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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二百九十二章 杀戮幼儿桓振狂

    司马德宗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如同僵尸,而司马德文则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可以看到,他的腿在筛糠一样地发抖,极力地想要保持镇定的神情和王室的威严,看着桓振,他沉声道:“原来,原来是桓将军,还不快点下马拜见陛下?”

    桓振双眼圆睁,厉声喝道:“陛下?什么陛下?我桓振只认大楚国的陛下,你身后床上的这个男人,已经禅让了皇位给了我叔父,此事天下人尽皆知,就是你们兄弟,前不久还一口一个陛下地称呼我的叔父,司马德文,你说谁是陛下?!”

    司马德文的心一横,咬了咬牙,反而梗着脖子说道:“桓玄行篡逆之事,我皇兄一时受胁迫,不得已才让位,但现在有忠义之士起兵复我大晋,天下响应,而你叔父也已经授首,桓将军,你睁开眼睛看看现在的形势吧,楚国已亡,天命在大晋一方,就算你今天杀了我,甚至杀了皇兄,我司马氏有千千万万的宗室可以继任,是你杀不完的。”

    桓振怒极反笑:“你们以为,北府军的京八们真的能救你们吗?这里可是荆州,是江陵,是我们桓家的天下,几个叛徒吃里扒外,一时能害了先帝,但害不了千千万万的桓家子孙,而我,就是上天派来继任桓楚大业的,不要以为只有你们姓司马的人多,我们姓桓的,一点也不少。司马德文,你们把先帝的太子,豫章王桓升藏哪里去了,现在乖乖地交出来,我还可以对你们以礼相待!”

    他说话间,身后涌进了十余人,卞范之手中也提着带血的长剑,与桓谦,何澹之并肩而入,而殿外的阶下,则遍布手臂上缠着青色布带的军士,显然,和当年北府军起兵反桓时人人绑着绛色布带一样,这也是本次内应的桓振部下,为免自相残杀而进行的身份识别手段。

    卞范之沉声道:“阿振,不得无礼,这两位贵人,是我们不能动的。”

    他说着,快步走到了桓振的身边,低声道:“豫章王已经被害,首级与其他忠臣将士的都挂在南门那里,你从西门进没看到,我们却是看得真切,桓蔚正面收敛,办理后事。”

    桓振双眼圆睁,一声狂吼:“连五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你们这些畜生!”他怒极攻心,抄起长槊,就要刺向司马德文。

    卞范之连忙一把拉住马缰,这匹通体黑色的乌龙宝马一声长嘶,而桓振的身子一阵不稳,槊头刚刚放下,却无法对准面前的司马德文,这一下,竟然没有刺出去。

    桓振猛地左手一拉马缰,对着卞范之大叫:“老卞,你给我让开,今天不让我为升儿报仇,我连你一块儿刺!”

    卞范之长叹一声:“好啊,你刺吧,杀了这两个人,绝了所有后路,然后我们大伙儿一起去见先帝吧。”

    司马德文也早已经吓得再次跌坐于地,连声道:“不关我们的事啊,这,这都是王康产和王腾之二人所为,我,我和陛下,我们,我们是要下令赦免所有人的,是他们杀的那个孩子,全城,全城的人都可以作证啊。”

    卞范之狠狠地瞪了司马德文一眼,吓得他再也不敢开口,桓振也从一开始的暴怒状态稍稍回复了一些,虽然仍是大口地喘着粗气,但眼中那冲天的杀意,已经稍稍地下降了一些,他一下子跳下了马,拉着卞范之的手腕,二话不说地就往殿边的一角走,一边走,一边恨声道:“老卞,最好你能说服我,要不然,他们的命,我收定了!”

    走到大殿一角,卞范之停住了脚步,叹气道:“阿振,你觉得升儿的死,代表着什么?”

    桓振咬牙切齿地说道:“代表了这帮畜生,连个五岁小孩子也不放过,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能容忍这种禽兽行为,我不信,这种事情如果不是这对狗兄弟指使,王康产和王腾之就敢下手!”

    卞范之点了点头:“只要不是傻子都会知道是司马德文下的令,但那又如何,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拥立谁?”

    桓振微微一愣,喃喃自语道:“是啊,先帝驾崩,连唯一的太子,豫章王也给杀了,他这一系,就此断绝,大楚,大楚没了继承人了啊。”

    卞范之叹道:“就是这个道理,虽然大楚的桓氏宗室还有不少,象你,象桓谦,桓蔚,甚至桓胤,桓石绥等人都还在,但已经没有一个有资格接替大统的,让所有人信服的人物。先帝之所以得人心,是因为先公(桓温)临终前指定了他为自己的继承人,此事天下皆知,所以荆州士庶愿为先帝效死,但现在,先帝一脉断绝,大楚,可以说真的是亡了。”

    桓振咬着牙:“不,大楚没有亡,刘备都能兴复汉室,我桓振愿意在这个时候接过桓家大旗,继承大楚。”

    卞范之摇了摇头:“你没有这个合法的身份,众心不服,别的不说,就连你的叔父桓谦他们,也不会心服的,到时候强敌在外,内部又分裂,荆州旧部无人跟随,现在需要做的,是先夺回荆州,先生存下来,再竖立威信,而不是意气用事,图一时的恩仇。”

    桓振的拳头紧紧地握着:“明知就是司马德文这狗东西下令杀的升儿,这样的仇也不报吗?那孩子才五岁啊,人见人爱的小东西,就这么给杀了!”

    卞范之的眼中,泪光闪闪:“升儿确实太可怜了,但这就是命,身为桓家世子,是他的荣誉,也是他的不幸,以前先帝在世时,对待敌人也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要争天下,就得有这样的觉悟。如果我们现在杀了司马德宗和司马德文,确实逞一时之快,但手中也再也没有了牵制敌军的东西,京八贼会以我们弑君的名义,疯狂进攻,而本来还可以站在我们一边的荆州士庶,也会因为我们的冲动和畏惧北府军的报复,不敢公开支持我们,这样泄一时之愤而坏大事,不应该是一个君王所为。”

第二千二百九十三章 无忌出战报旧怨

    桓振渐渐地冷静了下来,狂暴的喘息之声,也渐渐地平息,他看着卞范之的脸,正色道:“老卞,还是你厉害,要不是你劝,我差点犯下大错了。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看管这两个家伙,然后跟刘毅讨价还价?”

    卞范之点了点头:“刘毅前一阵在湓口的时候抢了司马德文的老婆,看来是有意以后扶立司马德文,取代司马德宗,他和刘裕终将会争权夺利,我们就是要利用这一点,在北府军中制造内讧。”

    “只要你现在把姿态放低,可以自去大楚的帝号,改侍奉晋帝,然后跟刘毅议和,以送回司马德文为条件,让他撤兵,荆州继续留给你,加你为荆州刺史,袭南郡公,如此一来,你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先帝的大业,假以时日,荆州人心收服,等北府军内讧,就可以趁机起事了。”

    桓振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把司马德宗这个傀儡皇帝抓在我手上,而司马德文放给刘毅,让刘毅找机会去行废立之事,引发北府军内讧?然后我再出兵收拾他们?”

    卞范之微微一笑:“那个刘毅现在的女人,前大楚皇后刘婷云,为了保命一定会极力促成此事的,就算他们不会马上打起来,但只要心生嫌隙,就无法形成合力,至少刘毅会把带着司马德文回建康看得比跟我们继续打下去还要重,再说有皇帝的诏书在,北府军也有退兵的理由。只要给我们半年时间,就可以收拾因为失败太快而一时失散的人心,再用北府军,京口佬们杀害五岁孩子这样的暴行,拉起荆湘父老的仇恨,一句话,只要缓过这半年,那至少我们还可以跟以前一样,雄居荆湘,待机再起!”

    桓振咬了咬牙:“就按你说的办。”

    他转过身,直接就向着殿外走去:“老卞,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不想对着那两个家伙下跪行礼。”

    卞范之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桓振离去的背影,喃喃道:“你真的能力挽狂澜,让大楚逃过这一劫吗?”

    巴陵城外,北府军营。

    帅帐之中,刘毅将袍大铠,正襟危坐,两侧的北府诸将个个盔明甲亮,正前方的地上,摆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刘藩站在人头的后面,面带得色:“这颗首级,是末将亲自砍下的巴陵守将王稚徽的人头,加上前一阵偷袭寻阳的那几个桓氏旧党,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骚扰大军后路的这些桓楚旧部,终于给肃清了。”

    可是帐中的人,没有一个面露笑容,个个眉头紧锁,愁眉不展。刘毅向着刘藩使了个眼色,说道:“你做得很好,刘藩,暂且退下吧,这里还有重要的军机要商议。”

    当刘藩捧着王稚徽的首级,退出大帐后,何无忌长叹一声:“希乐,我早就说过,不要在后面这些小贼身上浪费时间,大军早点去江陵,保护陛下,可你就是不听,你看现在怎么样,巴陵是拿下了,可是最重要的江陵却丢了。连陛下兄弟都重新落入贼手,万一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我可是万死也难赎罪啊。”

    刘毅冷冷地说道:“我哪里没派兵去了?道规不是坐船出动了吗?可是江上刮西风,舰队三天不能前进一步,这是天意,非我人力所及。我不可能在后面的残敌没肃清,巴陵和夏口的粮仓安全无法保证的情况下,就弃舰登陆,无忌。江陵这样的坚城,有数千守军,居然给几十个贼人夺了下来,这种事谁能想得到?就算是寄奴在这里,只怕也不会做得更好!”

    刘道规咬了咬牙:“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得尽快出击,夺回江陵,迎回陛下才是。不然的话,荆州的人心有可能再次倒向桓振。现在他每天的兵力都在增加,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希乐,请让我带兵为先锋,这次,我走陆路出击!”

    何无忌的眉头一皱:“道规,你上次当过一次先锋了,这回无论如何也应该轮到我,这个桓振,当年在戏马台时就差点要了我的命,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要找一个向他亲自报仇的机会,这次,谁也别跟我抢!”

    赵毅,羊邃,赵伦之等人的声音在下面跟着响起:“我等愿随无忌出战。”

    刘毅微微一笑:“无忌,你肯领兵出击,自是最好不过,只是你最好稍稍等个几天,我已经派信使传令,让归顺我们的南阳太守鲁宗之,亲自率军南下,夹击江陵。你最好等鲁宗之来了,再一起行动。”

    何无忌恨恨地说道:“这个鲁宗之,多年来可是桓玄的忠实旧部,当年他在前秦当兵时被俘虏,还是桓玄在拍卖场上救下他,以后让他为雍州刺史,招纳关中流民,可以说是桓玄的左右手,他看到桓玄败亡后,迫于形势而归降我们,但现在桓振又重新夺江陵,这鲁宗之没准会再次反水,再说了,我们现在有数万精锐,桓振就算兼并了江陵守军,也才几千人马,远不是我们的对手。又何必要分功劳给那鲁宗之?”

