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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六百五十四章 燕帝亲临神兵至

    刘穆之的声音一改平时的平和甚至是有些绵软,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极其硬气,连带着他的表情,也是双眼圆睁,袖子都撸了起来,挥舞着白花花肉乎乎的手臂,以增强自己说话的气势,可以看出,他这回,非常地认真。

    刘裕也是非常认真地点头道:“谨受教,多谢你的提醒,胖子,这两件事,我一定会多加注意的。现在,还是回到最要紧的地方,那就是我们面对的对手,现在已经非常清楚明确,就是黑袍,他不仅会搞阴谋,而且这一出手,深通兵法,甚至能充分地利用人性,别说是猛龙,就算这次是我亲率前锋,只怕八成也会着了他的道儿。而且他用的兵法,看起来非常适合燕国骑兵,甚至失传许久的铁甲连环马都重新出现,以猛龙之能,雪云驹之神速都无法脱困,恐怕我这次面对的,是我从军以来,最强大的战场对手。”

    刘穆之点了点头:“不错,别的事情我和妙音可以帮你,尤其是情报这块,但惟有兵法,我们帮不了你任何忙,这回没有任何投机取巧,只有一步不退地正面对决,如果打胜,那南燕所有麦田里的粮食,都是我军的。而且几乎所有南燕的汉人百姓,甚至是胡人部落,都会转投你,慕容超的灭亡,连老天也救不了他。但是,若是出战不利…………”

    王妙音的秀眉微皱:“黑袍布下如此杀阵,付出上百条性命,也不过杀了猛龙一人,我看也不过如此吧,若是面对我军大军,击败不是太难。”

    刘裕摇了摇头:“妙音,你毕竟对战阵之事知之不多,要破军易,想擒将难,千军万马中,如果武艺高强的单骑冲阵,你就会象重拳打蚊子,发不出力,想要调兵布阵围堵住此人,非常困难,而大军对决,如果阵容严整,反而可以挡住对方的千军万马,这回最让我担心的是燕军有铁骑连环,这就意味着他们的中央骑兵几乎是无懈可击,无论是重装长槊步兵还是弓箭弩阵,都很难正面挡住这种铁骑的突击,而他们的两翼轻骑,又长于机动,可以堵住猛龙从侧翼突围的企图,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包抄我军的两翼。”

    “而且,听刘钟说,哪怕他最后冲进阵中,拿到猛龙的尸体时,也不知敌情,只知四面八方都是烟尘漫天,马蹄之声震动天地,时远时近,不知敌有多少,不知敌在何处,只能结骑阵护尸而退。一直退出三里之后,才烟尘散去,看到大队敌骑有序而退。”

    王妙音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听起来,这么象当年那北府军初建时,与慕容兰所率的鲜卑骑兵演习时的模样?当时水生他…………”

    刘裕长叹一声:“不错,猛龙,阿钟他们所见,酷似我当年初见此战法时,几乎是两眼一摸黑,只能被动挨打,猛龙应该是追着公孙五楼的帅旗,一路深入,才给困在了阵中,但即使不是这样主动出击,哪怕是稳守原地,要是面对此等战法,一样非常难受,甚至我军各部的旗鼓号角,都难以使用,各部都有失去指挥之危机。”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这是慕容氏燕国特有的战法吗?”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而且可能只有慕容恪,慕容垂等少数兵法大师才会用此法,慕容恪用此阵胜过冉闵,而慕容垂也用此法胜过桓温,五桥泽时虽是伏击,但用黑火突袭,也有异曲同功之妙。阿兰当年是用慕容垂留给她的部分兵法使出,但她本人并不擅长指挥作战,这招我后来问过她,她也不会后面的机变之法,可见,此战法是慕容氏皇族独有,连身为名将的西燕慕容永,与我对阵时也没有使出过。”

    王妙音正色道:“而且你还要注意,黑袍会用黑色妖水,能发动黑火突击,这点你必须考虑在内。”

    刘裕笑道:“妙音连这点都想到了,真的不错。我会多加注意的。慕容超现在动向如何?你们有没有情报?”

    刘穆之与王妙音对视一眼,从袖中同时摸出了一个小纸卷,二人不约而同地先是一愣,转而笑道:“这回又是同时啊。”

    刘穆之展开了手中的纸卷,递向了刘裕:“慕容超的四万援军,已于今晨开到了临朐,其中广固城外的三万甲骑俱装,全部出动,而且,似乎还有大批的神秘武器,被用幕布隐藏,严加看守,一路之上绝不示人。”

    刘裕有些意外:“秘密武器?能具体点吗?”

    王妙音接过话头:“我的三批死士探子用了各种办法想去打探,却是有去无回,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传回任何情报,只能从五里外远观,判断这些是战争机器,不是骑兵,因为都是蒙住外形,靠了大车运输,守卫的是非常厉害的探子,明哨暗卫相结合,连我和穆之的手下也无法化解。”

    刘裕叹了口气:“毕竟黑袍是阿兰的主人,这情报能力有多可怕,我们都能想象得到。看来,燕军除了铁骑,还有这批秘密武器,需要我们格外重视,现在临朐城外的燕军兵力超过十五万,可以说是倾国精锐出动,我们也要毕其功于一役,虽然数量远不如敌军,但我们胜在兵精将勇,士气高昂,这一战,我仍然坚信,胜利的一定是我们!”

    刘穆之笑了起来:“我就喜欢看寄奴你这自信满满的样子。我很快会动身再去检查一下水源,确保万无一失。如何向全军将士们通告和解释猛龙战死的事,你恐怕还得多费点心。”

    王妙音点了点头:“孟将军死得壮烈,如果你需要朝廷加什么抚恤,我这个皇后可以在战场上直接宣布,以激励士气。”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明天早晨,青鹿原,猛龙战死的地方,我需要举办一场誓师大会,我要让每个北府军的将士,看到猛龙最后的模样!”

第二千六百五十五章 登台慷慨意气扬

    清晨,青鹿原,晋军大阵。

    五万三千北伐军,已全部集中于此,列好了阵形,矛槊如林,精甲曜日,红色的盔缨如同燃烧着的火海,在风中飘舞着,但那温度,却及不上战士们冲天的怒火,所有人都一言不发,但是手却紧紧地攥着兵器,牙关紧咬,眼中含泪,全都落在一夜之间,新起的一座五丈高台之上,那具全身上下插满箭杆的尸体,以及站在尸体边上,将袍大铠,披麻戴孝的刘裕。

    刘裕的左手,亲自扶着一杆“孟”字将旗,这是孟龙符生前的将旗,而在台边,二十余个大铁喇叭一字排开,登高呼远,以刘裕的中气,足以通过这些大喇叭,让方圆十里内所有人都听到自己的声音,他虎目含泪,看着孟龙符那还含着笑容,嘴角微微勾起的遗容,声音都在颤抖:“将士们,你们可知,孟将军为何而战死?!”

    万众齐呼,震天动地:“为大晋尽忠,为北府荣誉而战死!”

    刘裕大声道:“不,这次孟将军的牺牲,不止是这么简单,他是为了大家抢水,不至于让贼人在水中下毒作蛊,这才冒了巨大风险,率骑兵出击。大家现在喝的水,是因为孟将军,才不受污染,才没有毒素,可以说,我们每个人的命,都是孟将军守护的!我们喝的每一滴水,都是他为我们抢来的!”

    几万个带着哭腔的嗓子,齐声大吼:“猛龙威武,猛龙威武!”

    刘裕环视四周,那海洋一样的大军,剑眉倒竖,沉声道:“孟将军击溃水源那里的贼军之后,想要一举击杀敌军主帅公孙五楼,结束这场战争,避免更多的将士无辜送命,所以一骑追杀,却是中了贼人的暗算,猛龙不愧是猛龙,面对敌军千军万马,他毫不畏惧,就在敌阵之中,左右冲突,每个回合都能击杀数名敌军勇将,燕贼一向自命勇悍,但他们最勇敢的一百多名勇士,都给猛龙一人所杀,大家说,我们北府军最厉害,最勇敢的壮士,是谁?”

