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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零五十七章 道规大婚桓修临

    陶渊明的眉头微微一皱:“那我的撤离怎么办?桓玄因为上次殷仲堪的事,对我也有了戒心,一直带在身边却不用,我如果把司马德宗弄走了,自己却不走,兵凶战危,只怕…………”

    黑袍微微一笑:“放心,桓玄要是走得了,你就一定能跟着走成,即使桓玄走不了,你也随时可以走掉。我会派人保护你的。你是我的好学生,以后还有大用,我又怎么可能看着你有危险而不救呢?”

    陶渊明的神色稍缓,又想到了什么,说道:“谢混好像是彻底恨上了刘裕,而在这中间,刘毅的出力很大,现在看起来刘毅有把谢混,郗僧施这些新一代的世家子弟拉拢成自己盟友的趋势,而上次司马尚之之败,也是刘毅和徐羡之这两个假黑手党所为,我觉得,刘毅的野心不可不察。”

    黑袍点了点头:“这点我已经注意到了,但现在刘毅必须要保留,一来刘裕起事离不开刘毅,二来刘毅亲近世家,以后会成为对刘裕的一大威胁,要知道,无论何时,权力是需要制衡的,即使是我们亲手扶立的对象,也要有人制约他才行,不然就脱离控制了,刘毅以后会是我们制约刘裕的重要一环。你要明白这点。”

    陶渊明叹了口气:“只是刘毅的野心太大,我担心…………”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渊明,这些都是后面的事了,你先把我的事做到,别的以后再说,后天刘裕的弟弟娶亲,那会是他们最后一次碰头和确定动手方案的时候,你的时间不多了。”

    陶渊明咬了咬牙,冲着黑袍一行礼,转身就走,很快,他的身形就没入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山风呼啸,不知什么时候,黑袍的身后,站着一个幽灵般的身影,他全身上下,都裹在一件巨大的斗蓬之中,脸上紧紧蒙着一层黑纱,只留出两个眼洞之中,闪着精芒,从他的头上,垂下如同霜雪般的白发,而眼洞之间,能看到眼角那深深的鱼尾纹。他就这样站在黑袍的身后,一言不发。

    黑袍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来了?”

    斗蓬客勾了勾嘴角,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传进黑袍的耳中:“现在我出来一次很难,不过这样的大事,不得不来。看起来,陶渊明有些想法。”

    黑袍冷冷地说道:“没想法还是陶渊明吗?我的徒弟,个个都是人杰!”

    斗蓬客笑着摇了摇头,站到了黑袍的身边:“所以,用青龙和陶渊明相互制约,以后也可以从扬州和荆州相互制约,不至于一家独大,至于刘裕,只要不干扰他北伐梦,他是不会太在乎这些世家间的争斗的,所谓的京八党,不过是这回团结京口武夫的一个口号而已,他若真的掌了权,未必还会这样坚持。毕竟,人是会变的。”

    黑袍勾了勾嘴角:“你最近的计划可是很顺利啊,内战让你占了大便宜,你要怎么感谢我才行?”

    斗蓬客笑道:“咱们的所求,和这些凡夫俗子能一样么。早就叫你断了这些牵绊,随我一同去做那些有用之事,可你偏是咽不下这口气,还要继续跟你的这些恩怨作个了结,当年有一天误了大事,悔之晚矣!”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不用你劝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以为你折腾成现在这样,就能真正地放下了?你若真的可以放开一切,也不会现在来找我了。”

    斗蓬客冷笑道:“我对你们的这些争权夺利之事毫无兴趣,若不是你让我在一边看到了这么多你们的事,我也不会提这些人,好了,该谈谈我们的事了,万年太平计划,进行到哪步了?”

    黑袍转头看着斗蓬客的眼睛,微微一笑:“按原计划行事,进展顺利!”

    京口,蒜山乡,刘家村。

    刘裕的家中,一片喜气洋洋,大红的彩布扎起的红花,挂在门口,而鸣锣打鼓之声,还有那些很接地气的唢呐声声,透着一阵阵的喜庆,院内院外,几十张平地矮榻排开,十人一伙的标准军中制式,围着榻上摆着的一碗碗菜,大快朵颐,而洋河酒的香气,更是随着这和煦的春风,盈满四处。

    刘裕一身漂亮的缮丝衣服,跟在一身绸缎华服,雍荣华贵的桓修之后,走出了家门,一边走,一边脸上堆着笑:“抚军大人,今天您大驾光临,来舍弟的婚宴,是我刘家莫大的荣幸,马上新人要合龛入洞房了,也是兄弟们最热闹的时候,您真的不要再与民同乐吗?”

    桓修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你们这儿哪是什么民啊,都是北府军的老兄弟,都可是朝廷的将官了。今天看到大家这么高兴,我也很欣慰,刚才不是说了么,现在是新朝新气象,以后大家都会有用武之地的。对了,刘内史…………”

    他说到这里,靠近了刘裕一步,低声道:“你弟弟这回娶了魏家的姑娘,新娘子我也有所耳闻,这算是安抚魏咏之因为没给陛下所用的怨气吗?”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咏之性情刚烈,以前因为跟过殷仲堪就给当面羞辱,一口怨气难平,我是怕他一时想不开,真的做出什么傻事了,比如去投奔刘敬宣他们,做出什么后悔之事,影响大局,这才安排了这桩亲事,如果陛下有什么想法,我亲自向他请罪!”

    桓修笑着摆了摆手:“好了,陛下对你的做法很感动,其实,就算是刘牢之,陛下本也无杀他之心,北府军以前给建康城的世家控制,屡屡让国家为难,这样的情况不能再继续,所以才想调任地方长官,你看,给你不也是彭城内史了吗?可是刘牢之一时受小人所挑唆,举兵造反,这是他自取死路,我知道,你跟刘敬宣的关系非同一般,以后如果有机会大赦天下,他又肯悔过,放弃仇怨,为国立功的话,朝廷不是不可以考虑宽恕他!”

第二千零五十八章 四面开花定天下

    刘裕睁大了眼睛,满脸尽是激动之色,说道:“若果能如此,那我替阿寿全家,谢陛下厚恩啦!”

    桓修满意地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还有公事要处理,今天来你这里的,象刘毅,诸葛长民他们,都是分别要镇守广陵,历阳的武官,要回去的,你也别留他们太晚了。喝太多了路上出事,可就不好啦。”

    刘裕微微一笑:“我保证,明天一早,他们就会赶到各自的岗位,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桓修笑着向自己的马车走去,跟在后面的朱龄石和朱超石兄弟,向着刘裕行了个礼,匆匆跟上,刘裕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眼中的杀机一闪而没。

    一个时辰后,刘家大院里,人走院空,只剩下了二十多名京八党众,围坐在两张方榻面前,十余名子侄兄弟,散在宅院的四周,连大树之上也爬着几个小子,一如军中的戒备情况,刘道规关上了洞房的门,一边摘下胸前挂着的大红花,一边坐到了方桌边上,何无忌笑道:“道规,**一刻值千金哪,怎么不多呆会儿再出来?”

    刘道规没好气地说道:“无忌哥,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到了明天这时候,还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着呢。”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地褪散,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是啊,明天就是正式起事的时候了,这是一场豪赌,把自己,把自己全族的性命全都给压上的豪赌,是死是活,在此一举!

    刘裕的目光缓缓地从这一张张凝重的脸上扫过,说道:“这次建义,是为了天下万民,为了我们死难的兄弟的正义之举,非为荣华富贵,只为救民于水火,只为报袍泽血仇。这里我不勉强大家,如果现在有人怕了,想退了,可以直接离开,只要能帮我们保住这一天的秘密,我们建义之人,就算是死了,也绝不会出卖兄弟,以后若是我们大功不成,多几个给我们上坟烧纸的人也好!”

    没有一个人离开,所有人的目光,变得坚毅,镇定,檀凭之哈哈一笑:“寄奴,咱们都一辈子刀头舔血,鬼门关前来回转的人了,这时候还要说这个干嘛?赢了一起狂,输了一起扛,就算一起战死沙场,下辈子仍然做兄弟!”

    所有人都跟着嚷道:“下辈子继续做兄弟。”

    刘裕微微一笑:“我不要下辈子,我要明天之后,我们也能一起再做兄弟。好了,既然无人想走,那我们再把最后的行动细节给确认一下,明天,从京口,广陵,历阳,建康四处同时发动。重中之重,是建康这路。”

    他说着,看向了王仲德:“仲德,你和你阿兄元德,还有辛扈兴,童厚之两位守卫宫城大门的同志,可准备好了?”

    王仲德点了点头:“希乐哥已经把建康城中的那些地下黑帮的兄弟们,介绍给了我,其中绝对可靠的三十七个武艺高强的兄弟,已经秘密地藏在了我阿兄的宅中,他的宅院,就在宫城门外的白雀坊里,桓玄这两天每天都要在城中巡视,卯时要出门到四城看一圈,辰时回宫城,我们在卯时二刻的时候就埋伏在阿兄的宅中,等他车驾一到,就突然杀出,我们计算过,他只带一百名卫士,我们三十九人突击,而老童,老辛则带着自己的人从后面截杀,是有很大胜算了,桓玄现在肥得跟猪一样,已经骑不动马,只能坐轿子,而因为太胖,作为替身的空轿子,也能一眼看出,到时候我们用毒火箭攻击他的轿子,先取了他的命再说!”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即使是杀他不成,也可以在京城中引发混乱,桓玄惜命,遭遇刺杀之后,一定会全城严查,调吴甫之和皇甫敷两支精兵入城宿卫,那我们在其他地方的举事,也胜算大增了。”

    说到这里,刘裕的眉头微微一皱:“希乐,你在建康城中的地下势力,我记得可是有上千名好手的,即使是江洋大盗和以前的北府老兵,也有三四百人之多,怎么这回给王家兄弟的,只有三十七人?”

    刘毅勾了勾嘴角:“自从我大哥回建康之后,也接手了我不少建康城中的生意,加上我重归北府,到了广陵,大半的人手,现在给了大哥。这三十七个兄弟,还是前一阵从那些行当中退出自立的北府老兄弟,因为要给大帅报仇才肯加入的,时间紧迫,我也来不及到处找人,除非…………”

    说到这里,刘裕沉声道:“那就这样吧,你大哥不是做大事的人,这时候要是找他,总会有风险,没有准备,没有必死的决心,在这个时候刺杀,可能反而会添乱,京城一路,就这样安排吧。”

    刘毅没有接话,所有人都看着刘裕,只听他继续说道:“京城这路,是卯时二刻发动,而我们其他三路,则在卯时就要动手,首先,历阳那里,长民,你准备得如何了?”

    诸葛长民咬着牙:“已经安排好了,两百一十七名兄弟,我的两个弟弟,黎民和长民,还有臧家兄弟,范兄弟,老田,都已经准备就绪,刁逵每天都呆在刺史府里,守卫的兵马只有三百人,我们卯时突袭,可以直接攻进去,就象你当年杀刁家兄弟一样,我们还弄到了一条通往刺史府后花园的地道,到时候我亲自带五十名得力兄弟进去,先斩刁逵,这样全城群龙无首,我可以趁机控制历阳,然后以刺史印绶和镇西将军的节杖,控制城外的西府军,当天就能占领江边的姑孰,从西边威胁建康城!”

