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东晋北府一丘八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东晋北府一丘八全文阅读

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二百六十二章 俘虏辎重归我手

    徐羡之摇了摇头:“庾悦这回也跟着阿寿过来了,相比阿寿,只怕你更防的是他吧。”

    刘毅冷笑道:“青龙这家伙,一向跟我作对,跟寄奴能讲讲义气,兄弟情份,跟这家伙,就是**裸的利益取舍了。要不是现在黑手党必须要留一个高门世家子弟的位置,我真是想现在就把他给换了。”

    徐羡之笑道:“所以这回你要刘道规留下来,整顿俘虏和粮草,这就是我看不懂的一点,按理说,你应该自己出面,为你,为我们黑手党把这些军资和军队据为已有才是。”

    刘毅摆了摆手:“江州的兵马和这三十万石的粮草,我是看不上的,桓玄那里才有好东西,在这里耽误得越久,桓玄就越难打,何况,我也不可能把这么多俘虏和粮草全带上,带上了也要跟无忌和道规去分。留下来还要再跟阿寿甚至是庾悦分,索性就留在这里,庾悦应该会有本事把这些资源变成自己的,至于阿寿,哼,他只有在战场上才有用,战场之外就是个糊涂蛋,饭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徐羡之叹了口气:“可是庾悦如果收编了这些军队和粮草,作为世家子弟,就有自己的力量了,这样的事情你就看着发生吗?”

    刘毅冷笑道:“江州兵马在何澹之手下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投降军士,在庾悦手中又能好到哪里去?何况,我这回把郗僧施和谢混都留下,想必庾悦也占不得什么好处。最多是整编军队,成为江州的兵马,到时候我靠了军功,保举僧施或者是谢混成为江州刺史,这些不就都是我的了嘛,羡之,凡事不要只看眼前,眼光要放长远。”

    徐羡之点了点头:“这些你想的很好,看来我不需要担心了,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巴东太守柳约之,奉了益州刺史毛璩的命令,率本郡兵马五千,作为先锋东进,准备联合我们的西征军,讨伐桓玄,却是被桓玄派留守荆州的桓振率兵主动出击,白帝城一战,蜀军大败,柳约之被桓振亲手斩杀,余众溃散。”

    刘毅叹了口气:“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蜀人素不习战,将庸兵弱,碰到真正的精兵锐士,那是不堪一击的,只是柳约之好歹也有五千人马,哪怕坚守不战,牵制一下荆州兵力,也是好的,可没想到连这点都做不到。”

    徐羡之微微一笑:“桓家经营荆州多年,对巴蜀也早就是垂涎三尺,一直派了大量的间谍细作打探,巴蜀之地久无战事,官员将领对此都不加防备,柳约之的军中早已经遍是敌军探子,军情无任何机密可言,桓振率军秘密西上,一举突袭,连柳约之睡的营帐都摸得一清二楚,这样的仗,没打就注定结局了。”

    刘毅点了点头:“桓振这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跟他打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大意不得,不过好在这一仗至少让胡藩退出战斗了,我想不管檀袛杀不杀得了他,他都不太可能再加入桓楚一方,对了,鲁宗之动向如何?”

    徐羡之淡然道:“姓鲁的现在几乎是独立割据了雍州,借口要防备后秦,力保襄阳,所以拒绝桓玄的征召,我看,他是想坐山观虎斗,无论谁在荆州之战中胜出,他就会倒向那一方。当然,前提是要承认他在雍州的事实割据,不能找人替换,不然的话,倒向后秦或者是北魏,都是极可能的事。”

    刘毅冷笑道:“不过又是一个刘该罢了,寄奴能收拾刘该,我以后也能收拾姓鲁的,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不帮着桓玄,起码也是好事。好了,既然如此,我们更要抓紧出兵,不然让桓振大破巴蜀军的消息一传开,可能荆湘之地会有大量的豪强倒向桓玄,这样他的力量会大大增加,就连鲁宗之也可能看他势大而转投,那时候我们的胜算就小了,只能退守寻阳,等阿寿甚至是寄奴亲率的大军前来,就算取胜,那胜利者也不是我,而是寄奴,这样我们作了这么大让步而换来的西征帅权,又有何用?”

    徐羡之正色道:“我去一趟援军那里,以你的军令,让阿寿留守寻阳,让庾悦和谢混带着三千世家新募的兵士迅速来支援,郗僧施你最好留在这里,名义上协助阿寿收编俘虏,等整训甄别个十天左右,就带上前线,到时候说江州这里情况不稳,亲向桓楚的反贼众多,我们把这战俘虏的郭昶之给悄悄放了,让他在豫章一带搞些小动作,这样就把阿寿圈在这里平叛,不至于去抢了你的功劳。”

    刘毅摸着胡子,笑道:“还是你有办法,就按你说的办,对了,把刘道规也带走,就说柳约之败死,桓玄军势复振,我们这时候不能分兵,他不是一向讲大局吗,那我倒要看看,是一个胡藩重要,还是跟桓玄的决战重要!”

    徐羡之点了点头,转身正要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看着刘毅:“白虎大人,我最后要提醒你一句,刘婷云并没有安好心,她抢夺琅玡王妃的用意是什么,你我都很清楚,北府军才是你背后的实力根本,不要弄得跟寄奴翻脸,北府完蛋了,是亲痛仇快的事。”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之色:“这点我分得清楚,不过,寄奴有王神爱,我起码手上也要有个司马德文吧,要是实力相差悬殊,没了基本的平衡,那北府军又与我何干呢?朱雀大人,咱们得为组织着想,有自己的实力啊,是不是。”

    徐羡之不置可否,转身就走出了大帐,随着他离开的脚步之声,十几声衣袂破空的轻响在外面一闪而没,那是徐羡之留下的暗影护卫撤岗时的动作,刘毅伸了个懒腰,闭上眼,喃喃道:“想让我现在就跟寄奴翻脸,哼,刘婷云,你真当我是桓玄,可以任由你摆布吗?”

第二千二百六十三章 夺妻之恨亦可解

    江陵城外,楚军大营。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这里就从无到有,建立起了一座足以容纳十万大军的军营,当然,现在营中的军士不满三万,但几乎每天,都会有成百上千的民众,自备干粮与军械,从四面八方赶来这里,加入桓玄的大军,营内热火朝天,楚地方言充斥着每个角落,一面“桓”字大帅旗,高高飘扬在中军帅帐之前。

    桓玄看起来瘦了起码有三十斤,这让他身上的那件特制皮甲,看起来也没那么有随时会被撑爆的感觉了,帐内只有卞范之一人,正在向他读着一份加急军报:“湓口之战,我军战士两万二千四百余,被斩首约四千二百,降者高达一万四千,护送着何将军,冯将军,郭将军他们逃回的军士,不到四千。他们刚刚到达豫章,这份败报,也是在逃亡路上传回的。”

    桓玄咬了咬牙:“废物,都是废物!他们全都该死,就象胡藩一样!”

    卞范之摇了摇头:“胡藩没死,他在江里潜行几十步上了岸,跑回家去了。”

    桓玄讶道:“这怎么可能,全副甲胄落水还能不死?难道,有神人助他?”

    卞范之叹道:“这就不知道了,总之是没死,不过,给当成诱饵在前面孤军奋战,然后船舱里还存了引火之物,想把他和登船的北府军一起烧死,这换了谁都会心灰意冷,不再效力了吧。”

    桓玄咬牙道:“何澹之这个蠢材,废物,打输了仗不说,还害我折损一员大将,胡藩的家在华林,现在在京八贼的手中,我就是想亲自召他回来,也不可能了,罢了,先这样,只要打退了京八贼,再图他策,至少,胡藩跟北府军结的血仇太深,也不可能加入京八贼。”

    卞范之正色道:“除此之外,琅玡王妃也落到了刘毅的手里,还有晋国列代皇帝的牌位,而且,是刘婷云带着褚氏兄弟做的这事,我必须向你再一次地请罪,当时没有杀了刘婷云,以至于此祸!”

    桓玄恨声道:“是陶渊明的罪过,不是你的,哼,他还有脸回来,就不怕我杀了他吗?”

    卞范之沉声道:“陶渊明现在就在帐外,陛下,你看要不要…………”

    桓玄睁大了眼睛:“他居然亲自来了,快,快让他进来,杀他之前,我要听听,这回他还能怎么诡辩!”

    帐门掀动,陶渊明青衫纶巾,昂首而入,见到桓玄,深深一揖及腰:“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桓玄恨声道:“陶渊明,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骗朕,这回在寻阳,抢夺那褚灵媛的,是何人?”

    陶渊明面不改色,淡然道:“是陛下的前皇后,现在京八贼大头子刘毅的新欢,刘婷云。”

    桓玄厉声道:“你不是说已经把她杀了吗,那现在是怎么回事?朕不仅皇后被抢,颜面扫地,更是让这个女人现在抢走了一个前王妃,这下京八贼手里有名份了,你说你的罪,应该怎么死才能补偿?!”

    陶渊明摇了摇头:“陛下,当时卞侍中看的清楚,如果我要是通过强杀刘婷云来完成任务的话,那只怕连您的太子都无法保全了,你给我的任务是夺回太子,可没说要杀刘婷云啊。”

    桓玄微微一愣,神色稍缓,仍是恨意难平:“你如果没杀刘婷云,为何回报说杀了?这不是欺骗是什么?”

    陶渊明微微一笑:“陛下,我当时说的是处理掉了。那种情况下,我只有先骗这个女人,让她有活的希望,这才能夺回太子,不然她明知必死,一定会点火,那会害了太子。至于我退出大殿时,兵荒马乱,我差点都来不及去见陛下你,又怎么可能再去追杀从密道逃亡的刘婷云呢?所以,我只能说,这个女人,已经处理掉了。”

    卞范之沉声道:“你可从没说过什么密道的事啊。”

    陶渊明叹了口气:“比起夺回太子,护送陛下撤离的这些大事相比,一个已经被陛下抛弃的女人,是死是活,很重要吗?就算是上天的诸神,恐怕也不会想到刘婷云居然会傍上了刘毅这种事吧。本来我以为以刘婷云多次祸害刘裕的事情,她就算跑了也难逃一死,至少也是隐姓埋名,不敢再抛头露面,可是现在看来,也许,放走刘婷云,对陛下,对大楚是个天大的好事啊!”

    桓玄气得一拍面前的大案:“你这放的是什么屁!把你老婆送去给敌人,你说是天大的好事?!”

    陶渊明镇定地摇了摇头:“臣至今大事未成,没有建功立业,所以尚未婚配,不过如果臣在陛下的那个位置之上,一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皇后,如果能引起敌人的内哄,那又有何不可送的?越王勾践曾经献西施而灭吴国,就算近年来,也有慕容垂献妻求荣,最后复国成功的事,大丈夫如果想要夺取天下,连女人都舍不得,去追究那些凡夫俗子的虚名,如何能成大事?如果陛下为了这点就要臣的命,那就请现在下令杀臣,只恨臣瞎了这双眼睛,不识明主!”

    桓玄静静地听完这些话,默然半晌,居然慢慢地笑了起来:“陶渊明啊陶渊明,你这张嘴,真的能把死人说活了。不错,在朕抛弃刘婷云的那一刻起,她已经不是朕的女人了,不过,外面的凡夫俗子们拿这点来笑话朕,终是意难平。你说刘婷云能挑动刘裕和刘毅的争斗,就是因为刘毅强行保下了刘婷云这事?”

