盐城,却在这里捉了城外的百姓,你们真的以为,他们是想跟以前一样裹胁百姓吗?”

    鲍陋的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他们是要…………”

    刘裕沉重地点了点头:“他们就是要这些女子,来要挟守城军士的家人,甚至会公开地摧残,侮辱这些女人,刺激其丈夫和父亲,逼他们请战出城,这样的驱民攻城的手段,是天师道惯用的。我们千万不能上当。”

    鲍陋咬了咬牙:“可是没有哪个男人,能看着自己的妻女受辱,而无动于衷的,他们是奉了我的命令入城,我如果不能保护他们的家人,还要让他们眼见耳听这样的侮辱,情何以堪啊,恐怕城中也会起乱子的!”

    刘裕看向了鲍嗣之:“鲍公子,你说你对这里情况熟悉,那你能不能带所有湖边渔户过来的壮丁,再加一些守城兵马,凑够千人左右,趁现在敌军没有围城之时,悄悄从东门出城呢?”

    鲍嗣之一脸兴奋:“好啊好啊,是要我劫营吗?这个我拿手啊,当年妖贼许允之来攻城时,我就…………”

    刘裕打断了他的话:“不,这回不需要你劫营,但你要跟这些民兵们说,是去执行营救任务的,然后,从东门出,向城东而行,经杭丘,灵秀山一带,折向南边,夜宿千曲河一带,等到明天妖贼拔营北上时,你们再去他的营地,我想,到那个时候,这些女子恐怕会给留在那里,到时候你就可以解救她们了。”

    鲍嗣之睁大了眼睛:“你这是要支开我们,独自守城?”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这些丁男因为家人陷于敌营,军心不稳,留在城内,非但没有益处,反而会随时动摇人心,所以你一定要带着他们出去转上一天的时间,这一天里,我会想办法守住海盐城,如果敌军攻城不克,想必也不会多浪费时间,必会拔城北上,为了阻止我们的追求,他们会丢下辎重和女子,到时候,你就可以带你的手下,去解救自己的女人了。”

第一千八百八十七章 光天化日禽兽行

    鲍嗣之咬了咬牙:“你能保证这些女人能完好无损吗?要是我们找到她们的时候,她们死了,或者是给妖贼污辱了,那怎么办,我如何向手下交代?”

    刘裕冷冷地说道:“只怕他们已经给妖贼污辱过了,妖贼有多淫邪无耻,你鲍公子还不知道吗?落在他们手里的女人,都要经过他们那个该死的宗教仪式,成为他们让将士们泄欲的工具,能留下一条命,就算不错了。身逢乱世,连我们自己的命都未必能保,哪还能象平时太平时期那样保全家人呢?想要不让这样的悲剧重演,就请麻烦你助我早点平定这些妖贼,还吴地百姓一个太平。”

    鲍嗣之恨恨地说道:“那要是明天我们绕过去时,妖贼没有退兵,还是守着大营,又怎么办?”

    刘裕平静地说道:“那就请你们好好埋伏,拔掉妖贼的斥候或者是小股部队,他们应该也不会想到我们居然敢分兵出城,三天之内,妖贼要么破城,要么北上,我估计今天他们就会总攻,到时候你鲍公子知道应该怎么做。”

    鲍嗣之咬了咬牙:“那我们不绕道,今天就直接出敌背后,攻他们的大营,如何,我对这里熟,知道好几条小道。”

    刘裕正色道:“鲍公子,请你执行我的军令,今天哪怕妖贼攻城,你这一千人,也绝不可能攻进他们的大营,白白送死而已。你带出这些民兵,不让他们留在城中生事,才是此役获胜的关键,明白吗?只要城内万众一心,妖贼是绝不可能攻下海盐城的!”

    鲍嗣之还想再开口,鲍陋的脸一沉,厉声道:“海盐县尉鲍嗣之,请你服从刘参军的调遣,他的命令,我作为海盐县令,也同时向你下达,你是不是也想违背爹的军令?”