    刘裕点了点头:“很好,不过刺史府中,你们可有内应,能随时掌握刁逵的动向,不至于让他反过来设伏?还有那个地道,是否安全?!”

    诸葛长民哈哈一笑:“地道我昨天还秘密走过一次,无人发现,那是以前司马尚之偷挖的,还是让当时在历阳助守的我督工,没有别人知晓。府中的厨子刘辅林,是我的旧部,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之中!”

第二千零五十九章 檄文军服有所任

    刘裕满意地说道:“很好,万一攻击不顺,你们就迅速地撤出城,等我们别的路的消息,希乐,广陵那里,准备得如何了?”

    刘毅勾了勾嘴角:“早就准备好了,来的时候向桓弘进言,说是广陵城外的瘦西湖有祥瑞白鹿出没,他已经下令,明天一早就出城打猎,捕捉这只祥瑞,连府中亲兵也会在三更之后派出城,到时候,就是我们动手之时!杀了桓弘之后,控制刺史府和镇北将军的符印,节杖,可以号令江北大营。”

    刘裕点了点头:“希乐,长民,你们记住,大营不要去控制,只要解散即可,控制了两地之后,长民迅速地兵进大江西边,威胁新洲,作出在姑孰一带渡江的样子,不管建康城中的刺杀是否得手,都这样行事。”

    诸葛长民的眉头一皱:“这又是为何?”

    刘裕沉声道:“如果要控制军营,整编,再安抚军心,非要一两天不可,时机就错过了。建康城中的刺杀如果顺利,直接就可以灭桓楚政权,天下传檄而定,奉先帝复位即可。但如果建康城没有马上得手,那我们要做的,就是三地齐发,直扑建康。除非是主动带着兵器铠甲来投的北府军老兵,都不要收。”

    刘毅摇了摇头:“那最多也就一千多人,靠一千多人就进攻建康,是不是太托大了点?”

    刘裕正色道:“这就跟我们蒜山之战一样,兵贵神速,迅速地拿下三城之后,历阳兵马抢占渡口,桓玄就算不死,也会以江南大营中的桓谦兵马防备长江一线,而他手上所能调动的,最多只有吴甫之和皇甫敷的两支精锐了,他们虽然是荆州老兵,是桓玄横扫天下的精锐,但加起来不过万人,又至少要分几千人马守卫建康城,所以能来的,不过五六千人而已,吴甫之和皇甫敷又一直不和,多次在战场上抢功,我想在匆忙之中,没有主帅统一节制,只怕会在配合上出现问题,我们只要兵贵神速,就可以将其各个击破,就算只有一两千精兵,足矣!只要这两路一破,恐怕桓玄连会战的勇气也没了,只会缩回建康,到时候义师四起,天下归心,我军三路合围,就可以将桓玄,彻底消灭在建康,如此一来,天下可传檄而定!”

    刘裕说着,手一挥,把面前的沙盘之上,飘在建康城头的一面旗子,直接打落在地,而周围的人群中,则传出了一阵喝彩之声,向靖哈哈一笑:“听寄奴哥这么说,就是他娘的痛快,干他奶奶的,我早就看这帮荆州佬不爽了,这回要把他们新仇旧恨一起报!”

    刘毅点了点头:“那我们连夜就回广陵城了,解决了桓弘,我们马上会来和你会合,一切顺利的话,明天午时,我们江乘大营见!”

    刘裕笑道:“希乐,长民,去吧,祝你们一切顺利,成功之后,按我们原来的约定,升起三色狼烟,我这里看得到。”

    刘毅和诸葛长民对着刘裕一抱拳,喊了一声“京八同志”,然后转身离开,他们各自的兄弟,也都跟着一起离开,王仲德等人也跟刘裕这些京口同志们互道珍重之后,挥手相别,每个人都面带笑容,即使他们知道,不知道这是不是人生的最后一面。

    小院之中,不剩几个人了,连刘道规也跟着刘毅去了广陵,刘裕的目光,从何无忌,孟昶,檀凭之,魏咏之,向靖,孙处,虞丘进等家在京口,职务也在京口大营中的人脸上,一一扫过,突然笑了起来:“就剩我们了,连夜安排一下明天的事吧,无忌,我们这里缺一篇檄文,你文武双全,这个任务,能不能由你来完成?”

    何无忌微微一愣,看了一眼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孟昶,说道:“公文之事,彦达比我更在行啊,让他写更合适吧。”

    刘裕摇了摇头,正色道:“彦达另有重任,这檄文,非你写不可。因为你舅舅,也是我们的大帅,被桓玄所杀,这次起兵,我们是为了报国仇,而你更有一层家恨在身,现在阿寿不在,你是跟大帅最亲的人,把你所有的愤怒,屈辱,全写在这篇檄文之中吧,我相信,没有人能比你写得更好!”

    何无忌的眼中泪光闪闪,用力地点了点头:“交给我吧,寄奴,我会让我的笔,变成我的大戟,让这篇檄文的每一个字,都变成射向桓玄的摧命利箭!”

    刘裕微微一笑,看向了孟昶:“彦达,檄文交给无忌写了,但你也别闲着,我需要两千根绛色布条,作为义军的标志,匆促之间,甲仗这些制式装备无法更换,为了区别敌我,就让人人都有一根绛布条系于左臂,以示与敌军的区别。你夫人周氏,是吴地大户人家的小姐,带来的陪嫁丰厚,你也是我们这些人里最有钱的一个,而她的妹妹,你的小姨子,正好开了绛布作坊,希望你在明天我们控制了京口之后,能拿出两百匹绛布来,我们建义除暴,得是军纪严明,不能直接抢夺百姓财物,一针一线,皆要付钱,这点请你先帮帮忙,等我们建义成功之后,一定会加倍地还你这钱的。”

    孟昶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大家京八同志,一起起兵反桓,消灭伪楚政权,连命都不要了,还要这区区小钱做什么。没事,交给我吧。”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声音:“铁口断江湖,相面无所空,若知富贵事,十钱得天机!”

    刘裕的眉头一皱,一边的孟昶低声道:“这个时候来附近算命的,怕不会是桓玄的探子吧,我们还是分头离开的好。”

    刘裕摇了摇头:“如果真是探子,这时候走,反而会让人生疑,不如直接过去看看,让他算上一卦,又有何妨?!”

    他说着,大步而出,院内众人,也跟着走了出去,刘裕刚一出门,就迎面看到了这个相面人,这一下惊得他睁大了眼睛,讶道:“是你?!”

第二千零六十章 老兵相面有所忧

    这个相面人,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头发花白,皱纹满面,颧骨高耸,坐在一个小木榻之上,两膝之下,空空如也,他的断腿之处,包裹着两条带子,搭在肩上,手里拿着两个木制撑子,靠这个代步前行,他的身上,倚着一面旗幡,正是算命的旗子,而一个破碗,几枚铜钱,则放在他的这个木榻之上的卡槽之中,这个人,刘裕印象深刻,自己初入北府军时,包括后面从天牢出来,重新投军之时,都是这个老军士记录自己的名字,发给自己军牌的,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再度重逢!

    所有人也跟在刘裕的身后出来了,何无忌也是一脸惊讶:“树根叔,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你改行算命了?”

    这个叫树根叔的老兵微微一笑:“北府军现在不要我了,总得吃饭,我孤苦伶丁,无依无靠,惟有在这世上几十年,有点相面的本事,今天正好辗转到京口,听到这里热闹,想过来做点生意,没想到,遇到了各位将军啊。”

    刘裕转头对何无忌说道:“你们认识吗?”

    何无忌点了点头:“这是刘大帅以前的战友,同袍,我们都叫他树根叔,以前一次战斗中,失去了双腿,不然起码也会是终叔这个级别的将军,这么多年一直在大帅的后军之中,威望可高呢,我的这些使戟的功夫,一大半都是树根叔教的呢。”

    刘裕肃然起敬,郑重行了个军礼:“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以前对前辈多有不敬,还请原谅。今天是舍弟的新婚仪式,所以我等北府军旧友集中在这里,前辈若是不嫌弃的话,现在过来一起喝几杯,是我等的荣幸。”

    树根叔笑着摆了摆手:“刘裕啊,我是残疾之人,不适合在大喜的时候进入,这是咱们京口的风俗,你难道忘了吗?”

    刘裕的眉头一皱,点了点头:“每次晚辈从军之时,都会碰到前辈,也算是人生中的一件巧事,您对我来说,是幸运的化身,何来这种霉运之说?”

    树根叔笑道:“好了,刘裕,咱们不需要这样客气,不过,今天你们这么多人齐聚在此,怎么不见新郎呢?是你的二弟还是三弟娶亲?”

    刘裕说道:“三弟道规,今天娶亲,这会儿因为紧急公务,暂时外出,不能向前辈行礼,请见谅。”

    树根叔点了点头:“无妨。既然今天我们有缘相见,那我就给诸位相个面,现在新朝建立,一切重新开始,权当我对刘裕今天家人大婚的一点祝福啦。”

    刘裕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树根叔请稍等,你不肯入院,我这里有坛上好的洋河酒,还没开封,给您现在就拿来。”

    树根叔笑道:“好啊,能今天讨刘裕的一碗喜酒喝,也是人生快事了。”

    刘裕一挥手,身后的族侄刘遵考就跑回了院中,拿了一大坛洋河酒,刘裕亲自一把拍碎了坛口的封泥,递给了树根叔,树根叔哈哈一笑,也不客气,接过酒坛就往嘴里灌,酒香四溢,酒水顺着他的胡须流下,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兵,豪饮起来,完全不饮二十岁的棒小伙子,引得周围众人一阵喝彩。

    树根叔笑着抹了抹嘴唇,看向了刘裕:“刘裕,你这面相,是贵不可言,我就不多说了,好好地去把握自己的人生,书写新的传奇吧。”

    他的目光转过,看向了何无忌,点了点头:“无忌,你马上会否极泰来,以后也会是封疆大吏,世之英雄。”

    紧接着,他看向了魏咏之,哈哈一笑:“咏之,不错啊,嘴给缝上了?”

    魏咏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是以前,树根叔您说我的气运,都从那嘴唇里流出去了,我才下定决心去求医问治的,还好,算是治好了,那您看我现在如何?”

    树根叔笑道:“你的运是给堵上了,不再外流,只不过,以前流的多了点,现在还需要点时间恢复,很快,你就会大富大贵的。”

    魏咏之哈哈一笑:“托您吉言。”

    魏顺之凑了上来,笑道:“树根叔,看完我哥了,我呢?”