    所有人都在声嘶力竭地高呼:“猛龙,猛龙,猛龙!”

    刘裕咬着嘴唇,一字一顿地说道:“就在这里,就在我们站立的青鹿原上,猛龙一人突击数千敌军,杀敌上百,杀得敌军闻风丧胆,几千贼众,竟不敢上前与孟将军交手,最后是围在外面,发弓射他,你们可知,孟将军身上,中了多少箭,受了多少伤?”

    所有的军士们都眼中饱含热泪,甚至有些人已经泣不成声,牙齿都在发抖,那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几万人心头的愤怒与复仇的渴望,如同一座火山,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喷上云霄!

    刘裕一手拔出了一根箭,高高举在了空中,大声道:“你们看到没有,这箭头之上,已经没有一滴血了,猛龙的一腔热血,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流尽,他为了给我们抢水,为了收复大晋的河山,为了驱逐胡虏,恢复汉家山河,真正地是流干了最后一滴血,现在,杀他的敌人还活着,就在对面,就在离我们二十里外的临朐城下,他们人数众多,是我们的三倍以上。我们的背后,是狭窄的大岘山峡谷,那里有多险多难走,你们都清楚,这一战,进则生,退则亡,连逃回大晋的机会也不会有。如果有人怕死,现在可以离开,我刘裕绝不勉强!”

    所有人二话不说,持兵刃向前走了一步,近六万大军,齐刷刷地向前,没有一个人有半点退缩和犹豫!

    刘裕激动地点着头:“我就知道,诸位跟我来到这里,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就跟猛龙一样,他是身中一百四十六箭,刀枪之伤十七处,力战血竭而亡,他是好样的,我相信,你们每个人都跟他一样,是好样的。”

    北府将士们的吼声直冲云霄:“灭胡,灭胡,灭胡!”

    刘裕一指远处的临朐城,厉声道:“我们的对面,是慕容氏的燕国,这些辽西的蛮夷,世代受我汉家大恩,从两汉到大晋,都是我们汉人的臣属,我们给他们吃喝,给他们封号官爵,在他们受到别的部落攻击的时候一次次地相救,可换来的却是白眼狼的恩将仇报,趁着中原大乱,匈奴作乱的时候,他们不思报国救君,却是趁火打劫,举族入侵中原,杀我百姓,淫我妻女,占我祖地,一次次地因为他们家族的野心,挑起内战,置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可谓罪恶滔天,人神共愤!”

    “淝水之战,就是燕国伪帝慕容垂,不念那前秦天王苻坚的收留之恩,趁其危难反咬一口,在关东建立了伪燕。这是他们慕容家世代一直做的事,那就是恩将仇报,反噬旧主,如此恶行,只会遭遇天神的愤怒,老天有眼,天道好还,让他慕容氏的诸子相争,最后内乱亡国,苟延残喘于这青州区区一隅之地,就是他们百年来所做恶事的报应!”

    将士们一个个点头不已,刘裕短短数句话,道尽了慕容氏百年的兴亡沉浮,即使是慕容垂复生,对这些话也无从辩驳。

    刘裕环视四周,虎目之中光芒闪闪:“现在的南燕,已经被那阴谋家黑袍所控制,此人狼子野心,祸及天下,害了北魏,害了大晋,也害了南燕的百姓,所有人都为了他的野心而成为棋子。本来南燕在亡国之余,好不容易有一州之地,理应休养生息,善待百姓,为慕容氏多年的罪行赎罪,我也是念及于此,不忍祸及无辜百姓,这才多年来勒兵不出,以观后效,可是这个黑袍却是趁机夺取南燕权柄,再次为了一已之利犯我国土,杀我守将,掠我民众,是可忍,孰不可忍。有我们北府男儿在,绝不会允许胡虏横行。我今奉天子号令,率师出征,就是为了荡清胡尘,收复汉土,不灭南燕,我刘裕再不生入大晋半步!”

第二千六百五十六章 登高点将布战法

    所有的晋军将士们都群情激愤,高声吼道:“灭胡,灭胡,灭胡!”就连刘穆之,庾悦等从军文吏和他们手下的文书们,虽不着战袍,也全都振臂高呼,神色激愤不已。

    刘裕戴上了头盔,高高地举起了孟龙符的手,大声道:“此战,与诸君共勉,奋战向前,有功者必有封赏,不听号令,犹豫不前者,定斩!我刘裕就在这里,和猛龙一起,看着大家,今日之战,必会名垂青史,而这一切,由你们书写!”

    将士们再次暴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开始进入各自的战斗位置,几十位军将,快步登台,到了刘裕的身前,分为两侧而列,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刘裕面前摆的一个帅案,上面插着的一枚枚令箭,格外地沉重,这场北伐大决战中,自己会扮演何种角色,书写如何的历史,就看这些令箭了。

    刘裕的目光,从一张张兴奋而渴望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檀韶的脸上,他抽出了一枚令箭,递向了檀韶:“中军谘议参军,宁槊将军檀韶!”

    檀韶连忙站出行礼:“末将在!”

    刘裕点了点头:“这一战,是你们高平檀氏夺回家乡之战,当年你叔父檀凭之,带着你们檀氏一族南下,就发誓要夺回故土,那是我们最初在京口蒜山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少年。”

    檀韶咬着牙:“当年初遇,末将至今铭记在心,先父大人死在南下的途中,先叔父公也为大晋英勇战死,他至死也不忘北伐故土之事,平时一直教导我们一定要打回老农,清扫祖坟,今天,大帅终于带着我们回来了,还请下令给末将,愿为全军前锋!”

    刘裕正色道:“檀将军,你为人刚勇,酷似尔叔,这些年来,为国征战,战功赫赫,但此战的关键,不在前锋,而在两翼,历代北伐的失败,往往不是正面吃亏,而是给慕容氏的铁骑突破侧翼,所以,此战我军的主力所在,需要在两侧,而不是前锋。”

    所有人都脸色微变,王镇恶讶道:“大帅,你是要加强侧翼的兵力?”

    刘裕点了点头:“这正是我苦思冥想多年,终于悟出的击败慕容氏的战法,若不是有把握,我也不敢率全军,以这种自断后路,背水一战的姿态北伐。之前历次与燕军铁骑作战,大家都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平原之上,以血肉之躯硬顶铁骑的冲锋,哪怕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天下最强北府步兵,也是很难。”

    朱龄石点了点头:“是的,平时我等反复演习,同样数量的步兵正面对抗铁骑,十次中能胜三次就不错了。但我军的长处在于强弓硬弩,如果能把敌军挡在三百步之外,那优势就在于我方。”

    刘裕正色道:“要防敌骑突击,最重要的是降低敌骑兵的速度,铁骑如果冲起来,不是靠弓弩可以硬挡的,如果是平时扎营所用的栅栏,拒马,鹿角等物,又只有在预设战场才可以用,此战,我军是要进攻,拿下临朐城,而不是扎营稳守,坐失战机。这就决定了,我军的防守,要靠既能动起来,又可以有效阻挡战车的办法。”

    刘穆之笑了起来:“说得好啊,人心可用,军心求战,这时候不能按兵不动,以沮众心,当年桓温进攻关中,就是因为过于谨慎,按兵不动,才导致功败垂成,我们既出大岘,前锋又抢占了水源,那就得所向无前,主动攻击临朐寻求决战,只是这机动防御的东西,难道是…………”

    他的双眼突然一亮,脸上的肥肉一抖:“难道,是用辎重车?”

    刘裕笑了起来:“不错,这就是我军克制敌骑的神器。”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檀韶若有所思地说道:“妙啊,这大车挡在那里,就是一道营阵,布营之法,往往就是把这些辎重车先围成一个环,以布置中军,平时作战,大车都留在营中,今天我们连大营都不布,而辎重大车也跟随各军,就是为了这个打法吗?”