    陶渊明摇了摇头:“如果只是把这个女人收为玩物,以表达自己可以不尊刘裕的号令,那还谈不上反目成仇,可是,这回抢夺褚灵媛母女,那其中深意,就可以细品了。”

    卞范之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刘裕打的是兴复晋室的名号,要迎司马德宗复位,谁都知道这个冷暖不知的废物只是个最好的傀儡,真正掌事的是王神爱,那可是刘裕的老相好,真要给他得逞了,那刘裕就成为当之无愧的主宰,靠了这个假皇后来操纵皇帝,号令天下了。刘毅抢回司马德文的老婆,说明他有另立正常的司马德文,与刘裕对抗的心思。这,恐怕就是渊明所说的挑动争斗吧。”

第二千二百六十四章 自去帝号认怂降

    陶渊明笑道:“卞侍中所言,深合吾心,刘婷云跟刘裕是大仇,不死不休,就算刘毅一时保下她,如果她不能证明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也早晚会给抛弃。因为刘毅只是要用保她一次来证明自己不会受刘裕的号令约束,但后面刘毅和刘裕会有各种明显争暗斗,刘婷云也不过是一个赌注,可以随时交易掉,这点,刘婷云是最清楚明白的,想要长久地活下去,就得帮着刘毅打倒刘裕,所以,陛下不用担心刘婷云使尽浑身解数来制造两大京八头子内斗的意愿。”

    桓玄笑道:“可她有这个本事吗?要有这个本事,朕又怎么会在这里?渊明,你是不是高估了这个女人了?”

    陶渊明摇了摇头:“不,刘裕对于陛下,是公开的敌人,能下得了狠手,可是对刘毅,那是明面上的兄弟,战友,不好无缘无故地撕破脸。刘毅打仗不如刘裕,但自命文才过人,是世家子弟,对这个身份的认同,会成为二人之间越来越大的裂痕,刘婷云会帮着刘毅串联世家,取得高门世家的支持,而刘裕则会继续靠打仗来让京八们卖命,要让京八翻身,就得动高门世家的利益,这个矛盾,几乎无解,所以今天的争夺王妃,手里各有一个能影响天下的女人开始,以后这种明争暗斗,只会越来越多。”

    卞范之突然冷笑道:“那刘裕也得把王神爱和司马德宗,司马德文兄弟抢回去才行,那就得消灭大楚,难道你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陶渊明淡然道:“今天我不顾生死,前来找陛下,就是想要说这件事,以臣愚见,这个时候,不如送还司马德宗和司马德文,还有王神爱,陛下也可以自去帝号,以换取保有荆州。”

    桓玄这下气得一拍帅案,上面堆着的文书都跳了起来:“陶渊明,你胡说些什么?!送还司马德宗夫妇,自去帝号?你这是要朕向刘裕投降乞命吗?!”

    卞范之也沉声道:“陶渊明,管好你的嘴,这可是灭族之罪,要不是陛下爱才,宽厚,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陶渊明摇了摇头:“那敢问陛下,为了保您现在的皇帝头衔,现在跟刘毅的得胜之师决战,您有多少胜算和把握?”

    桓玄刚才满满的怒气,这下发不出来了,他长叹了一声:“朕这里,现在有精兵三万,每天还有成百上千的义士来从军,但要说现在就打,那真的难言胜负,何澹之他们的兵力也多过刘毅数倍,建康一战,更是几十倍于京八贼,但就是输了,朕现在越来越怀疑,难道真的是上天在保佑京八贼吗?真的是因为朕的祖庙不及七代,得罪了列祖列宗,才会这样?”

    卞范之摇了摇头:“陛下,不可失去信心,形势在变好,湓口的部队,本身就是江州兵马和豫州退下来的溃军,战力一般,何澹之也是败军之将,若不是为了安定人心,您也不会以为他帅。但现在不一样,我们的部下,是荆州之地驻守的老兵,身经百战,为您建下了无数功勋,就象这回桓振攻击柳约之,那就是摧枯拉朽,一战而破,这才是我荆楚强军的战斗力,碰上刘毅,也没什么可怕的。”

    陶渊明微微一笑:“那敢问卞侍中,你说不怕归不怕,但有必胜的把握吗?你敢说现在出战,就一定能赢?!”

    卞范之勾了勾嘴角,冷冷地说道:“这点谁也不敢保证,刘裕也不能说他每战就会胜利,要不然,他上个月就会打南燕了,战场上一个小小的细节或者意外就能决定胜负。不过,就算我们不出战,只要坚守江陵,等各路兵马,尤其是雍州兵马来会合,仍然是可以有跟刘毅一战之力,而且,胜算很大。”

    陶渊明笑道:“这就是了,新败之余,需要的就是时间,何澹之他们在湓口,不到一个月就败了,没有给陛下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调集各处军队,如果不是桓振得力,抢先击破了柳约之的巴东军队,那现在的情况会非常糟糕,可以说,要给两面夹击了。甚至连雍州的鲁宗之,都有可能反水!”

    桓玄沉声道:“所以,以你的意思,为了争取时间,就得自去帝号,再把司马德宗兄弟,还有王神爱全交回去?以换得刘裕的饶恕?”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这不是没有过先例,当年苻坚也是称帝,不过后来自去帝号,然后派太子苻宏献上了玉玺,归顺晋朝,就换取了宽恕。陛下现在忍一时之气,就说当年国家内交外困,为了安定人心,不得已先即帝位,现在既然有忠臣强权,那就到了归政于帝的时候了,行那周公,霍光之举。如此一来,不管刘裕是不是想灭你,起码不落人口实了。”

    卞范之冷笑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称了帝就没有后路了,就算能饶陛下一命,也一定会让他交出地盘,军队,从此就象苻宏那样,终生在监守下,蝼蚁般地活着,就是现在,苻宏还要受我们的监管呢,若不是这回陛下在建康不利,回到荆州,他也不会有趁机带着两千多族人来投奔,声言报效陛下的机会呢。”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陛下自去帝号,但继续保有荆州,对方失了大义的名份,就算将领想要建功,普通的士兵却未必愿意,到时候,陛下只需要再把一些辎重钱财送给北府军,就说是劳军之财,刘毅得了琅玡王妃,也急于要跟司马德文建立关系,他们的首要敌人,不是陛下,而是刘裕,而我们放回王神爱,就会刺激刘毅,他就会回去跟刘裕争夺朝权了,只要有个一两年时间,陛下可以重新在荆州恢复实力,到时候进可以联合南燕或者北魏再次反攻建康,退可以联合后秦攻取巴蜀,以待时机再次到来。至少比选择现在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决战,要好得多。”

第二千二百六十五章 御驾亲征战刘毅

    桓玄的眼中光芒闪闪,这两个谋士的话,已经把利害得失给分析得很清楚了,而现在,就是要他自己拿决断的时候,沉吟良久,他还是摇了摇头:“不行,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不能服软。有个皇帝的名号,还可以团结荆州之力,与京八贼一战,如果连这个名号都没了,只怕连现在营中的将士,都要散个干净,刘毅是心狠手辣之人,绝不可能放过我,因为,他也看上了荆州,要跟刘裕抗衡,一个王妃在手是远远不够的,听说他收编了湓口的俘虏,留下了缴获的辎重,由心腹郗僧施看管,而荆州的军力,存储,远远胜过江州,他好不容易争取了西征军主帅之位,又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呢?”

    卞范之笑道:“陛下所言极是,就算刘裕肯放过你,刘毅也绝不肯,还有另一个何无忌,为人至孝,老母为了谋反而主动自杀,他把这账一定是算到了陛下的头上,不可能退兵。这个时候送回司马德宗和王神爱,只会进一步提升敌军的士气,那是示弱之举啊,陛下,这时候万万不可示弱!”

    陶渊明叹了口气:“如果实在要打的话,那最好是利用跟巴蜀毛家一战得胜的有利条件,与他们秘密议和,承诺不会主动进攻巴蜀,毛家并不是多忠于晋朝,要不然也不会之前陛下代晋之时按兵不动了,他们就是看到京八起事成功,想要趁火打劫罢了。现在给当头痛击,应该能让他们清醒很多。”

    桓玄恨恨地说道:“柳约之虽然被击杀,但是我的堂兄,梁州刺史桓希却被毛家袭杀,梁州汉中之地也落入他们之手,这笔账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陶渊明微微一笑:“这些是小事,先稳住毛家,他们的族侄毛修之现在还在您帐下,前几次的战斗也算卖力,是忠于陛下的,您可以通过他跟毛家长辈取得联系,暗中约定谈和的条件,现在大晋变天了,刘裕这帮军汉掌了权,真要是灭了荆州,那益州也不太可能独善其身,到时候一纸调令让他们让出经营几十年的地盘,他们是否愿意呢,跟您合作,起码可以保自己现有的地盘啊。”

    桓玄咬着牙:“罢了,先对付当面的刘毅要紧,毛家那里,确实可以暂时休战,敬祖,你看如何?”

    卞范之点头道:“这点我与渊明的看法相同,这个时候万万不可两面受敌。先稳住毛家,打退刘毅,以后再慢慢跟姓毛的算账。”

    桓玄正色道:“不过,稳住毛家之后,我不会死守这里,刘毅在湓口胜了一场,其锋甚锐,如果我们不主动迎击,那只怕一路之上归附他的人会很多,如此一来,等他到江陵时,我们可能不会再有兵力优势。当年司马元显与我为敌时,也是率军西进,当时我果断挥军直进,气势上压过司马元显,这才有了刘牢之的倒戈,上次的建康之战是反过来,刘裕不过区区数千人马,却是装出数万大军的气势,一路直进,最后逼得北府军阵前倒戈,才让我们成了现在这模样,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对刘毅,就是要迎头痛击才是!”

    这下连卞范之也变了脸色:“陛下,不可意气用事啊,现在我们的精兵猛将还没有集结完毕,刘毅就算千里而来,路上归附他的也不过是一些江州弱兵,根本不足为虑,最起码,要等桓振或者是鲁宗之过来汇合,才有跟刘毅一拼的把握啊。”

    桓玄冷冷地说道:“难道我这么多年起兵打天下,都是靠的他们,不是我本人的厉害吗?”

    卞范之收住了嘴,不敢再说,因为他知道,这涉及桓玄的自大或者是自尊心了,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对错可言。

    陶渊明叹了口气:“既然陛下决意主动迎击,那最起码让桓振过来,此子虽然强横暴躁难制,但打仗却是勇冠三军,而且,现在陛下的良将损失不少,最快最近的,也就桓振了。”

    桓玄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西边的毛家还没有谈好,这时候得有大将镇守防着他们,桓振这小子一向不服管,让他独当一面也挺好,如果这时候召来,那全军上下都会觉得我打仗还不如这个侄子,那我的皇位…………”

    说到这里,桓玄对着陶渊明沉声道:“渊明,你现在就去和殷仲文一起起草写给毛家的书信,内容上面你掌握,把我们刚才讨论的那个意思写到位就行了,还有,给我盯好王神爱,别让她这时候跟京八贼有啥联系。”

    陶渊明微微一笑,行了个礼:“臣这就去办。”

    当陶渊明的身影消失在帐外后,桓玄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敬祖啊敬祖,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桓振跟我是简单的叔侄关系吗?当年我是怎么黑了他爹的,你忘了?!”