    树根叔仔细地打量了几眼,说道:“顺子啊,你前一阵是不是刚刚倒了大霉,差点没命啊?只是有贵人相伴,才逃得一命。”

    魏顺之连忙道:“不错不错,去年跟妖贼作战,给逼得跳崖,差点就摔死了,后面又没吃没喝,幸亏同伴带了一种速食干粮,就是锅边的硬米焦糊,我们叫他锅巴,靠这个锅巴才活了下来。您真是神了,一点不错啊。”

    树根叔点了点头:“你死里逃生,必有后福,不过,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

    魏顺之哈哈一笑:“没事没事,以后有福即可。”

    树根叔接着,给周围的向靖,孙处,虞丘进等人也一一相过面,无一不是富贵之色,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道:“看来还真是新朝新气象了,以前你们这些小子一个个入北府时,虽然个个面相都是可以平安无事,但很少能有富贵之命的,但这回,倒是全都有富贵之气,看来,北府军很快就要新组建,给大家建功立业,取富贵功名的机会了。”

    檀凭之的声音在一边响起:“树根叔,那您什么时候回北府军享福呢?”

    树根叔笑着看向了檀凭之,正要开口,突然,他脸色一变,直接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刘裕注意到了这个表情,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却只听树根叔换了一副笑脸,哈哈一笑,举起酒坛,把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大笑一声,把酒坛往路边一掷,正好扔在一块石头之上,碎成几片。

    树根叔一边笑着,一边抹着须上的酒滴:“天色不早了,今天相得太多,天机泄露了不少,再相下去,恐怕要倒霉了。无忌啊,当年我就是给你舅舅和孙无终他们无事相面,结果他们一个个飞黄腾达,我却成了这样。冲着今天这一坛酒,就相到这里吧。你们都会有富贵之命,好好把握住吧。”

第二千零六十一章 **无可挡

    树根叔说着,转过身,撑起木架子,转身就走,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村口拐弯那里,向靖在后面喃喃道:“怪了,树根叔好像忘了给瓶子哥相一下吧。”

    檀凭之笑着摆了摆手:“叔那是怕泄露天机啊,你们一个个都是富贵之命,我跟着你们,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铁牛,你应该去问问,啥时候你媳妇能给你添个大胖小子啊。”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毕,何无忌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说道:“好了,事情也商量完了,我们该回去干正事啦。”于是众人一个个开始跟刘裕挥手作别,转身离去,当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在村口的各条小路时,他的眉头渐渐地锁了起来,喃喃自语道:“瓶子,我相信你不会有事的。”

    刘裕转回到了大院里,走向了南边的堂屋,在门口,他恭声道:“娘,您可安好?”

    萧文寿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大郎,进来吧。”

    刘裕掀帘而入,昏暗的灯光下,映着每个人的脸,萧文寿,刘兴弟,都坐在床边,而刘道怜的胖脸之上,嘴角边流着口水,一副智障的模样,在那里傻笑着,刘裕叹了口气,上前掏出一块布巾,擦掉了刘道怜的口水,说道:“二弟啊,我应该也给你娶房媳妇了,放心,我想很快就会有的。”

    刘道怜“嘿嘿”一笑:“大哥对我真好。”

    刘裕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边,一身大红嫁衣,掀掉了盖头,站在床边的魏芳芳,这个弟媳,确实是丑出了天际,歪嘴,大小眼,两颗门牙跟兔子一样,直接暴出了上嘴唇外,她扶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扶着她的腿,半躲在身后,那正是她与之前的丈夫所生的女儿李朱儿,魏芳芳对着刘裕行了个礼:“见过大哥。”

    刘裕正色道:“弟妹,对不起,今天三弟有紧急事情,先回广陵了,明天就能回来,今天真的委屈你了,是大哥的决定,向你赔不是了。”

    魏芳芳咧嘴一笑:“大哥,不用多说了,我哥已经跟我都说过了,现在的我,已经是刘家的媳妇,大家的命是在一起的,无论是为了大哥能报这仇,还是为了回报刘大哥你当年对我魏家的恩情,这些都是份内之事,明天你做大事的时候,就放心地去吧,家里有我的,一定会照顾好母亲,还有兴弟和朱儿的。”

    刘兴弟突然说道:“爹,我要跟婶娘一起,照顾好奶奶。”

    刘裕的心中一热,转头看向了在萧文寿身边的刘兴弟,她已经是个婷婷玉立的少女了,有十五六岁,甚至,在她的身上,刘裕都能看到几分慕容兰的影子,那细细的眼角,高高的鼻梁,活脱脱是个小美人,虽然穿着粗布衣衫,甚至有几块补丁都在显眼的位置,但仍然难掩其丽质。

    刘裕的心中一酸,叹道:“兴弟,爹爹没本事,不能带你,带你奶奶,你叔叔,你婶婶过上富贵的日子,甚至,甚至还要你们提心吊胆,会受我牵连。甚至,甚至到了今天,还和你娘天各一方,你恨我,怨我这个爹,都是应该。”

    刘兴弟微微一笑:“爹,我不恨你,不怨你,你是天下闻名的大英雄,也是女儿心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知道,娘的离开,不是你的责任,这是我们的命。兴弟不敢自称是将门虎女,但绝不会给您丢脸。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奶奶,陪着叔叔和婶娘,陪着朱儿妹妹,若是爹爹大事得成,兴弟会为您守好家门,若是您壮志难酬,兴弟也断不至于让您威名蒙羞受耻!”

    她说着,一指屋内的墙角,刘裕顺眼看去,脸色一变,只见几捆柴薪,已经堆在了那里,刘兴弟正色道:“若是爹爹大事不成,追兵来家,兴弟会在他们进门前,就点燃这堆柴火,追随爹爹于九泉之下!”

    刘裕咬了咬牙,用力地点了点头,转头看着萧文寿:“娘,孩儿无能,累您受此祸事,请您责罚!”他说着,在萧文寿的面前,直接跪下。

    萧文寿哈哈一笑,摸着刘裕的头,说道:“大郎,你做的是替天行道,讨伐大恶的正义之举,不仅是娘,你死去的爹,我们刘家的列祖列宗,都会以你为骄傲,你去吧,不要以我们为念,兴弟会安排好一切的!”

    刘裕站起身,看着魏芳芳:“弟妹,对不起,苦了你们了。”

    魏芳芳微微一笑:“大哥,你放心地去吧,跟我哥一起,做成大事,我们会在这里为你祈福的!朱儿也会。”

    李朱儿站了出来,大声道:“大伯,朱儿祝你凯旋而归!”

    刘裕再次叩首于地,站起身,看着乐呵呵傻笑的刘道怜,又是一条口涎,从他的嘴角流下,他摇了摇头,再次掏出手巾,擦干净了嘴,把这条手巾塞到了他的手里,柔声道:“二弟,大哥要出去一趟,和你三弟一起办件事,你要好好照顾娘,照顾好弟妹,侄女,不要让他们为难,知道吗?”

    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嘴角:“千万别玩火,危险,知道吗?”

    刘道怜傻笑着点了点头:“大哥,你去办大事,弟弟在家会很乖的,不惹事,不玩火。等你回来。”

    刘裕笑着一拳捶在了刘道怜的胸口,让他轻轻地晃了晃,然后,一咬牙,转身就向着门外走去。

    月光散在小院之内,刘裕平静地走向了左边的柴房,斩龙刀的刀光,在柴堆之中,闪闪发光,他直入房中,关上了门,盘膝而坐,喃喃地说道:“既然来了这么久,也不去见见兴弟吗?”

    慕容兰的抽泣之声,在柴堆之后响起:“我怕,我怕我见了兴弟,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不想离开了!刘裕,我,我是不是天下最狠心的娘,最狠心的妻子?!”

    刘裕转过了身,看着柴堆之后,独坐在墙角,脸上已经泪水成行的慕容兰,柔声道:“你是天下最好的妻子,最好的娘,此生有你,不复他求,欢迎你回来,爱亲!”

    慕容兰再也忍不住了,嘤咛一声,扑进了刘裕的怀中,两个身影,滚落柴堆之下,混合着刘裕粗重的喘息和低语:“永远,永远不要再离开我!”

第二千零六十二章 无忌宿夜写檄文

    京口,东美村,何无忌宅。

    何无忌站在堂屋前,不停地来回踱着步,自从司马元显倒霉之后,他就从如此建康城的官邸之中搬回了京口东美村的故居,还是当年穷困未发家时的样子,布衣,土墙,暗灯,透风的窗户,任谁看到一个昔日的将军家变成这样,都会摇头叹息。

    这座宅子,还是当年刘牢之刚刚从淮北南下,落户京口时的旧居,只有三间房,除了东面柴房之外,西边那间小厢房,现在何无忌的老婆正带着女儿睡下,而这间堂屋,则是宽敞得多,一道屏风之后,是何无忌老母,也是刘牢之的姐姐刘太婆的卧床,老人患病多年,何无忌每天都要在老母床前守到老人入睡,才会回自己的屋里。

    只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檄文必须在天明之前写好,何无忌在守到老母入睡之后,回到了前屋,奋笔疾书起来。

    那盏微弱的油灯,一直亮着,映着何无忌那张表情不停变换的脸,他内心的各种壮怀激烈,各种悲愤莫名,都会化成他那切齿瞋目,握拳挥舞的动作和表情,每想到什么,就会马上扑到书案之前,把想到的话写下,然后口中念念有词地说上几句,直到满意,才会渐渐地露出笑容。

    当何无忌写下最后的几句话,跟着念道:“授檄之日,神驰贼廷!”他突然仰天长笑,掷笔于地,脸上泪水横流,忘情道,“桓玄,你的死期到啦!”

    一声惊呼在他的身后响起:“儿啊,你不要命了吗?”

    何无忌心中一惊,连忙转过了身,看着身后,只见屏风之上,满头白发的老母,正睁圆了眼睛,看着自己,他连忙转身跪倒在地,说道:“孩儿一时忘情,惊扰了母亲大人,请母亲大人恕罪!”

    刘太婆连忙从屏风上跳下,上前一把捂住了何无忌的嘴,低声道:“儿啊,话可不敢乱说啊,你舅舅是怎么死的?!刚才你的那些话,要是给人听到,只怕我们一家四口,都要没命啦!”

    何无忌紧紧地咬着牙关,双拳紧握,骨节给他捏得噼啪作响,他流着泪,低声道:“娘,孩儿这回就是要为舅舅全家报仇雪恨,桓玄不仅是我们何家,刘家的家仇,更是国贼,孩儿从小蒙受大晋国恩,也受您的教诲,要做个忠义之人,保家卫国,现在孩儿身负国仇家恨,一日不敢或忘,又怎么能看着仇人这样逍遥下去,窃国虐民呢?孩儿已经决定,明天将和北府军诸义士一起,起兵反桓,明天我会让小桃带着您去江北,有人会接应你们,万一孩儿起事不成,他们也会带你去南燕,投奔阿寿的。”

    刘太婆松开了手,坐回到何无忌的对面,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何无忌,眼中尽是泪水,不停地点着头:“好,好,好男儿,有血性,知恩义,报血仇,不愧是我的儿子,不愧是老刘家的外甥!你舅舅没白教你这么多年。之前你弃官回家,杜门谢客,不问世事,我虽然不说,但真不希望你变成一个懦弱保命的可怜虫,但我知道,你有大志,总有一天,会找机会报仇的!果然,你终于动起来了,不用送娘去江北,这一次,你若是成,娘跟着你用桓氏的人头祭奠你舅舅一家,若是不成,娘就会跟你一起走,见你舅舅于泉下,他是会为你而骄傲的!”