    刘道规的眉头一皱:“无忌哥,不可大意啊。现在的桓振部下,都是伪楚的铁杆死忠,与桓玄那时候的人心思离完全不一样,他们现在已是哀兵,如果我们战事不利,那连鲁宗之都有再度反水的可能。所以,我们还是等鲁宗之来后,让他先出战,我们在后方监视,这才是万全之策。”

    何无忌冷笑道:“道规,你难道忘了,当初建康之战时,楚军企图监视我们北府军将士,以其家属为要挟,逼其出战的事了吗?难道你要把当时桓玄犯的错,再犯一遍?”

    刘道规的神色一凛:“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再次发生的,我…………”

    何无忌摆了摆手,打断了刘道规:“好了,道规,这事不用再说了,我意已决,希乐,我这就率本部人马出战,你率大军在后接应即可,这次,我一定要亲手把北府军旗,挂上桓振的首级,插在江陵城头!”

    刘毅微微一笑:“那我就祝你马到成功!”

第二千二百九十四章 桓氏猛将集兵出

    江陵,刺史府。

    这座昔日的桓家大本营,也在这两年内成为桓玄的行宫,雕龙绘凤,一应制式,皆有如帝王,可是,与建康城里那座富丽堂皇的正牌皇宫不同,这座刺史府,有着一股难言的肃杀之气,身着盔甲的军士不停地在这里跑进跑出,即使是文吏,也是一身短打扮,与其说是皇宫或者是官府,更象是一座军营。而在大殿前飘着的一面高高的“桓”字大旗,以及大旗边上挂着的王康产和王腾之那两颗血淋淋的首级,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桓振一身大铠,站在大殿上的一座巨大沙盘之前,在这块沙盘上,江陵一带五百里的山川河流,尽在眼底,而江陵城这里,木质的黑色军士棋子和战马棋子,加起来只有五枚,可是东边沿江而来的“何”字旗下,足有十枚以上的军士和战船,从北边的襄阳城方向,也有八枚马步棋子南下,已过长坂,对着这座孤零零的江陵城,形成了合击的架式。

    何澹之看起来一脸的愁容,说道:“大帅,我们派去联络鲁宗之的使者给姓鲁的杀了,看起来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已经铁了心要跟大楚为敌,这回更是亲起大兵,尽出南阳精锐来袭,他那个有万人敌之称的儿子鲁轨,引三千雍州精兵为先锋,已过当阳,离江陵不到八百里了。”

    桓谦也是长叹一声:“京八贼那里,也是迅速地攻破了巴陵大仓,何无忌得到了后方的增援,兵力超过一万,顺江而下,与前期出动刘道规会合,现在就在马头那里,留守马头三垒的桓仙客,桓蔚,苻宏等部队被全部击溃,苻宏被当场斩杀,桓仙客被生擒,只有桓蔚逃了回来,何无忌受此鼓舞,轻兵直进,已过马头,离江陵,不到三百里了,大帅,我们派去商谈议和,归还司马德文的使者也给赶了回来,何无忌狂妄地声称,要亲自攻下江陵,迎回这二人呢。”

    桓振冷笑道:“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让北边的桓石馁尽撤兵马,西边白帝城的兵马,我也已经召回,现在我的手里,有一万五千精兵,而不是他们所看到的五千。”

    众人全都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一万五千?大帅,你没开玩笑吧,怎么我们凭空多出这么多兵马出来,我们怎么不知道呢?”

    一边的卞范之微微一笑:“这是大帅早在白帝的时候就定下的妙计,表面上看,先帝的死讯传来,大部分的部众散去,可实际上,他们大多数是早就接了大帅的命令,各自回乡去募集新兵去了,只等我们江陵起事成功,就纷纷从家乡率忠义之士来投,他们没有直接在江陵集结,而是在江陵附近的山林之中隐蔽集中,而我们之所以在东边,北边几乎不设防,让两路贼人轻兵冒进,就是要让他们自以为我们很弱,很好解决,这样一路冒进,然后,我们可以利用地形,集中主力,对其迎头痛击,只有把他们打疼了,打得大败,江陵才可以得到安全,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是可以有真正的谈判!”

    何澹之兴奋地说道:“那我们是先攻击鲁宗之吗?何无忌毕竟是北府名将,刘道规也是厉害角色,他们的部下,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北府兵,从建康一路打到江陵,兵锋极锐,鲁宗之的雍州兵马虽然也很强,但比北府军还是差了不少,我们先破鲁宗之,断其外援,然后再挟战胜之威去收拾何无忌,胜算比较大。”

    桓谦也跟着说道:“何将军说得对,就这么打。”

    桓振脸上的横肉跳了跳:“不,就是因为何无忌更强,所以我们布了这个局,就是要打敌人一个出其不意,与其打弱的,不如先打强的。如果我们先收拾了鲁宗之,那何无忌必然警觉,一定会按兵不动,等刘毅的大军上来会合支援,他们现在手上有夏口和巴陵两大粮仓,后勤不缺,可以拖得起,离江陵又近,更有威胁,我们就算全歼了鲁宗之,也不能趁势北上攻取襄阳。”

    “可要是反过来,如果我们打垮了,甚至是消灭了何无忌和刘道规,那鲁宗之必然受到震动,一定不敢再前进了,会缩回襄阳,甚至转而和我们和解甚至加入我们,刘毅大败之后也不会贸然前进,这时候我们可以趁机跟他谈和,一旦刘毅可以接收司马德文,回师建康与刘裕争权,我们就有充足的时间消灭鲁宗之,彻底拿下荆州,现在广州那里天师道的妖贼也夺取了岭南,这些人跟京八贼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们可以联合妖贼,共同对付京八贼,到时候就算刘裕亲至,我们也不必再怕他了。”

    何澹之的眉头还是皱着:“可是,北府军的战斗力之强,我们都见识过了,就是前几天,王徽至将军的巴陵守军也有上万,汇集了江南湘州的各郡精锐,可是在五千京八贼的攻击下,两天都没守住就丢了,就算我们能打何无忌一个出其不意,真的就能战胜吗?”

    桓振一声狂笑,震得大梁之上,尘埃直落:“些许州郡兵马,打打毛贼与山寇还可以,也能与百战精兵相抗?我这一万五千兵马,除出几千江陵守军外,都是随我南征北战十年以上的精兵锐士,比起这些北府兵,只会更强,不会弱。何无忌号称北府猛将,当年在戏马台就差点死在我手,这回他身边没有刘裕帮忙,我又有何好怕的?!诸公但请在这江陵城安坐,守好城池,我去会会何无忌再来。噢,对了,明天中午的庆功宴弄得丰盛一点,我的将士们大胜之后,得吃点好的!”

    他说着,戴上头盔,头也不回地就向着殿外走去。桓谦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道:“大帅,万一,我是说万一战事不利,那怎么办。”

    桓振脚步不停,直接向前走,他的声音顺风而来:“要是我战败了,你们就带上司马德宗,逃往后秦,看在大晋皇帝的份上,姚兴会收留你们的。记住,留下司马德文给刘毅,我们桓氏就是败了,也不能让京八贼舒服!”

第二千二百九十五章 两强对垒青坪原

    荆州,马头,青坪原。

    西风猎猎,吹拂着平原上列阵的两军军旗,这是两支安静的军队,将士们皆军械精良,盔甲耀日,脸上和眼中尽是强烈的战意,烈日炎炎,热浪滚滚,可是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士们,却是不顾唇干口裂,就这样站得笔直,军器在手,直视对面同样阵容严整的强敌,不少人的双眼通红,不自觉地舔着嘴唇,就连那些战马,也在低头刨着地下的尘土,一种渴望战斗,抑制不住杀戮的渴望,尽显无疑。

    全身绛色衣甲的北府军阵之中,中军帅旗下,何无忌横戟立马,正在大旗之下,这是一块十余米高的小山包,站在这里,对面的情况,一览无疑,整块方圆十余里的大平原上,没有任何的遮掩,甚至连杂草都没有多少,两边的军阵,看得一清二楚,一万左右的北府军,对上一万五千左右的黑甲荆州兵马,甚至连布阵也几乎一模一样,重装步兵在前,弓箭手夹杂其中,战锋队之间后方间杂着驻队,而为数不多的千余骑兵,则列在两翼,两条河流从平原的两侧流过,阻止了骑兵从侧翼的迂回,看起来,这一仗来不得任何的取巧,只有硬碰硬的正面厮杀了。

    何无忌微微一笑:“看起来桓振收拾残兵的本事还不小,短短旬日功夫,居然就能弄出一万多人的军队,而且看起来士气还不错,道规,看起来,我们这一仗要费点力气了。”

    刘道规的神色严肃:“这是一支安静的军队,训练有素,不动如山,看起来不在我们北府精锐之下,他们熟悉地形,本土作战,又没有退路,无忌,我不建议在这里跟他们决战,不如暂退。”

    何无忌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笑道:“荆州各地的铁杆反贼这次都集中在这里,这正是所谓毕其功于一役的好机会,只要这一战把这些反贼全部消灭,那以后荆州就能彻底平定,桓氏最后的余党也兴不起浪了。这明明是大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刘道规沉声道:“无忌,我们冲得太快太猛了,一路急进到这里,士卒虽然打了不少胜仗,但也非常疲劳了,而对面则是以逸待劳,甚至就是在这里等着我们,这一仗在兵法上非常危险,绝不能打,请让我率本部人马断后,掩护大军徐徐而退,等跟希乐的大军会合了,再打不迟。”

    何无忌冷笑道:“兵法兵法,要是讲兵法,那我们京口也不应该起兵了。有过只靠几百人,千余人,就去挑战一个拥兵几十万,就算在建康也有十余万大军的强敌吗?道规,你大哥一向是所向无前,你也颇有你大哥的勇武,每役都亲自冲锋陷阵,怎么这一次,却会畏惧敌军呢?”

    刘道规叹了口气:“我们明显是被敌军引诱来此的,他们前面几仗让我们轻松取胜,现在我们抛弃辎重,一路急行来此,连扎营固守的条件也没有,如果战事不利,后方无所依托,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我军是这次西征的先锋,全军的锐气所在,如果一万老兵有所折损,那荆州的战局,有翻转的危险,无忌,这个时候不能意气用事,一定要冷静地判断啊。”

    何无忌咬了咬牙:“寄奴让我们出征时,兵不满万,但就是要我们穷追猛打,不给敌军喘息的机会,桓氏在荆州经营多年,旧部众多,如果不是我们以气势取胜,一路追杀,那给他们重组军队,甚至分兵袭扰我们的后方,那战事就不是几个月能平定下来的了,如果拖的时间太长,杀伤一多,结仇只会越来越深,以后就是想治理也是困难之事。所以平定荆州拖不得,一定要速战速决,这也是我们能战胜桓玄的成功之处,道规,你熟知兵法,怎么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呢?”

    刘道规摇了摇头:“可这次不一样,桓玄是给我们吓破了胆,进退失据,可是桓振却明显是有备而来,我以前就一直奇怪,他能拿下江陵,绝不可能只有身边的几十个人,现在看来,他是早就隐藏了实力,所谓的溃散大军,不过是按他的命令,分散隐藏起来了,今天我们所面对的,是他一直所带的主力大军,加上桓氏还在各地的死党,这支军队的战斗力非常强,而且是哀兵,我军远道而来,锋锐已损,被诱入敌军主力面前,是大危之局,不可莽撞行事啊。”

    何无忌哈哈一笑:“在罗落桥的时候,你大哥面对的,难道不就是同样的情况吗?这个时候我军撤是不可能的,敌前撤退,损失一半都算是好的,唯一能做的,就是靠着这股气势,靠着我们北府军的自信,正面突击,打垮当面之敌。桓振的部下虽然没有跟我们交过手,但这半年来我们北府大军所向无敌的传言,早已经名震天下,只要我们拿出之前的气势,集中兵力,直冲桓振,那一定能取胜!”