    卞范之点了点头:“你刚才让陶渊明出去时我才想到这点,桓冲和桓石虔,桓石民都是您当初借郗超的五石散除掉的,所以您一直防着桓振。不过,此事过去多年了,桓振并不知当年内情,现在是用人之际,没有桓振,谁来抵挡刘毅帐下那些虎狼京八的冲锋?这次湓口之战再次证明了,这些个京八贼个个悍不畏死,当先突击,都是世之虎将啊。”

    桓玄叹了口气:“要是陆战,我也许就会召回桓振了,可这是水战,个人的武勇没这么厉害,上次湓口之战,我们是被火攻失败,这回在这方面多加注意就行了,外面涂上一层黑泥,这样就是硬碰硬的较量,也不要学何澹之那样弄巧成拙,就算损失大一点,只要能打退刘毅这一次,就有转机,正如陶渊明刚才分析的,刘毅手上现在有个王妃,想反抗刘裕,到时候我们如果打退他,可以暗中把司马德文送回去,刘毅战事不利,却捞到了政治本钱,没准就会改而拥立司马德文,回建康跟刘裕争权,如此一来,我们的危机,就算渡过了。”

第二千二百六十六章 寄奴亲至报友仇

    卞范之仍然是眉头深锁:“可是正如陶渊明说的,这样的打法,没有绝对的把握,兵凶战危,万一…………”

    桓玄咬了咬牙:“万一真的战事不利,也只好去投奔桓振了。鲁宗之是白眼狠,这个时候去投他,一定会给拿去请功,桓振毕竟是家族成员,有几千精兵,还可以据守江陵,再寻良策,我之所以主动出击,就是希望能把战场尽量远离江陵,万一战败,还可以给桓振回江陵驻守的机会。”

    卞范之点了点头:“你既然已经想好了,决定了,那就按这样来,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支持你的。”

    桓玄哈哈一笑,站起身,握住了卞范之的手:“我现在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陶渊明虽有才,但其心,我一直看不透,不能信任,只要我们过了这一关,我一定都听你的建言,重整大楚。”

    卞范之叹道:“只能如此了,我这就去准备出征的粮草和军械,不过,王神爱你真的是要留在江陵,给陶渊明看管吗?”

    桓玄的嘴角勾了勾:“如果我们战胜,陶渊明不会有什么异动,如果我们战败,那早点赶回江陵便是,我会在前方对峙到跟毛家达成协议为止。殷仲文会帮我们盯着陶渊明,不必太过担心。”

    卞范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直接向着帐外走去。桓玄坐回帅位,闭上了眼睛,喃喃道:“爹,请赐予孩儿力量,渡过这次的劫难吧。大楚桓氏能不能存活下来,就看这一次啦!”

    江州,豫章郡,新吴县,华林山。

    这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山川,长江在远处如一条玉带一般,向东南流向西北,而这一带连绵的山川,以及平地里的万顷良田,则尽显这片山河的壮丽,物产的丰饶,只是这时候,一队疾驰的骑兵,足有百余骑,人如虎,马如龙,疾驰在官道之上,马蹄带起的尘土与飞溅的泥水,惹得一边田中的农人们纷纷退避,不少人在惊恐地议论道:“这些,这些好像是吴兵啊,不是咱们江州兵马,难道,难道大楚又战败了吗?”

    “是啊,昨天就看到胡将军一个人骑马回来,盔歪甲裂的,他走的时候,可是带走了三个儿子和几百部曲呢,看样子,又是打了败仗了。”

    “难道这大楚的天,真的要变了吗?”

    官道之上,一马当先的檀袛可顾不得去跟这些农人们计较,他转头厉声对身后的部下们喝道:“都听到了吗,胡藩在前面过去了,想必是想举家逃跑,我们要再快点,冲进华林山里的胡家,斩杀胡藩,为瓶子叔报仇!”

    所有的将士们都齐声应诺,很快,这队杀气腾腾的骑士们,就冲进了山中,沿着一条蜿蜒起伏的山道,直向山顶而去,刚才他们已经打听得清楚,那胡家的宅院,就在这山顶之上,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一声破空响,从檀袛的头顶飞过,他连忙一个镫里藏身,把身子侧在马鞍之上,同时高声叫道:“当心,有埋伏!”

    刚才还奔驰的马队,几乎瞬间就停了下来,所有的骑士们翻身下马,利用座骑掩护着自己,而几乎是同时,也全都搭箭上弦,作好了反击的准备

    一个熟悉的,威严而沉稳的声音从前方山道的尽头传来:“三郎,你这么急着去报仇,可要是胡藩在这里布下埋伏,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檀袛本来是想开弓还击的,但听到这话,脸色一变,转而喜色上脸:“是寄奴哥吗?”

    刘裕的身影,从山道的顶头出现,站在他身边的,则是刘敬宣那魁梧如人熊的身形,檀袛这下再无疑虑,也不上马,直接就跑了上去,正午的阳光之下,他看得清清楚楚,可不正是如假包换的刘大哥和阿寿哥嘛。

    檀袛狂喜之余,突然想到了什么,低下了头:“寄奴哥,我,我这次私自离营,违反军令,你不管怎么处罚我,我都没话说,就是有一件事,这次我说什么也要手刃胡藩,为阿叔报仇,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回头的。”

    刘裕微微一笑:“我为什么要杀你?如果不是为了瓶子讨回公道,我又怎么会来这里?”

    刘裕身后的檀道济沉声道:“三郎,这回我们专门是为了此事而来,寄奴哥说了,阿叔的仇,一定要报的,我们就是怕你冲动中伏,所以才提前一步来此侦察,不过,这山道之上,确实没有胡家的伏兵,现在所有的胡家族人,全部聚集在那华林别院之中,看来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了。”

    檀袛哈哈一笑,他看到了刘裕背上背着的奔雷大弓,这下坚定了他的判断,那就是刘裕此次来,是真的要为檀凭之报仇的,而不是自己所担心的放过胡藩。他说道:“寄奴哥,我们全都听你的号令,这次报仇,就由你来亲自解决胡藩了,你是阿叔最好的兄弟,你出手,我们所有人都服气的。”

    刘裕开始往头上缠起一条白色的孝带,而他的腰上,也早早地寄起了一条黑带,他平静地说道:“我带来了瓶子的大弓和箭,就是用于今天的,胡藩的命,就交由瓶子的在天之灵,经由我手来决定。”

    他说着,一夹马腹,直接就驰向了华林胡宅的方向,而身后的两百余人,全都紧紧跟上,精甲曜日,骏马奋蹄,连这山中的猿猴,也能感觉到这深沉的杀意,纷纷尖叫着躲开。

    终于,当北府军复仇队冲到胡家老宅这里时,却发现,整个宅院,都已经四周空荡,两只镇宅石狮,立于大门两侧,宅院的四周,堆满了柴禾,胡藩一人独坐胡床之上,手无寸铁,身上穿着那日在罗落桥之战时的甲胄,甚至上面还血迹斑斑,千疮百孔。

    檀袛和檀道济一看到胡藩,分外眼红,本能地想去摸大弓,一边的刘敬宣沉声道:“你们忘了刚才说的话吗?让寄奴来报仇!”

    北府军将士们全都齐齐地看向了刘裕,他的眼中,已经尽是杀意,跳下马背,持着大弓,一步步地走向了胡藩:“胡藩,这把奔雷大弓,你可识得否?”

第二千二百六十七章 箭神生死一箭决

    胡藩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喃喃道:“怎么会不认得,这是他的大弓。”

    刘裕继续步步向前,他的手里,突然抄出了一枝羽箭,箭头上,尽是乌黑的血渍,看起来已经有些时日了,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檀袛和檀道济的声音都开始哽咽了:“这枝箭,这枝箭不就是…………”

    胡藩大声道:“不错,这枝箭就是我当时射檀凭之的最后一箭,那一箭,决生死,我们都当时箭壶里没箭了,拔下了自己身上的一箭射回去的。这枝箭,也是檀凭之自己的!”

    刘裕停下了脚步,他的声音平静,却带有一丝不可抗拒的威严:“胡藩,十七步,这是你最后和檀凭之对射时的距离,我没有说错吧。”

    胡藩从胡床上站起了身,微微一笑:“半点不错,当时的我和檀凭之,就是这样,十七步的距离相对,举弓搭箭,我们都知道,这是决生死的一箭,只可恨,他没有射我,而是射了皇甫敷,不然的话,刘裕,倒在罗落桥的,除了他,还有你我!”

    刘裕点了点头:“冤有头,债有主,当时檀凭之这一箭没有射你,是为了战斗的胜利,现在他死了,我们却活了下来,于情于理,我应该代他射出这最后一箭,以完成跟你天下第一神箭手的比赛之约!”

    胡藩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刘裕,你是要再羞辱我一次吗?你不是檀凭之,即使你拿了他的箭,拿了他的弓,你也不是。这场比试,上次就结束了,我输得心服口服,檀凭之的最后一箭,无论是力量,还是准度,射程,都在我这一箭之上,如果他射的是我,那我死定了,就算是同归于尽,也有高下之分,我一定会当场死掉,连句遗言也不会留下的。”

    刘裕叹了口气,喃喃道:“瓶子,你可以瞑目了,你和胡藩的比试,终于分出了高下,他承认你才是天下第一的神箭手!”

    胡藩点了点头:“我当时就当着他的面承认了,所以,他才会笑着,刘裕,你说得不错,冤有头,债有主,檀凭之是我杀的,你作为他最好的兄弟,向我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用他的弓,用他的箭,杀了我吧,只是请你放过我的妻儿和家人,他们是无辜的,你我都身为军人,战场厮杀,奉命行事,身不由已,祸不及家人,也是规矩!”

    刘裕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不会伤及你的家人,连皇甫敷的家属,我也现在照顾得很好,胡藩,你是值得尊敬的敌人,瓶子在临死前,一再地向我请求,要我饶过你一命,但是,这一箭,我必须为他射,因为他的兄弟,他的部下,他的亲人,都要求这一箭必须射,你的生死,不由我们来决定,如果瓶子在天有灵,想要放过你,那自有神灵保佑,让这一箭不取你性命,反之,如果他能有感于我们这些人为他复仇的决心,想跟你继续在九泉之下比试神箭,那这一箭,就会带你去见他。胡藩,所有的恩怨,就是这一箭,你可有异议?!”

    檀袛咬牙道:“不行,他的命,我们要定了,这箭射不死,我们接着…………”

    刘裕厉声道:“三郎,请你尊重你阿叔,取他命的,只是这一箭,那复仇,也是这一箭,这箭我一直留到现在,就是为了这次的复仇,如果你一意孤行,不管这一箭是否杀了胡藩,还是要杀他,那你阿叔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得到平静的,你要他有何面目,见去找他的胡藩?!”

    檀袛的脸上肌肉跳动着,久久,才一跺脚:“好,我们信得过寄奴哥,也相信这是阿叔的英灵所决定,胡藩,不管这一箭下去,你是死是活,我们檀氏一族,都不会再向你,再向你的家人寻仇!”