    何无忌咬了咬牙:“娘,我都安排好了,如果我事成,你还可以回来!”

    刘太婆厉声道:“不行,你这回跟着大家一起起事除贼,怎么可能人人把家人都外送?做这种大事,要是都事先安排家人走,那必然走漏风声!这种事要做就不要想着回头,全家人的命,全部押上,无论是成是败,都不会有遗憾,娘不会怨你,明白吗!”

    何无忌站起了身,正色道:“孩儿谨遵娘的教诲,这回不留后路,一往无前!誓除桓玄,不死不休!”

    刘太婆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何无忌那案上写满了字的纸,说道:“娘看你刚才一直在这里念叨个不停,这个究竟是什么啊?是出师前的誓师文吗,还是向上天祈祷的咒语?!”

    何无忌笑道:“这是孩儿写的檄文,就是出征誓师时,读给全体将士,并且发往天下各州郡,要求一起起来讨伐桓玄的战斗宣言。正好娘您醒了,孩儿给您念上一遍。您也给孩儿把把关!”

    刘太婆笑道:“好,你读一遍,娘听着,有听不懂的或者是觉得不合适的,直接就问你。”

    何无忌用力地点了点头,拿起了檄文,读道:“夫治乱相因,理不常泰,狡焉肆虐,或值圣明。自我大晋,阳九屡构,隆安以来,难结皇室,忠臣碎于虎口,贞良弊于豺狼。逆臣桓玄,陵虐人鬼,阻兵荆郢,肆暴都邑。天未亡难,凶力繁兴,逾年之间,遂倾皇祚。主上播越,流幸非所,神器沉沦,七庙毁坠。”

    说到这里,何无忌长叹一声,黯然道:“娘,这一段说的是大晋不幸,被桓玄篡权夺国的事,您应该能听明白吧。”

    刘太婆点了点头:“你继续读,我这段听得清楚,写的很好。对了,原来的大晋皇帝你说是流幸非所,没有给桓玄害死吗?”

    何无忌摇了摇头:“没有,他前两天禅让宴上刚刚降陛下为安阳王,现在仍然是软禁在京城之中,我们这回起兵,就是要打着让陛下复位的旗号,讨伐桓玄呢。”

    刘太婆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何无忌念下去。

    何无忌朗声道:“夏后之罹浞、殪,有汉之遭莽、卓,方之于玄,未足为喻。自玄篡逆,于今历年,亢旱弥时,民无生气。加以士庶疲于转输,文武困于造筑,父子乖离,室家分散,岂唯《大东》有抒轴之悲,《摽梅》有倾筐之暨而已哉。仰观天文,俯察人事,此而能久,孰有可亡?凡在有心,谁不扼腕?”

第二千零六十三章 英雄老母不妨儿

    刘太婆讶道:“不对啊,你说桓玄是王莽,董卓这些逆贼,没有问题,可他才篡位几天啊,哪来的历年呢?”

    何无忌笑道:“从他起兵篡夺荆州,杀害殷仲堪和杨佺期,就算篡逆啦!”

    刘太婆笑了起来:“这样也不错,反正这个恶贼自从占了荆州以来,就没让我们过上好日子,继续写,把他写得越坏越好,我这老太婆听了解气啊!”

    何无忌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裕等所以叩心泣血,不遑启处者也。是故夕寐宵兴,援奖忠烈,潜构崎岖,险过履虎。”

    刘太婆突然说道:“什么?你说裕等?这回你们起事的带头者,是刘裕?”

    何无忌正色道:“正是,我等北府军旧将,之前就秘密结了一个京八党,共推刘裕为党首,盟主,带我们一起起事反桓玄的,事成之后,也会由我们这个京八党,就是京口丘八的武夫组织,来控制朝政,掌握权力!”

    刘太婆哈哈一笑,激动地点头道:“好,太好了,如果是寄奴为首领,那大事一定能成功,你快说说,还有哪些人参与?!”

    何无忌一口气地说道:“辅国将军刘毅、广武将军何无忌、镇北主簿孟昶、兖州主簿魏咏之、宁远将军刘道规、龙骧将军刘藩、振威将军檀凭之等,忠烈断金,精贯白日,荷戈奋袂,志在毕命。”

    刘太婆听得连连点头:“好,好,好啊,都是英雄好汉,都是咱们京口这里响当当的汉子,个个都有大本事,你们这些人凑在一起,一定可以成事。”

    何无忌笑道:“娘,还不止是咱京口这里的汉子呢,您听我继续念啊:益州刺史毛璩,万里齐契,扫定荆楚。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主上,宫于寻阳。镇北参军王元德等,并率部曲,保据石头。扬武将军诸葛长民,收集义士,已据历阳。征虏将军庾颐之等,潜相连结,以为内应。”

    刘太婆又惊又喜:“真的有这么多人,什么益州刺史,江州刺史都起兵了?石头城也拿下来了?”

    何无忌笑着摆了摆手:“娘,这檄文嘛,有檄文的规矩,七分真,三分假,起事之初,不会有多少人冒着杀头灭族的危险跟随的,所以越是这样,越得让天下人知道,有很多人是跟我们一起起兵的。益州的毛刺史,一向是大晋忠臣,在桓玄从荆州起兵时就反对他,如果我们起兵,他一定会响应,绝不是吹牛,而且,毛家兄弟跟寄奴是过命的交情,有寄奴领头,他们必然跟随。”

    “至于江州刺史郭昶之,我说实话,他不是我们的人,但这样说,真真假假,让人会半信半疑,王元德,王仲德兄弟,还有诸葛长民在历阳的那两路,现在都已经去准备发动了,成败不可知,但这里会把他们给写上。至于那征瞄将军庾颐之,他以前是殷仲堪的部下,这回跟着桓玄入京,掌握一万兵马,守卫豫章,他的堂弟庾仄,前一阵刚刚在襄阳起兵反桓,新任的荆州刺史桓石康正率兵镇压他呢,桓玄对他已经起了疑心,我们檄文这样写,把庾颐之说成是自己人,没准他会直接因为受桓玄的猜忌,不战而倒向我们呢。”

    刘太婆笑道:“这真真假假的,我都听得头晕了。不过这么一说,天下反桓的人还真不少啊,老实说,一开始我虽然说大事可成,但就我们京口这些要,要挑战桓玄几十万大军,我真是没多少底。你舅舅何等英雄,常年带着数万北府大军,横扫天下,对抗桓玄,连渡口都没走到就部下散光,自己上吊。但现在你们真的能找来这么多帮手,那就有希望了啊。”

    何无忌笑道:“桓玄掌权以来,闹得天怒人怨,所有人都对他失望透顶,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有机会起兵反他呢。娘,你继续听我念部:同力协规,所在蜂起,即日斩伪徐州刺史安城王修、青州刺史弘首。义众既集,文武争先,咸谓不有一统,则事无以辑。裕辞不获已,遂总军要。庶上凭祖宗之灵,下罄义夫之力,剪馘逋逆,荡清京辇。”

    刘太婆讶道:“你说的,是那个抚军将军,安城王桓修,还有江北大营的青州刺史桓弘吗?你们把他们杀掉了?!”

    何无忌自信满满地说道:“现在还没有,但我们明天一早起兵,杀的就是他们。只有杀了他们,这个檄文才有机会发得出去。如果我们失败了,没杀成,那这个檄文永远也不会流传于世了。”

    刘太婆点了点头:“是这么个理。听得我这个激动啊,好,你继续。”

    何无忌朗声念出了最后一段:“公候诸君,或世树忠贞,或身荷爵宠,而并俯眉猾竖,自效莫由,顾瞻周道,宁不吊乎!今日之举,良其会也。裕以虚薄,才非古人,势接于已践之机,受任于既颓之运。丹诚未宣,感慨愤跃,望霄汉以永怀,眄山川以增厉。授檄之日,神驰贼廷。”

    刘太婆长舒了一口气:“好,写得太好了,我老太婆不识字,但听你念得,也是激动不已,恨不得现在就拿把菜刀跟着你们去杀贼反桓!只可惜我身为一介女流,又这把年纪了,没有办法跟着你们杀贼报仇。只能在家里为你们祈福了。无忌啊,你放心地去战斗,不要以我们家人为念。”

    何无忌的眼中泪光闪闪,跪倒在地,大声道:“娘,孩儿这一去,生死不知,但如果大功告成,一定不忘娘今天的教诲。您还是先避到江北,等此间事了,儿再接你回来享福。”

    刘太婆笑道:“很好,儿啊,娘最后告诉你一件事,你舅舅的盔甲,还有你用的大戟,娘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柴房下面的菜窖里,就是为了你的这一天,去吧,无忌,穿上你舅舅的战甲,拿起你的大戟,踏上征途,勿以我为念!”

    她说着,突然一翻手,一把匕首,直插进她自己的心房,脸上仍然挂着满意的笑容,却已是气绝!何无忌扑到她身上时的嚎吻大哭,却是一字也听不见了。

第二千零六十四章 骗妻出钱以命赌

    京口,南秀村,孟昶家。

    与何无忌家相比,这是一所气派的宅院,独立于百余户人家的村庄之外,在半山腰上独立,门前良田百余顷,两部水车,日夜不停息地转着,而家中和建康城里的高门一样,不是寻常百姓家,篱笆扎个栅就完事,而是一道高约八尺,刷成灰色的砖墙,围着那方圆十余丈的宅院,虽然若是在京城中,只算得是个小康之家,但在民风纯朴,整体简陋的京口,却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豪宅了。

    孟昶就站在这座豪宅,最气派的一座堂屋里,他家上无老下有小,一家三口,就住着这座大宅院,东厢房是他们夫妻的卧室,堂屋是作为会客和书房之用,而西边的三间屋子,则分别是柴房和两间佣人的住所,两个男仆,两个奴婢,这会儿已经入睡,轻微的呼噜声,以及一边的院子里两头水牛吃草的声音,在院中回荡着。

    孟昶负手独立,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院子,身后,一个绸缎衣服,云鬓施妆的中年美妇,正是孟昶的娘子周云惠。孟昶少有才学之名,本来在京口一代,很多人找他提亲,但他却拒之不纳,甚至连刘毅的妹妹也没娶,而是跟世代为吴地土豪的吴兴周氏结了亲,这位周云惠周娘子,嫁给孟昶也有十余年了,却是中年得子,一个小儿子不过两岁,这会儿正在摇篮之中,沉沉睡去,而周云惠则面带微笑,在铜镜前卸着妆,说道:“夫君,你莫要再生那桓玄的气了,过几日,我托些门路,让你去吴兴那里,吴国内史桓谦的府中找些事做,我哥现在是吴兴长史,以你的本事,桓玄不用你,桓谦是不会放过的。”

    孟昶突然咬牙切齿地说道:“罢了,娘子,事到如今,咱们还是离婚吧。”

    周云惠的脸色一变,手中的一枚钗子落到了梳妆台上,她猛地站起了身,看着孟昶:“孟彦达,你说什么?要跟我离婚?我哪点对不起你了?还是,还是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你给我说清楚!”