    刘道规叹了口气:“无忌,既然你战意已决,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我率本部三千人马掩护你的侧翼,一旦形势不妙,我会反冲敌阵,你不可恋战,一定要及时撤退,就算不能胜,也不要输光所有。”

    何无忌笑着拍了拍刘道规的肩膀:“道规,有你在身边,真好。”

    他说到这里,眼中冷芒一闪,西风传来了对面桓振那粗野的叫声:“何无忌,你不是要取我首级,挂在江陵城头吗?我桓振就在这里,你有种就来啊。”

    何无忌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的神色,一挥大戟,厉声道:“北府儿郎,全歼荆州桓氏,终结荆扬百年争斗,就在今日,擂鼓,冲锋!”

    上百面战鼓同时响起,原本不动如山的北府军阵,突然潮水般地向前涌去,伴随着鼓声的,是雨点般的箭矢,逆风而来,几乎一瞬之间,遮盖了太阳的光芒。

    桓振的脸上闪过一丝邪邪的笑意,拉下了面当:“终于等到你们了,鸣鼓,反冲击!”

第二千二百九十六章 帅府复盘荆州局

    京口,镇军将军府,帅帐。

    刘裕一身将袍大铠,端坐于帅案之后,平时里人满为患的中军帅殿,这会儿却是空空荡荡,只有一身参军的军吏打扮的胡藩,还有军装在身的王镇恶和朱龄石侍立一旁,当然,圆滚滚的刘穆之,则是羽扇纶巾,坐在左首第一的长史位置,看着胡藩,微微一笑:“胡参军,今天让你失望了,不少北府军的将校,一时间还心里过不了那个坎,不愿与你为伍,不过,相信过几天,他们就会想通的。”

    胡藩显然有些沮丧,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在这里不会受欢迎,但没有料到会被几乎所有人抵制,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这样的裂痕,要多久才能修补,毕竟,是我亲手杀了檀将军,如果换了我是那些北府旧将,只怕也会作同样的选择的。”

    刘裕平静地说道:“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北府军,荆州军之分,大家都是大晋的将士,都是大晋的军人,就不要再分彼此,胡子杀了瓶子,但我已经为瓶子报过仇了,是天意让胡子从此留下,为了瓶子而战斗,为了大晋而战斗。更何况,我们哪个手里没有荆州将士的鲜血呢,难道他们的家人好友就不恨我们吗?要怪,就怪桓玄篡逆,为了他一个人的野心,害得这么多人流血牺牲吧。”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荆扬之争,自大晋南渡建国开始,已历百年,已经流了太多的血,浪费了太多的北伐良机,这种争斗,再也不能继续了,就让他随着桓玄的死,永远地终止和结束吧。我希望胡子在我们这里,能成为真正的战友,同袍,我也会提议他加入京八党,以后就是建功立业,成为一家人。”

    胡藩有些吃惊,一时间无所适从,朱龄石却叹了口气:“大帅,只怕现在还不是谈及此事的时候,刚刚传来的军报,前方…………”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胡藩。

    刘裕点了点头,一边的胡藩马上说道:“大帅,事关前线军机要事,请允许我先回避一下。”

    刘裕摆了摆手:“不必,胡子,你既然已经弃暗投明,成为大晋的镇军将军府参军,那这些军情,就是你必须要分析和处理的,对你不是秘密。今天我带你来参加这个军议,就是要发挥你的才能,探讨一下前线的军报,毕竟,你跟桓振共事多年,对他应该比我们都熟悉的多。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胡藩正色行了个礼:“遵命,属下一定知无不言。”

    刘裕看向了朱龄石,说道:“龄石,这里没有外人,直说不妨。”

    朱龄石走向了殿中的沙盘,指着马头青坪原那里,堆放着的大批人马的棋子,说道:“半个时辰前刚来的军报,桓振伏兵于青坪原,大破何无忌,刘道规所部,我军战死一千七百余人,伤者三千二百多,几乎损失过半,若不是刘道规拼死殿后挡住了楚军的十余次冲击,只怕何将军和刘将军都很难全身而回了。”

    刘裕也有些意外,神色微变:“怎么输得这么惨?消息核实了吗?”

    王镇恶点了点头:“刚刚我接到召见命令前,收到了第二封军报,何无忌兵败之后,收拾残兵,退保巴陵,与刘毅的主力会合,而桓振取胜之后,没有追击何无忌的残部,而是转而向北,迎击鲁宗之去了。”

    刘裕站起身,看着那沙盘之上,王镇恶正动手把何无忌一方的众多棋子或是拿开,或是后移到巴陵的方向,而朱龄石则挪动着桓振一方的棋子转向北方,冲着鲁宗之一方而去,刘裕转头看向了胡藩,说道:“胡子,你怎么看?”

    胡藩正色道:“桓振所部,是荆州五大主力之一,甚至可以说,是头等的精锐主力,皆因桓振本人凶悍骁勇,而带的部下以前是跟着荆州第一猛将,也是他父亲桓石虔的旧部,几十年来,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忠诚度,在荆州军各部中,也是首屈一指。”

    王镇恶轻轻地“哦”了一声:“既然桓振所部如此强悍,为何桓玄不让他留在京城呢,如果这样说的话,有桓振在,那我们上次建义的胜负,还真不好说呢。”

    刘穆之微微一笑:“镇恶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桓石虔父子可是夺了桓玄的继承之位呢,名为堂兄弟,实际上跟仇人也差不太多了,当年桓玄从草原回来那段时间,桓冲,桓石虔,桓石民等人在一年左右的时间内先后身亡,这才让桓玄顺利地掌握了桓氏旧部,我想,这应该不是巧合。”

    胡藩点了点头:“在荆州一直也有人这样猜疑过桓玄,后来殷仲堪与桓玄相争斗时,就说是桓玄毒杀的叔父和堂兄,只不过因为没有证据,殷仲堪又败得太快,所以此事后来无人过问。不过,桓玄一直防着桓振,以桓振横行不法为名,对其多加打压限制,这倒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桓振虽然蛮横霸道,但打仗确实很厉害,说是荆州第一猛将,并不为过。”

    朱龄石沉声道:“桓振可不止是猛,其用兵也是狡诈多变,就象这次,他在马头前面的三垒故意放置弱兵,一触即溃,又作出一副江陵城人心惶惶,准备西逃的架式,这才引得何将军急行军追击,在青坪原上撞上了他的主力,这等布置,与当年慕容垂在五桥泽伏击刘牢之,有异曲同功之妙,决战之时,他也是中军示弱先退,引得急于突阵的何将军中军过于深入,被其两翼合围,三面夹击,这才大败亏输。可以说,桓振是我们起兵以来,遇到的最强对手,大帅,恐怕这回要你亲自出马,才能打败此人。”

    刘裕微微一笑:“我相信我的兄弟,希乐和无忌,一定有办法渡过面前的困境,最后战胜桓振的。因为,桓振只有一个,他对付不了东面和北边的两路强敌!”

第二千二百九十七章 桓振亦守汉家节

    江陵城北,八岭山,桓振大营。

    中军帅帐之中,只有桓振和卞范之二人,桓振的脸上尽是得意之色,而卞范之则是一脸愁容,桓振看着卞范之这副样子,嘴角不开心地勾了勾:“老卞,你这是怎么了,我军刚刚大胜,几乎生擒何无忌,一向所向无前的京八贼这回吃了大亏,可是你这样子,却象是我们战败了似的,这要是给外面的将士们看到,会动摇军心的啊。”

    卞范之摇了摇头:“只是胜了一阵而已,北府军前锋虽然损失近半,但主力元气未损,现在何无忌所部与刘毅所部在巴陵合流,而且他们又一次地拒绝了我们送还司马德文,罢兵言和的请求,甚至刘毅和何无忌主动上书建康的留守朝廷,要承担这次战败之责,自降官爵。现在魏咏之带着豫州兵马再次来援,他们的实力反而得到了加强,而且,鲁宗之也拒绝了我们的提议,继续进兵,打败了北边的温楷,现在也同样是兵临江陵啦。”

    桓振冷笑道:“既然不肯言和,那只有战斗到底了,鲁宗之的兵马虽然也可称为强兵,但难道还能强过北府军不成?我能打败何无忌,就能干掉鲁宗之。老卞,你且在这里静观,我这就北上灭了鲁宗之。如果刘毅没了外援,那恐怕就得好好重新考虑一下跟我们言和的事了。”

    卞范之眉头深锁:“除了这两路以外,巴蜀那里的情况也不好,毛璩也征兵三万,会合了梁州部队,准备顺江而下,讨伐江陵,原本我们还想着暂时稳住上游,现在看起来也不可能实现了,你就算打退了鲁宗之,只怕也会在西边又多出一个强敌。惟今之计,可能需要我们作进一步的让步才行。”

    桓振沉声道:“别人都可以讲和,只有姓毛的不行。他们可是杀害先帝,我的叔父大人的直接凶手啊,而且用的是最卑鄙无耻的诱杀手段。嘴上说和解,却是趁着先帝落难的时候下毒手,只要打退刘毅,我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这堆姓毛的,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卞范之沉声道:“阿振,冷静啊,小不忍则乱大谋。毛家的兵力虽然不强,但是益州之地,北接梁州,与仇池和后秦接壤,只要我们能控制益州,那就可以想办法引秦兵南下,如果有了强大的后秦作外援,我们目前就能抵挡住刘毅的讨伐军,现在别的方向的敌人都是次要的,头号大敌,还是京八贼,现在只是对付刘毅和何无忌,若是刘裕亲自前来,那只会更加麻烦。”

    桓振冷笑道:“笑话,我们桓家从先大父开始,坐拥荆州,几十年来就是不停地跟北方诸胡作战,就算是兵败族灭,也不会借着胡人的势力来自保,老卞,在大晋,任何人都可以跟胡虏合作,甚至连刘敬宣也可以北逃燕国,但我们姓桓的不行,我桓氏一族,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投降的汉奸!”