    胡藩也哈哈一笑:“胡氏族人听好了,凡我族人,包括我的儿子,如果有事后向刘裕和檀家人报复的,都不再是我胡氏一族,驱逐出族谱,永世不得再入,听到了吗?”

    院墙之中传来几声哭声:“夫君,爹!”

    胡藩厉声道:“住口,将门家人,头可断,泪不可流。如果今天我死了,你们就按我事先的吩咐,各自去投亲,自谋生路吧。”

    训完了家人,胡藩看着刘裕,说道:“好了,这一箭,生死!”

    刘裕缓缓地拉开了弓,搭箭上弦,他的步伐,跟当时檀凭之的动作,步伐几乎一模一样,在这一瞬间,所有经历了那场血战的人,仿佛又到了当场,从胡藩到檀袛,从檀道济到所有的将士,除了刘敬宣以外,几乎都是看着刘裕的同时,心中在暗暗叹道:“这是寄奴吗?不,这分明是檀凭之啊,他分明就是这样地附在了寄奴哥的身体之上,借着他的躯体,来射出这最后的一箭。”

    胡藩闭上了眼睛,他原来是张开了双手,中门大开,如同面对处刑一样,但看到了刘裕的动作,他也拉开了弓步,双手虚空摆出姿势,仿佛如当时,手持追月大弓,与檀凭之这样隔着十七步的距离相对,他的嘴里大吼道:“这一箭,生死!”

    不知何时,原来晴空万里的天空之中,乌云密布,北风呼啸,似是千军万马在怒吼,日光昏暗,仿佛那修罗战场重现,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正置身罗落桥,江边尸横遍野,地上箭枝密布,十七步距离,两名绝世箭手,正以箭相对,准备一决生死!天空中飘起了蒙蒙细雨,仿佛老天也不愿见到,当世最优秀的箭手,将要离世,一曲英雄寞,扣动着每个人的心弦!

    刘裕拉着弓弦的手,猛地松开,这一杆沾着英雄血的箭,尾翼擦过刘裕的脸颊,在他的脸上,拉开了一道细细的血痕,而紧随而来的弓弦弹过这张脸,竟然又能生生地把这血痕抹掉,整张脸上,除了右脸处一片通红外,连右颊上的虬髯,都被根根扫落,任谁都能看得出,这一箭,刘裕使出了洪荒之力,甚至,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檀凭之的灵魂附体,而这鬼使神差的一箭,划破昏暗的天空,带着死神的尖啸,直扑胡藩!

第二千二百六十八章 穿云一箭恩怨尽

    胡藩的手,也松了开来,虽然是虚空比划了一个架式,但就跟那天在罗落桥时一样,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紧地绷着,一如挽着千斤之力的大弓,猛地一下一放,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仿佛回到了那天,目送着在旋转的长箭,直奔着对方而去。

    可是那杆追魂夺魄的长箭,却是破空而来,胡藩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直面死亡,却是如此地坦然,他的嘴喃喃地动着,分明在自语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刘裕这一箭射出,整个人直接软了下来,这凝聚了毕生功力,足以破碎虚空的一箭,已经超越了人体能的极限,快如流星,百步穿扬已经无法形容这一箭之利,也许,只有诸神之战,才有这样的气势和威力!即使是强悍如刘裕,这一箭出去,也让他脱力疲软,整个人单膝下跪,只有双眼还死死地盯着那箭尾,看着它,划破长空,精准地击中了胡藩的心脏那里,与檀凭之中箭的位置,几乎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檀袛暴出了一声喝彩,而他的右拳,也狠狠地击中了左掌的掌心:“好!”

    同样喝彩的,也有所有的神箭突击队的弓箭手们,他们的眼中泪光闪闪,因为所有人都看到这一箭,正是当初檀凭之中箭的位置,直中左胸,这世上还有什么复仇,能比这样原样奉还更精准呢?

    “嘭”地一声,胡藩的左胸护心镜,给击得粉碎,整块的精钢打磨的钢镜,化成片片小姆指大小的碎片,飞散在空中,胡藩的脸上的微笑顿时凝固,一口鲜血,从他的左嘴唇唇角流下,檀袛激动地大叫道:“阿叔,你看到了你,你的仇,终于…………”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是愣在了当场,因为,这一箭没有如预料中的那样,直接穿透胡藩的心脏,而是卡在了胡藩护心镜下的札甲的两片甲片之中,箭头生生扎断,别在了这两片甲叶里,这枝破空裂气的箭,居然,没有收走胡藩的性命!

    檀袛咬着牙,嘴里说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扔下了手中的弓箭,直接就冲了上去,檀道济紧随其后,二百多名北府军士,也都围了过去,顿时就把胡藩整个人,包在了当中。

    胡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那插在自己前胸甲片的长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檀袛一把扯下了这枝长箭,以他这一扯之力,胡藩胸前的札甲片,四散飞裂,无头的箭杆,就抄在了檀袛的手中,而两片甲叶,卡着那枚箭头,“当”地一声,整块地落下,其他的甲叶,给这一震之力,弄得四散而碎,只有这两片甲叶,和这箭头,居然是卡在了一起,即使是世上最巧的工匠,最好的箭手,也绝不可能射出如此的效果,两片甲片,卡断一个箭头!

    檀袛一声悲吼:“胡藩,寄奴哥杀不了你,我…………”

    他刚要抽腰刀,檀道济却是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沉声道:“三郎,别这样,这是天意,这是瓶子叔的在天之灵的意愿。”

    檀袛的嘴张得大大的,嘴唇在微微地发抖,泪水在眼中不住地打转,终于,他长嚎一声:“阿叔,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放过杀你的仇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哪!”

    刘裕的声音在圈外缓缓地响起:“大家都看到了,瓶子的意愿,就通过这一箭,通过这一箭得到了表达,他,他不想杀,不想杀胡藩,也许,也许他希望,希望胡藩能留在这个世上,完成,完成他没有做完的事吧。”

    檀袛咬了咬牙,恨恨地看向了沉默不语的胡藩:“你没死,这是天意,不过,我永远不可能跟你成为战友,朋友,永远也不会!”

    他转身就向着反方向走去,一个亲卫拿着他的大弓递给他,他接过自己的大弓,二话不说,抬起腿,把这大弓就在自己的膝盖上生生折断,这把近五石的强弓,居然就跟小孩子的玩具一样,断成了几截,连那三股兽筋合绞的弓弦,也从中绷断,弹开,生生地在檀袛的手腕之上,划出了一道又长又粗的血口子,鲜血淋漓,可见这一下,檀袛的发力是多么狠,而他的心中,是多么地愤怒,以至于这悲愤莫名之力,全用在了这把强弓之上。

    檀道济眉头一皱,想要上前拉住檀袛,可是他却直接重重地甩开了檀道济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百余名神箭突击队的弓箭手们,半数跟着檀袛而去,半数留在原地,低头不语。

    刘裕这会儿已经恢复了体力,重新站直了身子,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同伴们,缓缓说道:“你们先退下吧,我跟胡将军有话要说。”

    刘敬宣点了点头,带着众人退下,胡家大宅的门口,只剩下了刘裕和胡藩二人,胡藩的眉头轻轻一皱:“刘裕,为什么不杀了我?”

    刘裕摇了摇头:“不是我没杀你,这一箭,是天注定,不取你命的,是檀凭之,不是我。”

    胡藩的眉头仍然锁着:“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此一箭,怎么会折断箭头?就算是不带箭头,这一箭的威势,也足以刺穿我的心脏!”

    刘裕叹了口气:“虽然檀凭之要我赦免你,但是几乎每个北府战士都要你血债血偿,我不能违众意,所以,这一箭从凭之的身上取下,就是为了向你复仇,如果你不死,那就是凭之的心意,众人也无话可说,我的箭术不如你和凭之,胡藩,你自己说,你有没有本事在射出这一箭的同时,有如此威力的同时,还能做到正好把箭头折断在两片甲叶之中呢?”

    胡藩摇了摇头:“这世上没有人有这样的能力,即使是神也不可能,不过,箭头的折断,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如此凌厉的一箭,可以击碎护心甲,却会在破札甲的时候生生折断呢?”

第二千二百六十九章 延揽胡子入北府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我拔箭之时,这一箭从檀凭之的身体之中再次取出,从穿透到取出,也许是他的意愿,凝固在了身体之上,让这箭头人松动,再次击中重甲时,过快易折,胡藩,这次的这一箭,是天意,我不可能做任何手脚,不然的话,就是对凭之英灵的亵渎。”

    胡藩喃喃道:“原来如此,我欠檀凭之一条命,他就是死了,也要保我,也许,是想让我跟随真正的英雄之主,完成他未竞的大业吧。刘裕,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他说着,单膝下跪,对着刘裕正式拱手行礼。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扶起了胡藩,拍着他的肩膀:“我刘裕做事恩怨分明,射你这一次,是为了给瓶子报仇,既然他的在天之灵不想伤你,那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了,你是忠义之士,你胡家三代人受桓氏大恩,你为桓玄效力多年,立功无数,已是回报,这次的战斗你也看得清楚,桓玄是无情无义之人,用的何澹之故意想牺牲你,如果你战死了,你的这些家人,他是不会抚恤的。”

    胡藩正色道:“可是你不一样,你们北府军不一样,就算是檀凭之战死了,你们也会这样为他讨回公道,为他报仇,这才是真正的兄弟之间的生死之情,你们不会牺牲兄弟的性命,来博取自己的功名!”

    刘裕微微一笑:“咱们都是军人,战场之上,只有兄弟手足,才能掩护你的侧面和后方,换言之,自己的命,是攥在兄弟手中的,只有同心协力,才可以活下来。桓玄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只会驱使你们上战场,而你们一个个为了争功,争利,不会打心眼里地去成就他人,当然,也许你是个异数,但从建义之战开始,哪怕吴甫之,皇甫敷这些名将,不也都是在利用别人,成就自己吗?这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胡藩长叹一声,闭上眼,摇了摇头:“这些天以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的兵力多过你几十倍,为什么我们的战士也是百战精锐,却最后败在你的手下,在你今天跟我说这话之间,我还以为这只是天意,只是运气,可是现在,我才明白,这场战争,从一开始,胜负结局就注定了,大楚,毫无胜算啊。”

    刘裕正色道:“你只看到了我亲自冲锋在前,以为这是运气,可实际上,就算我战死了,我的同伴也会接过大旗,继续战斗的,北府军不是刘裕一个人的北府军,是千千万万京口男儿的北府军,我们有同生共死的兄弟情,有着共创大业的共同意愿,现在,我希望你也能加入进来,跟我们共创大业。”

    胡藩有些犹豫,勾了勾嘴角:“我刚才已经向你效忠了,可是,我想,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成为北府军吧。不可能真正成为你们的兄弟,你们的一员。”

    刘裕哈哈一笑,握住了胡藩的手:“你看看北府军,难道北府就是一开始只有京口一地的吗?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京口人,最早不就是北方各地的流民,不堪受胡人的压迫和统治,而举族南下的吗?我祖籍彭城,魏咏之祖籍任城,檀凭之祖籍高平,只不过因为同一个目的,就是不想成为胡人治下的奴隶,才历尽千辛万苦,出生入死,来到大晋,成为京口人。”

    “后来时局发展,北府军的来源也越来越多,象吴地的土豪,江北的义士,甚至象朱龄石,朱超石兄弟这样曾在楚军中长期服役的勇士,都成了北府的一员,甚至远在交州,梁州的官家子弟,也从军北府。最近这次西征,连建康城中的世家子弟,也开始从军报国了,北府军虽然还打着北府的旗号,但它现在只代表这是镇北将军,镇军将军的驻节所在,来源已经不仅仅是京口一地,更没有什么只有京口人才是北府军的说法。只要建功立业,那就是生死兄弟,就是北府同袍。”

    胡藩激动地点着头:“我,我这样的人,真的可以成为北府军的一员吗?我,我现在还是有点晕。”

    刘裕正色道:“你既然有意从军报国,那我自然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当然,你是名将,战功赫赫,我不可能让你跟个小兵一样地从头做起。这次我亲自前来,一是为了给凭之报仇,二是如果报仇之后你还不死,那就要招揽你。以北府军现在的法度,京八党确定的原则,非功不爵,无爵不禄,我不能直接授予没有建功的人官职和爵位,就算是刘敬宣,我最好的兄弟,现在也只是袭了父亲的爵位,带着旧部,才有军职。对你,我也不可能直接给你官爵,不然无以服众,我只能给你一个参镇军将军事的虚职,你可以带着你的子侄,部曲从军,我会给你一幢的额外编制,等到建功之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加以封赏了。”

    胡藩哈哈一笑:“只要能收我,我就心满意足了,大丈夫立身于世,只要有本事,能立功,何患没有富贵?我相信,以我胡藩的本事,总有一天,会能争回属于我的东西的。”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听说,在荆州军中的时候,熟人叫你胡子,是不是?”