    鲍嗣之摇了摇头,一个人离开,刘裕看向了鲍陋,叹道:“令公子刚勇过人,可惜性格太直了些,以后希望不要因此吃大亏。”

    鲍陋的脸微微一红:“他就是从小太过骄纵,是下官的失误,以后一定严加管教,希望这一战,不要惹出什么麻烦。”

    刘裕微微一笑:“无妨,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请鲍县令现在给城中百姓下令,让他们各自回归家中,关门闭户,周围入城的流民,全部退入谷仓,官署和武库之中的空地,发给基本军械,由您的州郡兵马都头们统一指挥,打开北城城门,在公子率人从东城离开之后,分三批,放三千百姓出城,让他们穿上皮甲,装成军士的模样,向北方逃难,不要回头,跑得越远越好,最好是去沪渎那里,找袁太守。”

    鲍陋讶道:“这又是为何?现在城中人手不足,给三千百姓穿甲出城,那还怎么守城?”

    刘裕笑道:“这就需要你找几个百姓来配合了,当然,我这里有几个现成会演戏的,专门就是做这事。”

    辰时,海盐,西门。

    天师道的大营,十余扇营门,被同时打开,四百多名衣衫不整的女子,给分道牵出,她们的手上,身上,尽是伤痕,而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显然,这些可怜的女人,跟这乱世中所有落入敌手的女子一样,都已经被天师道众们摧残,蹂躏,而她们的哭声,哀号之声,则响彻原野,即使是站在西门城头上的千余名守军,也都为之不忍,扭头不愿直视。

    刘裕全副铠甲,扛着斩龙大刀,立于城头,看着骑马而出,一脸阴沉,在几十名背剑弟子护卫之下的孙恩,大声道:“孙恩,两军对阵,各有杀伤,是男人的事情,生死无悔,你欺负这些可怜的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孙恩哈哈一笑,沉声道:“刘裕,你们这些给妖邪附体的家伙,不配在神教面前说三道四,这些女子,跟你们一样,也已经是妖邪附体,本教主念苍天有好生之德,是施展道术,为她们驱邪除魔,此乃天人交合之仪式,行之后,即可神清气爽,百邪不侵,我们神教早已经渡化了千千万万的百姓,没有人觉得不可,你这妖言惑众,只会为你的罪恶,再加一等!”

    刘裕咬着嘴唇:“奸**女,还找这样无耻的理由,孙恩,你才是恶贯满盈,要入那十八层地狱的畜生,识相的,早早放了这些女子,咱们可以大战一场,看看你的天师道众,比起我的北府勇士,哪个更厉害点!”

    孙恩冷笑道:“当然,我当然是要攻城的,只不过,在攻城前,本教主需要作法,为道友们祈福,同时也净化这些被你们妖邪所迷惑的这些女子身上的邪气,让她们重归正道。来人,准备施法!”

    从天师道的军阵之中,奔出几百名壮男,把三四百张草席往阵前的地上一铺,然后不由分说地,把这些女子都推到了席上,开始撕扯起她们身上的衣物来,所有的女子,全都惊声尖叫,拼命地蜷缩着身子,想要护着自己的衣服,不被撕裂,而孙恩则大声道:“天师啊,请你看看这污浊的世间吧,这些受了妖邪所侵的妇人,不配再受您的保护,只有刀剑和鲜血,才能净化她们身上的邪灵,神教弟子,还等什么?!”

    一个脱光了上衣,赤着上身的弟子,一把抽出放在席边的长剑,一剑下去,一颗妇人的首级,就从脖子上搬了家,鲜血从她的脖腔之中,喷涌而出,染得大地一片鲜红,而孙恩满意地看了那弟子一眼,沉声道:“仪式继续,净化邪体!”

    后面的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低沉中透着兴奋的吟唱之声:“神男持棍,玉女开户,天人交合,仙福永享…………”

    那个刚刚杀了人的弟子,三两下剥光了那无头女尸身上的衣服,右手从边上的一个小罐子里抹了抹,再出时已经是油光满手,把自己的裤子一脱,往那丑恶老根上**了两下,就扑到了无头女尸的身上,象一只发情的公狗一样,动了起来!