    刘裕点了点头:“燕军的甲骑俱装可以来个铁甲连环马,为的就是连在一起既可以方便冲阵,避免有人因为恐惧而退缩,又可以有利于防守,防守敌军突破,但这样会牺牲铁骑的速度和冲击力。只不过燕军一般会先用步兵和轻骑与我大晋步兵交战,等我军疲劳之时再出动铁骑,这也是我军屡战屡败的原因。因为他们骑兵的机动性强,可以选择战场和出击时机。我军首先就是不能给他们发挥骑兵战略机动的机会,临朐是他们的南部重镇,核心城市,半个南燕的军粮,都集中于此,是他们绝对不能失去的,所以,主动进军,直向临朐,逼他们在城下决战,就是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

    檀韶正色道:“大帅料敌如神,末将叹服,所以,您是要末将用大车为侧翼,掩护全军推进吗?”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就是如此,此役,我军分为三军,左军由宁槊将军檀韶,横野将军虞丘进,振武将军孙处,你们各带本部兵马,合计一万五千人,固守左翼,你们三军之中,有辎重大车一千七百四十二辆,一个时辰内,全部布置在大军左翼最外层,上面加装大盾作为障板,每车配甲士八人,在两侧推车前进,战车之间,首尾相连,方轨徐进。”

    虞丘进站了出来,沉声道:“车外的甲士有暴露在敌军侧翼突骑之下的危险,请大帅示下,如何解决?”

    刘裕沉声道:“让外侧推车的兄弟每人加套一层皮甲,以防敌军箭矢,车内跟进三千弩手,如果敌军侧面只射不突,那就弩手上车与之对射,如果敌军骑兵突击车阵至三十步内,则外侧甲士登车,持槊防备。”

    孙处笑道:“此法甚妙,只是敌军若是远远扬尘,让战场之上烟尘满天,我军无从得知敌军动向,又当如何防备?”

第二千六百五十七章 两翼齐进前锋出

    刘裕笑道:“扬尘之法,虽然有利于骑兵,但也并非万能,需要风向配合,我军如果左右两翼展开,那行军的正面,会有十余里宽,敌军想要两翼骑兵包抄,扬尘突袭侧翼,绝非易事,何况…………”

    说到这里,他一指自己的脚下,笑道:“我立这高台,可不是止是为了让全军将士看到猛龙的尸身或者是方便训话,更重要的就是登高望远,大军推进之时,我在这里,方圆几十里的一举一动,可以尽收眼底,就算是敌军扬尘,在我这个高度,也可以看清他们的动向。”

    向弥哈哈一笑:“我就知道寄奴哥有办法破这燕贼的障眼法,只不过…………”

    他说到这里,眉头一皱:“可是,可是在这样的高度,也是最为凶险,若是敌军用强弓硬弩射击你这里,岂不是危险?”

    刘裕淡然道:“只要是披挂上阵,就会有风险,我这里毕竟是中军,远离两翼,敌军就算用投石车,强弩之类的射击,也没这么容易接近,除非,两翼或者是前锋给完全突破,敌军能近我两百步之内。所以,我的安全,就全赖各位了,如果大家作战得力,牢牢守住各自的位置,那我这里,就是安全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沙场之上,刀剑无眼,哪可能有完全安全的好事,我刘裕从军以来,一向是身先士卒,富贵险中求,各位也是一样。这次因为我是主帅,需要掌控全局,这才不能象以往那样身先士卒,但在前锋和两翼的每个将士,都比我这里更危险,大家不要只想着我的安危,你们每个人,都比我更需要勇气和运气。”

    檀韶哈哈一笑:“大帅说得好啊,以前每战,我们都是跟在大帅后面,看着他为我们杀出一条血路,走向胜利,这回,可是要换个位置了。请放心,我等在左翼,一定会完成任务,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敌军突破车阵!”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另一边,沉声道:“北青州刺史诸葛长民,徐州主薄,中兵参军朱龄石,扬武将军臧熹,宁远将军蒯恩何在?”

    四将应声出列,刘裕看着诸葛长民,沉声道:“长民,这右翼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你这四部,有两千一百二十四辆辎重大车,军士一万七千人,和左翼一样,大车在位,八人推车,掩护大军正常前进。行军速度,看中军旗号,不得前出,也不得落后,记住,不管敌军是突破还是败退,都必须稳守位置,继续前行,断不可追击,明白吗?”

    诸葛长民正色行礼道:“谨遵大帅将令,右翼交给我们,断不让敌骑越过一步。”

    刘裕点了点头,看着剩下的将校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期待的神色,跃跃欲试,刘裕的目光最后落到了刘敬宣的身上,沉声道:“冠军将军刘敬宣,冠军参军王镇恶,彭城内史羊穆之何在?”

    三将全都喜色上脸,全都站了出来,刘敬宣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大帅,是让我打前锋吗?”

    刘裕微微一笑:“阿寿,羊内史的部下,可是长驻彭城,防备胡虏的一万精兵,加上你的本部人马,有一万五千的精锐,放在前锋,就是为了防止胡虏的突击,虽然我料敌军会从两翼进行突破,但是兵无常势,前锋永远是最重要的一点,你这里,没有大量的大车,只能给你三百步,上接刀盾板,弩兵列于上,强行向前攻击前进,记住,此战,前锋的要务是保持阵型,稳步前进,如果危急之时,我会调左右两翼的军队前来支援。”

    刘敬宣有些失望:“只是推车前进吗?我还以为您会把骑兵交给我,让我当先突击呢。”

    刘裕摇了摇头:“这战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谁都知道你刘敬宣骁勇绝伦,是最好的骑兵将领,所以你即使是步兵推进,燕贼也一定会以为你藏着骑兵,随时会杀出,这样会打乱他们的安排和部署,此战,我军就是要聚成大团,这样稳扎稳打地推进。阿寿,记住,不论敌军会出现什么意外的战争兵器,都不要慌张,牢牢地稳住阵形,守住阵线,等我的号令。”

    刘敬宣点了点头:“我们是前锋,如果只是稳扎稳打地推进,那是不是气势上会有所削弱?这跟我们北府军一向猛冲猛打的风格,跟你那种当先突击的气势有些不合啊。”

    刘裕正色道:“这战我只要胜利,无论哪种打法能胜,就用哪种。而不用拘泥于过往。我们的对手,是前所未有的强敌,猛龙兄弟就折在他的手上,所以,我们一定要谨慎,据情报,敌军有秘密武器和军队出现,所以我料他们会用铁骑迂回包抄两翼,而用这秘密武器在关键时候正面使用。对我军来说,阵形是第一位的,只要保持这个巨大方阵前进,一路推进到临朐城下,那胜利就是我们的。无论前方的敌军有什么诱敌,诈败之类的举动,都不要追击,哪怕是他们真败了,也稳守位置,明白吗?”

    刘敬宣点了点头:“明白了,大帅,我会按你的指示行动的。”

    刘裕微微一笑,转而对一边一直满脸焦急之色,跃跃欲试的三个人说道:“中兵参军沈田子,沈林子,沈庆之。出列!”

    沈氏三虎对视一眼,都站了出来,刘裕拿出一枚令箭,交给了沈林子,沉声道:“沈林子,现在你就是后军主将,大军的骑兵分出一半,一千骑,连同你沈氏家兵一千,还有新近归附大军的齐地壮勇,全都归于你的部下。”

    沈田子的脸上闪过一阵失望之色:“大帅,我希望能打前锋,或者是在两翼,后军向来是在后方看守营盘的非战斗人员,我们沈氏家兵,还有中军铁骑,那可是精锐啊,放在后面不是太可惜了吗?”