    胡藩笑道:“同袍兄弟,咱又不是那些世家文人,又是表字又是称号啥的,就是起个混名绰号,怎么印象深怎么来。就象在北府军中,你们也是寄奴,瓶子,兔子,阿寿这些叫来叫去的吧。你肯叫我胡子,说明你拿我当兄弟,这是我的荣幸,那么,我可以叫你一声寄奴吗?”

    刘裕哈哈一笑:“你要是愿意,加个哥字也行啊。不过,还有另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那就是这次的西征…………”

    胡藩不假思索地说道:“寄奴哥,不用说了,我懂,这次西征,是希乐挂帅主导,你刚刚收了我,我不方便再插进去,不然别人不仅以为我是抢功,而且还会怀疑我是你派去希乐那里搞事情的,会离间北府兄弟的手足之情,千万不能这样。”

第二千二百七十章 胡子纵论西征局

    说到这里,胡藩顿了顿:“再说,我胡家受桓氏恩情三代,就算给他们伤了心,不想再为之效力,马上就反噬旧主,也是不义之举。现在我接受你的封号,在附近一带招兵买马,准备从军,不参与这场西征之战,不过,我已经很确定这场战争的结果,桓楚气数已尽,大晋的复国,是不可逆转的。”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能看出大势,这很好,桓玄篡位祸国,危害天下,你们为报恩而为他奋战,已经尽力了,无需自责,以后,我还要扫平诸胡,恢复华夏,到时候有的是仗打,有的是功立,不必为此担心。”

    说到这里,胡藩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寄奴哥,如果有可能的话,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饶桓玄一命?”

    刘裕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说道:“这怎么可能呢,他是谋逆大罪,而且他的野心害死的军人,数十万计,原本强大的大晋,给他弄得衰弱不堪,我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费多大劲才能恢复,对楚军将士,我都可以赦免,惟桓氏一族,不赦!”

    胡藩叹了口气:“我胡家毕竟受桓氏三代大恩,而我本人,当初当面顶撞过桓玄,他也没有因此而害我,对我算是重用,出于报恩角度,我必须这样提。就算您不赦免桓玄本人,是不是桓氏一族,可以留一两个继承香火之人,以免斩尽杀绝,做事太尽,有违天道呢?”

    刘裕心中一动:“天道?”

    胡藩正色道:“当年司马氏篡魏而立,有高平陵之变,桓氏先祖桓范,当时是曹魏大将军曹爽的智囊,尽全力辅佐曹爽,结果受曹爽的软弱之累,全族被夷,当时司马懿为了宣示自己的权威,对曹爽一族和桓氏一族下手极为狠辣,诛戮数万人,连婴儿也不放过,此等暴行,即使是我朝的司马绍皇帝听到,也无颜见人,叹道祖先如此手段酷烈,必遗祸后人。”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桓玄最后篡司马氏的大晋,也是这个天道报应吗?”

    胡藩叹了口气:“我知道寄奴哥一身正气,不信鬼神,但我胡家世为将门,先祖公讳遵,乃是曹魏的大将军,目睹了当年的这些血雨纷飞,教导我们子孙,凡事太尽,后患无穷,做人留一线,日后会有福报。司马氏当年也试图尽诛龙亢桓氏一族,但总有漏网之鱼,多年后篡晋报复,寄奴哥你当然是英雄无敌,但子孙未必有你的本事,若是斩杀太过,后世子孙遭受报复,恐为不美。”

    刘裕正色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会认真考虑的,桓玄谋反,桓氏一族几乎全部响应,参与,要说有谁无辜,也是牵强,不过,桓温和桓冲也是为国立过大功之人,凭此功绩,赦免一些涉事不深的子孙,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不过,现在决战在即,谈这些事太早,我今天来接你,是专程的,不是要去接替希乐的指挥之职,晚上我就会赶回京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处理。在我离开之前,我想从纯军事的角度,问问你,接下来以你所见,这时局的发展会如何?”

    胡藩的眉头微微一皱:“虽然说桓玄的败亡几乎是一定的,但如果他措施得当,也许能撑的久一点,甚至,要是主动服软,自去帝号,送还帝后,说不定寄奴哥你还会赦免他。”

    刘裕笑道:“不可能的事情就不用分析了,他要真这么做我确实会赦免,因为我不希望战争持续,生灵涂炭,但桓玄是个做梦都要拥有权力的人,已经尝过当皇帝的好处了,哪舍得放弃?命可以不要,但是皇位,那是万万不能放弃的。你只需要分析战事就可以了,政事这块,不用多言。”

    胡藩点了点头:“如果桓玄召回桓振,死守江陵,靠着地利人和,跟西征军作战,那有五成的胜算。虽然这样一来,西征军会一路得到不少江州豪强的支持,但战线也会随之拉长,从豫章到江陵,如果要稳扎稳打,水陆并进,那需要取夏口或者巴陵之粮草,势必要分兵,一旦分兵,桓玄就会有机会,他的兵力本就是胜过西征军数倍,要是集中主力,水军来战,那胜负就难说了。”

    刘裕点了点头:“如果刘毅不分兵,集中兵力,直取江陵呢?”

    胡藩笑道:“这一招是凶招,置后路与粮道于不顾,但求速战速决,但江陵城是荆楚首府,经营数百年,城高池深,绝非一鼓而能拿下,楚军将士家属,多在城中,保城亦是保家,必会拼死一战,而守城的工事也非常完备,北府军将士虽然勇武善战,但兵力本身就处于劣势,如果守军出城依丘建营,与江陵城互为犄角,那就算寄奴哥你亲自指挥,有雄兵十万,也难攻破,攻城本是兵法下策,如果时间拖得久了,那本方锐气下降,粮道若是再受袭扰,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如果我是主帅,是不会选择这样的打法。”

    刘裕笑道:“那人心所向呢?如果桓玄面对强敌,连一战的勇气也没有,直接困守江陵城,荆湘雍州的豪强军民会怎么看他?会不会出现大规模的倒戈?”

    胡藩摇了摇头:“桓氏在荆湘经营六十多年,非一日之功,往往恩惠波及几代人,就象我,现在哪怕是投入你帐下了,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反攻桓氏,最多是按兵不动,两不相帮。更何况刘毅顿兵坚城之下,如果不能迅速攻克,那胜负未分,时间对桓玄有利,所以,是不会出现那种四方豪强来投的情况。”

    刘裕勾了勾嘴角:“这么说来,西征军这回的胜算不高,尤其是桓玄守城不战,那几乎是无计可施了?”

    胡藩略一思忖,说道:“如果桓玄守城,那就不要在江陵浪费时间,大军去各处扫荡,先取夏口,巴陵之粮,这样可以清扫外围,还可以确保后路,等来自建康方向的援兵不断汇集之时,情况就不一样了。但这需要时间和耐心。而且,以我对桓玄的了解,他不会选择守城或者是在江陵一带决战,他最大的可能,是提兵东进,到夏口一带主动跟刘毅寻求决战,而算起时日,差不多就是两到三天后,夏口,峥嵘洲!”

第二千二百七十一章 妙音独对陶渊明

    江陵城西,听香别院。

    王神爱神色从容,独坐在一间厢房之中,屋外来回逡巡着身着甲胄的女护卫,而陶渊明则正对着王神爱,盘膝而坐,二人之间,一坛茶汤,正架在炉子上煎煮着,混合着胡椒与丁香味道的茶气,弥漫在整个屋内,沁人心脾。

    王神爱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来做什么?”

    陶渊明微微一笑:“你现在不走,又是做什么?”

    王神爱摇了摇头:“这么多聋哑女护卫看着我,我哪走得了。”

    陶渊明笑了起来:“以你的本事,想要离开,那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功夫,再说,你在这里这么久,恐怕一半以上的女护卫,已经换成你的人了吧。”

    王神爱神色如常,轻轻地拾起自己面前的一只青花瓷茶盏,以袖掩面,朱唇微启,微呷一口,秀眉轻蹙:“苦中带香,一如我现在的人生。”

    陶渊明淡然道:“苦尽甘来,一如你今后的人生。”

    王神爱的秀目之中,光波流传,素手轻轻一挥,厢房之外,所有的护卫欠身行了个礼,然后转身退下,陶渊明摇了摇头:“还是低估你了,是所有的女护卫,都是听命于你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王神爱摇了摇头:“陶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留在这里,不是因为我走不了或者是不想走,而是我需要一个人在这种时候带我走,这样才能避过别人的怀疑,隐藏我的身份,当然,作为回报,你的身份,我也会继续隐瞒的。”

    陶渊明微微一笑:“对刘裕,你也要隐瞒吗?”

    王神爱平静地说道:“那句话说得好啊,即使是面对一生至爱的男人,每个女人的心底,最好也要藏一些小秘密,与陶公的合作,就是我对裕哥哥的小秘密,当然,只是其中之一。”

    陶渊明笑着摇了摇头:“太聪明的女人,男人是不敢碰的,也许,这么多年你和刘裕没有最后在一起,就是因为你太聪明了!”

    王神爱冷冷地说道:“如果你觉得嘲讽我就会乱我的心神,陶公,恐怕你找错了对象,我并不一定需要你把我带走,也许,别的人选更合适。”

    陶渊明点了点头:“殷仲文是吧,他还有半个时辰才会到这里,你留下了这个时间,就是想在这半个时辰内,跟我谈妥将来的合作吧。”

    王神爱微微一笑:“那陶公对将来,又有什么看法呢?”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桓玄带着司马德宗和司马德文去迎战刘毅了,傻子都知道这一战的胜负如何,快则两天,慢则三天,在峥嵘洲两军就会相遇,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桓玄以为带着皇帝兄弟就可以当护身符,却不曾想刘毅心狠手辣,根本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甚至,死掉的司马德宗,对他更有利。”

    王神爱的眉头一皱:“你有办法保护司马德宗不死于此役吗?”