第一千八百八十八章 将不可因愠攻战

    孙恩邪恶的狂笑声在战场上回荡着:“看到没有,不管尔等是死是活,这净体驱邪**,都不会停下,尔等无知妇人,若是想继续对抗神教,就是那个下场,净体之后,是我神教姐妹,本教主必当保尔等长命百岁!”

    所有的女子全都停止了挣扎,甚至停止了哭泣,任由那些天师道弟子们扑到自己的身上,“神男持棍,玉女开户,天人交合,仙福永享…………”这样的吟唱之声,在天地间回荡着,而几道厚云,遮住了太阳的光芒,也许,连天上的日月,也不忍心见这人间如此的暴行,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以这天师道的名义,就此发生吧。

    刘裕的身边,个个将士都气得浑身发抖,怒目圆睁,向靖一声怒吼:“这帮天杀的狗东西!我受不了啦,我再也受不了啦,寄奴哥,你下命令吧,现在就开城,不杀光这帮畜生,我还穿这身军服干嘛!”

    孟龙符紧紧地咬着嘴唇:“我的大戟,已经饥渴难耐了,寄奴哥,下令吧!”

    檀道济的眉头紧锁:“寄奴哥,这就是你要鲍公子率着民兵离开的原因吗?连我们北府将士都受不了,更不用说那些民兵看到自己家的女人给这样侮辱了。如果不让他们出战,只怕他们会直接在城中哗变啊!”

    鲍陋的眼中老泪纵横,紧紧地握着拳头:“都是我,都是我没用,保护不了百姓,让他们受这样的罪,刘参军,无论你下什么命令,下官都会执行!”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周围不停地响着将士们义愤难平的声音:“寄奴哥,开城出击吧,我愿为先锋!”

    “寄奴哥,下令吧,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兽行啊!”

    “寄奴哥,你说咱们当兵的就是要保护民众的,怎么能这样坐视?!下令吧!”

    刘裕转过了身,环视四周,激动的请战之声渐渐地平息,剩下的,则是一张张闪着愤怒与杀气的眼睛,每个人的手,都紧紧地握着兵器,那股子沉默中的力量,几乎随时要爆发出来,吞食天地!

    刘裕缓缓地说道:“不错,我们都是兵,是兵,就得保家卫国,我们吃的军粮,我们穿的衣服,我们手中的兵器,铠甲,都是百姓们给的,他们,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在这里浴血奋战,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吗?这点,我以前说过,现在还是这样说,就算到了我死,只要我还是一个兵,仍然会这样说!”

    檀凭之点了点头:“寄奴说得好,那我们就赶快布置一下出击的事情吧,现在人心可用,士气高昂,敌军也是初来乍到,营寨不坚,我们出击,一定会有好的战果!”

    魏咏之也跟着说道:“是的,我们可以分兵出击,城中现在有一千余匹战马,如果派精兵从南北两门分出,然后合击敌营,不说救回这些女子,起码可以击破敌军前营,趁敌立足不稳而迎击其前军,这也合兵法!”

    周围又是一阵兴奋地肯定之手,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刘裕平静地说道:“可是你们有没有把自己放在孙恩的位置上想过,既然是立足未稳,既然是营寨不坚,那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呢?这些女子本就衣衫不整,早就失节于妖贼,他却是把她们放在城前这样公然地凌辱,他想做什么?”

    所有人都为之脸色一变,刚才冲天的战意,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的狂热情绪,渐渐地消退,大家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是啊,妖贼想要的,不就是我们出击吗?”