    卞范之的脸色一变,正要再说,桓振一摆手,沉声道:“好了,老卞,不用多说什么了,我先打垮鲁宗之,然后回来收拾刘毅,你给我守好江陵城,最多半个月时间,我一定会胜利归来的。”

    卞范之叹了口气,目送着桓振掀帐而出,很快,帅帐之中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屏风之后,缓步踱出了一身军士打扮,皮甲在身的陶渊明,看着沉默不语的卞范之,微微一笑:“桓振颇具乃父风范,与胡人势不两立,敬祖,你这回恐怕是打错算盘了。”

    卞范之闭上眼,摇了摇头:“其实从桓玄身死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满盘皆输了,大楚的国运,也到那时候为止。荆楚之地,多忠义之士,北伐抗胡才能凝聚人心,桓振之所以拒绝这点,也是因为他知道,一旦失掉了抗胡的这面大旗,那只怕手下都会很快地散去。”

    陶渊明点了点头:“桓振不能跟后秦联合,但你卞大人可以,既然你也知道这回败局难挽,那不如趁现在,拉上桓谦和桓蔚,带着司马德宗兄弟,逃往后秦,趁着鲁宗之的主力在与桓振相持,以江陵的兵马,可以强行杀通南阳盆地,自武关入关中,或者是扬言攻打襄阳,却是借道北上去洛阳,也可以进入后秦境内。只要司马德宗这个晋朝皇帝在后秦的手下,就可以借着晋帝的名义,让后秦出兵南下,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挽回大楚的危局啊。”

    卞范之沉声道:“不行,这样会害了桓振,也让桓家真正地成了胡虏的傀儡,他们有了司马德宗在手,那还需要桓氏一族做什么?引秦兵来援最多是给点钱粮税赋作为答谢,甚至割些地也勉强能接受。但是皇帝的名份若是落在了胡虏手下,那整个南方的汉家天下,都不再有安宁了。”

    陶渊明冷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顾这个。上次为了拖住刘裕,我可是费尽心力地让南燕出兵,虽然没有成功,但起码我尽力了,也让刘裕现在也没过来,老卞,你要是再这么迂腐,只怕大难临头,这回我也没办法救你了。”

    卞范之摇了摇头:“我早该在先帝驾崩的时候,就随他而去了,之所以多活了这几个月,就是因为还想扶着桓振为他报仇,可现在看来,我们都尽力了,但是大势很难挽回,我会尽全力守住江陵,但你我都清楚,一旦桓振大军北上,刘毅必然会全力攻打江陵,江陵城中缺兵少将,断难抵挡,如果江陵失守,我希望你能说服桓振,让他不要再恋战回去报仇,护着司马德宗兄弟逃往后秦,以后还有打回来的机会。”

    陶渊明摇了摇头:“你都守不住江陵了,我怎么能带走司马德宗兄弟?刘毅大军未到,你也不可能越过桓谦他们,把他二人交到我手上。这次的忙,我实在是帮不上你了,你还是找桓谦和何澹之的好。”

第二千二百九十八章 黑手同伴再相聚

    卞范之咬了咬牙:“桓谦等人懦弱无能,何澹之等将又是常败将军,早无对战北府军的勇气,一旦刘毅大军来到江陵,他们必然会逃跑,根本顾不上去带司马德宗兄弟。到时候你就带着司马德宗兄弟,随他们一起去投奔桓振吧,江陵失守,将士家属多在城中,那桓振的部下也会多半溃散,这回是真的散掉,不象上次。所以,你那时候劝桓振去后秦,他应该不会再拒绝了。”

    陶渊明点了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我们现在回江陵。不过,我不能公开露面,你懂的。”

    卞范之没有回话,转身就向着帐外走去,而陶渊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边勾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巴陵,北府军中军大营。

    刘毅的脸色铁青,目光在帐内两侧的军将们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何无忌的脸上,不再移动,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无忌,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何无忌的眼中泪光闪闪,紧紧地咬着嘴唇:“都怪我,贪功冒进,不听道规的好言相劝,以至有此败,此役,一切的后果,由我承担。哪怕剥夺我的一切军职与爵位,降为白身,带罪从军,我也没有意见,只要给我一个机会,能让我亲自报仇就行!”

    刘道规连忙说道:“希乐哥,这次我作为副手,同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愿与无忌哥一同领罪。”

    参与此战的十余名将佐同时出列行礼,齐声道:“愿与无忌哥和道规哥一同领罪。”

    刘毅不满地勾了勾嘴角:“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你们一个个白身从军了,就能挽回此役的损失了吗?现在这次军议,不是为了追究责任的,我和无忌,还有道规已经联名上表,自降官爵,留军中待罪效命。不过你们都听好了,如果还有下次这样的大败,恐怕从我到各位,每个人都会直接给解职召回,连翻盘的机会也没有了。”

    众人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喜色,何无忌正色道:“桓振所部,果然是我们建义以来前所未有的劲敌,这回我们面对面地较量,兵力也差距不大,输得无话可说。鲁宗之的兵马,只怕也不是对手,我建议暂留巴陵,下令鲁宗之在当阳一带扎营固守,不要与桓振交战,桓振如果分兵,我们的机会就来了,如果他强攻鲁宗之,我们就进取江陵。”

    刘道规摇了摇头:“江陵城一向坚固,就算桓振分兵,只留几千兵马防守,只怕我们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攻克。何况,现在我们对于荆州一带的情报一无所知,前一段进展太快,来不及在这里遍布眼线,我们这次在青坪原遇伏大败,也是吃了情报不足的亏。羡之,你派出的探子现在有消息回报吗?”

    坐在帐内一角,奋笔疾书的徐羡之抬起了头,平静地说道:“荆州这里一向自成体系,非常地排外,无论是风俗还是方言都与其他地方的迥异,只有出生于此的人,才可能不被人怀疑,但以前我的探子多是吴地人士,现在要新选探子,得从荆楚降军之中挑选,这需要点时间。”

    刘毅摇了摇头,叹道:“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迅速进军江陵,拿下城池,只要大军进城,桓振也不会这样容易地夺回来,至少,可以迎回陛下和琅玡王,不至于如此被动,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江陵那里敌情不明,我们不可轻举妄动,如果再中埋伏损失主力,那这次西征恐怕都无法再继续了。羡之,你还得加快速度,打探出江陵的…………”

    徐羡之突然微微一笑:“希乐,虽然我这里的探子一时半会儿不能发挥作用,可是咱们在这里,不是没有老朋友啊,有一位旧人,这会儿正悄悄来见你呢。”

    刘毅的双眼一亮:“你说的可是他?”

    徐羡之正色点头道:“他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也知道,他现在不太方便直接出现。”

    刘毅长身而起,大步向外走去:“今天军议暂时到这里,羡之,带路。”

    半个时辰后,一身伙夫杂兵打扮的刘毅,在同样一身辅兵打扮的徐羡之的带领下,走进了辎重营中一处不起眼的小帐蓬之中,一个白发苍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军,佝偻着背,拿着一把扫帚,正在地上清扫着,刘毅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渊明,好久不见。”

    陶渊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地转过了身,一张人皮面具,应手而落,露出了他那张清秀的脸,他微微一笑:“希乐,我让你抱得美人归,这么大的人情,你准备怎么感谢我呢?”

    刘毅走到了陶渊明的面前,在一张士卒睡的通铺之上坐下,他看着那张遍是汗渍,爬着虫蚁的凉席,轻轻地叹了口气:“这鬼地方真是闷热难受,再呆下去,我们的将士恐怕有不少人要得病了。渊明,你把刘婷云介绍给我,也是为了自保而已,毕竟你在桓玄那里的活动,我是一清二楚的,现在我掌了权,没准哪一天就会向寄奴揭发你。这算是封口费吧。”

    陶渊明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二位是黑手党现任两大镇守的秘密,我不也是守口如瓶吗?只是我有点失望,你居然没有领我的情,让我加入成为新的一方镇守。难道孟昶比我更强吗?”

    刘毅冷笑道:“是你自己从来对黑手党镇守没有兴趣罢了,连我这个白虎之位,也是你给我的,渊明,你这位前任镇守,在组织最危难的时候选择了退出,等到现在情况好转了又想回来,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

    陶渊明叹了口气:“罢了,往事不用再提,毕竟,我们曾经是同道中人,就算是现在,黑手党的存在,也同样是一个秘密,就算我不再是镇守之一,也可以成为你们的朋友,就象你的新夫人,不也是对你大有用处吗?”

    刘毅勾了勾嘴角:“这次来,你能帮我什么,想要得到什么,直说吧。”

第二千二百九十九章 讨价还价针锋对

    陶渊明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扫帚,也在刘毅的对面坐下,平静地看着刘毅:“那我们先来谈谈你,还有我们的朱雀大人想要什么。”

    刘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我想要的,就是消灭桓振,平定荆州,这也是我们这次西征的目的。”

    陶渊明微微一笑:“将军决胜,又岂在沙场之内?白虎大人,咱们就不必这样说场面话吧。西征不过是你的手段罢了,你的目的,还在于压过刘裕一头,彻底取得大晋的大权,对吧。”

    徐羡之冷冷地说道:“天下的大权,本就是归于组织所有,我们要做的,是立下不世之功,然后堂堂正正地获得大权,这点有问题吗?”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没有问题,京口建义的首功归了刘裕,所以,平定荆州,追杀桓玄的大功,就一定要由你们二位来夺取。不然的话,就再也翻不了身啦。所以你们不仅自己前来,也拉上了何无忌,虽然他不是黑手党的镇守,但是他是京八三巨头之一,这回如果让他也建立大功,那何无忌就会倒向你这一边,以后帮你一起压制刘裕,此外,象你拉上郗僧施,谢混,褚秀之这些世家子弟,也是同样的目的,对吧。”

    刘毅不动声色,平静地说道:“这次西征,胜负并无太大的悬念,桓玄是丧家之犬,已经失了斗志,失败只是时间问题,上次京口建义,多是北府兄弟建功,而京城中的世家子弟很少建立功勋,现在眼看家业不保,爵位无法承继,所以纷纷拜托我,请求从军出征,既然他们有这样的愿望,也有一定的才能,那我自然要给他们这个机会。跟寄奴,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各自建功,看谁更能给人富贵前程。”

    陶渊明笑道:“但是恐怕白虎大人没有算到桓振还有这样的本事,居然能反攻江陵成功,把你到手的西征大胜给搅黄了。现在何无忌冒进失败,你在这里敌情不明,进退两难,这恐怕与你的初衷不符合吧。”

    刘毅咬了咬牙:“那不过是桓振侥幸埋伏,偷取了一阵罢了,只要我们集中兵力,稳扎稳打,他最终还是要失败的。毕竟,他现在连荆州的一州之力也没有,自己又没有名份,不过是挟持了陛下和琅玡王罢了,如果不是顾及陛下的安危,这会儿我已经发兵攻打江陵了,他再也不可能取巧。”

    陶渊明笑着摇了摇头:“刘希乐啊刘希乐,你要真的有必胜的把握,还会来见我吗?你让何无忌当先锋,不是想让他立功,而是要用他来试出前方的危险罢了,无论何时,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战后取得最大的功劳,这才是你一贯的行事风格啊。在我面前,还需要掩饰这点吗?”