    陶渊明笑道:“我没有办法保护,但桓玄一定会拼命攥着他们的,因为这是他的护身符,就算战败,只要皇帝在手,暂时可以保一条性命,他的那些个古玩,字画,又放在了逃生艇上,我相信这一次,他会再次用上。”

    王神爱点了点头:“桓玄要你来,恐怕是想要杀我的吧,至少,战败的时候,他会要你杀我,你如果不动手,如何向他交代?”

    陶渊明笑了起来:“如果桓玄这回再败,连这江陵,他都不敢多呆的,这次他之所以敢出兵,是因为跟益州的毛家暗中谈好了,他占据荆州,为毛家挡住来自建康的所有命令,可以让毛家继续在益州割据,作为回报,他会允许毛家子侄,护送着刚刚病死的宁州刺史毛璠的灵柩,经过江陵,回到建康下葬。”

    王神爱的秀眉一挑:“这么说,如果桓玄失败,他是想去益州投奔毛氏兄弟,而不是回江陵,所以,你不担心他会找你的麻烦了?”

    陶渊明点了点头:“不错,这种时候他可能连司马德宗都未必顾得上了,更不用说是你我。王皇后,其实如果你能救下司马德宗,跟他一起回建康,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并不需要假借我手。”

    王神爱微微一笑:“可如果不假借你手,我又如何能向裕哥哥举荐你,让你在他手下做事呢?这只怕才是你来找我的真正目的吧。”

    陶渊明的脸上,笑容绽放:“真的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你,那么,王皇后肯不肯帮我这个忙呢?”

    王神爱淡然一笑:“你既然帮了我的婷云妹妹这么大一个忙,又何必来找我呢,也许,在刘毅手下,更能发挥你的本事吧。”

    陶渊明笑了起来:“如果我真的跟刘婷云合作,现在会这样跟你坐着谈话吗?王皇后,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我喜欢多交点朋友,也许哪一天,哪个朋友就用得上呢。上次我在建康救过刘婷云一次,但只限于结个交情,并不代表我会站在她那边来跟你为敌。”

    王神爱轻轻地“哦”了一声:“那刘婷云傍上刘毅的事,也与你无关?还有,她在寻阳城用的楚帝令牌带褚家兄弟进去找到了琅玡王妃,好像那令牌也是你的吧。”

    陶渊明神色如常,淡然道:“真是瞒不过你啊。不过,这些事就代表我是刘婷云一方的人吗?”

    王神爱冷冷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跟她的关系,你跟这个女人为伍,就是我的敌人。”

    陶渊明笑道:“那刘裕和刘毅是敌人吗?”

    王神爱没有说话。

    陶渊明叹了口气:“刘婷云以前害你,害刘裕,是因为她是桓玄的女人,现在桓玄要完蛋了,刘裕和刘毅的关系变得微妙,而你和刘婷云的关系,也会变得微妙,如果刘裕这么轻易地解决掉刘毅,恐怕你对刘裕的作用,也会大大降低了吧,如果刘裕一下子就号令北府无人不从,那他接下来的目标,就会是大晋的高门世家,到了那一步,慕容兰的滋味,那种与至爱为敌的痛苦,就要轮到你来品尝了吧,王皇后。”

第二千二百七十二章 荣华富贵我所求

    王神爱一动不动地盯着陶渊明,看着这个面带微笑,眉宇间透出一股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的男人,久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陶渊明,你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要这样费尽心机地接近刘裕?你应该明白,刘裕是我的一生最爱,不管我跟他如何身份立场相对,,都不至于象慕容兰那样汉胡不两立,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没什么目的,就是想往上爬,想要荣华富贵。王皇后,你从小就出身高门富贵之家,锦衣玉食,没有过过那种真正的贫苦日子,而我,从小就是在饥饿与贫困之中长大,那种在荒郊野岭,穷乡僻壤里独守草庐,听着四周的狼嚎与枭啼,听着自己肚子里咕咕叫的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再过了。”

    王神爱轻轻地叹了口气:“刘裕从小也是这么过的,难道你想说,因为同样出身贫寒,所以你想追随他?”

    陶渊明摇了摇头:“不,我追随刘裕,是因为刘裕现在掌握了帝国的大权,可以说,是大晋的第一人。谁掌握了最高权力,我就为谁效力。就象桓玄掌权时,我就辅佐他,而现在是刘裕的天下,我自然就会追随刘裕。这个道理,王皇后应该不难理解吧。”

    王神爱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可是你现在还是名义上桓玄的人,就已经背叛了他,甚至更早之前桓玄还没有失势的时候,你就在跟他的敌人来往了,难道这就是为臣下之道?”

    陶渊明笑道:“君主可以随意地杀戮,驱逐,罢免臣下,难道臣下就不能早作应对吗?待我如国士,我自以国士报之,视我为寇仇,那我也只好以寇仇相对。我在荆州时就为桓玄效力,帮他平定了殷仲堪,消灭了杨佺期,可是他连个正式的官职也不给我,对我呼来喝去,稍有不如意,甚至是办事办得太得力让他心生警觉,就对我置之不用,等到了事态严重之时才要我出来收拾残局,甚至以我性命相要挟,你说,这样的君主,值得我效力吗?我为自己早谋退路,又有什么错?”

    王神爱微微一笑:“你这样强辩,倒真是能显得自己很有道理,只可惜,这话在我这里行不通,陶公,你是个没有立场的人,只会为自己的前程考虑,对桓玄如此,对刘婷云如此,对我也是如此。”

    陶渊明淡然道:“但是我在王皇后面前,却是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坦陈,就是希望王皇后能理解我的立场和苦衷,我只想自保,更想要富贵。刘裕如果能赏罚分明,用我信我,那我一定会尽心竭力地辅佐他,帮助他。不过,既然跟王皇后结了这样的交情,那如果您,或者您身后的高门世家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也一定会尽力而为。”

    王神爱笑了起来:“那如果我现在要你杀了刘婷云,来证明你对我的这个交情,你会去办吗?”

    陶渊明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会,因为刘婷云现在靠着刘毅翻了身,是对我有用的一条路,说不定哪天,刘裕不要我了,我起码也要有条后路。再说了,刘婷云也能联系和拉拢相当一部分的世家,尤其是中上层的世家,其实在这点上,你和她以后还有联手的可能。”

    王神爱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重重地把手中的茶杯往案上一顿:“哼,这个女人如此背叛我,陷害我,我怎么可能跟她再合作?这个世上,我最讨厌的就是背叛。”

    陶渊明哈哈一笑:“慕容兰也背叛过你,还抢了你的刘裕,可是你为了大局,不也是暂时可以跟她放下恩怨,暂时合作吗?王皇后,你是聪明人,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恩怨,只有永远的利益,而你的利益,是大晋的顶层世家,是谢家,王家这样的家族,就算是跟你的裕哥哥的爱情,也只能屈居其后。你需要有制衡刘裕的力量,这个力量,可能就是你最讨厌的刘婷云那一边的。”

    王神爱沉吟良久,缓缓地说道:“那你想要的,就只是荣华富贵?”

    陶渊明笑道:“我陶渊明除了满腹的才华,还能有什么?连先祖侃公都给建康的高门世家看不起,我又怎么可能提陶家的名号。刘裕胜过桓玄之后,荆州就会给扬州彻底地压倒,而他所建立的,会是一个前所未有强大的中央朝廷,继而内压世家放权,外伐群胡建功,正是有本事的人大有作为之时,我只要能在这个时候立功投效,以后在刘裕的帐下建功立业,那光宗耀宗,位极人臣,又岂是太难的事情?”

    说到这里,陶渊明看着王神爱,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目光:“说到底,我想让陶家,以后能成为王家,谢家这样的顶级豪门,能让我的子孙,享受象王皇后和你的兄弟姐妹们这样的富贵,至于别的,我还能有什么追求呢?”

    王神爱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信你一回,只要这次你能带着殷仲文,把我送回刘毅那里,那我回建康之后,一定会向刘裕举荐你,以我跟他的关系,让你从参军或者是仓曹主管做起,没有问题,但那之后,能不能取你想要的富贵,让陶家成为谢家,王家这样的豪门,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陶渊明的脸上闪过一丝抑制不住的狂喜之色,转瞬而没,他站起身,正式地向着王神爱一揖及腰:“多谢王皇后的抬举,渊明必当肝脑涂地,以报恩德。”

    王神爱摆了摆手:“不要谈什么恩德,我跟你,就是清楚明白的利益关系,你对我有用,我对你也有用,不过你记住了,到裕哥哥帐下之后,你就是他的人,什么这个后路,那个选择的,最好收起来,跟刘婷云,最好不要再来往,刘穆之的情报能力很强,你的这些个小动作,逃不过他的眼睛。一旦让裕哥哥觉得你有异心,甚至是挑起他们北府巨头间的内斗,你就死定了,天神也救不了你。”

第二千二百七十三章 兄妹交心别院前

    陶渊明微微一笑:“这是自然,只有等到王皇后你的命令后,我才会再重启跟刘婷云的联系,这一切,取决于你。当然,走到这步,除非是世家跟刘裕要最后摊牌了吧。”

    王神爱站起身,向外走去:“我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来。”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拉长的叫声,那正是殷仲堪兴奋而激动地大叫:“王皇后,王皇后在吗,下官殷仲文,请您摆驾建康。”

    当陶渊明站在听香别院的门口,面带微笑,看着殷仲文亲自坐在一辆华贵的香樟木马车前,指挥着车马式迅速地离开,而五十名女甲士,则跑步跟在车后,向着江陵南边码头的方向奔去,车门紧闭,不过刚才的他,亲自侍奉着王神爱登车而行,对殷仲文也是推说要处理完这里后续的事情才走,巴不得少一个分功劳的殷仲文自然是满口答应,生怕晚了片刻,就会走不成。

    当陶渊明抬起头时,身边已经多出了同样穿着那些女护卫盔甲的明月,与之并肩而立,而她的声音也冷冷地响起:“恭喜师兄,又搭上王皇后这条线了,看来你真的是进退有余,后路无限啊。”

    陶渊明淡然道:“好像师妹对我的这次行动,有诸多不满啊。从湓口到现在,我感觉我们从来没有这样陌生过,也许,趁着现在周围没人,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

    明月轻轻地叹了口气:“师兄是不是在怪我,湓口的时候就知道了些什么事,却没有告诉你?”

    陶渊明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你怕是早知道在何澹之的身边已经混进了大量奸细吧,最后你让我不要上船,就是怕我给这些奸细所害,可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我若是早知道何澹之的身边尽是徐羡之的手下,甚至连徐赤特都混了进来,又怎么可能让何澹之在这种情况下出战?”

    明月摇了摇头:“是主公让我这样做的,师兄,你知道我们这行的规矩,即使是再亲密的关系,分头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不能向对方吐露半个字的。不然的话,下场如何,你会比谁都清楚!”

    陶渊明咬了咬牙:“我不明白,主公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他难道不知道,桓玄败得太快,让北府军轻松取胜,后面坐大,对我们是大大不利吗?”