    刘裕的语速平缓,却是透着一股坚定:“不错,我们是北府军,是天下无敌的精锐,但是现在城中,一共只有两千不到的北府战士,其他是民兵与州郡兵马,而这些妖贼,是可以正面打败高将军,刘将军,桓将军这些北府兵马的精锐,他们营寨布得粗糙,他们在阵前凌辱妇女,他们在这里嚣张狂妄,都是为了一件事,诱我军出战。只有这样,才不用象姚盛那样攻打坚城,在平原之上,他们才能把人数的优势最大地体现。”

    檀凭之长舒了一口气:“还是寄奴你看得准啊,我们差点因为愤怒而上了妖贼的当。”

    刘裕点了点头:“妖贼不是乌合之众,他们中间,有深通兵法的家伙,还记得琰帅是如何败亡的吗?妖贼先是兵临钱塘江,然后派弱兵渡河,被琰帅痛击,接着装着很慌忙的样子,撤营南逃,琰帅不愿我们北府军抢他的功,于是过江追击,被妖贼埋伏,全军给切成几段,他本人也被妖贼的内应所杀,最后兵败身亡,还丢掉了整个吴地,这样的教训,不惨痛吗?国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因愠而攻战,这是兵法的基本道理,利用对手的愤怒,狂妄,骄傲来钻进自己的圈套,是良将所为!”

    魏咏之的兔唇翻了翻:“寄奴,你说得很好,刚才是我们的错,因为一时激动就要你出战,还好你足够冷静,要不然,只怕我们会中了贼人的毒计,如果在城外损失太大,那这海盐城,也不攻自破了!”

    鲍陋叹了口气:“刚才连下官都没有沉住气,想要出击,刘参军,你放心,如果要安抚百姓,就交给下官吧,下官一定会把你说的这些道理,说给百姓们听的,他们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定会认同!”

    刘裕正色道:“我再给大家讲一个故事,是我曾经在草原上,跟现在的魏主拓跋珪一起经历过的故事。那一年,拓跋珪刚刚在东部草原的大宁城,在贺兰部落的拥立下,恢复了拓跋部落,以前曾经是拓跋部子民的旧部,争相来投,短短十几天,就有四五千帐,就相当于我们汉人的四五千户,所有人都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可是没有人想到,拓跋部的死敌独孤部,引西燕的慕容永五千铁骑,绕道漠南,千里奔袭,就象今天这样,当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敌军铁骑,已经离城不到二十里了,城中只剩下了老弱妇孺,拓跋珪的身边,兵不满千,将不过十,这种情况,换了你们,如何应对?”

第一千八百八十九章 回忆当年大宁夜

    向靖哈哈一笑:“守城呗,城中还有几千上万人,还有千余战士,那守住一晚,问题也不大吧,等到天明,援军杀回来了,就有救啦。”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草原上的城,可不是我们中原的城啊,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一个土围子,高不满一丈,铁牛你大概直接可以翻上去,都不用梯子的。这样的城,与其说是防敌军攻打,不如说是为了防风沙,给大家一个集中居住的地方而已。”

    向靖摸了摸脑袋:“啊,怎么差成这样啊,连个中原的庄寨都不如,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没办法了,只有逃啦。”

    刘裕勾了勾嘴角:“逃的话,城中的女人怎么办?”

    向靖叹了口气:“生死有命,只能各安天命了。不过草原上不是一般不杀女人小孩吗,也许,还可以利用这点,把她们扔在后面,为自己逃跑争取时间。”

    刘裕笑了起来:“看来我们的铁牛也有长进啊,这点也能想到了。”

    周围发出一阵哄笑声,向靖的脸有点发红:“去去去,瞎起啥哄啊,咱这不是,这不是顺着寄奴哥的意思说嘛,你们哪个有本事提个更好的办法呗?”

    刘裕看向了檀凭之:“瓶子,换了你怎么办?”

    檀凭之的眉头一皱:“这些不是掳掠来的女子,而是部落战士们的家人,拓跋珪新建部落,这些人是最忠心来投的,现在男子征战在外,家里女人如果就这样白白扔给对手,只怕会失了人心哪,如果换了是我,可能直接就会投向独孤部那里了。”

    刘裕点了点头:“那既然不能抛弃这些女子,打又打不过,该怎么做呢?”