    刘毅的脸上闪过一丝惭色,转而冷笑道:“让你说中了,那又如何?无忌虽然失利,但也试出了桓振真正的实力,不过也就一两万兵马罢了,而且现在荆州各地势力,不敢公开地去援助桓振,就连桓家多年旧部的鲁宗之也站在我们这一边,桓振的兵马只会越打越少,而我这里会得到源源不断的支援,我有的是时间在这里等。”

    陶渊明轻轻地抚着自己的黑色长须,言语中透出一丝戏谑:“你试出了桓振的实力?你只试出了他至少有一万五千兵马的实力,是不是他的全部实力,你并不清楚,这阵子他有多少实力的增加,你也不知道,你在这里说你有的是时间等,但内心也害怕桓振因为战胜之后的威名大盛,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投奔他,甚至你都不敢保证鲁宗之是不是会一直忠于你们而不是转投桓振。若非如此,你又怎么会急不可待地来见我呢?连军议都不再进行了呢。”

    刘毅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冷之色:“陶渊明,你实在是很难让人喜欢得起来,这些事情,看破不说破,对我们的面子都好,我是一个不太喜欢让太多人知道我真实一面的人,这点你应该清楚。”

    陶渊明微微一笑:“既然是谈判,就开诚布公,把对方想要的,自己想要的都说个清楚,这样才显得有诚意。白虎大人,你现在看似有优势,但自己实在是没有把握,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你没有情报,不知敌军底细,所以不敢贸然出动,你既害怕在这里坐失战机,让鲁宗之给击破,这样就得单独面对桓振,又害怕跟何无忌一样中了埋伏输光所有。只有当你了解了敌方所有的情况后,你才好作决定,这也是一个象你这样的优秀统帅所为。”

    徐羡之冷冷地说道:“看来陶公前来,就是向我们提供这个情报的,可我怎么知道你现在是站哪边的呢?如果你是联合桓振,想来黑我们,那我们不就是把全军的身家性命,交到了敌人的手上?而且,我始终相信,桓振能拿下江陵,背后恐怕也少不了你的出手相助吧。桓振虽然是猛将,但绝不可能做到几千人马分散成溃军混进江陵,靠明面上的几十人翻盘。”

    陶渊明笑着点了点头:“朱雀大人还真不愧是多年的情报首脑,这种没有任何证据的分析,也是如此地精准,不错,这回让桓振反攻江陵得手,就是我的策划。不过,这不意味着我跟他真正的联手。”

    刘毅冷笑道:“只凭你这一条罪,我就可以杀你一百次了。陶渊明,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就算我可以为你隐瞒此事,难道桓振,还有你的其他同伙会一直为你守口如瓶?”

    陶渊明微微一笑:“只有死人才会永远地守口如瓶,这就是我来见二位的原因。”

    刘毅的脸色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帮着桓振他们夺取江陵,然后再要他们变成死人?你图什么?!”

    陶渊明淡然道:“图功劳啊。如果我不助桓振反攻江陵成功,那迎回圣驾的大功就归了王康产和王腾之,而我最好的结局就是重归山林,那想出来取富贵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只有让桓振得手一次,再助二位灭了桓振,我才能取得大功,出山当官,对不对?”

第二千三百章 渊明开价救龙功

    刘毅和徐羡之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刘毅看向了面带微笑的陶渊明,沉声道:“渊明,你的意思,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立功的机会,不惜扶桓振反攻江陵?你是不是疯了?!兵凶战危,你区区一个书生,无一兵一卒,真的这么有自信能掌控一州之地,掌握十余万将士的胜负,生死?”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不一向就是这样的人吗?黑手党的各位,不就是要以天下为棋,万军为子的这种胸怀,来掌控天下嘛。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按我的计划和掌控中来。”

    刘毅叹了口气:“你要荣华富贵,直接来找我就是了,还怕我不会给你高官厚禄吗?”

    陶渊明哈哈一笑:“白虎大人啊,你怎么会忘了你们京八党自己定下的规矩,无功不受禄啊。连建康城中的世家子弟们,也都要从军建功,才能保住现有的爵位,更别说我一个从来不曾抛头露面的山野隐士了。我以前可是在桓玄手下当过幕僚,光凭这点,能保命就算不错,哪还能指望高官厚禄呢?只有立下大功,才能堂堂正正地取得官爵,加入大将的幕府啊。”

    徐羡之突然冷笑道:“只怕陶先生要的可不是普通的幕府参军吧,你的野心,是要当玩弄朝堂的权臣,名相,至少也是刘穆之或者是我这种级别的。而且,你怕是想入的幕府,也不是希乐这里的冠军将军幕府吧。”

    刘毅的脸色微微一变,而陶渊明却是轻轻地抚着长须,笑道:“果然,朱雀大人更了解我,不错,我要去的,是刘裕的幕府,不好意思啊,白虎大人。”

    刘毅双眼圆睁,厉声道:“陶渊明,你什么意思,公开跟我做对?”

    陶渊明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之色:“难道用兵如神的刘希乐,连兵法中的用间篇都不会了吗?这可是有失水准啊。”

    刘毅咬了咬牙:“用间得是用自己信得过的人,能自己控制住的间谍,可你陶渊明是吗?这个世上有能控制你的人吗?”

    陶渊明笑道:“能控制我的人也许是没有,但是能控制我的利益可是有啊。我不管怎么说,图的是权势富贵,这点就注定了我要站在世家高门,或者说是新兴的世家一方,会和黑手党成为朋友,就注定跟刘裕这种想要让平民百姓翻身的理想主义者成为对头,再说,我有这么多不能为人知的黑暗过往和把柄在你们的手上,又怎么可能真正成为刘裕的人呢?”

    徐羡之冷冷地说道:“那可说不准,也许陶先生可以先下手为强,借寄奴的刀把我们都给杀了呢。”

    陶渊明自信地摇了摇头:“二位跟刘裕都是几十年的交情,情同手足,就算刘裕跟白虎大人有竞争关系,可跟朱雀大人你却没有啥仇怨吧,就算他知道你是黑手党一员,但你没害他,他也不会对你怎么样。我一个外人去跟他说你们的不是,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刘毅的神色稍缓:“那你去刘裕那里做什么,想要教会他你的那些阴暗招数?你可别忘了,刘裕身边可是有个号称再世诸葛的死胖子,你的这些伎俩,逃不过他的眼睛。再说,胖子早就对你有所察觉了,以前不是我们为你打掩护,只怕你早就给抓起来了。”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到刘裕那里有我的目的,暂时还无法告知二位,但绝不会对你们有所损害。为了对二位给我创造一个立功机会的回报,我现在会告知你们,桓振一方的情报,甚至可以带你们袭取江陵。怎么样,这个回报,还算丰厚吧。”

    刘毅的心中一动,可是脸上却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这有什么丰厚的回报,以羡之的情报能力,这几天就能查探出江陵的所有情报,你告不告知,都没有区别,最多我在这里等个几天罢了。”

    陶渊明淡然道:“我相信朱雀大人是有这个能力的,毕竟你手上现在还有三百一十七个归降的前楚军的中下级军校,效忠于你,你可以在这两天把他们培训成合格的探子,告知他们如何传递情报,向你报信。”

    徐羡之这回脸色是真的变了:“你居然…………”

    陶渊明微微一笑:“刚才白虎大人说得好啊,我没有一兵一卒,看起来只是个山野村夫,不过,我还是有些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别的地方不敢说,在这荆州地面上发生了什么事,我哪怕是睡着了,在梦里也是清楚的。如果你们不跟我合作,那么朱雀大人,我保证,你的这三百一十七个探子,连同他们在荆州九郡二十七县的所有家人,都会在这个世上消失。你想知道江陵一带的任何情报,起码要等个一年以上了。”

    徐羡之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刘毅叹了口气:“陶先生,有话好好说,不必这样放狠话,没有意思的。你助我们打进江陵,那我可以给你上报朝廷,赏你一个引导大军的功劳,这足够让你去刘裕那里当个军曹参军了,如何。”

    陶渊明哈哈一笑:“冠军将军,你也太小气了点,我帮你这么大忙,就给我一个引导大军的功劳?这也就是个打开城门的差事罢了,你这得是多瞧不起我陶渊明啊。”

    刘毅咬了咬牙:“可是你做的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我总不好拿上台面吧,还是你觉得我应该让刘裕知道,你是多么厉害的一个情报大师呢?你觉得刘裕要是知道你的真面目,是会用你还是会砍了你?”

    陶渊明微微一笑:“所以,我需要一个堂堂正正的功劳,打开城门,引军入城的这种事,让个看门的小校做就行,我想要的,是迎回晋朝皇帝和琅玡王,听说前一阵殷仲文靠了带回王皇后和何太后,就得了个东阳郡守的官职,那我解救皇帝和大王,这个功劳,应该能让我直接成为刘裕身边的红人吧。就算刘裕不愿意,我帮王皇后找回了他的天子,她也能为我在她的裕哥哥面前,美言几句吧。”

第二千三百零一章 再度携手各怀谋

    刘毅的眼中光芒闪闪:“你居然和王皇后也认识?”

    陶渊明笑着点了点头:“若不是老相识,上次光凭殷仲文,又怎么可能把皇后给带走呢?这一切都是我的计划罢了,希乐,我接近刘裕有自己的打算,对你不会有坏处。”

    刘毅咬了咬牙:“我的新夫人也是你的老相识,你现在倒是厉害啊,同时可以控制了两个女人,还控制着司马德宗,司马德文兄弟,让他们兄弟相争,继而让我和寄奴斗下去,你自己坐收渔人之利,只怕以前黑手党最厉害的郗超,也没有你的这个手段啊。”

    陶渊明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们斗来斗去也可以保我的权势,但是我想要的远不止这些,希乐,我能为你夺取荆州之地,以后作为跟刘裕相争的本钱,但你只有让皇帝在刘裕的手中,才能让刘裕有本事去借皇帝压制世家,刘裕打击高门世家越狠,他们就会越倒向你,到时候你手握一半北府兵和荆湘之地,又有建康城中的世家支持,那刘裕就算有另一半的北府兵和那些个泥腿子,也不是你的对手,但现在不把皇帝送到刘裕的手中,那刘裕就会转而走跟谢家联合,分化高门世家的路子,这就不是你的好消息了。”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那你又想要什么?”

    陶渊明笑道:“我想当谢安这样的实权名相,名垂千古,再不济,也要象先祖那样,成为裂土分疆,说一不二的一方大员。而无论是成为哪种人,都不能寄人篱下,受人驱使,希乐,这就是我不想跟你的原因,因为早晚有一天,我会离开你,到时候,你一定会杀了我的。”

    刘毅咬了咬牙:“我跟寄奴立过誓,京八兄弟,不会互相翻脸成仇,违者天诛天灭,人神共弃。我跟他会有权力之争,但不会是你死我活的那种,他的那套理想,在这个世上注定行不通,最后也只能向我低头。所以我劝你一句,不要试图在中间搅浑水,一旦我觉得你有异心,我会毫不犹豫地铲除掉你。”

    陶渊明笑着看向了徐羡之:“有朱雀大人这么灵敏的耳目,我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他,再说还有那个胖诸葛呢。实话说了吧,刘裕跟世家远离,却亲近平民草根之士,我陶渊明山野村夫,跟高门世家是沾不上边的,你刘希乐亲近士人,我要是公开地到你这里做事,会成为另类,而刘裕那里重用平民百姓,我如果以大功去投,会得到一个高级的职务,到时候自然可以发挥自己的才能,很快就可以出人头地。”

    徐羡之冷冷地说道:“出人头地之后再离开刘裕,你以为他就不会找你的麻烦了吗?”