    孟昶转过了身,看着杏眼圆睁,微微发抖的妻子,长叹一声:“娘子,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桓玄这样当众折辱我,不仅是因为刘迈的进谗,而是根本不会用我们北府旧人。今天是设个什么太阳月亮星星的题目来让我滚蛋,明天就会直接以谋逆罪名来抄家杀头。我算是看明白了,只有把我们北府军将吏一扫而空,他才能坐得稳那皇位。你还是早早地跟我离婚吧,免得象刘大帅那样,全家遭了毒手。只要把林儿留下给我,就可以了。如果他日我能得富贵,还会再去周家重新迎夫人回家的。”

    周云惠微微一愣,转而笑了起来:“我明白了,我的夫君,是要去做大事,起兵反桓了,是吗?”

    孟昶咬了咬牙:“这件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娘子,你我夫妻多年,我也不想大难临头各自飞,只是桓玄为人阴毒残忍,你若不与我离婚,万一我事败,你全家都要倒霉。这里我已经写好修书一份,你带上休书,明天一早就让阿牛和喜儿,吉儿护你回吴兴吧。”

    周云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孟彦达啊孟彦达,你我夫妻这么多年,你还要跟我耍这副心计吗?我又不是寻常女子,你若真的是要起事谋反,现在给我一个休书,就能让我家避祸了?你这样跟我说,不是真的要跟我和离,应该是看上了我带来的嫁妆和钱了吧。”

    孟昶的脸色微微一红,声音也变得有些紧促:“娘子,我…………”

    周云惠勾了勾嘴角,上前拉住了孟昶的手,直视丈夫的眼睛,柔声道:“其实,我知道你的本事,也知道你现在心中的怨气,桓玄外宽而内残,器量狭窄,心狠手辣,绝非英主,你当年找他去谋取职务时我就不赞成。果然你受辱而回,这口气,不推翻桓玄,你是不会出的。这几天你经常早出晚归,不带随从,神神秘秘的,我就知道你有大事要计划,今天你跟我说这些,只怕是主意早定,可能明天,就要直接起事发难了吧。到了这步,我们只有夫妻齐心,同生共死了,别说区区钱财,就是连命,又有什么可惜的呢。”

    孟昶激动地连连点头:“娘子,你如此助我,我若这次成事,必会对你,对吴兴周氏,涌泉相报!”

    周云惠微微一笑,回头一指摇篮之上,仍然沉睡不已的小儿周林子:“如果他能卖钱助你成事,我也会把他卖了,如果我能卖身助你青史留名,我也不会犹豫,只希望夫君能谋定后动,成就大业。”

    孟昶一把把周云惠拥入怀中,亲吻着她的秀发,喃喃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娘子,就是为了你,我也一定要拼出个人样出来!”

    周云惠的脸上闪过一丝幸福的红晕:“我这里所有的钱,都在家里床下地洞之中的夹层里,你全取掉吧,除此之外,还要我做什么?”

    孟昶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这次我要这些钱,不是为了招募士兵的,不瞒夫人,义军起事,就在明天,我们会首先突袭京口城,擒杀桓修等官吏,然后控制京口城和江乘大营,举旗建义,桓玄兵力强大,我们如果慢慢建军跟他打,只怕凶多吉少,只有半天之内全力突袭建康,才有机会在他调兵遣将之前,一举破之!事发突然,敌我难辩,所以,我们虽然来不及给建义将士每人一套军服,但可以给他们一人发一根绛色布带,系在左臂之上,以示友军。”

    周云惠的秀眉一蹙,从孟昶的怀里抬起了头,看着他:“你是要我妹妹的染坊里的那些绛布?前几天你就问过我此事,居然,是为了义军?”

    孟昶咬了咬牙:“如果明天我们起事不成,那所有人一起死,如果起事成功,你妹妹也必然受我牵连,这个道理,夫人能明白吗?”

    周云惠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屏风后,很快,只听到一声坛子破碎的声音,伴随着铜钱撒地的声音,周云惠的声音从屏风后响起:“夫君,去叫阿牛和喜儿,让他们现在就护送我去云霞家,我周氏姐妹一门,生死全在你身上了!”

第二千零六十五章 不忍手足连夜告

    京口,蒜山渡。

    一行行人,在夜色的掩护下,匆匆向着渡口的方向疾行,为首一人,正是刘毅,而在他的身边,刘道规,刘藩,孟怀玉,周安穆等江北大营的京八党众们,快步急随,很快,就到了当年刘牢之上吊自缢的那棵歪脖子树下。

    刘毅站在那棵树前,凝视着树杈,月光如水,投在这颗树杈之上,一条被勒出来的带痕,分外地明显,刘毅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刘牢之挂在这里,双眼暴突,舌头伸出的惨状,即使是阴沉狠厉如他,也不免有些心惊胆战,冷汗直冒。

    一边的刘道规已经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戴着斗笠,他看着刘毅,说道:“希乐哥,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再来为大帅哀悼,还是赶路要紧。明天能顺利起事,就能为大帅报仇了,没准还可以让阿寿哥早点回来呢。”

    刘毅叹了口气:“道规,我没在想你说的这些,我是在想,阿寿太可怜了,跟他爹在大营里一别,就成了最后一面。大帅就他这么一个儿子,现在不能同生,也不能共死,会永远地留下遗憾了。”

    刘藩的眼中泪光闪闪:“二哥,你是,你是在说我们大哥吗?”

    刘毅的眼中也是泪光浮现:“是啊,我在想,我是不是太狠心,太残忍了,我看大哥现在在桓玄的身边也混得还可以,为人贪财怕事,就没有叫他参与这次的起义。但现在想想,不管我们起义是成是败,大哥都怕是要没命了。桓玄若是不被刺杀,那第一个就会要了他的命,如果刺杀桓玄得手,桓玄的手下恐怕也会杀他报仇,当年,我为了能刺探荆州的情报,把大哥派到了殷仲堪的手下卧底,已经让他差点没命了。这回又要再害他一次,于心何忍啊!”

    说到这里,他的眼泪开始流下来:“父子之情,世间最大,但是儿子若是死了,还可以再生一个,但是手足兄弟,若是不在,又怎么可能再找回来?!”

    说到这里,连刘藩和刘粹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与刘毅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刘道规长叹一声:“希乐哥,那我看不如这样,你大哥那里,这会儿你派人去通知他一下,让他连夜离开建康城,我们让他参与建义,这时候是不可能了,但让他逃得一命,应该还是可以的,最后若是我们建义成功,他可以半途来助,若是我们起事不成,他也有时间逃去南燕,保得性命。只是我们具体建义的时间,起事的地点,千万不要跟他透露!我大哥那里,我来承担这个事情。”

    刘毅一下子两眼放光,抹干净了眼泪:“道规,你帮我们这个大忙,这辈子我都会感激你的。安穆,你的意思呢?”

    后面的这个叫周安穆的壮士,也是一个从军近十年的老兵,当年是刘毅收留的一个犯了死罪在身的悍匪,被刘毅一手带进北府军的,听到这话,连忙说道:“有机会救大哥一命,我自当尽全力。既然道规兄弟点头了,那就是寄奴哥也同意。我现在就去!”

    刘毅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半块玉佩,递给了周安穆:“这是我跟大哥联系的信物,见佩如见我,你去了后,就告诉大哥,这两天会有大事发生,如果他肯参与,就把动用京城中各家铺子里兄弟的令牌给你,你去集合人,让王元德统一安排,如果他不肯参与,你把口信带到就行,请他务必今夜离开建康城,到了明天,只怕一切都晚了!”

    周安穆接过了玉佩,行礼而走,他健步如飞,很快,就消失在了去建康的官道的尽头。

    刘毅的眼中恢复了平时的那种冷厉之色,一指渡口:“我们走,明天,夺取广陵城!”

    建康城,安康坊,刘迈家。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刘迈的卧室门口响起,搂着两个美女,正在温柔乡中的刘迈,不满地睁开了眼睛,对着门外骂道:“浑蛋,不是说了今天晚上任何人都不许来打扰我吗?”

    门口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迈哥,是我,小周。”

    刘迈的心中一惊,一下子坐了起来,身边的一个美女发出了一阵醉人的低吟声,两只水蛇般的玉臂,开始缠向他的肩头:“使君,小周在这里呢…………”

    刘迈一脚把这个姓周的美妾踢到了床下:“给我滚,今夜的事情敢透露半个字,打死!”

    两个美女惊得花容失色,匆匆跳了下来,拾起地上零乱的衣服,往身上一披,直接就逃也似地奔出了房门,而周安穆那矫健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闪入,大门也随之而关闭。

    刘迈看着虎背熊腰的周安穆,叹道:“我的手下,都是些猪,要是来的都是小周你这样身手,却不怀好意的,只怕我的脑袋,也早就搬家了。”

    周安穆微微一笑:“这可是在咱北府军练出的本事,要是连迈哥您这里都进不去,又怎么去干桓玄呢?”

    刘迈的脸色一变,几乎要惊得叫出声来:“什么,你们,你们要反?”

    周安穆沉声道:“桓玄才是叛国篡位的反贼,更是我们所有北府军兄弟的死仇,这些天来,他怎么祸害我们北府兄弟的,迈哥您还不清楚吗?”

    刘迈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在我手里亲自审讯的北府旧将就有十余人,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保全大家了,可若不是执行桓玄的命令,只怕我自己这颗脑袋也不能保。”

    周安穆点了点头:“所以,只有灭了桓玄,我们才不用这样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希乐哥已经下定决心,要起事反桓了,您也不要指望可以相劝。他若起事,不管您现在这里地位再尊崇,也是死路一条,会受牵连。今天我来这里,就是想给你转达希乐哥的意思,要么一起干,要么连夜走,您选哪样吧!”

    刘迈的脸上冷汗直冒:“你夜里来,是要我,要我去广陵跟希乐一起起兵?”

    周安穆摇了摇头:“不,城里也有我们的人,我说的干,是在这里,建康,直接干死桓玄!”

第二千零六十六章 犹豫不决留隐忧

    刘迈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摇着头:“疯了,你一定是疯了!这建康城内城外,桓玄足足有十万大军,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这里干死他?”

    周安穆微微一笑:“具体的计划不便告知,除非迈哥现在就跟我们一起干。如果你肯干,那麻烦把希乐哥放在你这里保管的,那个可以调动全城兄弟的令牌交给我,然后我会带你去使用它的兄弟那里。”

    刘迈沉默良久,他的心里在剧烈地斗争着,周安穆说得不错,刘毅如果存心要反,这会儿已经进入到最后一击的阶段,已经不可能停下,自己必受其牵连,举报他也不可能没事。但只靠这点人马就对抗桓玄,除非是全体北府军都肯听刘毅的号令,方有可能成事。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这次起事的主使之人,是希乐吗?”

    周安穆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是寄奴哥领头主使,很多兄弟跟随,希乐哥你是了解的,凡事如果不是有把握,岂会轻易地把全族性命压上?迈哥,不要再犹豫了,一起干吧!”