    檀凭之咬了咬牙:“派出一部敢死之士,主动出击,利用地形,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不管怎么说,只要这样迎头打一下,多少也能迟缓敌军的行为,对上对下也是个交代了,然后,安排城中的女人分散逃跑,这个就跟铁牛说的一样,各安天命了,留下辎重,粮草,财产这些在城里,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放点火,以引敌军的哄抢,而拓跋珪自己,则率战斗人员轻装逃离,去跟在外的主力会合,到时候反过来杀那些抢了足够多辎重的敌军,所谓避其锋芒,击其惰归,就是这样的兵法。”

    刘裕微微一笑,看着魏咏之:“兔子,你也这样看吗?”

    魏咏之点头道:“不错,而且可以在城外几个方向设一些疑兵,敌军进城之后,可以轮流举火呐喊,作出一副军队反击攻城的样子,以阻止敌军的追击,当然,那些女子,尤其是将校的妻女,如果能带着跟自己一起跑,那就更好了。”

    刘裕环视四周:“还有谁想说些什么吗?”

    檀道济咬了咬牙,说道:“我觉得瓶子哥和兔子哥的想法不可行。如果这样做了,拓跋珪必死无疑!”

    檀凭之笑了起来:“你小子长本事了啊,敢这样说你叔,好,那你说说看,为啥这样不行?”

    檀道济正色道:“因为这一战,独孤部和慕容永的联军,不是为了攻占大宁,抢女人或者是抢辎重,他们千里来袭,一路偃旗息鼓,瞒过了所有草原上的耳目,达成这种趁夜攻击拓跋珪所在的突然性,甚至之前调走了拓跋部的主力出外征战,想必也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所以说,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拓跋珪的脑袋,为了这个,别的目标都可以放弃。而且,十有**,他们有内应,深知拓跋部的内情,在这种情况下,逃很可能是逃不掉的,抛弃女子,扔下辎重,大概也是无用功,敌军是不会为了这个而停留的。”

    檀凭之笑着拍了拍檀道济的肩膀:“行啊,你小子说得有道理,这么看来,只有马上逃跑,不顾一切这个办法了,对吧。”

    檀道济点了点头:“是的,最好的办法,一个是如叔父和兔子哥所说的那样,派小股部队逆战,争取时间,一方面分散突围,拓跋珪本人最好是化妆成小兵,让替身带着卫队向东跑,他自己向北跑,这样才能逃得一命,只要命在,以后就有办法。草原攻战,这些女子本就是给人抢来抢去,敌强我弱,一开始给这样突袭,受点损失也没什么,他只要尽到力,相信部下们是会理解的。”

    魏咏之笑道:“看来你的这些兵书真没白读,还有那个王镇恶,这回没跟着来,真是有点可惜了。寄奴,你就直说吧,最后怎么样,是不是按道济说的来?”

    刘裕缓缓地说道:“不,最后拓跋珪的选择,是不通知城内的任何一个百姓,率着所有的部众,钻了大宁城下的地道,然后放出几百匹马,让几个奴隶带着,向东而去,黑夜之中,象是几百骑兵奔逃。”

    王仲德睁大了眼睛:“这,这是什么意思?钻进地道就安全了?难道,难道他就不怕对手来全城搜索吗?那可是上万敌军哪,又是慕容永这样的名将所率,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他?”

    刘裕叹了口气:“因为城中有辎重,有粮草,更是有很多的女人,慕容永怕城中有埋伏,不敢大量兵马进城,而独孤部的人则是抢着进来,然后在城内大肆奸淫掳掠,慕容永的手下也按捺不住,跟着进来,要知道,拓跋珪跑得如此迅速,连自己当时的王妃贺兰敏,都扔在了大宁城中,而这个贺兰王妃,就给几十个西燕和独孤部的将校,轮番蹂躏,而上面的所有声音,就在我头顶不到一丈的地方,顺着气孔和木管,清晰可闻,当时我就是跟拓跋珪坐在一起,听他的王妃,如何在敌人的兽行之下求饶惨叫,整整一晚,直到五更!”