第二千六百五十八章 老弱病残集中军

    沈田子说得垂头丧气,满脸通红,这个熊罴一样的壮汉子,现在看起来活象一个没分到糖的三岁小儿,几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惹得周围诸将一阵哄笑。而他则没好气地说道:“笑什么笑,谁笑谁跟我换换。”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田子啊,我也笑了,要不然,你跟我也换换,我去后军,你来坐这个位置。”

    沈田子咧嘴一笑:“大帅,俺这人你也知道,有啥说啥,一时气话,可别当了真。不过,我刚才那话您再考虑考虑,我们沈氏家兵,可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这两年入了北府军后也是屡立战功,大家都知道我们都是好样的,拖在后军,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哈。”

    王镇恶冷冷地说道:“田子,你的部下虽然精悍,但多是善用短兵器,对长槊,战车这些操作不如老北府战士,这回要面对的是燕国铁骑,你们那套近身格斗的技能只怕未必可以发挥,放在后军作奇兵用,对大家都好。”

    沈田子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沉声道:“镇恶,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论步槊长枪,我们用的一样很好,再说了,大帅还给我们一千精骑呢,全军也就两千多骑,一下子放了一半在后军,难道他们也不好使吗?”

    沈林子与沈庆之对视一眼,同时行礼道:“还请大帅给我们一个上阵杀贼的机会,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刘裕淡然道:“三位将军,请不要急,让你们在后军,绝不是信不过你们,而是因为此战不同以往,后军的防守,至关重要。”

    沈田子疑惑地抓着后脑勺:“后军还要防守,还至关重要?大帅,我不明白啊。”

    刘裕叹了口气:“以往出战,大营在后,军队出营列阵,以羸兵和辎重兵守在营中,靠着营盘固守,这样前出的军队进退有所依据,即使出战不利,也可以退回,所以,后军多是放非战斗人员和伤兵病号。”

    “但这一战特殊,我军不扎营,不立栅,完全就是靠辎重大车装上盾牌充当防护,掩护两翼强行向前推进,我们整个大军,就是一座移动的大营,辎重粮草,不象以前一样放在后军,而是置于中军,以辎重兵和辅兵人力扛着前进。”

    一边的庾悦猛地一拍手:“对啊,我说有哪里不对劲呢,平时运粮运军械的大车全用来防守两侧了,那粮食和军械怎么办呢?!”

    刘穆之的眉头微微一皱:“大帅,这样的大仗,完全用人力来扛运这些辎重军械前进,是不是不太妥当?要不要在后方留一个临时营地来安置这些东西?”

    刘裕断然摆手道:“不行,这一仗我军数量远不如敌军,每一个人手都非常宝贵,根本不可能象平时那样在后方立营。如果把几千非战斗部队安置在后方,那敌军可以利用骑兵的高度机动,去抄截后营,我不可能分出战斗部队来防守,所以,干脆把非战斗人员集中在中军,随我帅旗前进,这是唯一的选择。”

    王镇恶沉声道:“大帅说得很对,这一战,有进无退,有死无生,只有报着必死的决心一路向前,才能胜利,任何犹豫和回顾,都会分散军心,继而失败。”

    庾悦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小将懂什么?就算军队可以这样做,但王皇后怎么办,她的御营也在军中,难道,你要让皇后娘娘也跟着肩扛手提这些重物吗?”

    王妙音的声音从台后响起:“为了胜利,本宫可以做任何事,本宫这里的每一个侍卫,宫女,太监,甚至本宫自己,只要刘车骑的一句话,都会遵守你的命令,这里没有皇后娘娘,只有大晋北府军的将士。”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包括刘裕在内,全都转身向着一身戎装,英姿勃发的王神爱弯腰行军礼,而今天的王神爱,一身银甲,白色盔缨,平日里那柔弱娇媚的大晋国母,这会儿却是如九天玄女下凡,换上一身铠甲,更是透出几份迫人英武之气。

    刘裕行完礼,眉头微皱,尽管王妙音刚才的那种别样之美,着实惊艳到了他,但他还是沉声道:“皇后殿下,兵凶战危,您肯随大军亲临战场,已是非常鼓舞士气,让将士们敬佩不已,但此战凶险,有我等在前方作战即可,您还是早点回避,我保证,会第一时间让您了解战况的。”

    王妙音平静地说道:“刚才刘车骑还说了,不可能为了单独的非战斗人员而立营,更没有兵马去防守,我虽然这一身戎装,但要我上阵杀敌,恐怕还是没那本事的,我的所有能战斗的护卫,都任由刘车骑调遣,至于我,还有其他不能战斗的人,就在这中军帮忙,能帮着多扛一袋米,多提一把刀,甚至多摇一下旗,多敲一面鼓,都是对大军有利的事情,只要为了胜利,我们什么都愿意去做。”

    一个全身重甲的禁军将校,正是这回侍卫王妙音的宿卫军军官,乃是司马休之的儿子司马国璠,沉声道:“皇后殿下,我等禁军护卫的职责就是守护您,其他人的命令,一概不从,还请…………”

    王妙音厉声道:“愚蠢,如果大军战况不利,那我一个弱女子,又能逃到哪里去?如果车骑的大军都失败了,你们这百余名禁军,又有何用?如果你们不愿上前作战,那就跟本宫一起,在这中军服从刘车骑的命令,做那力所能及前进之事,可不要误了军情大事!”

    司马国璠咬了咬牙,行礼道:“一切谨遵皇后殿下的懿旨,我等禁军护卫,听从刘车骑的调遣。”

    刘裕叹了口气:“既然皇后殿下心意已决,本帅也无话可说。一会儿布阵之后,所有将士带上随身战斗的兵器,每人身负一天的干粮,其他的所有粮草,辎重,全部抛弃,轻装上阵,必须要用到的医草,药带等,由医士们自行携带,全军轻装上阵,非战斗人员集中在中军,抱团前进。”

第二千六百五十九章 一日之内决国运

    所有人都脸色微变,刘穆之的眉头一皱:“大帅,这可是完全不要后路的打法啊,如果一天过后还不能破敌,我军可就…………”

    刘裕平静地说道:“这一场,就是决战,一天之内,就会分出胜负,我军若败,连逃回去的机会也没有,会全部被消灭在这里。而敌军若败,那临朐城也不可能守住,慕容超绝不会留在城中等死,而是会弃城逃跑,那城中的所有物资都是我们的,甚至还可以回来捡这些丢弃的辎重和粮草。齐鲁大地上所有的汉人百姓,会因为我们的胜利主动来投,这田中的庄稼,百姓家中的粮食,还有南燕官仓中的粮草,都会成为我们取之不用的资源,甚至连后方的转运补给,都可以停了。那又何必要在乎现在扔掉的这些东西呢?”

    刘敬宣咬了咬牙:“可是若是一天之内,不分胜负,我军还是要扎营作持久的打算的,为将者,未虑胜得先虑败,这可是寄奴你说的。”

    刘裕沉声道:“这一仗,不需要虑败,因为此战要么死,要么胜,没有败后减少损失的考虑,而我军现在士气高昂,将士皆抱必死之心,这股气,也最多只有维持一天,如果不能一天之内取胜,那后面再也不可能鼓起这样的勇气。燕军可以等,可以消耗我军的锐气,但我们等不起,这就是防守反击和出师远征的区别。等下去,哪怕可以扎营,也会把所有的气势消磨一空。”

    “以我们的计划,这样以大车为两翼,全军作为一个巨大的军营向前推进,半天时间,就可以到临朐城下,燕军的兵力是我军的两到三倍,他们同样不能放任我军前出,也会倾其所有,在一天之内击溃或者是阻止我们,所以,此战的胜负,会在一天的野战中分出,要么我军战败,要么敌军崩溃。不用考虑第三种情况。此战的精要,一是在两翼,二是在后军,这就是我必须要把沈家三虎,还有精锐的步骑留在后军的原因。”

    沈庆之的双眼一亮:“大帅的意思是,敌军可能绕过两翼,直接奔着后军突袭?”