    刘迈的心中一阵波动,暗道这刘毅与刘裕一向不和,这回联手起手,又肯推刘裕为盟主,该不会是刘裕现在就在这建康城中组织起事吧,以刘裕的个性,几千人马就敢直突百万大军的中军,他自己又在宫中当过宿卫,没准真的是有什么暗道密室,可以直接进皇宫,杀桓玄。若非如此,自己那个心高气傲的弟弟,又怎么可能居于其下?现在跟自己要这令牌,要指挥全城兄弟起事,很可能就是在外面虚张声势,吸引宫城宿卫,给自己的突击,争取时间!

    想到这里,刘迈的心中一凉,弄了半天,自己这时候在城中,要充当的就是诱敌的鱼饵角色,加上这令牌能调动的千余人,分布在城中的各个角落,从车行的车夫,到力行的脚夫,到酒馆的小二,再到市集的屠夫,三教九流,应有尽有,要做这种大事,还需要分头通知,集合,根本不可能做到不引人注意地就集中一地,现在要是真的答应了周安穆,只怕会赔上性命,万万不可!

    想到这里,刘迈咬了咬牙,说道:“小周,不是我不想帮你们起事,只是这个时候,仓促之间要集结人手,必会在城中引人怀疑,而且上千兄弟,集结一处,目标也太大了点,我看不如这样,我参加起事,但给我这两天时间,让我分批,秘密地把人手召集,分为三五处,集中在几个院子里,等起事之时,你再来找我,我会把集结之处和人手,信物都给你,你自己直接去调集,如何?”

    周安穆叹了口气:“好吧,希乐哥有言在先,如果迈哥肯马上行事,就带着令牌连夜去找人,如果迈哥有所顾虑,则全力助你出城,我看也不必这样集结了,现在您就跟我出城吧。”

    刘迈摇了摇头:“已经深夜,出城会惹人怀疑,我个人生死事小,若是误了起兵建义的大事,可就罪过大了,小周,你放心,我绝不可能出卖希乐的,那我现在就在这里,静观其变,等到明天一早,我再出城吧。”

    周安穆点了点头,沉声道:“迈哥珍重,如果外面有什么动静,请你千万不要出门,切记!”

    他说着,对刘迈行了个礼,一转身,房门瞬开即合,而他的身影,则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刘迈枯坐床头,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给汗湿得紧紧粘在身上,他突然大叫道:“来人,掌灯,上酒!给我两个卦钱,我要卜运!”

    建康城中,桓氏宗庙。

    已过五更,桓玄伸了个懒腰,从宗庙之中缓步而出,身后的几个从人,给他披上了披风,一边的卞范之,亦步亦趋地紧紧相随,桓玄笑道:“敬祖啊,这祖宗的宗庙,我再呆上七天,就算是完成了仪式了,相信我桓氏的列祖列宗,都会保佑我大楚江山永固,千秋万代的!”

    卞范之勾了勾嘴角:“陛下,我劝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历代祖庙,都要上溯到七代,以三昭三穆加上太祖,一共七代来获得祖先的保佑,你这样只立父亲这一代,只怕是大大不妥吧,趁着现在还在祭庙斋戒期间,还来得及,最好在没有人上表明说之前,改过来吧。”

    桓玄笑着拍了拍卞范之的肩膀:“敬祖啊,别人不懂事,难道你还不懂吗。我桓家是怎么来的,真要七代宗庙,可就得追溯到高平陵时候,先祖桓公讳范的时候啦,这让天下人怎么说,怎么看?”

    卞范之的眉头一皱,低声道:“那不正好有个理由为祖先报仇,尽诛司马氏吗,这不是坏事。”

    桓玄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给人灭了全族,虽有祖先逃得一命,但终非光彩之事,再说了,我祖先给灭族有人逃掉,那以后我要灭反贼全族,是不是人家也可以拿这个祖宗说事呢?别忘了,现在逃亡在外的反贼余党,可还是有人呢。再说我大父,他起兵护晋,最后兵败被俘杀,在晋自然是要宣扬其忠义,可是在我大楚,就会显得我是不肖子孙,祖先护的大晋给我篡了,让人怎么看我呢?难道是鼓励开国功臣的子孙后代也这么来一出吗?”

    卞范之咬了咬牙:“这样说虽有道理,但开国需要有祖先宗庙保佑,这涉及神灵,陛下最好再三思。”

    桓玄笑着摆了摆手:“老卞,我早查过了,当年王莽也没弄七庙,而是九庙,我这弄个一庙,也没什么问题啊。世人皆知我父英雄盖世,从他开始就行。”

    卞范之的脸色一变:“陛下,君无戏言,那王莽可是…………”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一阵破空之声响起,夜色之中,可以看到几十枝弓箭来袭时,那闪亮的箭头,胡藩那伟岸的身影跳到桓玄之前,挥舞盾牌,虎虎如风,伴随着他大吼的声音:“有刺客,护驾!”

第二千零六十七章 化解行刺召刘迈

    一刻钟之后,桓楚宗庙之外,这条宽两丈,长约三百步的街,已经全面给封锁了,十余具黑衣劲装的彪形大汉的尸体,被陈列于庙前,桓玄坐在三张加厚并排摆放的胡床之上,鼻青脸肿,头上手上擦破的几处,绑着的伤带之外,还在微微地渗着血,所幸没有任何一处刀箭之伤。可是这位大楚皇帝,面色铁青,眼中尽是杀气,毕竟,尽管以前戎马半生,也是摸爬滚打,负伤不止一处,这点小小的擦伤并不算什么,但作为皇帝,登基没多久就给搞得如此狼狈,还是在自己的祖先宗庙这里遇袭,丢脸,太丢脸了!

    胡藩站在桓玄的身边,行了个军礼,然后指着地上的这十余名面相凶恶,面色青黑的杀手们,说道:“十七名刺客,已经全部查获,无一漏网,这些都是悍匪,不是力战被击毙,就是受伤被我们俘虏前,咬破嘴里的毒丸,自行了断。”

    桓玄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抽出胡藩腰间的佩刀,对着摆在面前第一个的一个脸色青黑的大汉的身上,就是一阵猛砍,黑色的,腥臭的血液四溅,弄得桓玄满身都是,而卞范之和曹靖之等几个官员赶紧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桓玄,卞范之的眼中尽是泪水:“陛下,请爱惜龙体,这人,这人血都有毒啊!”

    桓玄怒发冲冠,狠狠地一脚,踢到了这具尸体上,再次一阵污血四溅,让他的鞋子上也尽是血染,他咬着牙:“该死,该死,这些反贼,个个都该死,杀千万,杀万刀!”

    卞范之转过头,对着一边愣着的军士们厉声道:“还没听到吗,把这些反贼全给拖走,枭首大航,尸身全给剁烂了喂狗去!每个都要剁上一千刀以上,去,快去!”

    当十余具尸体给拖走之后,桓玄余怒仍然没有平息,他不想坐在胡床之上,来回就在这里,象个野兽一样地走着,突然,他厉声道:“丹阳尹卞范之何在?”

    卞范之脸色一变,马上就跪倒在地,大声道:“微臣在。”

    桓玄大声道:“限你三天之内,查清楚这些贼人的来历,把他们的面容画下,全国海捕,有能交代出他们的来历者,赏万钱,平民者赠县尉,有官阶者直升三级!”

    卞范之大声道:“遵旨,微臣这就去办!”

    他说着,站起身,转身就匆匆而走,桓玄突然说道:“还有,方圆三里内,所有的居民,全部集中关押,交有司审问,朕不信,这其中就没有贼人同党!”

    说到这里,他突然左右张望起来:“刑部贼曹侍郎刘迈何在?”

    卞范之微微一愣:“陛下,您昨天刚刚下过令,让刘迈转任竟陵太守呢,不再是刑部贼曹侍郎了。现在的贼曹侍郎是…………”

    桓玄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朕不管现在是谁,朕就要刘迈,他审讯犯人有一套,让他来,把所有反贼同党都交给他审问!”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指那几十个正蒙了口鼻,把地上的刺客尸体抬向别处的军士们,大声道:“你们几个,把反贼的尸体放下,朕现在要找个审案高手来,也许,他有本事让死人说话!”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一边的胡藩,勾了勾嘴角:“胡将军,你现在带人去刘太守家,把他带到这里,这里的事,不得向他透露半分,不管他现在床上有几个女人,都给我马上拖过来,你亲自去拖!”

    他说着,把手中的长剑扔向了胡藩,沉声道:“他要是有半点犹豫,把这剑给他看,就说朕在这里等他来!”

    胡藩也不看剑鞘,直接把这把沾满了黑血,腥血的长剑收入鞘中,大声道:“诺!”然后,一转身,带着百名全副武装的宿卫军士,向着安康坊的方向而去。

    卞范之的眉头微皱,走到了开始坐回胡床的桓玄身边,低声道:“陛下,你这样去唤刘迈,此人胆小,可能会给吓坏的。还是回宫后唤他白日上朝后留下奏对的好。”

    桓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敬祖,刚才那些,我是特地作出来给周围的人看了,我身经百战,遇过的危机比今天可要多得多,至于这么沉不住气嘛,你也别把我看得太扁了吧。”

    卞范之轻轻地“哦”了一声:“那你这又是…………”

    桓玄低声道:“我看这些反贼,一个个孔武有力,可能多是以前当过兵的,现在我的仇家太多,不知道这批人是什么来路,能在宗庙这里刺杀我,肯定是掌握了我的行踪,也许现在回宫城也并不安全,刘迈精于刑狱,让他来,可以打草惊蛇,也许,贼人会自己暴露出来。其实,这次让他当竟陵太守,不就是要去审讯荆州这次作乱的庾仄一党嘛。”

    卞范之微微一笑:“原来你想到了这么多,是我多心了。那这海捕文书什么的,现在还要去发吗?”

    桓玄略一思忖,摇了摇头:“这个不急,一切等刘迈来了再说。他本人查不查出多少并不重要,主要是他这个酷吏的凶名,加上封锁消息,贼人未必知道来刺杀的人有没有人活下来,也许就会有进一步的行动,这就叫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卞范之长舒了一口气:“吾皇英明!”

    安康坊,刘迈宅。

    刘迈满头大汗,一个人坐在卧房之内,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两个铜钱,一个只有字面,一个只有阴面,他嘴里喃喃道:“字面建义,阴面自首!一字一阴再来。”

    闭上眼睛,他把两个钱抓进手中,嘴里念念有词,突然,睁开了双眼,大喝一声:“字面!”

    两个铜钱飞快地落入了碗中,急速地转了起来,随着转动的渐渐减缓,一个钱落了下来,那是一个阴面。

    刘迈的身上,汗出如浆,眼中尽是红丝,几乎是吼道:“字面,字面,字面!”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火把的光在晃动着,管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主公,主公,陛下有请,胡将军他…………”

第二千零六十八章 胆小鼠辈卖亲友

    可是刘迈却是中了邪一样,紧盯着碗里还在转的钱,嘴里不停地说道:“字面,字面,字面!”

    门被重重地推开,胡藩大步而入,正要开口,只听“叮”地一声,这个铜钱终于落了下去,不偏不倚,正是个阴面。

    刘迈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倚着床脚,一动不动,胡藩的眉头一皱,大声道:“陛下有旨,竟陵太守胡藩,速随来人见驾面圣,不得有误。”

    他说着,一抽佩剑,剑光闪闪,一下子把刘迈从失神的状态拉回,他看到那剑身之上,紫黑之色的血垢,散发着刺鼻的腥气,耳边传来胡藩的厉声:“陛下有命,不得有误,若违旨,以此剑示之!”