    所有人都听得哑口无言,向靖不信地摇着头,看了一眼城外:“你说什么?那拓跋珪,那个号称横扫大漠的魏主,就这么,就这么听着自己的女人给人玩弄,啥也不做?!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

第一千八百九十章 忍人不能大丈夫

    刘裕环视四周,诸人的脸上,都是惊疑之色,只有檀凭之叹道:“我们原来在北方的时候,就听说胡人无礼义廉耻,族中女子,多是抢来的,如同财产,一时不利,也是抛妻弃子,只要逃得一命,就不以为羞,不过,拓跋珪毕竟是一部之主,代国皇孙,就这样任由自己的女人给人这样糟蹋,居然也能忍得住?就算他忍得住,以后又如何能服众?”

    魏咏之也点头道:“不错,草原之上,以力称雄,如果一个首领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以后谁还愿意跟随,如果说打不过,逃跑,那可以理解,但是这种直接躲在地下,听着头顶的女人给人玩弄,这事要是传开了去,还有谁肯跟随他呢?”

    周围一阵点头附和之声,若不是刘裕有极高的威望,只怕换了其他人来说这个,早给当成笑话,置之不理了。

    刘裕微微一笑,说道:“因为我们的拓跋少主,可不是只躲在地下,靠着女人来保命,遁入地下,其一在于,地道之中空间狭窄,那些通风报信的内奸,绝无可能在地道之中再去报信,因为大家挤在一起,面对面这样,就是想要发信号,也不可能,如此一来,先保证了自己的安全,不至于有人出卖而被发现。”

    “其二,敌军忙着在城里寻欢作乐,不仅有女人,他们还把酒给留得到处都是,酒助色胆,在渡过了开始的谨慎之后,独孤部和西燕军确信城中不会有埋伏了,因为他们以为,拓跋珪逃得如此匆忙,连自己的王妃都来不及带走,又怎么可能设伏呢?”

    “于是,独孤部的刘显就借着拷问城中女俘的名义,大肆地奸污淫辱这些女人,慕容永开始还想追击拓跋珪,但他们西燕军不熟悉地形,而独孤部的刘显等人,又只想着玩女人,不肯再走,哦,有件事可能你们还不知道,这个贺兰王妃本来是独孤部的巫女,是刘显的小姨子,刘显对她早就垂涎三尺,有这个机会,更不会错过,连刘显这个独孤部首领也这样,那手下自然人人效仿,这也是拓跋珪故意留下贺兰敏的原因。”

    向靖长叹一声:“想不到这个拓跋珪,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简直是匪夷所思啊。”

    刘裕笑着摸了摸向靖的脑袋:“铁牛,有长进啊,还会成语了呢。”

    向靖没好气地推开刘裕的手:“寄奴哥,你也别太看不起人啊,好歹我也是个很好学的人,还跟着胖哥学了不少呢。”

    刘裕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到了夜里四五更,这些独孤部和西燕的人都喝酒和玩女人累了,一个个醉卧不起,拓跋珪这时候带着手下,悄悄地从地道钻出,首先是突袭贺兰敏所在的营帐,一举击杀了几十名西燕和独孤部的军官,慕容永和刘显侥幸逃得一命,但是各部的带头将校都给杀光了,而其他军士,则在城里到处砍杀西燕和独孤部的兵马,这些人身无甲胄,又给淘空了身子,甚至绝大多数人在梦里就掉了脑袋,也就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城中的数千精锐,几乎全部送命,而城外的兵马,也因为失去指挥而胆寒,等到拓跋珪在外的兵马回援,两下合击,就打得敌军落花流水,十不存一。这就是著名的大宁城之夜,拓跋珪一战击破两大强敌,树立了赫赫威名。”

    檀凭之的眉头一皱:“可是,他这样让所有将士的妻女让仇敌所辱,就不怕失去威信和人心吗?”