    陶渊明笑道:“那是以后的事了,再说了,刘穆之想必也不会容我,到时候会排挤我,我被挤走,再转投世家高门,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吗?只是这些就不劳诸位操心了,你们只需要给我一个敲门砖就行。”

    刘毅的眉头一皱:“还有最后一件事,你去了刘裕那里,跟我们的关系怎么说,我指的是,跟我们组织的关系。而不是明面上的冠军将军和参军这些职务。”

    陶渊明哈哈一笑:“我立了功,得了爵,就是新的世家,自然就会站在黑手乾坤的一边,刘裕如果识大局,认识到这个世道不是他一已之力能扭转,那他自己也可以把京八党和黑手乾坤合并,这样大家皆大欢喜,白虎大人,这不就是你一直所希望的事吗?”

    刘毅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满意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我没有什么不信任你的理由了,陶先生,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说,江陵城的情况了。”

    一个时辰之后,巴陵大营,侧门一处箭塔之上,刘毅和徐羡之仍然是刚才的小兵装束,并肩而立,看着十余个戴着斗笠,提着扁担,樵夫打扮的人,有说有笑地从侧门而出,而陶渊明则换了一副黄脸汉子的面皮,混在其中,看着他们的身形渐渐地消失在营门之外的道路拐角之处,徐羡之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真的相信陶渊明吗?他就不会是桓振派来引我们上当的?”

    刘毅摇了摇头:“他没有骗我们的理由,桓振的身边有卞范之,绝不可能让他在卞范之之上,而且帮了桓振,充其量也不过是暂时地割据荆州,还成不了首席谋士,可是按他刚才说的计划,有成为大晋第一权臣的可能。这个人的野心不可限量,绝不会在这时候,站在失败者的一边。”

    徐羡之咬了咬牙:“可是这个人太过危险,跑到寄奴那里,估计也会就你解救了琅玡王妃的事情大作文章,制造你和寄奴的对立,引发北府军的分裂,他是绝对不会安心当一个文臣的。”

    刘毅冷笑道:“我们会盯着他不让他乱来,还有刘胖子,你以为他真的能掀起什么风浪?寄奴也绝非有勇无谋之人,他的那些伎俩,骗不过寄奴的,想在这个时候制造北府分裂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徐羡之喃喃地说道:“难道他还真准备做个谋士,凭真本事和功劳提升?做惯了这些阴谋的人,内心能变得阳光吗?”

    刘毅笑了起来:“你和刘胖子不也是各种手段齐用,比起他也不在话下吧。”

    徐羡之叹了口气:“我们只是针对敌人用自己的手段,可没有说害自己人过。跟他怎么能一样。希乐,我觉得对陶渊明这样的人,还是早点除掉的好,我有预感,他会给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大业,造成无穷无尽的麻烦。”

    刘毅沉默半晌,缓缓说道:“先用完他这次再说,不管怎么说,上次是我一时失策,没有及时进军江陵,大意失荆州啊。这回,无论如何不能再错过这机会,桓振不太可能放着鲁宗之不管,再设伏一次,我也不相信他有什么理由判断我们会在新败之余再次进军。除非是陶渊明为他设计引我们去,但我前面分析过,陶渊明没有跟他联手的理由。”

    徐羡之点了点头:“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还是不要亲自带兵攻打江陵吧,既然陶渊明说他会打开城门放我们攻入,也会解决沿途的哨探,那只要派一员偏将前去,就可以成功。”

    刘毅微微一笑:“毛修之何在?”

第二千三百零二章 杀人灭口是奸雄

    入夜,江陵城,刺史府。

    卞范之一身朝臣衣冠,端坐在左首第一的长史案上,而那荆州刺史的大印,则摆放在他的案头,现在,象征着荆州至高的刺史大案上,空空如也,随着桓振的领兵在外,这江陵城中的一切军政要事,都归这位大楚国的前宰相所管辖,殿内文吏和军士来回奔走不休,而随着一道道从门口就开始拉长了声音的军报传来,殿内陷入一阵阵的惊喜之中。

    “报,大将军已在江陵北边的纪南城(原楚国故都郢城),击破鲁宗之的儿子鲁轨所率先锋部队,斩获千余,鲁轨几乎单骑逃跑,余众皆溃。”

    “报,鲁宗之听闻前军败报,全军北撤,大将军已一路追杀。”

    “报,大将军在长坂坡追上鲁宗之,敌军列阵二十里,大将军神勇无敌,当先突阵,敌军大溃,鲁宗之左右副将战死,本人几乎被生擒,雍州贼一败涂地,伏尸百里。”

    “报,大将军趁胜追击,兵锋直指襄阳城!”

    桓谦的脸上笑开了花,他看着最新的一份战报,嘴都合不拢了:“大楚复兴有望了,大楚复兴有望了,阿振果然神勇无敌,我就知道,鲁宗之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这一刻,他爹,他爷爷的灵魂附体,真不愧是我们桓家的猛将!”

    何澹之也跟着拍手笑道:“我早就说过嘛,大将军悍勇不下那刘裕,只可惜先帝不用他,要不然哪会让刘寄奴和京八贼成事!不过现在也不晚,也灭鲁宗之,再回头痛打刘毅,荆州,还是大楚的荆州!”

    卞范之缓缓地抬起了头,在殿内的一片笑声之中,平静地说道:“巴陵那里,有什么动静?”

    桓谦微微一愣,转而说道:“没有任何消息啊,前方的所有哨探,烽火台都没传来什么敌情,这不奇怪,那刘毅刚刚大败,这会儿又不知前方情况,怕阿振再次设伏,哪还敢主动进攻呢?阿振不就是利用了他的这个心理,才会火速北上,先行击败鲁宗之嘛。等刘毅反应过来时,襄阳已在我手,而阿振的得胜之师也会返回,他就再没有机会啦。”

    卞范之的眉头深锁:“诸公难道不觉得,这东南方向来得太平静了一点吗?刘毅是名将,就算不想进攻,也会不停地派小股部队骚扰,刺探我们的虚实,可是这两天,却是完全没有任何动作,直觉告诉我,越是这种情况,就越是危险,一如这回大将军重夺江陵城前,这城中的情况。”

    想到这里,他突然站起来,沉声道:“马上全城总动员,封闭四门,民夫全部上城驻守,所有城头灯火大举,城中实行宵禁,任何人不许上街,还有,火速派人去宫中保护陛下和琅玡王,不允许任何人…………”

    他的命令还没有下达完,突然,城东的方向传来一阵紧密的锣声,伴随着兵器相交的声音,卞范之的脸色大变,撩起朝袍,一路小跑到了殿门口,向东看去,只见东门方向,火光冲天,杀声四起,无数吴地和淮北口音在大叫:“王师已破江陵矣,放仗者免死!”

    卞范之木然地呆立在殿外,桓谦和何澹之也冲到了他的身边,声音都在发抖:“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怎么,怎么京八贼…………”

    卞范之喃喃道:“终归,终归还是让刘毅偷袭得手,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沿江的烽火台上,当年,当年关羽的烽火台没挡住吕蒙,今天的一样防不住刘毅。”

    何澹之咬了咬牙,大声道:“卞长史勿虑,还有我老何在,城中还有数千精兵,足以与那京八贼决一死战,桓侍中(桓谦现在的官职),你还身兼卫将军,掌握宫中禁军,现在火速迎陛下亲征,讨伐叛贼,以安人心。”

    他说着,向着桓谦使了个眼色,桓谦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大声道:“走,跟京八贼拼了!”

    他说着,和何澹之一路小跑,奔向了台阶之下,也不去再回头看卞范之一眼。

    卞范之在这一瞬间,仿佛苍老了二十岁,本来花白的须发,在冲天的火光的照耀下,变得一片雪白,不知什么时候,背后的大殿之中,本来人满为患的文吏和卫士们,已经逃散一空,在这个时候,不会有人真的蠢到还想着去组织什么抵抗,还去拼什么命,稍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大势已去,只是白白送命而已。

    陶渊明的声音在卞范之的身后轻轻地响起:“老卞,他们都跑了,你为何还不逃呢?”

    卞范之也不回头,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一次,又是你的杰作吧。我怎么会糊涂到相信你?!”

    陶渊明微微一笑:“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老卞,你这是第二次失误了,其实上次我就劝你带着司马德宗逃亡后秦,那次我是真想保你一条命,可惜你自己放弃了。你也明知守不住江陵,总不能让我跟着你一起送死吧!”

    卞范之闭上了眼睛,一行泪水从眼角流下:“大势已去,我已经尽力了,只是我错信你这小人,没有守住先帝最后的基业,青史之上,我也会作为一个篡位贼子的帮凶而留下骂名,不过,我好恨,真正的贼子,我却没有机会再去揭露他的真面目了!”

    “噗”地一剑,从卞范之的身后刺入,带血的剑尖,从他的前胸透出,卞范之的嘴角抽了抽,手指哆嗦着,很想转过身去指向那个在身后出手的人,可是终归还是一口鲜血喷出,扑地倒在血泊之中,不甘地蠕动了两下,终归气绝。

    陶渊明摇了摇头,抽出卞范之尸体上的长剑,把剑柄塞到了卞范之的手中,又拿了另一把干净的长剑在手,叹道:“其实,我真的不想杀你,不过,你知道的太多了点,你不死,我以后的大业又如何能成呢。你的妻儿,我养之,安心上路吧。”

    一队重装甲士,操着血淋淋的戈槊,从殿门外冲入,为首一员小将,银甲之上如同血染,正是毛修之,陶渊明放声大叫:“毛校尉,贼臣卞范之已经伏诛,快随我去接驾!”

第二千三百零三章 救驾大功半路夺

    江陵城中,火光冲天,杀声不绝,不停地有吴地与淮扬口音在大吼着让楚军放仗投降,让城中百姓留在家中不得妄出,违者格杀勿论,兵器相交的金铁之声与惨叫声已经渐渐地平息下来,而这些高声的呼喝,已经响彻全城,甚至伴随了不少鸣锣的声音,看起来,已经进入了安民阶段,也就是说,城中有组织的战斗和抵抗,基本结束了,这从火光之中,各处竖起的北府军大旗,可以得到映证。

    宫城之中,一队百余人的军士,匆匆而行,尽管他们身着重甲,浑身上下尽是血渍,可是健步如飞,陶渊明一身短打扮,扎着绑腿,手里提着三尺长剑,与全副武装的毛修之并排小跑在最前面,直向后宫的方向而去。

    毛修之一边跑,一边说道:“陶先生,想不到你这个天下闻名的文人,竟然也能奔跑如飞,不比我们的北府健儿差啊。”

    陶渊明气定神闲,笑道:“我可是山里人出生,年少的时候,天天要上山打柴摘果子,务农为生,不然可是活不下来的,这些年虽然日子过得好了些,但每天的身体锻炼,却从没落下过,要换了十年前,只怕你们这些后生小子,还跑不过我呢。”

    毛修之笑道:“其实我们已经跑不过你了,你打开城门的时候,我们本来还要靠你引路进这刺史府和皇宫呢,结果你倒是一眨眼就跑不见了,我们还是问了俘虏才找到的路。”

    陶渊明叹了口气:“我是担心陛下的安危,怕卞范之和桓谦这些贼人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所以一时心急才跑得快了点,忘了你们不熟悉这江陵城的道路了。咦,毛校尉,你以前也是在荆州军中呆过啊,也正是因此,冠军将军才会派你前来,怎么你也不认识这路吗?”