    刘迈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臣有罪,臣有罪,臣要出首一桩谋逆大案,胡将军,请快带我面圣!”

    胡藩镇大了眼睛,一把提起了在地上的刘迈,扯着他的领口,大声道:“刘迈,刘太守,你清醒一点,这不是在做梦,你说的谋逆大案,究竟是谁?”

    刘迈的身子如同筛糠一样地抖着:“我要举报,我要出首的是刘裕,刘毅他们一伙乱党,他们,他们想要谋害陛下!”

    一刻钟之后,桓楚宗庙外,桓玄的双眼圆睁,看着刘迈,大声道:“你说的,可是实情?刘毅真的派人来找你,要你谋逆?真的是刘裕所主使?”

    刘迈哭丧着脸,不停地点着头:“真的,千真万确,这种事情,微臣哪敢瞎说。是刘毅在一个时辰前,派人前来,逼迫微臣要随他起事,还说,还说他已经下定决心,必然谋逆,我身为他的兄长,哪怕装着什么也不知道,也要受到牵连,如果帮他谋逆,成功后就是从龙之臣,若是,若是不从,就要臣,要臣连夜离开建康城,走得越远越好。”

    胡藩在一边沉声道:“陛下,刚才末将去请刘太守来时,他就在屋内,不停地拿铜钱占卜自己的去留,都入了神,应该是真的。”

    刘迈连忙不停地磕头于地:“臣有罪,臣该死,臣连连占卜了十几遍,也仍然,仍然是这个结果,这是,这是天命委于陛下,臣不敢有违天命。”

    桓玄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说,刘裕,刘毅,诸葛长民这些人,都想反我,是也不是?那建康城中的北府军同党,又是哪些人?”

    刘迈咬了咬牙,心一横,说道:“希乐前一阵来建康时,经常和宿卫将领王元德,王仲德兄弟,还有守卫宫城的游击将军辛扈兴,横野将军童厚之等人来往甚密,他曾经在微臣的家中与这些人饮宴过,故臣知道。”

    桓玄冷笑道:“这么说,他们在你的宅中,还经常商量这谋逆之事喽?”

    刘迈连忙大声道:“没有,真的没有,要是他们在臣家中就商量谋逆之事,何来,何来半夜才派人通知臣的道理?只怕,只怕早就是拉臣下水了啊。陛下明鉴,陛下明鉴!”

    桓玄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刘太守,你举报有功,朕赏罚分明,现在,朕封你为重安候,仍回刑部任贼曹主事,负责审理这次的谋逆大案。你记住,朕充分地信任你,不以你兄弟家人参与谋逆而株连,希望你不要让失望。”

    刘迈一下子跪倒在地:“陛下天高地厚之恩,罪臣万死难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桓玄摆了摆手,几个军士扶着刘迈到了一边,卞范之冷笑道:“这条狗一样的东西,为了活命连亲兄弟都要出卖,此人断不可留。”

    桓玄摇头道:“现在是有一个大的阴谋叛乱的团伙要对朕下手,非同小可,先让刘迈来审他们,别的事后面再说。如今之计,应该如何处置?”

    卞范之沉吟了一下,说道:“建康城内,王元德兄弟,辛扈兴,童厚之这些人,是北府旧将,素来与刘裕,刘毅交好,不管是不是真的谋反,现在都要速速拿下,如果他们聚在一起,阴结死士,那就坐视了这点,反之,至少也可以翦除刘裕在城中的内应,只要找人代替其军职,分散其部下即可。”

    桓玄转头对着一边的吴甫之和皇甫敷二将说道:“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着你二人,速率本部兵马,兵分两路,分别包围王元德兄弟的家,还有辛扈兴和童厚之所处大营,拿这四将来见我,放仗者一律赦免,格斗者杀无赦。尽量要活的。”

    吴甫之和皇甫敷应诺而去,桓玄看着站在一边的殷仲文,说道:“历阳,京口,广陵三处,马上快马传信通知,让刁逵,桓修,桓弘这三位,放下手头一切的事务,到大营点兵聚将。如果刘裕,刘毅,诸葛长民敢来,当场拿下,送往建康与刘迈等人当面对质,如果不敢来,就点兵去捉拿他们,明白吗?”

    殷仲文连忙道:“愿为陛下分忧。”他说了这话,转身欲走。

    一个声音从桓玄的身后冷冷地传来:“陛下恐怕忘了两件重要的大事。”

    桓玄的脸色一变,扭头看去,只见陶渊明一身吏员的衣服,恭立于一边的官吏之中,虽然是欠身恭立,但眼中的神芒却是闪烁可见。

    桓玄的眉头一皱,说道:“陶参军有何高见?”

    一边的卞范之低声道:“此人我一直紧盯着,今夜与我寸步不离,此事应该与他无关,听听他怎么说的吧。”

    桓玄点了点头,看着走出人群,站到自己面前的陶渊明,沉声道:“你可以说话了,陶参军。”

    陶渊明正色道:“陛下虽然有刘迈这个意外之获,但此事还漏了关键一人,那就是与刘迈来接头的那个信使,此人既然是刘毅直接派来的人,应该是极为关键的人物,他还说要刘迈拿出令牌,召集城中的手下,听从城中首领的指挥。还请陛下找来刘迈,当面问个清楚。只要捉到了信使,那就知道城中有哪些同谋啦。”

    桓玄猛地一拍大腿,他全身的肥膘都随之一抖:“对啊,来人,把刘迈带过来,朕有话要问他!”

第二千零六十九章 渊明毒计稳准狠

    很快,刘迈就给提溜了回来,四周火把的光芒照着他的脸,让他不敢抬头直视桓玄那杀气腾腾的脸,只能听到这个皇帝愤怒的声音:“刘迈,今天夜里来跟你接头的人是谁?现在何处?”

    刘迈连忙道:“是周安穆,此人原是北府军中刘毅的亲随,现在官至江北大营中飞熊军第二幢幢主。臣,臣没有答应跟他谋逆,他,他就离开了。”

    陶渊明哈哈一笑:“既然刘太守一心效忠陛下,那当时为何不扣下此人呢?”

    刘迈一下子软到了地上,他知道这回彻底坏菜了,只听到桓玄愤怒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啊哈,朕想起来了,这厮刚才就在拿铜钱算命是吧,他哪里是忠于朕,他分明是在投机取巧,在算着哪边可能胜出呢。”

    陶渊明笑道:“他刚才就说得清楚,连续十几次都是天意要他出首啊,只怕这十几次中有一次要他谋反,他这会儿已经会跟着周安穆去行刺陛下了吧。”

    桓玄咆哮道:“来人,把这个反贼给我推出去,砍了,悬首大航,作为这次谋逆大案中的第一个正法逆贼!”

    刘迈的哭声,哀号声随着被拖走的这一路,越来越小,最后伴随着一声惨叫,再也没了下文,桓玄看着陶渊明,松了口气:“陶公,你就是眼光独到,连敬祖都没有想到这一层啊,这个周安穆现在已经走了,想必会去通知各地的叛贼,这可如何是好?”

    陶渊明淡然道:“陛下,这个周安穆如果真如刘迈所说的那样,只怕会直接离开京城,回去广陵和京口那里了。”

    桓玄的眉头一皱:“何以见得?这建康城中的同党,他难道不通知了吗?”

    陶渊明摇了摇头:“如果我是这个周安穆,刘迈如果当时就不跟随起事,就会直接杀了他,但这个周安穆,是刘毅的手下,有这兄弟的关系,他不敢下这个手,也无法强迫刘迈起事,所以马上离开。事情紧急,逆谋有泄露的风险,为了保全主谋,只有舍弃在建康城中的同伙,无论刘迈是否泄密,陛下的精力都会放在破解建康城中的反贼这一路上,毕竟,这里是都城,是根本。”

    桓玄咬了咬牙:“若是他们的首领,比如刘裕,就在建康呢?那不是直接擒贼擒王了吗?”

    陶渊明的眼中冷芒一闪:“若是刘裕亲自来建康,那来找刘迈的就一定是他本人,不会是这个周安穆了,而且如果刘迈当时不跟随,刘裕一定会直接斩了他,这种大事,要的是果决坚定,来不得半点犹豫,更不能有半点泄密的可能,周安穆是小角色,不敢擅杀刘迈,但刘裕是首领,不怕刘毅事后的责难。所以,刘裕绝不会亲自在建康的,这一路,最多只会是疑兵而已,能侥幸得手最好,若是不成,也可以拖延时间。”

    桓玄点了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这么说来,周安穆是回去给刘裕和刘毅报信去了吗?”

    陶渊明咬了咬牙:“一定是这样的,刘裕在京口,刘毅在广陵的江北大营,按刘迈的说法,周安穆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以上了,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京口,再捉刘裕已经来不及了,桓修和桓弘两位将军,只怕是凶多吉少,陛下要做的,应该是赶快控制历阳那里,周安穆想必还没有分身之术,江西边的历阳,只要控制住了,那陛下至少退路可保无虞。”

    胡藩在一边厉声道:“陶渊明,你胡说些什么,什么退路不退路的?我十万精兵,还会派几个反贼不成?陛下,只要您一声令下,末将愿意领兵为先锋,讨伐这两个反贼!”

    桓玄咬了咬牙:“胡将军忠勇可嘉,但现在朕要听陶参军把话说完。周安穆的事暂且放在一边,你且说,还有一件朕没想到的,是什么?”

    陶渊明正色道:“反贼起兵,一定会打着恢复晋朝旧帝,也就是安阳王的名义,陛下只要把这面大旗给管好,就不会给反贼可乘之机。一旦大家发现他们手中没有安阳王,那只怕很快就会散去的。”

    桓玄陷入了深思之中,而一边的卞范之冷冷地说道:“以陶参军高见,安阳王司马德宗兄弟,妻妾,子,哦,这个就算了,他没子女,他这一大家子,怎么个管比较好?”

    陶渊明微微一笑:“总之不能留在京城,在城中有乱党,万一前方大战,后面让他们绑走安阳王,可就麻烦了。而历阳那里也不太平,最好是送到江州,因为荆州现在在平叛,只有江州,才是现在相对安全的。”

    卞范之点了点头,在桓玄耳边低声道:“他这话倒是有点道理,陛下可再试探此人,如果他自告奋勇要主动监护司马德宗,其心可诛,就马上杀了他,另派他人执行,如果他不自已趁机随司马德宗走,说明他还是对陛下忠诚的,以后可留可用。”

    桓玄的眉头舒展开,看着陶渊明,说道:“陶参军所言极是,只是这里离江州的郭刺史,足有数千里,现在各地都出了乱党,朕这里又要出兵平叛,不可能派大军护送,你看谁来护送安阳王,比较合适呢?”