    刘裕点了点头:“正是,我军现在的布局,燕贼不一定清楚,但黑袍作为实际的主帅,极擅用兵,正面的连环马,秘密武器,或者是侧翼的迂回攻击,都不是致命的杀招,他直接想要做的,是在正面与我们相持的同时,利用他骑兵的机动性,派精锐铁骑奔袭我军后方,因为我军初来,又是主动进攻,营盘必不会坚固,如一般兵家所料,就会如你们刚才建言的那样,留下辎重兵等非战斗人员,在后方立营以作根本,这些人战斗力不足,又无坚营,只需要两三千铁骑,即可破营,然后纵火拔旗,我军前方苦战之中,眼见营地有失,必然军心大乱。此乃当时韩信背水一战时,奇兵破敌大营,张旗于敌后的战例,黑袍必会再用一次!”

    沈田子哈哈一笑:“原来留下我们兄弟在后军,不是让我们看家守营,而是要防敌军的精锐从后方突袭啊。那我求之不得,多谢大帅给机会!”

    沈庆之也叹服道:“不错,兵法向来以正合,以奇胜,而这铁骑抄后的打法,应该就是敌军的奇招了,当年白起在长平大破赵军四十多万,也是以轻兵出敌之后,绝赵壁间,这才完成了分割包围,再强的战士,也会担心后路被断,被人从后方突袭。但如果精兵断后,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沈林子沉声道:“我们后军的武器,不会向着前方,而是直指侧兵,断不会教敌军的一兵一卒,在后方有任务作为!”

    刘裕微微一笑:“敌军来后方的兵马不会太多,但必是精兵锐卒,只不过他们长途迂回而来,冲到后方时,已是强弩之末,我军的辎重大车都用来补充两翼和前锋,没有别的大车给你们,所以,这一仗如果有敌军来袭,那后军只有靠本身的兵马硬抗了,给你们骑兵,就是用于对敌军铁骑突击,进行反冲击,然后步兵跟进,只要把敌骑兵的速度降下来,进入近身的格斗作战,那优势就会在我军一方!”

    沈田子哈哈一笑:“大帅放心,我们沈氏家兵,近身作战能力之强,冠绝吴地,这一战,就是我们扬名立万,让天下皆知的机会,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刘裕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在一边仅剩下的三个人身上,向弥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之色,嘟囔道:“大帅已经把所有方向都安排好了,我铁牛,这回只能在中军这里背粮食辎重了,是不是?”

    蒯恩哈哈一笑:“铁牛,大帅是怜惜你,看你最近新生了几个儿子,不想让你太辛苦了,让你在中军护卫,顺便扛点干粮啥的,你放心,我们会留几个燕贼给你的,最后放手追击时,会让你一份功劳。”

    向弥气得一跺脚:“你个死大壮,这回长能耐了是不是?亏我以前一直带你出来打仗,有功劳都不忘了你,你小子却…………”

    刘裕站起身,走到向弥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铁牛,你才是这战最重要的,就是因为你最重要,这回才非你不可呢。”

    向弥睁大了眼睛:“寄奴哥,我都在中军跟辎重兵混在一起了,还有什么重要的?你不用这样安慰我吧。”

    刘裕微微一笑:“这可是军议,哪会有安慰不安慰的说法,在我这里,连皇后殿下都不会留情面,连各位世家文吏们都要参加战斗,又怎么会给你铁牛留情面?让你留守中军,可不止是为了保护各位贵人,或者是让你背东西,更重要的是,我需要留足够精锐,关键时候能决胜负的预备队,燕军可以用铁骑抄我后路,我同样需要关键时候能端他老家的精锐,这就是你们三位的任务,向弥,刘钟,胡藩!”

第二千六百六十章 神箭三分护中军

    向弥哈哈一笑:“我就知道,寄奴哥,哦,不,是大帅不会真的让我闲着没事干的,这一战的中军,其实就是预备队,其实就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可是,这战要不要我的部下扛包背东西啊?”

    刘裕沉吟了一下,说道:“战斗兵除了随身干粮外,可以不带,一天的口粮也就一斤的饼和馍罢了,加上随身的军械装备,你总不会说多背个一斤粮食就走不动了吧。”

    向弥连连摇头:“不不不,这些都是小意思,只要不用带大宗的东西,比如草料啊,帐蓬啊,栅木啊,都好说。象是大弩,投石车这些,我们也…………”

    刘裕点了点头:“你倒是提醒了我,这些战争机械,还是不能丢的,八牛弩,还是四人一组,抬着前进,至于投石车,二十人一组,推行,石块和火罐带二十组就行。这些由辅助兵和辎重兵来执行,不用你们这三支战斗部队。”

    向弥沉声道:“遵令。”

    刘裕看向了王仲德,说道:“仲德,这次的辅兵和辎重兵,由你来带领,你们主要负责远程攻击,操纵这些大弩,投石车之类的,紧要时刻,支援前方战斗,明白吗?”

    王仲德微微一笑:“好不容易把五十部八牛弩和三十部投石车运过了大岘山,要是扔掉太可惜了,我的部下们也必不会答应。放心,这回辎重营中有很多铁匠,都是大力士,推车过山都没问题,这一战,也绝不会拖大军的后腿。”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刘钟,说道:“全军骑兵,一半给了沈林子,还有一半在你这里,以及中军这里的五千多匹驮马,紧急时也可以载兵机动,全都交给你来指挥,没有问题吧。”

    刘钟自从孟龙符死后,就再没有笑过,他咬着牙,沉声道:“猛龙战死,是我的错,这一战,只求能力战杀贼,不复他求。大帅凡所命令,自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裕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轻言生死,我们要让敌人死,我们活,我希望这里的所有人,都能活着庆祝胜利!”

    刘钟认真地点了点头,行礼而退。站在中间的,只剩下了沉默不语的胡藩,刘裕微微一笑:“胡子,神箭营现在准备得如何了?”

    胡藩正色道:“檀将军留下的三千神箭突击队,末将罪孽深重,不敢有一日或忘将功赎罪,一直是抓紧操练,和副将徐赤特将军一起,把他们练得个个都能百步穿杨,这一战,迫切地想要为大晋立功,只是…………”

    他说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之色,收口不言。

    刘裕笑了起来:“看来胡子你不太满意给留在中军啊,是不是这样会影响你杀敌立功了?”

    胡藩咬了咬牙:“末将乃是降将,本不敢多奢求建功立业的机会,大帅如何安排我都没有事,只是,只是这神箭突击营乃是檀将军当年留下的老兄弟,都是箭术超群的精兵锐士,如果只是护卫中军,实在可惜,希望大帅你…………”

    刘裕摆了摆手:“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中军这里本来也不需要太多的护卫和奇兵,只是皇后殿下在此,只靠百余禁军将士护卫,有点人手不足,所以我才想要…………”

    王妙音说道:“刘车骑,不用顾念我等,我刚才就说得清楚,一切以打赢为目标,有数千将士拱卫,本就安全,再说还有各位中军参军大人们的部曲护卫,以及两位将军用于预备的兵马,当然,还有你这位可以独驱数千人,武功盖世的当世英雄,我又有何可担心的呢?胡将军部下的箭术,我这一路上是亲眼所见,百步之外,射中铜钱大小的靶子,如探囊取物,如此猛士,不放在战斗的前线,有点太可惜了。”

    刘裕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样,神箭突击营的两位副将徐赤特,毛德祖何在?”