    明月叹了口气:“主公所想,我不会去想,不会去问,师兄,我跟你不一样,我就是个单纯的杀手,不需要考虑太多的事。但是我必须要说,你的自行其事太多了,帮何澹之抵抗刘裕,已经引起主公的不满,这回你又放走了王神爱,只怕回头他会更加震怒的。”

    陶渊明冷笑道:“在他看来,我们都不过是棋子,但我们自己可不能把自己真当成了棋子。再说了,黑袍和他的行事也有分歧,连他们两个都意见不一,我们又何必完全听命行事。师妹,我们得想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给别人掌握。”

    明月的眉头紧锁:“可是我们明明…………”

    陶渊明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是的,现在我们还必须受制于主公,但是你也知道,他的耳目没这么灵,现在他对外的情报,信息,几乎全部要由我们来执行,所以,只要我们能一心一意,那将来也许有一天,他会发现,已经完全离不开我们了,到了那个时候,可能我们才能真正地摆脱控制,得到自由。”

    明月摇了摇头:“可是,你这样违令行事,就不怕主公先把你给灭了吗?你不是不知道他的手段,现在他想杀你,太容易了。”

    陶渊明冷笑道:“不怕被利用,就怕你没用,刘裕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他从军之后难道是对谢家言听计从?还不是有自己的主见,经常是违令行事。可谢家因为这个灭了他吗?这就是因为刘裕的行事,能比谢家事先的安排取得更好的效果,如果是那种没有头脑,只会刻板执行的属下,也不可能放出去独当一面。主公用我来到外面搞这些阴谋诡计,而不是用你,不就是因为我有应变之能吗?”

    明月咬了咬牙:“可是这次不一样,你把王神爱放回去了,可能会影响主公扶持刘婷云,继而让刘毅和刘裕对立的大计!”

    陶渊明突然笑了起来,拍了拍明月的肩膀:“我的好师妹,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只有两个相互仇恨的女人,才会更容易地挑起自己的男人之间的争斗,毕竟,女人要靠征服男人,来征服天下,王神爱对于刘婷云的恨意,会让她失去一向冷静而理智的判断,她一定会进一步地促成刘裕和刘毅之间的争斗,甚至在这方面超过刘婷云。”

    明月不信地摇着头:“这怎么可能呢,她应该很清楚…………”

    陶渊明轻轻地抚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淡然道:“她应该很清楚,她现在的权势地位,来自于这个皇后的身份,如果这个皇后的身份给刘婷云夺了去,那她就一无所有了,也许刘裕会接纳她,但谢家恐怕也会放弃她。而由于她与生俱来的高贵与骄傲,她是绝不允许刘裕是出于怜悯和同情,而不是出于爱和仰慕而和她在一起的,这是她和刘婷云的本质区别。明白吗?”

    明月睁大了眼睛:“所以,你早早布局,让刘婷云找到司马德文,然后通过司马德文来跟司马德宗争夺帝位?”

    陶渊明微微一笑:“是的,主公没要我留刘婷云的性命,但是我却作出了留她一命的决定,这个决定引发了后面一系列事态的变化,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却不在主公的掌握之中,但是,此事会变得对主公,对我们越来越有利,他那个挑起北府军内斗,让刘裕和刘毅对立,形成新的平衡的计划,是在我的手中实现了,而我,也成功地建立起了跟这两个高门贵女的联系,甚至还可以借此机会进入到刘裕的手下,你知道我这样做的目的吗?”

第二千二百七十四章 未战先溃桓玄遁

    明月的脸色一变:“师兄,你该不会…………”

    陶渊明的眼中冷芒一闪,四处张望了一下,低声道:“相信我,以后能让我们摆脱主公控制的,也许就是刘裕了,这次的机会要是再错过,恐怕我们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啦。”

    明月的眉头紧锁:“可是你做过那么多害刘裕兄弟的事,就算是京口起兵时,你也坏了他两路好事,要是让他知道了…………”

    陶渊明微微一笑:“不可能让刘裕知道,知道此中秘情的人,现在只有桓玄和卞范之了,所以…………”

    明月点了点头,转身就向着门外走去:“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陶渊明在后面微微一笑:“桓玄会败逃回江陵,然后带上他的那些字画和古玩逃去蜀地,到时候再下手。”

    明月头也不回地一跃而走,身形没入了小院前的大树之上,她的声音顺风传来:“只要他还能逃回江陵,那就不会再出去了!”

    峥嵘州,北府军,水师营。

    中军帅帐之中,多位主将按高下位置分立,仍然是何无忌和刘道规分领左右两班将校,而刘毅则安坐帅帐,比起上一次在湓口桑落州之战时,帐中的人手多出了近一半,以郭铨父子为首的一班降将,也站在下首,脸上挂着兴奋之色。

    刘毅笑着对刘道规说道:“道规,多亏你前日里坚持要我们继续进军,这下两边的士气,高下立分,桓玄这回出来,居然在座舰的后面都挂着要逃跑的小船,而此事军中人尽皆知,如此愚蠢之举,他居然一再地犯,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是怎么混过来的。”

    刘道规笑道:“当过皇帝,接触过最大的权势富贵,自然也会变得贪生怕死了,桓玄就是这样的人,他从来就没有那种一往无前,舍出一切的勇气过,以前侥幸成功,也不过是仗着父祖的经营和更差劲的对手司马元显,与我等这样身经百战,刀山血海里拼出来的不可同日而语,郭将军,你说是吗?”

    郭铨连忙说道:“三将军(刘道规排行刘家老三)说得太好了,我们原以为桓玄会是天命所归,却没想到他是个骨子里贪生怕死,只会让部下为他拼命的小人,现在荆州上下,已经人心离散,据我所知,连江陵城中的荆州别驾王康产,江陵太守王腾之也开始暗中寻找退路,只要我们打败桓玄,他们应该也会献城投降的,即使是现在桓玄军中的将士,也是兵无战心,即使不象我等这样主动弃暗投明的,也多是各有盘算,明天决战,他们决不可能拼命死战。”

    何无忌笑道:“看来,只有桓家宗族,还有何澹之,庾颐之,冯该这几个死心踏地为桓家卖命的人,会为他死战到底了,还有那个前秦的前太子苻宏,他又是个什么情况?”

    郭铨笑道:“苻宏不过带了两三千的族人而来,连甲胄和军械都没有,我看他们与其来说是助战的,不如说是趁机骗取桓玄的这些辎重粮草,以后趁着桓玄完蛋,荆州无主时割据一方自立。只要大军能旗开得胜,这些四方来投的乌合之众,自然会作鸟兽散。”

    刘毅满意地点了点头:“郭将军一来就把这些重要的军情告知我们,可喜可贺,如果我们胜利,此战将军当记首功。你们远道而来,暂时先歇息吧,明日决战之前,听我调遣即可。”

    郭铨等降将行礼而退,帐内只剩下原北府军一系的军将,刘毅的目光投向了在角落里记录的徐羡之:“徐参军,郭将军所言,可否属实?”

    徐羡之抬起了头,微微一笑:“句句属实,这回他们来投的,可不是诈降,而是桓玄已经失去对属下的控制了,不过,明天的决战,还是最好让我军将士上阵,让郭铨等降军在一边观战,也好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北府军的强悍战力,以后也不敢生出异心。”

    刘毅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诸位,明天,就是我们西征的最后一战了,桓玄放弃江陵坚城,来这里送死,正是天赐良机,只要打赢此战,那荆州可以传檄而定,这一路以来,每位将士所立的战功,本帅这里都有纪录,明天,大家听我号令,彻底消灭桓玄最后的力量,明天打得越狠,杀敌越多,那以后荆州就会越安定太平。我们已经出来几个月了,要想早点回去见在建康的妻儿老小,那明天的活儿,就得做得细点。明白吗?”

    所有将士高声道:“谨遵冠军将军军令!”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明日,决战!”

    与此同时,峥嵘州西,桓玄大营。

    桓玄满头大汗,在帅帐之中走来走去,帐外阵阵喧嚣,而他却不停地摇头叹气,华丽温暖的帅帐,到处都是上好的摆设,甚至地上还铺着贵重的波斯地毯,可是却缺少了一个帅帐中最需要的东西:将校。

    一阵脚步声传来,卞范之一脸忧容,掀帐门而入,桓玄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迎了上去,满眼尽是期待:“怎么样,营中现在情况如何?”

    卞范之叹了口气:“这下完蛋了,各营几乎都要失控,郭铨和李顺之,羊凭之等人投敌,苻宏,傅弘之等人自行离去,其他还没有离散的各营,也几乎无法约束部下,将士们很多都在抢劫辎重,然后擅自离去,诸将无法禁止啊。”

    桓玄颓然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卞范之叹了口气:“人心散了,这仗万万不能再打,惟今之计,最好是赶快回江陵,然后火速召集桓振的兵马来援,依托江陵坚城,或可抵挡,实在不行,带着桓振的兵马,以及将士们的家属,强行去益州投奔毛氏,就算寄人篱下,也是要有点实力的,不然孤身落难而头,只怕多半会给人作为投效的礼物啊。”

    桓玄咬了咬牙,从地上爬起,转身就向帐外走去:“让冯该断后抵挡,就说朕回江陵去搬救兵,领军饷了。”

第二千二百七十五章 峥嵘州上魂归来

    一天之后,峥嵘洲。

    江上到处都是起火的战船,楚军的浮尸满江都是,一边的江岸之上,大浪袭来,把成百上千的楚军尸体,一**地冲上了江边的滩涂,而只着单衣的楚军俘虏,足有近万,垂头丧气地给绳索捆成了一串,被趾高气扬的北府军士们押解着,走向远处的北府军大营,江面之上,到处都是插着北府军旗帜的艋冲小船,来回逡巡,把还在江上挣扎求生的楚军士兵们,用套索套了,一边拉上小船,一边直接用这些套索捆上,而一些给捞上时已经跟死鱼一样的倒霉鬼们,则被干脆一刀剁了脑袋,扔到这些战船甲板上成堆的首级之中,成为这些北府军士们新的军功战利品,整个战场上,充满了吴语和江南口音的嚣张叫声,以及荆湘口音的求饶声,伴随着这滔滔江水和被焚毁战船上的火声,响彻数十里方圆。

    江边的一处小丘之上,刘毅志得意满,驻着剑,站在丘头,而他身后的刘藩,则手中提着一颗血淋淋的白发首级,正是冯该,向他笑道:“大哥,冯该的首级在这里,这应该是楚军这回被斩杀的最高级别的将领了。”

    一边的刘粹跟着说道:“是啊,冯该可是跟随桓温多年的老将了,当年前秦伪帝苻丕,也是被他击斩,可谓荆楚军中响当当的名将,今天的战斗,楚军一开始就全线溃散,只有他顶在前面继续指挥抵抗,最后被我军几十条战船围攻而死,也算得上尽了军人的本份了。”

    刘毅淡然道:“作为敌人,值得尊敬,但敌人就是敌人,传令,把他的首级悬于辕门,示众三天,让所有楚军俘虏和来归降的荆州将士,都看得到。还有,这战斩杀的楚军幢主以上的军官,首级也都跟冯该的一起挂起来。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何无忌的眉头微皱:“希乐,这样不太好吧,有违我军的仁义作风。寄奴这次在我们出发前说过,这战攻心胜于杀敌。”

    刘毅微微一笑:“我这就是攻心啊。难道只有象诸葛亮七擒七纵孟获那样才叫攻心?让敌人畏威,也是一种攻心。荆州是桓氏父子经营五十多年的老巢,从冯该拼死抵抗就可以看到,桓玄即使到了这一步,仍然党羽众多,死忠不少。这一战,我们消灭了冯该和他部下这样的死党,但还不够,还有数万楚军逃掉了,以后,他们也许会趁着我们大军不在的时候,继续兴风作乱,与我们为敌。所以,我们必须让他们看到,跟我们作对,是个什么下场!”