    刘裕摇了摇头:“那些女人不知道他们就在地下,还以为是从外面杀进来的,事后,大半的女子自尽,而其他的战士们也都引以为奇耻大辱,无人走漏风声,因为,是所有人的妻女被人所辱,大家都一样,谁也别笑话谁。我想,现在只怕参与了当夜之战的所有拓跋部的将士,都不想回忆起那段可怕的经历,宁可从来没有发生过。”

    魏咏之长叹一声:“也许,这种遗忘才是最好的结果。寄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拓跋珪忍人所不能忍,所以才能反败为胜,而今天的我们,应该学他?”

    刘裕勾了勾嘴角:“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妖贼这么做,就是想诱我们出去,设局歼灭,就象当年独孤部和西燕联军突袭,也是想利用部落中妻女的牵绊,逼拓跋珪跟他们作战,或者是延缓他们逃跑的时间。我们现在就是如此,因为义愤出城,只会失败,要是我们失败了,那全城的百姓和他们的妻儿,都会遭遇城外那些女子们同样的命运。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守住海盐,打败妖贼,如此,方可保护更多的百姓,方可为那些女子报仇!”

    城外的兽行已经渐渐地结束了,上千名泄过欲的天师道徒们,狞笑着从这些女子的身上离开,有几十名女子甚至已经在施暴的过程中一命呜呼,给这些天师道众们草草地把席子一卷,就抬回了营中,而剩下的那些女子,则几乎是全身不着片缕地给串在一起,带到了后面,哭泣声与那些宗教浪语都已经消失不见,而孙恩则策马于军前,对着海盐城大笑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号称英雄无敌的刘裕,这就是独驱千人的战神!不过也是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部下的女人,为神教献身,而屁都不敢放一个的胆小鬼,可怜虫。刘裕,你要是这么怕死,不如开城投降,本教主保证会放过全城百姓,要不然,午时过后,大军攻城,全城玉石俱焚,所有人的妻女,都会跟这些女人一样,为神教献身!”

    刘裕没有回答他,也不理会在孙恩的身后,暴发出的一阵阵喧嚣与声浪,他转身走下了城头,声音则透着一股镇定:“好了,按计划行事,准备迎接冤家们进城,这一次,我们要给孙大教主,一个终身难忘的回忆!”

第一千八百九十一章 夺门北去留孤城

    午时,一刻。

    天师道军营,中军,帅帐。

    三大教首,相对而坐,孙恩的眉头紧锁,看着卢循,说道:“刘裕真的变了啊,以前要是这样当着他的面***女,他是绝对不会忍的,一定会出城。”

    卢循笑着看向了徐道覆:“三弟,你的那些个机关,埋伏,布置用不上,是不是有些遗憾哪?!”

    徐道覆平静地说道:“我并不奇怪这一点,因为今天的刘裕,不是当年的那个京口小兵了,已经过了靠一腔热血,本能冲动而行事的时候。大哥今天说要用这招时,我就不看好,现在不过是证明了我的判断而已。”

    孙恩咬了咬牙:“可刘裕这样见死不救,会失掉城中人心,也许北府军的那些人对这些不在乎,可是城中民兵,只怕会当场哗变,刚才我们叫骂的时候,刘裕最后没有一句应对,我觉得,可能是城中出事了,他要去弹压。”

    徐道覆微微一笑:“是有这个可能,刘裕可以按兵法行事,但城里人管不了这么多,要换了我,现在就会一口血痰喷到他脸上,说日的反正不是你老婆,你才这么不在乎。”

    卢循哈哈一笑:“不错,三弟这样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我看…………”

    正说话音,外面冲进一个斥候,一脸兴奋地说道:“三位教尊,刚才海盐城北门大开,冲出几百骑,都是北府兵,打着刘字旗号,向西北而去了。”

    孙恩一下子从位置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几百骑,向北而去?为首之人看清楚没有,是不是刘裕?”