    陶渊明微微一笑:“乱党还没发动,各地的变民也没有蜂起,这个时候通往江州的路上,还是安全的,不用派大军护送,陛下只需派一二信得过的将佐,带几百军士,即可连夜启程。”

    桓玄轻轻地“哦”了一声:“陶公难道不想亲自押送吗?此计是你所提,按说你来执行,最是合适不过啊。”

    陶渊明哈哈一笑:“陛下,作为您的属下,受您知遇之恩,在这个时候,要做的是在这里跟着您出兵平定北府群贼,为您出谋划策,为王前驱,怎么可以为了区区护送之事而离开呢?我要这样做,跟临阵脱逃的逃兵,又有何异?陶某虽一介文人,但只愿陛下给我一副皮甲,一根长矛,让我当个小兵,为您出战!”

第二千零七十章 生离死别兄弟情

    桓玄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了身:“陶公拳拳报国之心,朕深感动,等朕平定了逆贼,必有厚报!”

    一抹晨曦透过天边的云层撒下,照在了每个人的身上,全城的公鸡,齐声大叫,桓玄看着天边的朝阳,喃喃道:“天亮了!”

    吴甫之带着两千名全副武装的军士,五百骑兵,一千五百步兵,飞快地在建康城的街道上疾驰,所有的军士们,口衔枚,马嘴套着嚼子,马蹄包着厚厚的毡步,在飞快地奔跑着,甲叶碰撞的声音,和军靴踏地的声音,在建康城的大街上,发出整齐划一的协奏曲,而不少刚刚起身的建康百姓,睡眼惺忪地从窗口向外一看,眼见这副光景,全都吓得缩回了屋内,毕竟,一年前的战乱,城中的杀掠,让这些多年未经战火的京城百姓,全都记忆犹新,不少人颤抖着在猜测着,难道,难道又要打仗了吗,这次来的,又是哪路大军?

    白雀坊,王氏大院。

    王元德已经全副铠甲,在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在他的身边,这个院内,四十余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提刀举槊,坐在各处,或磨刀,或整甲,在作着战前最好的准备,人人的眼中,都闪着坚毅的神色,那是壮士出战,烈士赴死前的那种镇定与渴望,混杂在一起时的表情。

    王元德的兄弟王仲德,就坐在他的面前,兄弟两人,相对无言,一抹晨曦,从东方而起,映在了他们的身上,王元德的嘴边勾起了一丝微笑,一边的后院里,突然闪过一丝婴儿的啼哭之声,王仲德哈哈一笑:“大哥,小方回醒了!”

    王元德笑道:“这小子,感觉一向准得很,上回还是妖贼来京口的时候,他娘正要临盆,我们无处可走,走急呢,结果呢,这小子就钻了出来,哈哈,他出来的一瞬间,寄奴哥就来了啊。想起来,仿佛就象在昨天呢。”

    兄弟二人,放声大笑,而全院的战士们,也跟着笑了起来,刚才的那股子沉默中难言的紧张,一扫而空。

    王仲德渐渐地收起了笑容,看着紧闭的大门那里,喃喃道:“只可惜,上次方回出来,大嫂她却…………”

    王元德的眼中闪过一道泪光,摆了摆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嫂子用生命护下了小方回,所以,这个孩子对我们王家才这么重要,仲德,你答应哥哥一件事,今天的行动,你别去了,带着小方回,去找寄奴哥。”

    王仲德咬了咬牙:“不行,大哥,我们兄弟二人,说好要同生共死,共取富贵,这么多年,从不分离!”

    王元德大声道:“这次不一样,仲德!以前我们在战场上,千军万马,总是跟着自己的同伴在一起,没什么可怕的,但这回,我们是九死一生,即使刺杀桓玄成功,估计也难幸免。你大嫂不在,大哥没有给你娶上一门媳妇,现在家里只有小方回一个人,万一我们都死了,他也不能独活,我们太原王氏这一支,就要绝种啦!”

    王仲德沉声道:“这也是命,我们兄弟自从选择了这次的建义,就是如此,小方回也是我们王家的一员,这也是他的命!”

    王元德摇了摇头:“我只想要你留下这根独苗,仲德,趁着我们现在还没出发,大哥以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命令你,现在带上小方回,马上从地道撤离!”

    王仲德的脸色一变:“出什么事了,大哥?!”

    王元德喃喃道:“我跟老辛约定过,晨曦一出,他就动手夺门,如果成功,马上鸣宫城鼓角,吸引楚军过去,而我们,则趁机直扑宗庙,现在晨曦出来已经一刻了,鼓角没响,老辛和老童,非叛即败!”

    王仲德大惊失色,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哥,既然如此,我们一起走!”

    王元德惨然一笑:“你忘了吗?我们是京八同志,这次建义,就是革命,哪有不流血牺牲,就能成功的道理?!我们就算必败,必死,也要在这里战斗到最后,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们争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为了寄奴哥和希乐哥,还有长民哥他们争取一丝成功的可能。现在,带着方回,快走!”

    王仲德的眼中泪水成行,跪了下来:“大哥,不要赶走弟弟,请派个别的兄弟带小方回走,弟弟在这里跟您一起…………”

    他的话音未落,站在房顶之上的一个军士突然大喊道:“不好,大队敌军来袭,为首的…………”

    一阵强劲的破空之声响起,这个斥候军士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生,脖子上,就钉上了一根长杆狼牙箭,他的手无力地挥了挥,直接就从屋顶上落下,外面响起大队人喊马嘶的声音,混合着一个粗浑的嗓子:“王家大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我乃顿丘太守吴甫之,前来请王氏兄弟,面见陛下,放仗者赦免,敢顽抗者,杀无赦!”

    外面响起上千个嗓子恶狠狠的战吼声:“杀,杀,杀!”

    王元德一脚就把王仲德踢翻在地,大吼道:“你是想我们王家绝后,还是想建义失败,不想活了现在我就一刀送你上天见爹娘!”

    王仲德脸上早已经哭得一片泪海,他大吼一声:“大哥!珍重!”往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转身就向着后院奔去。

    王元德喃喃地自语道:“弟弟,永别了,小方回,对不起,以后,你要好好听阿叔的话,即使爹爹的性命保护不了你,灵魂也会!”

    他猛地一转身,看着全院的战士,他们全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中,尽是必死的战意。

    王元德哈哈一笑,一把就抽出了腰间的双刀,血红的舌头伸出,舔着自己的嘴唇:“你们是谁?!”

    战士们齐声吼道:“我等北府,京八同志!”

    王元德的眼中战芒一闪:“你们怕不怕死?!”

    “京八同志,九死无悔!”

    大门那里,响起重重的撞击声,伴随着一阵阵的落灰,从门栓上,随着每次的振动,一下下地震落。王元德的舌头,舔了舔手中的刀尖,笑道:“京八兄弟,比比谁杀得多,黄泉路上,谁也不许落下!”

十连更说明

    庚子年果然是多事之秋,诸多不顺,先是该死的疫情,让整个国家停摆近半年,现在还没恢复,天道自己现在也处于宅家办公状态,整个生活都受了很大影响,所幸在家时间多了不少,也有精力和时间在书上多花不少功夫,今年以来,东晋这本前两年一直不温不火的书,成绩有了很大的提升,本想着趁热打铁,继续冲击一下,却不断上个月底遭遇了当头一棒,阅文高层动荡,新管理层上任,老实说,那几天我整个人都是晕的,五一前才缓过来,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我这本书还能不能在阅文写完?

    了解天道的人都知道,正如本书前言所说,天道兼职写书并不完全为了赚钱,只是一个人到中年,离死还远,梦想几无的人想要留下点什么,想把自己的一些世界观,历史观通过写书的方式与各位书友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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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后还是信了这位前辈,六年下来,在.asxs.我赚了不少钱,也有了一定的圈内名气,开发了一些小ip,也因此有了一些社会地位,更主要的是,我在这里收获了成千上万的读者,可以每天在写作之余愉快地谈天说地,纵论古今,换言之,我并没有觉得真的给.asxs.剥削,奴役了。目前为止,我认为自己仍然是.asxs.的合作作者,而不是某些地方所传的什么奴隶,枪手。

    这几天来,我也忧虑,徬徨,一如很多中层甚至大神作者,因为老团队之前对我们不错,营造出.asxs.这个平台,让我们有机会跟读者有接触,名利双收,可是新团队会怎么做,谁也不知道,一切都要以合同为准。

    因此,一份新合同,曝光之后引起了网文界的大地震,这个地震的程度,超过了老团队离职本身,作为作者,我也坚定地认为这份合同中有诸多不合理,甚至过分之处,作为企业,规避风险,力保自己的权益可以理解,但也应该多考虑到作者的需求,21世纪人才最重要,.asxs.最核心的资源就在于几万优秀的作者以及几十万忠实的读者,如果作者不能安心创作,那读者也早晚会流失,从这个意义上,我坚决支持这次的网站与作者代表的交流恳谈会,也把我的一些诉求反映给了参会的作家代表,我相信,以新团队上任后就愿意举办这种以前从没有举过过的交流的举动,这次的沟通,会有一些对我们作者有利的新举措,而不是相反。

    可是,这两天以来,有些人或者是看不见的推手,却怀着各种目的,煽动作者集体断更,甚至是离开阅文。他们所要的,已经远远超过了我这个阅文作者想要的,他们要的不是沟通,而是一拍两散,要的不是阅文集团越来越好,而是恨不得这个平台马上倒闭。

    一如我上午八点的那章,刚写出后,就有几十个以前从没订阅过本书的id跑来大骂我是内奸,工贼,然后相互顶贴,把整个书评区弄得乌烟瘴气,我光是删这些评论都用了半个小时,可能在我写这篇单章的时候,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捣乱,对于这些人,我的回应就是,你想让我断更,我就偏要暴更,这本书出白银盟主,月票进前十我都没有暴更过,但今天,我十更。这就是我作为一个阅文作者对某些人的回应。

    最后,对于我的读者们,我想说一句话,我希望这本书能在阅文顺利写完,也希望下本书,下下本书也能在这个平台和大家相见。如果没了这个平台,可能我们相见的地方都不太会有,这些天来在群里跟我说天道去哪我就去哪的读者朋友们,天道在此谢过,希望你我都能哪儿也不去,就在阅文。天道这就去加班把多更的八章补出来。

    顺祝明天的恳谈会顺利,皆大欢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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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6820/ 第一时间欣赏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作者:指云笑天所写的《东晋北府一丘八》为转载作品,东晋北府一丘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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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历史的车轮滚过波澜壮阔的三国时代,中原大地迎来了百年未遇的和平,人们都以为盛世即将来临,可谁都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场汉人永远也不愿面对的千年恶梦。永嘉丧乱,五胡乱华,中原大地,虎狼横行,异族蛮王,率兽食人!北方的汉人,被不停地杀戮,华夏的儿女,在血泊中哀号。不甘为奴的汉人举族南下,在江东之地重建东晋,自祖逖起,百年来汉家军队六出江南,九伐中原,可惜功亏一篑,多少志士,徒望两京兴叹,巍巍青山,何处不埋忠骨?所幸天不亡汉族,还有刘寄奴,他会用一腔的热血,吼出这个时代的最强音:汉胡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欢迎随本书走进那段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年代。作者书友群219263410东晋北府一丘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晋北府一丘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