    毛修之叹了口气:“我们以前是驻扎在城外,没有进过江陵城,桓玄看我是毛家的子侄,一直把我当贼防着呢,后来也是打发我去了建康当宿卫,其实我在江陵呆了差不多一年,连城都没进过,说来也是惭愧啊。”

    陶渊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是我考虑不周,恕罪恕罪,现在想想也挺后怕的,我不会什么武艺,要真是碰到几个溃兵,或者是卞范之垂死挣扎,那我多半也活不成了,还是你们在身边比较踏实。”

    毛修之咧嘴一笑,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卞范之是怎么死的?我都没来得及去看,是你杀的他吗?”

    陶渊明摇了摇头,一指自己手上的剑:“你看,我的剑上都没血,我说过我不会武艺,只是拿个剑装装样子给自己壮个胆呢。我去的时候,已经看到卞范之持剑自尽了,把自己扎了个透心凉,想不到这小子身为文臣,也颇有几分军人的气节,也算是为了伪楚殉葬了。”

    毛修之冷笑道:“桓玄篡逆,多数的罪恶都出自这个卞范之的谋划,可谓伪楚的罪大恶极之人,落到朝廷手中,只会死得更惨,这算是便宜了他。噢,对了,那桓谦和何澹之等人呢?”

    陶渊明说道:“我进宫城前,看到桓谦和何澹之带着几十个护卫,骑马奔北门而出,想必是知道城破,直接就逃命去了,连卞范之都是无法逃亡而自杀,想必他们更没有时间回宫中害陛下,但现在兵荒马乱,难保不会有散兵游勇趁火打劫,甚至危及陛下,桓谦逃了,他不可能再指挥禁军保护陛下,我们还得加快速度才是。”

    二人说话间,已经跑到了一座宫殿面前,宫门大开,院内到处是给扔下的甲仗和军械,还有内侍和宫女的衣服,显然,这里的守军和宫人都逃亡了,殿内灯火通明,隐约间可以看到人影绰绰。

    毛修之与陶渊明对视一眼,陶渊明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说道:“看来我们没有来晚,陛下他们应该还在里面,毛校尉,这时候不能惊扰圣驾,你带弟兄们守住外面,我去接驾。”

    毛修之点了点头,指挥着部下在外面散开,陶渊明扔下了手中的长剑,整了整头上的纶巾,清了清嗓子,开口高声道:“草民陶潜,受冠军将军刘毅所托,特来迎接圣驾,吾皇万…………”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岁”字却是凝固在了舌尖之上,因为,随着一阵火光闪现,宫中走出了一行人,数十名宫人打扮,却手持刀剑的壮士,在前开路,琅玡王司马德文,随后而出,六个身强力壮的宫人,抬着一副卧榻,锦被之下,躺着一个面色苍白,如同植物人般的黑皮肤男子,可不正是晋帝司马德宗?

    毛修之等人全都跪了下来,只有陶渊明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忘了下跪。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苦心布局了这么久,为的是迎回圣驾的大功,怎么居然就给人抢了呢?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大胆陶潜,见到圣驾,竟然不跪!”

    陶渊明这才反应了过来,火光之中,他看清楚了说话的人,一个三十多岁,白面黑须的胖子,手提长剑,站在御榻边上,黑巾包头,浓眉大眼,可不正是谯王司马休之?

    陶渊明这回终于反应了过来,他连忙下跪,对着司马德宗磕头行礼,当他抬起头时,只看到司马德文在那里面无表情地说道:“今天有谯王带着傅义士和其他义士前来救驾,现在圣驾安康,诸位今天都辛苦了,等局势平定,我们自会论功行赏。谯王,现在我们该去哪里了?”

    陶渊明咬了咬牙,从地上站起,对着司马休之沉声道:“我们是奉了刘冠军的命令,前来保护陛下,顺便接驾的,你又是从何而来?”

    司马休之微微一笑:“我们潜伏在江陵,准备救驾已经很多天了,可能陶先生有所不知,现在暂摄朝政的武陵王司马遵,下密令给本王,让本王暗中集结义士,救出陛下,今天,终于让我们等到了这个机会,当然,这也要靠傅将军的鼎力相助。”

第二千三百零四章 江陵从此不姓桓

    司马休之说着,一指身边的一个年轻英武的少年将军:“这位傅弘之,乃是原楚军中的著名勇士,以前被桓玄所蒙骗,后来弃暗投明,今天这些义士,就是他的旧部,还请陛下记得傅将军的功劳。”

    司马德文满意地点了点头:“以前傅将军当过宫中宿卫,陛下和孤都认识他,很好,你的功劳,孤记下了,陶先生,烦劳你跑一趟,通知刘冠军,何辅国他们速来见驾,这次,陛下不希望他们动作再慢了。”

    陶渊明咬了咬牙,站起身,和毛修之等人一起行礼,恭送着司马德宗等人转回到了宫中,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与无奈,转过身,突然,他发现在宫门之外,一道院墙之上,站着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斗蓬之中的人,青铜面具在月光的照耀之下,闪闪发光,与他四目相交的一瞬间,就跳下了院墙,隐没于无边的夜色之中。

    陶渊明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他对着毛修之沉声道:“毛校尉,你在这里好好守住宫门,保护陛下的安全,我现在就去通知刘冠军他们前来面圣。”

    毛修之也是一脸的懊恼之色,他叹道:“想不到居然让傅弘之这小子抢了先,人算不如天算啊,噢,对了,我现在派人护送你回去。”

    陶渊明摆了摆手,径直向外走去:“护驾要紧,江陵城中的路我熟,现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不用跟来。”

    拐过了六七个街角与小巷,陶渊明在一座偏僻的荒院面前停了下来,推门而入,一座枯井边上,黑袍长身独立,月光照着他的身影,在地上拖下一条长长的影子,透出一股诡异,而他面具之后的白色须发,就如同这座荒弃已久的旧宅四处张着的蛛网一样,在风中轻轻地飘舞着。

    陶渊明回头关上了院门,上前行礼,低声道:“前辈,抱歉,这回未能完成你的吩咐。”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不怪你,是你的主公干的好事。”

    陶渊明微微一愣,讶道:“这怎么可能呢,他没有让我…………”

    黑袍一抬手:“够了,不必再问,你最近的事办得很好,今天出了这样的意外,我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你先回去吧,等你主公接下来的命令。”

    陶渊明咬了咬牙:“前辈,那接下来,我要听命于谁,请你明示。”

    黑袍冷冷地说道:“这不是你应该问的事,我跟你主公商量好之后,会给你一个明确的说法。现在你快点去找刘毅,不要让人起疑心。”

    陶渊明点了点头,转身向着院外走去,很快,他的脚步声就消失在了小巷之外。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抵制的愤怒之色,对着那口枯井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一阵衣袂破空之声响起,一身白色的斗蓬客,飘然逸出,站到了黑袍的对面,他微微一笑:“看来你的养气功夫见长啊,要换了二十年前,恐怕你会忍不住亲自出手了吧。”

    黑袍咬着牙:“我们说好了的,由渊明救驾,然后以此功劳打入刘裕的身边,你为什么跟我招呼不打一声就要更改?你对我还有没有起码的尊重和合作?”

    斗蓬冷冷地说道:“这就要怪你选的人有问题了,按我们的计划,桓振和卞范之应该是劫持司马德宗去后秦的,但他们两个都没有做到此事,如果司马德宗不能成为胡人手中的傀儡,就无法让荆州不得安宁,你的好徒儿想要的是去建康,夺取权势,而不是在荆州为我们再出力,既然如此,我就得另想办法。”

    黑袍沉声道:“我让陶渊明和刘毅得了这个大功,刘毅就能出镇荆州,有他在,一样可以跟刘裕作对,为何你要选中司马休之?”

    斗蓬微微一笑:“刘毅除非是彻底斗不过刘裕,不然他是不会甘心出镇荆州当个藩镇的,他跟陶渊明一样,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回建康跟刘裕继续争权,所以,荆州这里,我得换个人来管管。”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你这是做梦,司马休之现在怎么可能有能力跟刘裕,跟他的京八党作对?你以为操纵司马遵给司马休之发个荆州刺史的官了,他就能坐稳这里了?没了刘毅的兵马,只怕这司马休之连荆州也镇不住!”

    斗蓬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就是因为他镇不住荆州,所以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啊。一个强而有力,又不在北府军诸将掌握之中的荆州,只会让刘裕和刘毅团结一致对外,就象这次出兵消灭桓玄一样。可若是荆州让他们觉得不足为虑,那二刘就会在建康一争高下了,这不就是我们想要做的事吗?”

    黑袍的眼中光芒闪闪,似是在思考,久久,他才叹了口气:“与其如此,不如让桓振带着司马德宗逃往后秦的好。”

    斗蓬冷笑道:“这就是你所托非人了,此事你居然会交给渊明去办,你难道以为他现在还会乖乖地听命于你我吗?他想要的就是早点自立,借着刘裕的力量来摆脱你我的控制罢了,如果这回是你亲自出手,让卞范之带着司马德宗随桓振去打鲁宗之,那我又何必安排这一出呢?”

    黑袍咬了咬牙:“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过我希望你下次在做这种决定的时候,先告知我一声,这是起码的尊重。”

    斗蓬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现在想出来一趟很容易?我把这事全权交给你来办,结果你搞成这样,最后还得靠我启动司马休之这个备用的计划来挽回损失,我的老友,你要是再这么惯着渊明,只怕我们的万年太平大计,有失败的可能啊。”

    黑袍摇了摇头,转身就向院外走去:“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安心继续做你自己就行,渊明和明月,以后你自己使唤吧,我不用了。”

    斗蓬看着黑袍离去的背影,嘴角边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喃喃自语道:“江陵,你再也不姓桓了,我喜欢。”他一转身,跳回到了枯井之中,月光如水,照在这寂静的小院之中,一切归于平静。

第二千三百零五章 毛家忠良欲勤王

    义熙元年,(公元405年),益州,成都,益州刺史府。

    一个四十多岁,精强干练的黑瘦之人,身着刺史特有的紫色官袍,面带微笑,指着手中的一纸诏令,对着府内殿上满座的文武官员们说道:“各位,从今天开始,一切都能拨乱反正,回到正轨了,朝廷这回不仅是授予本官征西将军,散骑常侍,都督益,梁,秦,凉,宁五州诸军事的官职,更是告知我们,今年的年号,从伪楚的大亨,改为义熙元年,以纪念京口建义成功,推翻篡国逆贼桓玄的壮举。各位,我们蜀中的文武,一向是大晋的忠臣,即使是在伪楚一时得势之时,也坚守大晋的臣子之节,没有向其低头,这份诏书,就是对我们忠诚的回报。”

    说这话的人,正是现任的益州刺史,毛璩是也,是刘裕多年老友,已故的梓潼太守毛球的弟弟。毛家著名的大将毛穆之的儿子。毛家世代将门,从开国名将毛宝开始就为东晋效力,可谓一门忠烈,而毛璩年轻时也随兄长和父亲参与了淝水之战,当时曾在谢琰军中担任司马,还亲自率兵追击苻坚,吓得这位前秦天王留下了风声鹤唳的成语故事。

    战后,对其论功行赏,出任淮南内史,后转益州刺史,而其几个兄弟,从毛球到毛瑾,毛瑗,也都在东晋的西陲之地任职,毛球曾经担任梁州刺史和梓潼太守,卒于任上,而毛瑾则是以西夷校尉的身份,掌握着蜀地的兵马,至于毛瑗则是蜀郡太守,另一个兄弟毛璠是现为云南,贵州的宁州刺史,同样卒于任上。前一阵击杀桓玄时,正是毛璠之子毛佑之,宁州参军费恬扶其灵柩回建康,路上才有了这截杀桓玄的盖世之功。

    坐在左首第一位,一身戎装的一个中年将军,正是西夷校尉毛瑾,他也是毛修之的父亲,英武过人,笑道:“二哥,这回咱们毛家,可是为大晋立了大功啊,不仅攻下了桓家盘踞的梁州,更是佑之和修之斩杀了桓玄这个大逆贼,要说那刘裕和刘毅有建义大功,但这击杀逆贼的大功,却是归了我们毛家,这征西将军,感觉还是配不上咱们的功劳啊。”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红袍官员,年约三十五六,白面微胖,乃是毛瑾的弟弟毛瑗,现任的蜀郡太守,笑道:“三哥,难道你还要什么?梁州给你才满意吗?”