    一脸喜色的徐赤特出列应诺,而一位年约四十,紫面长须的壮汉,名叫毛德祖,中原荥阳人士,当年随着刘裕防守洛阳之后,随大军南下,在江南落户,后值乱世,率乡人一起投军,先是在胡藩的部下效力,后来也随胡藩加入了神箭突击营,成为副将,同样是武艺高强的神箭手,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但因为不是北府军系统出身,因此官职并不算高。

    刘裕看着二人,正色道:“神箭突击营共三千箭手,你二人各领一千人,分别配属左右两军,檀韶将军和朱龄石将军的部下,听命行事。”

    二人同时应诺,而胡藩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大帅,末将还是不能…………”

    刘裕摆了摆手:“胡子,我这里对你另有安排,不用多说了。好钢用在刀刃之上,这一战,你就留在我左右,我保证,你一定会有建功立业的机会的。”

    胡藩转而笑了起来:“有大帅这句话,末将放心了,等您的命令。”

    刘裕笑着一指人群中,那个个头最高最大,比起人熊一般的刘敬宣,沈田子还要略高一点的黑大汉,说道:“丁督护,猛牛,过来。”

    外号叫“猛牛”的丁旿,这些年南征北战,也积累了一些军功,不再是当年罗落桥前那个还是小兵的新瓜蛋子了,他的体格和力量,即使在一众猛汉云集的北府诸将中,也是突出的,但以他现在的军职,也只是一个幢主,督护,只能带五百兵士,按规矩是不能列席这种高级将校所参加的军议的,开始大家以为他只是一个中军护卫,可听到刘裕叫到他时,才发现,此人居然与自己同侪,本是有点不满之色,不过一看到此人的身形,这些身经百战,遍识壮士的将军们,就开始一个个微微点头,甚至有暗暗打听此人情况,想要招揽到麾下的打算了。

    刘裕看着丁旿,笑道:“猛牛,上次罗落桥之战,你说我保护了你,你念我恩,有朝一日也要保护我。是不是?”

第二千六百六十一章 敲打镇恶鸣鼓进

    丁旿哈哈一笑:“这事我下辈子都会记得的,寄奴哥,要不是你护着我,当时我就死了,也没今天。”

    刘裕点了点头,眼中冷芒一闪:“很好,这一战,我需要你和胡将军两人保护我,胡将军持弓,你持盾护在我身边,我的安全,还有帅旗的安危,就靠你们了!”

    丁旿和胡藩对视一样,拊掌大笑道:“大帅太客气了,能在你身边学习如何打仗,是我们的荣幸。”

    说到这里,刘裕看着王镇恶,说道:“镇恶,这一战,我希望你能在我这里,帮我传令,对我进言,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如何?”

    王镇恶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笑道:“能跟在大帅身边学习兵法,参与指挥,那是我的荣幸,只是不知道冠军…………”

    刘敬宣笑道:“大帅看重你小子是你的幸运,我这里没有问题。”

    王镇恶连忙道:“那就谨遵大帅号令了。”

    刘裕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了刘穆之和庾悦:“刘长史,庾参军,你们是否也愿意在这高台之上,随我一睹战局发展呢,胖子,这一战我想请你亲笔纪录全过程,无论胜负,这个纪录也会对后人有所启发。”

    刘穆之点了点头:“乐意之至。”

    而庚悦也连忙拱手行礼道:“遵命,属下会让所有的部曲护卫听从车骑的指挥,而属下自己,则会留在这里,与车骑一起。”

    刘裕看向了王妙音,轻声道:“皇后殿下,大战将至,您要不要…………”

    王妙音微微一笑:“我来这里,就是代皇帝陛下,亲眼看着这场大决战,刘车骑,请不要拒绝我的使命。”

    刘裕点了点头:“丁督护,你要寸步不离地护卫着王皇后,用你的生命来保护她,如有半点差池,后果不用我说。”

    丁旿连忙抄起一把大盾,站到了王妙音的身边,大声道:“只要有我有一息尚在,定护皇后殿下周全!”

    刘裕与王妙音对视一眼,四目相交,美目之中,深情款款,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刘裕连忙避开了王妙音那灼热的目光,转而把斩龙大刀往地上一插,沉声道:“此战,我与诸君共勉,我为国之大将重臣,必不会落贼之手,若胜,则与诸位共享辉煌,若不幸战败,则以此刀自裁,黄泉路上,必不使诸君孤单。北府军,灭胡!”

    所有诸将全都齐声行礼道:“为大晋,为荣誉而战,灭胡,灭胡,灭胡!”

    战鼓之声响起,旗语纷飞,各部已经开始按照刘裕刚才的布置,分头向各个不同的位置集结,诸将们一个个行礼下台,跨上战马,互道珍重,然后分头奔向自己指挥的位置,很快,战台之上就只剩下了几个人,刘裕看了一眼已经拿着一面指挥小旗,站在自己身后的王镇恶,叹了口气:“镇恶,你可知道,我为何要留你在身边?”

    王镇恶低着头,小声道:“是因为我在穆陵关违背了您的命令,擅自出兵,有违军令吗?”

    刘裕叹了口气:“军中要的是令行禁止,军令如山,你确实有才,可是如果恃才傲物,目无军法,那就是另一个性质了,如果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才是对的,就可以不遵号令,各行其事,那我如何号令三军?你既深通兵法,应该知道军纪严明,方是治军的首要之事吧。”

    王镇恶咬了咬牙:“可是,当时事急从权,您也授我便宜行事…………”

    刘裕沉声道:“当时敌情不明,山南的敌军是撤离还是潜伏,并未得知,俘虏的口供是真是假也有待核实,猛龙他们是奉了我的命令去抢水源,他们可以快速穿越峡谷,而你们的任务是守住穆陵关,为大军打开通道,万一中计,敌军重夺穆陵关,甚至因此设下伏兵,那我们大军就会面临巨大的风险,当年蜀汉丞相诸葛亮,手下的参军马谡深通兵法,但就是失之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不听号令,尽管刘备提醒过此人不可大用,但诸葛亮仍然不以为然,对其委以重任,终有街亭之败,断送了整个北伐大局。最后也不得不让诸葛亮挥泪斩马谡。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以后在你我的身上重现。”

    王镇恶得听冷汗直冒,连忙跪下,拱手道:“末将惶恐,甘当军法。”

    刘裕神色稍缓,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扶起:“如果我真的想要处分你,刚才就在众将面前下令了,虽然你有违军令,给大军造成了一定的风险,但念你也是为大军着想,想要山北的豪族能及时归附,为大军前出创造条件,这功过相校,就不对你加以责罚了,但也不会特别地加以封赏。”

    “你在前锋之中,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刘冠军身经百战,勇武过人,无论是碰到什么样的强敌,都能应付,这是硬碰硬的较量,你也不需要过多建议,但留在我的身边,从这个位置来看整个战局,你就会以一个统帅,而不是以一个想要急着立功的参军的身份,只看自己眼前这一块。镇恶,你有大才,懂兵法,未来前途无限,但切莫要只顾眼前局部,一时的利益,而误了大局啊。”

    王镇恶的眼中泪光闪闪:“大帅今天的教诲,我会铭记于五内之中,这一仗,我会跟着您学习,如何去掌控全局。”

    刘裕微微一笑:“我们一起互相学习吧,这一战,我们的对手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凶狠。”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渐渐消散,转而变得忧伤,他上前扶起了孟龙符那插满了箭枝的身份,把他抱到自己的帅椅边,一部早就安好的座椅之上,让孟龙符的尸身保持坐姿,喃喃道:“猛龙兄弟,我们一起去临朐。”

    言罢,刘裕坐回了自己的帅位之上,拿起斩龙大刀,刀光一闪,伴随着龙吟之声,长刀出鞘,直指前方,沉声道:“擂鼓,进军!”

第二千六百六十二章 黑袍城头观晋阵

    临朐城头,一面长着双翅的飞马大旗,迎风飘舞,这正是鲜卑慕容氏的图腾--天马大旗。

    慕容超一身金甲,端坐在龙椅之上,而站在他面前的黑袍,则是一身兽面连环甲,双肩吞云兽,正用那沙哑的嗓子,发出高亢激昂的声音,作着最后的战前演讲:“

    各位将军,各位大人,相传我们大燕慕容氏的祖先可以上溯到三皇五帝中的高辛氏之后,子孙辗转千年,于魏晋之间迁到了辽西草原,定居下来,因为我族一脉,向来崇尚飞行之物,当年崇拜玄鸟,但到了草原之后,马成了我们最重要也是最忠诚的朋友,所以,我们慕容氏的先人,遇到了天神所降的天龙马,肋生双翅,降服了天龙马,得以称霸辽西,成为慕容氏部落的祖先,与那在草原之上游荡,不知天翔,只会与那蠢牛结合,以马牛为图腾的拓跋氏丑类相比,我们慕容氏,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飞翔在天!”