    那斥候面露惭色:“他们出来得太快,而且,而且那烟尘漫天,看不清楚情况,只能看到那面刘字将旗,就是原来插在西门城头的,刘裕刚才就站在那面旗下,这不会有假。”

    孙恩笑着拍手道:“二弟,三弟,看到了吧,刘裕果然是呆不下去了,是啊,他来这里若是不能保护城中民众的妻女,那谁会服气?只怕是他弹压不成,直接给赶了出去。那现在…………”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斥候冲了进来,一脸的喜色,说道:“教尊,大喜事,城头升起一面白旗,城门大开,而那海盐县令鲍陋的首级,就挂在城头呢。”

    孙恩哈哈一笑,大步就向外走去:“走,随我去看看。”

    一刻钟之后,孙恩,卢循,徐道覆这天师道三杰,骑马佩甲,带着一万多精锐军士,布阵于海盐城外,只见西城的城头,只有十余名白发苍苍的老汉,不着军装,颤颤巍巍地,仿佛要给一阵风就吹倒,而鲍陋的首级,则是高挂于城头的晋国大旗上,染得这个晋字,都看不清楚了。

    孙恩对左右而笑道:“确实是海盐县令鲍陋,这老东西刚才还在城头跟刘裕在一起呢。看来,城中哗变,刘裕无法控制局势,直接跑了。”

    卢循低声道:“不可大意,大哥,刘裕的北府军,不太可能连这小小城中的民众和州郡兵都无法压制,如果能当着他的面杀了鲍陋,他是不太会就这样逃离,拱手让城的,再说这城头都是些老朽,就靠他们,也能赶走刘裕?”

    徐道覆笑道:“让我先去问问情况,再作定夺。”

    他说着,策马上前,来到城前百余步处,沉声道:“城头老儿听好,我乃神教三教主徐道覆,这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与我听,若有半字虚言,定教你城内鸡犬不留!”

    为首的一个老汉扯着嗓子说道:“神教在上,我乃城中里正丁松,现在代表海盐全城父老,出迎神教大军,因为兵凶战危,只能先在城头,向大军喊话!”

    徐道覆点了点头:“丁里正,这守城的晋将刘裕何在?你挂起的这个首级,可是海盐县令鲍陋?!”

    丁松大声道:“刚才神教在城外行天人交合仪式,那些女子的丈夫,多是前日里进城助守的大湖诸村民夫,他们不愿眼看妻女受辱,想要出城拼命,给刘裕部下硬挡着,说什么这是陷阱,是毒计,是要诱他出城,让城里人不要上当。”

    “可怜那些后生,想要出城保护妻女,还给阻挡,有些人义愤难平,就跟刘裕的部下起了冲突,刘裕还算约束军纪,但是那狗官鲍陋,却指使他的手下衙役,上前就对这些民兵,不由分说地出手击打,还说他们是神教的内奸,把几个领头的后生,当场就格杀。这下城中百姓不干了,群起而攻之,把那鲍陋,和几十个走狗,就地打死。”

    徐道覆的眉头一皱:“刘裕和他的北府兵就这样看着你们杀掉鲍陋?”

    那丁松说道:“众怒难犯,刘裕本想阻止,可是老夫给城中百姓公推出来,跟他论理,我问他,有没有办法守住海盐城,他说可以。我说他连城外的女人都救不回来,凭什么让我们信他守住海盐。他说他能守住句章,就能守住海盐,我说现在我们打死了海盐县令,就算守住,朝廷也会治我们的罪,我们不会帮他守城的,反倒是神教,只要追随,就能收留我们,要么他现在把我们全杀了,要么他就离开。”

    徐道覆笑道:“然后,刘裕就带着手下逃走了,是吗?”

    丁松笑道:“三教主,你的威名,如雷灌耳,刘裕也说,神教有大军,有三教主这样的名将,城中民心已失,再也难以坚守,不如早点离开,还可以在下个地方组织防守。于是就出城离开了,三教主,我们杀官迎接神教,你可千万不要扔下我们不管哪。要不然,以后无人肯追随神教了。”

    徐道覆点了点头:“晓谕全城,神教一向归顺者不杀,愿意跟着神教走的,我们会派大师兄接引,想离开的,也可以带着个人财产出东门而去,只不过,城中的粮草军械,不得动用分毫,等待神教使者入城清点,不然的话,休怪我等纵兵洗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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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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