    毛瑾笑着摆了摆手:“梁州反正已经被我亲自带兵拿下了,这回也在二哥的都督之下,等于是我们毛家的地盘。只是,虽然我们击杀了桓玄,但没有借机向东进一步,拿下荆州或者是湘州的一些地盘,还是有点可惜啊。谯参军,你说是不是呢?”

    坐在毛瑾身边一个位置,一个四十余岁,枯瘦矮小的男子,正是蜀中大族谯氏的现任掌门人,谯纵是也,谯家向来是蜀中的大家族,从蜀汉时代的著名大臣谯周开始,就在本地极有影响力,无论蜀中政权怎么换,这个家族都始终是本地头号豪强,即使是谯纵,现在也是毛家兄弟之下的头号官员,从这安排的座位之上,就可得到映证。

    谯纵微微一笑:“蜀地和荆州相隔太远,即使拿下了也未必能控制得住,以我看,这次刺史做的非常好了,拿下梁州汉中,已是有大功于国,将来回朝中担任高官要职,也不在话下啊。”

    毛璩摆了摆手:“话不能这样说啊,谯参军,现在桓玄虽死,但是国家还没有安定下来,广州被天师道的妖贼攻陷,那卢循居然自封为广州刺史,平南将军,更麻烦的是,桓振这个桓家余孽,竟然夺取了江陵城,再次挟持了天子。弄得我这个征西将军,五州都督的诏令,还得由建康的武陵王发布,身为臣子,这时候怎么可以说做得很好呢?谯参军,你的话,本官不能认同。”

    谯纵的脸色一变,连忙摘下了官帽,放在身边,磕头于地:“下官一时失言,还请毛刺史见谅。”

    毛璩也不看他,沉声道:“我再跟各位说一遍,我们毛家,世代忠良,来此为官,不是想跟有些乱臣贼子一样,只想着以家族利益为重,割据一方,世为藩镇,现在江陵复失,陛下还在贼人手中,我们当然要起兵解救,今天召集各位来,一是宣布朝廷的人事任免命令,二是以新任征西将军,五州都督的身份,宣布即日起准备东征,夺取江陵。”

    这下连毛瑾都脸色微微一变,说道:“二哥,三个月前我们刚刚用过兵,苦战夺取了梁州之地,现在梁州那里还没有巩固,无论是一边的仇池还是北边关中的后秦,都对梁州虎视眈眈,加上这半年来为了征讨梁州,几乎耗尽了存粮,也误了蜀中一年的收粮,不少百姓颇有怨言,这个时候,不宜再兴大兵啊。”

    毛璩咬了咬牙:“这些困难,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跟陛下现在落在贼手,性命堪忧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梁州那里,就算放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还可以夺回来,但陛下要是没了,那我大晋,好不容易复国成功,如果皇室一脉断绝,以后就会大乱了。”

    毛瑗摇了摇头,正色道:“二哥,这些事情,有西征军刘毅,何无忌他们来对付,桓振虽然侥幸反攻江陵成功,但兵力不足,又没有名份,就算是荆州旧部,也不会服他。蜀中现在的情况,经不起再次劳师远征了,如果你实在要解救陛下,让白帝那里的时延祖,文处茂二位将军,收拾上次东进的溃败军卒,再次出兵就行了,梁州和蜀地的兵马,绝不能大动。”

    毛璩双眼圆睁,一下子站了起来,厉声道:“你们还是毛家的人吗?我们毛家,世代忠良,祖父为国战死沙场,父亲和叔父都是一生为国,卒于任上,现在陛下有难,我们不去解救,还在这里做什么?西夷校尉毛瑾,我现在命令你,马上回梁州,带领一万梁州兵马先行出发,益州参军谯纵,你现在回去征调益州各郡的丁男,半个月内,我要你整顿好两万兵马,五十万石军粮,作为梁州兵马的后援,一个月内,两支军队如果不能在江陵城下会师勤王,军法从事!”

第二千三百零六章 毛氏欲得荆州地

    这下所有的殿内文武,全都站起身行礼应诺,谯纵更是伏身于地,不敢抬头,毛璩的神色稍缓,口气也变得温和了一些:“远征事大,大家早点回去准备,毛校尉和毛太守留下来商议一下军事,其他各位先行退下吧。”

    很快,整个殿上只剩下了三毛兄弟,而守卫四周的护卫们也都退出了大殿,烛光点上,让关闭了殿门的大殿内,多出了几分诡异的气氛,毛璩的神色重新变得冷厉,长叹一声:“老三,老四,你们今天是怎么了,这种事情上也跟着外人一样拎不清吗?”

    毛谨咬了咬牙:“我知道二哥是想趁这机会夺取荆州,增加我们毛家的势力,可是,只凭我益州的军力,要做到这点很难啊。桓振可是荆州第一猛将,之前我们的巴郡兵马不是没有讨伐过他,可是给打得一败涂地,现在连刘毅他们的西征军和鲁宗之的雍州兵马都没有马上攻打江陵,我们这时候要硬上,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毛瑗也跟着说道:“是啊,我们这里昨天还接到的军报,连何无忌的前锋兵马都被桓振在青坪原大败,北府军尚且吃败仗,我们蜀军又怎么可能成功呢。”

    毛璩冷笑道:“北府军不过是因为骄傲轻敌才失败,之前的巴郡兵马也只是本地州郡部队,难说精锐,那次出击本就是象征性的,要表明一下我们毛氏的态度而已,可这回,桓玄已死,桓振为人暴虐凶悍,又没有大义名份,是绝不可能最后胜利的,这个时候,就得抓紧时间去抢夺荆州的地盘,至少,也要夺取江陵和南边的湘州之地。”

    毛谨的眉头一皱:“可是,梁州兵马是我们毛家的核心精锐,而蜀地州郡部队多不愿意出川远征,就连上次讨伐梁州,谯纵,阳昧他们这些蜀地大族都是不情不愿的,以至于我们只能上我们自己的兵马,汉中一战,我们毛家精锐也损失不小,部队也疲惫,正需要休整和补充,这个时候放弃到手的梁州,把已经伤了元气的本家部队再去硬碰强敌,这个选择,真的好吗?”

    毛璩冷冷地说道:“虽然打梁州时损失了三千多兵马,但收编的梁州部队也有万余人,我们并不吃亏,再说了,荆州那里,又不是只有我们一路,刘毅何无忌的西征军主力尚在,仍然在威胁江陵和桓振对峙,北边的鲁宗之也趁机南下,如果我们不出手,那荆州之地,就会给他们两家瓜分拿下,这千载难逢的占据荆湘的机会,就不会再有了。”

    “想想我们的祖父宝公吧,为了大晋的北伐,战死在南阳,也是因为他的英勇牺牲,才有了我们这些子孙的富贵,我们的父祖辈,一直念念不忘据荆州而北上收复洛阳,上次大哥(毛球)也本想从梁州出兵收复洛阳,结果因为司马元显自弃中原而壮志未酬,现在,好不容易有趁着桓氏作乱而东出荆州的机会,又怎么能因为一个区区的梁州而放弃?”

    毛瑗咬了咬牙:“可是,荆州如此重要,朝廷又怎么会让我们在占了整个西部的情况下,再把荆州分给我们呢?”

    毛璩笑了起来,摆手道:“刘毅这回西征,不是为了自己夺取荆州,而是为了消灭桓玄,取得战功,他归根到底是要回去跟刘裕在建康争权的,鲁宗之倒是想要趁机夺取江陵,控制荆州,但有了桓氏这个先例,他本身又是从关中过来的战俘出身,朝廷也不会放心由这样一个人来控制荆州,那剩下的除了我们,难不成还要让广州那里的妖贼来控制荆州吗?”

    “但我们如果不出兵打败桓振,那朝廷也没有理由把荆州交在我们手上,所以,我们必须要出兵,至于出兵之后是不是要真打,那就看情况而定了,三弟,你的梁州兵马可是我们毛家的精锐所在,轻易不能损失,我让你先出动,可没让你真的去拼,只是如果我们不自已先拿出本家的兵力,象谯纵,阳昧这些土姓大族,更不可能出兵出粮了,你先走一步,会合巴郡兵马,在江陵西边驻扎,观望局势,等谯纵他们援军到达后,如果有机可趁,让蜀兵先上,如果没有机会,就按兵不动,或者是转而去攻取江南的湘州之地,打桓振的事,让刘毅他们去做,事后多给他们一些兵粮辎重,送他们早点离开,跟北府军的这些新将帅搞好关系,对我们总没坏处的。”

    毛瑗的眉头一皱:“可是先兄在时,跟刘裕可是生死之交啊,我们这么快就转投刘毅,会不会…………”

    毛璩沉声道:“谁说我们要转投刘毅了?我们毛家可是百年将门,哪用得着投靠几个新兴的京八将帅?只是刘毅这回是西征主将,我们要对他表示足够的尊重罢了,反正他又不会在荆州久留,那供他些粮草军械让他跟桓振打正面,又有何不可?我们不要他的战功,到时候只要把江陵城和桓振所部的俘虏给我们就行,至于刘裕,谁叫他这次自己不来江陵呢,我们总不可能跑到建康去给他好处吧。这事就这么定了,三弟,四弟,你们早点回汉中,三天内就出动,汉中的防务,交给副将就行,留守个三千人马,配合原来梁州的降军,尽早去江陵,晚去了,可能没功劳啦。”

    毛谨叹了口气:“我们这里没问题,只是这蜀中兵马…………”

    毛瑗也正色道:“三哥担心的有道理,蜀地向来叛服无常,这些年来,我们毛家兵马也多次平定本土豪强的叛乱,要是大军出征,这里没人压制,会不会…………”

    毛璩笑道:“放心,今天我敲打了谯纵,他不敢不亲自前去的,只要这些蜀中大族的首领,族长们都带着族中男丁和存粮出发了,蜀中无人无粮,又无带头首领,就乱不起来,再说了,有我亲自在成都坐镇,你们又有何可担心的呢?放心去吧,两个月后,江陵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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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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