    所有的燕将将校们全都齐声高呼:“天之骄子,惟我慕容,祖先护佑,纵横天下!”

    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我们的图腾,也是我们的祖先所乘的天龙马,我们慕容氏的旧都,就在辽西龙城,也是因此而得名,现在,大燕不幸,故地被侵,这天下的慕容氏,只剩下我们这一支了,但是我们的祖先,和我们的龙马一样,仍然会庇佑着我们,祖先们,会保佑每一个为大燕而战的子孙!”

    燕将们齐声高呼,就连公孙五楼也在大吼:“胜利,胜利,胜利!”

    黑袍的眼中冷芒暴闪,狼牙大棒一挥,直指城外,那银色的铁甲海洋一般,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震天动地,向着本方坚定而来的晋军大阵,沉声道:“可是,这天下间总有些不知死活的蠢货,觉得可以有机会灭我大燕,占我慕容氏的便宜,却不知以这些吴越兵马低下的战斗力,却只能成为我们大燕铁蹄之下的亡魂,为我们慕容氏百年来的傲人战绩增加新的传说,在我们的铁蹄前,桓温败了,刘牢之败了,而今天,刘裕这个晋人心中新一代的战神,就是他几十年来战无不胜的神话,最终破灭的时候!”

    贺兰卢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舔着嘴唇:“我早就想跟刘裕一决高下啦!”

    黑袍哈哈一笑,大声道:“贺兰将军,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这回晋军调集了所有的精兵猛将,他们就是来跟我们拼命的,好啊,那咱们就遂了他们的心愿,让他们把命留下,让晋军的首级,成为我们城墙的点缀,让晋军的骨血,肥沃齐鲁大地,明年这时候,我们这里的庄稼一定会长得更好,这里的草原,一定会更加肥沃,因为有敌人的尸体在滋养这片热土呢。”

    燕将们爆发出一阵狂笑,不少人已经掏出随身的小刀,割开自己的额头或者是脸颊,给自己本就是伤痕累累,丑陋似鬼的脸上,再加一道新的伤痕,这是匈奴和鲜卑部落们在草原上自古以来的习俗,战前割面,流血满脸,不仅让敌人看得更加面目狰狞,也可以用这血液的腥味,让自己变得更加残暴嗜血,他们相信,祖先们会因为这些血食而从天而降,进入自己的体内,给自己无上的力量!

    慕容超的两眼中,光芒闪闪,他对自己部下的悍将们的反应很满意,笑道:“国师,果然厉害,你的演说,听得朕都恨不得亲自上战场呢。”

    黑袍微微一笑:“陛下是万乘之躯,岂可轻动?刘裕小儿不自量力,前来送死,陛下只需安坐城头,为大军后援,只要您的伞盖和这天龙马大旗一直飘扬在临朐城头,就会给我们无尽的力量,也会让将士们信心百倍!”

    慕容超点了点头:“那就一切拜托国师了。这次我们前哨战就击杀了敌军前锋大将孟龙符,将士们都信心百倍,只是国师为何不将其尸体带回,枭首城头,以进一步增加我军士气呢?”

    黑袍沉声道:“陛下,所谓物伤其类,兔死狐悲,那孟龙符偷袭我军前哨,占得一点便宜后,狂妄自大,追击我军,中伏身死,虽然不自量力,但在晋军看来,勇气可嘉,若是我们当时斩下其首,蹂其尸身,虽然可以壮我军声威,但同时也会增加敌军报仇雪恨之心,毕竟北府军士,多是出自同乡,入伍多年,情同手足,若是不给他们一个全尸,只怕非但不会降其士气,反而会让其因为愤怒而狂性大发,对我军将士造成更多的伤害。”

    “夫战,勇气也,对于本就战意低下,不愿作战的懦夫,如大多数南方汉人军队来说,枭首扬威,确实可以打击其士气,但对于北府军来说,只会适得其反,放回其尸体,一方面不至于过于刺激晋军,另一方面,也可以让晋军看看,孟龙符是怎么死的,再与我大军为敌,就做好这种死得很惨,全身上下都插满箭杆的觉悟吧。”

    他说着,把狼牙棒往地上重重一顿,周围的燕将们轰然叫好。

    慕容超露出了笑容:“还是国师想得周到,不过,现在晋军的阵势已经布下,在朕这里看来,象是个怪阵,哪有打仗还排成这种行军队列,把大车也放在两边的?国师,刘裕想干嘛?!”

    黑袍走向了城头,眼中光芒闪闪,一时没有说话。

    公孙五楼抢道:“按一般的阵法,步兵居中,守住正面,而骑兵为两翼张开,这刘裕怕是手下没多少骑兵,不敢在两翼放置骑兵,所以,就这样用大车在两翼虚张声势罢了。”

    贺兰卢冷冷地说道:“难道公孙将军没有看到这些大车上都加了挡板吗,而且这上面没有放粮草辎重,倒是站了甲士,我看,绝不是普通的辎重大车。”

    黑袍点了点头:“贺兰将军说得不错,刘裕是想用大车掩护侧翼,防止我军骑兵的侧面突击罢了,从这个布阵上看,刘裕果然不愧是晋国名将,比桓温,刘牢之都要高出一筹啊。”

第二千六百六十三章 燕军弓骑欲前突

    慕容超的眉头紧锁:“按国师的意思,刘裕这一招,是用来保护侧翼,而不是进军?”

    黑袍若有所思地说道:“不错,我们大燕慕容氏的铁骑,世人皆以为是正面甲骑俱装突击,威力无比,无人可挡,但实战中,多是正面以连环马阵或者是步兵相持,铁骑多是从侧后方突击。突击之前,战马拖枝扬尘,烟尘漫天,敌不知我从何而来,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敌骑,无可抵挡,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由于历来与甲骑对阵的敌军,鲜有活口,时间越来越久,甲骑俱装就成了神话,连具体的战法也不为外人所知。但刘裕似乎已经掌握了这个战法的奥秘,提前在两翼布阵。”

    说到这里,他一指城外,十余里处晋军的大阵,说道:“行军之时,为防敌军突击,往往是辎重大车居于两侧,掩护中间的士兵,但列阵作战之时,则是要大车留在后方,作稳定营栅之用,这是兵家常法,人人皆知。”

    “但现在的晋军向我临朐城来,明显是为了决战,他们从过了大岘山后,就没有立营,现在背后是巨蔑水,前方是临朐城,连营寨也不设,看起来,是想要学韩信,项羽,与我们背水一战,有进无退了。大车作为两翼,当是防我军骑兵突击而用,并非是平时运粮。”

    慕容超哈哈一笑:“连大营也不要,那是自寻死路,我军现在有十四万大军,兵力超过晋军的两倍以上,他们既然主力在两翼,那我们不妨直接用铁骑正面冲击,把他们的前锋击垮便是。”

    贺兰卢点了点头:“陛下所言极是,国师,我看这晋军的两翼兵力非常雄厚,都有万人以上,而前锋也只有万人左右,中央看起来多是辅助部队,想要接应四方都不是太容易,不如我们反其道而行之,直接以强力部队突击他们正面,只要正面一破,他的两翼护得再好,又能如何?”