    刘道规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是希乐哥就不担心,如此一来,会让不少荆州军士憎恨我们吗?今天我们所杀的上万楚军,数十名中高级军校,他们的亲人朋友,如果看到最后他们的首级这样挂在营门之外,真的会对我们服气吗?”

    魏咏之的声音从岗下响起:“所以,枭首三天之后,应该还是把这些首级归还给他们的家属,允许其好好安葬,甚至可以送他们一口棺材,三天之后,安排一场法事,祭祀这些亡灵,如此一来,恐怕荆楚之人,就不会对我们再有怨恨了吧。”

    众人全都扭头看下了岗下,只见魏咏之微微眯着眼睛,身着官服,步步上岗,魏顺之带了百余名护卫,站在其身后。

    刘毅笑着上前,跟魏咏之就来了个拥抱:“兔子,你不好好在豫州呆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魏咏之笑着拉着刘毅的手:“北边现在反正没太多事,后秦这几年没了扩张的劲头,南燕也给寄奴弄回去了,至于北魏,暂时也无力南侵,我在豫州的防务交给了轮换回去休整的长民他们,然后上书朝廷,来帮帮你,虽然我没带什么兵马过来,但毕竟以前我在殷仲堪手下呆过一阵子,对荆州的情况,文武将官还是有些了解,希望能帮上大军的忙,减少无谓的流血,早早地平定荆楚之地。”

    何无忌哈哈一笑,拍了拍魏咏之的肩膀:“你这死兔子,不说我都差点要忘了,你以前可是在这里呆过不少时日啊,刚才你说把冯该的首级三天后送还给他们家人,真的就可以化解仇恨了?”

    魏咏之淡然道:“楚地民风劲悍,自先秦以来就是人皆好战,但迷信鬼神,轻死生,对于外敌,你可以在战场上被杀,但不能侮辱他们,因为沙场征战,各为其主,死生难免,但要是死后辱尸,堆京观什么的,那死者灵魂不安,化为厉鬼也会索命。我们以后要平定楚地,光是战场上的胜利是不够的,还是要得人心,军事上打败他们的同时,也要施以仁义,象寄奴在罗落桥,义葬皇甫敷,这样的做法就值得我们推广。”

    刘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一闪而没,转而笑道:“兔子说得好啊,我倒是忘了楚人信鬼神的这点了,嗯,那在把冯该的首级示众的同时,也发出公告,三天之后,要他们的家人部曲前来收尸,传令辎重营,准备相应的上好棺材,助其厚葬。”

    刘道规的眉头微微一皱:“希乐哥,小弟愚见,与这些事相比,我们是不是应该抓紧去追杀桓玄?”

    刘毅摆了摆手:“这一战,桓玄已经输光了所有,湓口桑落州一战,豫州江州二地还忠于他的部队,几乎一战而灭,而今天,他回荆州后能凑的,所有还愿意跟着他上战场的部队,也灰飞烟灭,现在的他,成的真的单车刺史,草头皇帝,身边的护卫还不知道有没有两百个,如果我们现在动手杀了桓玄,也许以后会有人借着这事煽动仇恨,趁大军返回之时再次作乱。而要是我们现在暂时收兵观望,那肯定有想要改换门庭的人,杀桓玄以作见面礼和忠诚的证明。”

    说到这里,刘毅笑着一指冯该那死不瞑目的首级:“就象冯该,当年他杀苻丕的时候,不也是想着给自己添上一笔功劳吗?昨天冯该杀了伪秦皇帝,今天桓玄这个伪楚皇帝,会落得如何的结局呢?诸位,不妨在这里驻军休整几日,看看会是哪位荆楚豪杰,为我们献上桓玄的首级吧。”

    众将齐声应诺:“遵命!”

第二千二百七十六章 逃归江陵诈言胜

    江陵城外,行宫。

    桓玄一身戎装,看起来仍然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坐在一副加厚加粗的胡床之上,冷冷地看着两个站在他面前的文武官员,穿着官服的那个五十余岁,个子瘦小的,乃是荆州别驾(长史)王康产,在正牌的楚国荆州刺史,桓玄的弟弟桓石康一直带兵跟在桓玄身边的时候,这位王别驾就是江陵城内的最高长官了。

    而另一个全身盔甲的武夫,四十多岁,面相凶恶,一只鹰勾鼻子格外地显眼,乃是南郡太守王腾之,作为鲁宗之派来的援军将领,他带着两千人马,暂时在江陵城中驻军尽数出动,决战峥嵘州的时候,负责城防。也正是因为对此人,或者说对鲁宗之的不放心,桓玄在这回兵败逃回江陵时,甚至都不敢入城,还是在这城外的行宫里召见了二人。

    王康产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陛下,恭喜您这回旗开得胜,只是我等江陵城中的文武百官,都等着您的捷报,以便能早早地露布告捷,让江陵城,哦,不,让整个荆州,整个天下的百姓同贺呢。”

    桓玄的身边,一个粉面俊俏的小生,穿着伶人的衣服,正是桓玄的近侍,宠奴,名叫万盖,桓玄平日里花天酒地,宠幸这些小鲜肉,甚至连那些字画古玩也可以暂时不管,逃命时还带着这几个宠奴,这会儿也是站在他的身边。

    万盖操着娘里娘气的声音,拈着兰花指说道:“王别驾,你为官多年,难道这朝中的规矩,还没我这个伶人明白吗?前方现在正在统计首级斩获,正式的战果,还要过一两天才能上报,陛下心忧江陵百姓,回来稳定民心军心,顺便这次大胜,将士们需要奖赏,也回来带些金银绢帛,这不就是让你们来此的目的吗?”

    另一个背上插着鸿翎,虽然身上穿着皮甲,但甚至脸上画着妇人的妆,看起来不男不女的俏小伙儿,乃是桓玄的另一个宠奴,名叫丁仙期,冷冷地说道:“王别驾,半天之前,小的就传了陛下的旨意,让你准备好江陵城中的十箱金银,以备军资,不知道这半日过去了,您准备好了吗?”

    王康产连忙点头道:“准备好了,陛下的旨意,微臣岂敢违背,两个时辰前就已经装车,陛下在行宫召唤之时,我等也全部带了过来,王太守亲自带兵押运的。”

    王腾之行了个军礼,说道:“陛下,可否需要末将带兵护送这批金银到前线分赏将士们呢?”

    桓玄的嘴角勾了勾,摆了摆手:“二位爱卿辛苦了,朕回来亲自押解金银,就不劳江陵城中的将士们费心啦,贼军大败,恐有少数漏网之鱼会溃散四处,趁火打劫,江陵乃是大楚国都,安保是第一位的,接下来朕要带着大军追击逃敌,城中的安全,还要多多仰仗二位爱卿,这兵马,就不用押解金银了。”

    王康产眼珠子一转:“那陛下可否抽点时间,回江陵城中一趟,在宫城之上向着全江陵的百姓宣告这次的大胜,让百姓同贺呢?自从陛下摆驾江陵以来,总有些贼人在民间散布恶毒的谣言,动摇军心人心,只要陛下一出,那这些谣言就不攻自破,即使是再有贼人趁火打劫或者是散布流言,也无法欺骗民众了。”

    桓玄本能地想要拒绝,一边的卞范之却轻轻地咳了一声,桓玄招了招手,卞范之走了过来,在桓玄耳边轻语道:“这两人现在在我们手上,形同人质,料他们也不敢耍什么花样,灵宝你如果先安定一下人心,也许他们还能在京八们追来之时,守个一两天的城,给我们拖延一下时间。”

    桓玄不动声色,低声道:“可我们现在身边的军士不过两百,万一真有人起了异心,那可怎么办?这二人虽然在我们这里,可难保他们的手下不会有人生出异心啊。”

    卞范之小声道:“不必去宫城,只要在南门城楼上说几句就行。江陵城中还是有不少从你先父时就跟随的忠心部众,安一下他们的心,不要让几十年积累的人心就这样散了啊。何况,我还要进城去接出太子,也需要您作作样子,不然的话,只怕太子都难出这江陵城啊。”

    桓玄轻轻地叹了口气,抬起头,对着一直在殿中低头恭立的二王说道:“也好,朕也很希望能尽快地把大捷的消息告知全城父老,不过军情紧急,若是回宫城,只怕会给热情的江陵百姓耽误了时间,前线的将士们正等着封赏,朕不可以食言,这样吧,朕去南门登城楼,那里平时是市集,人多,在这里安人心,不比在宫城的差,对了,卞侍中,你去宫中一趟,把太子也带来南城楼,虽然他只有五岁,但也应该在这种时候与全城军民一起。”

    卞范之行了个礼,淡然道:“遵旨。”

    他刚要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再次对着桓玄低语道:“陛下,还有那司马德宗,司马德文兄弟,这二人…………”

    桓玄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跟在朕身边,无妨,十箱金银都运得了,还抬不走一个废物吗?”

    卞范之叹了口气:“那王神爱…………”

    桓玄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王康产:“前晋朝王皇后,听香别院那里,现在情况如何?”

    王康产摇着头:“留守城中的殷仆射几个时辰前说是奉了您的旨意,去探望王皇后了,当时王太守还问要不要带兵护送,殷仆射说有密旨要宣,不宜人多,我们也就没留意,陛下,有什么问题吗?”

    桓玄的脸色一变,左顾右盼起来:“殷仆射呢,他人怎么不来见驾?”

    二王也跟着有些紧张起来,卞范之突然哈哈一笑:“陛下,您可能是军务繁忙,一下子没记起来吧,昨夜您不是叫臣拟旨,让殷仆射带王皇后前来一起劳军的嘛。想必这会儿他们已经前往军中了吧。”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6820/ 第一时间欣赏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作者:指云笑天所写的《东晋北府一丘八》为转载作品,东晋北府一丘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东晋北府一丘八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东晋北府一丘八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东晋北府一丘八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历史的车轮滚过波澜壮阔的三国时代,中原大地迎来了百年未遇的和平,人们都以为盛世即将来临,可谁都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场汉人永远也不愿面对的千年恶梦。永嘉丧乱,五胡乱华,中原大地,虎狼横行,异族蛮王,率兽食人!北方的汉人,被不停地杀戮,华夏的儿女,在血泊中哀号。不甘为奴的汉人举族南下,在江东之地重建东晋,自祖逖起,百年来汉家军队六出江南,九伐中原,可惜功亏一篑,多少志士,徒望两京兴叹,巍巍青山,何处不埋忠骨?所幸天不亡汉族,还有刘寄奴,他会用一腔的热血,吼出这个时代的最强音:汉胡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欢迎随本书走进那段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年代。作者书友群219263410东晋北府一丘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晋北府一丘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