    黑袍的眼中光芒闪闪,沉吟不语。

    公孙五楼向着自己的哥哥公孙归使了个眼色,公孙归连忙道:“国师,如果你不舍得出动甲骑俱装,那不如用轻骑兵先行攻击,以试探敌阵。”

    黑袍想了想,说道:“敌军摆开这样的阵型,暗藏杀机,两翼的部队列阵而前,以大车护住侧翼,但前军可以随时支援中央的前锋部队,前锋距离两翼突出三十步左右,顶在前面,一线皆为重甲长槊,弓弩手混在中间,如果我们以轻骑试探,想必会在对射中处于下风。”

    公孙归不服气地说道:“我军驰射,名扬天下,即使是北魏军队也多次败在我军的箭雨之下,晋军方阵看起来多是槊手,又能有多少弓箭手?国师,末将不才,愿意率五千弓骑兵前往,先行射击敌军,杀杀他们的锐气,也试试他们的成色。”

    黑袍勾了勾嘴角:“公孙将军,你既然不信我的判断,那不妨亲自前往一试,给你五千轻骑,三通鼓后,出阵掠射,记住,不许突击敌阵,如有违令,定斩不赦!”

    公孙归哈哈一笑,行了个军礼,带着三个部将,一路小跑地溜下城去,慕容超问道:“国师,为何不允许公孙将军突击敌阵呢?以前的驰射破敌,不都是利用箭阵打乱敌军的前锋,然后驰骑突击吗?”

    黑袍摇了摇头:“北府军是天下精锐,敢以这区区万人为前锋,重兵护住两翼,那一定是对自己前军的作战能力,有充分的信心,我不认为只靠五千弓骑就能真的击溃他们。不过,让公孙将军试试也好,也能看出敌阵的虚实。”

    公孙五楼骄傲地说道:“国师,我大哥的这五千部下,可是大燕的精锐,几个月前可是横扫晋国的江北六郡,一路横扫,直取盱眙呢,从没有遇到过敌手,你且好好看,他们是如何击破晋军前锋的。”

    黑袍冷冷地说道:“公孙将军,这么快就忘掉昨天的事情了吗?上次突袭得手,打败晋国的地方州郡驻军,不代表碰到北府军主力,也能同样如此,我相信很快,你们就会见到敌军的实力了。”

    晋军大阵,前军。

    刘敬宣骑着黑龙战驹,重铠之外,披着熊皮,不戴头盔,整个脑袋都套在那熊口之中,这让他看起来,仿佛是一只骑在黑马之上的巨熊,他的目光冷冷地看着前方,那海洋一般,横向列阵二十余里,布于临朐城下的燕军大阵之中,来回驰骑,鼓角喧天,而前方的步阵,正迅速地向着两边移动,辟闾道秀的眉头一皱:“好像是敌军骑兵要出动了。”

    刘敬宣点了点头,一举右拳,身后的传令兵们迅速地扬旗吹号,刚才还稳步向前的军阵,所有的将士几乎同时收住了向前的步伐,停在原地,看着五里之外的敌军大阵之中,来回变化。

    刘敬宣看了一眼对面,数千骑兵,冲到了阵前,开始布阵,他们或五六十骑,或百八十骑一群,多是皮帽兽袍,少数人装备了硬皮甲套在身上,人人手中持着复合骑弓,左右两侧的马鞍之上,挂着至少两个箭囊,不少人开始用各种嚎叫之声给自己打气,一片狼号之声,响彻大地,而一面“公孙”字样的黄色将旗,从城门处驰出。

    辟闾道秀惊呼道:“是公孙归的兵马。”

    刘敬宣轻轻地“哦”了一声:“就是公孙五楼的哥哥公孙归?”

    辟闾道秀正色道:“不错,正是此人,他跟那个只会拍马的弟弟不同,在燕军中,也算是一员勇将了,而部下多是以前燕国宗室慕容法的部下,可谓精锐,虽然多是弓骑兵,但速度非常快,上次掠夺大晋的江北的,正是这支部队,将军,不可轻敌啊。”

    刘敬宣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好极了,冤家上门,正好给我们报仇的机会,道秀兄弟,这回你就好好看看,我们北府军是怎么打仗的!传令,按计划行事!”

第二千六百六十四章 燕军先锋有盘算

    北府军中军,高台之上。

    这座临时搭设的木头高台,这会儿已经被十余部大车所载,推向前方,刘裕面色沉静,看着前方,十里之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而两军的调动,旗鼓的喧嚣,更是纤毫毕现,庾悦这个第一次亲临战场的世家子弟,不免心惊肉跳,脸色也是一变再变,只能靠不停地喝水来缓解心中的恐惧。

    王神爱微微一笑:“庾参军,今天你很渴吗?”

    庾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今天一起来,就是口干舌燥,许是,许是要生病了吧。”

    刘穆之冷冷地说道:“我劝庾公最好还是不要喝太多的水,今天是大战,到时候可没有地方让你小解的。”

    庾悦本能地想说没有问题,可以随便在这里撒尿,但一想到王神爱这个女子也在这里,马上把话给吞了回去,咬了咬牙,把手中的水囊放到了一边,说道:“既如此,那我今天不喝水了。大帅,敌军这是要冲击我军了吗?这是不是甲骑俱装?”

    刘裕点了点头:“很明显,他们是要冲击我军的正面,不过,从部队的构成来看,这应该是轻骑兵,以骑射为主,应该不至于直接冲锋。”

    胡藩正色道:“是的,甲骑俱装是人马俱甲,而这支骑兵甚至大部分都没有着甲,为的就是保持骑兵的速度,显然是轻骑,不过,以轻骑进攻我军坚固防守的正面,应该没什么作用,燕军何以为此?”

    刘裕微微一笑:“大概燕军将校还以为我军是一冲就溃,看到骑兵就两脚发抖的新兵蛋子呢,又或者是多年抢劫汉人以为我们真的是牛羊,任他们摆布,这些燕军,看起来很骄傲,甚至把这次打仗又当成了打猎,而他们的将旗打出了公孙的旗号,大概不是公孙五楼就是他哥哥公孙归。”

    王妙音的秀眉微蹙:“公孙五楼刚被我军痛击过,应该不至于这般嚣张,而那公孙归正是上次率军侵犯我江北的敌军大将,车骑刚才说这些燕军嚣张狂妄,那大概就是这个公孙归的部下,刚刚在我们这里占了便宜,还以为我们晋军软弱可欺呢。车骑,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重创甚至是全歼这支骑兵,不仅可以挫敌锐气,也是为那些被杀害的将士,被掳掠的百姓报仇!”

    刘裕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也正是此意,相信前军的阿寿也是这样想,各位请不要急,静观好戏即可。”

    庾悦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大帅为何说前军的刘冠军也是此意?我看他没啥动作啊。”

    刘裕微微一笑,而一边的胡藩开口道:“因为从刘冠军的旗语来看,他已经在安排诱敌了!”

    燕军方面,公孙归手提大刀,在指挥着本方的骑兵列阵,两个副将骑马而来,右边那个三十出头,黑脸络腮胡,名叫纥升盖的在马上对他行礼:“将军,列阵已经完毕,等待你的号令。”

    公孙归满意地点了点头:“勇士们,这些南蛮子装备都挺好,灭了他们,这些盔甲和军械都是咱们的,那我们自己都能变成铁甲骑兵啦,你们不是都想成为甲骑吗?那就靠自己吧!”

    左边一个四十上下,看起来比较沉稳的副将,名叫乙弗升,眉头一皱:“将军,国师刚才说了,不可轻敌,晋军毕竟身经百战,现在看起来也是装备精良,不可大意啊。”

    公孙归想了想,说道:“乙弗将军说得有理,国师让我们试探,那就先试上一试,纥升兄弟,你带一千人马先出击,只驰射,不突阵,一切听我号令行事。”

    纥升盖不满地说道:“不能突阵,那打败敌军,装备是谁的?”

    公孙归哈哈一笑:“这有啥好担心的,我保证,真要是晋军败退,不会有人跟你抢的,所有插着你部下弓箭的晋军装备,都是你的!”

    纥升盖转而笑道:“乙弗将军,听到没有,不过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留一份的。”

    乙弗升微微一笑:“那我就在这里预祝纥升兄弟旗开得胜了。”

    当纥升盖离开后,乙弗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道:“将军,纥升盖是我军的猛将,打起来容易头脑发热,你这里还需要观察局势,一旦不对劲,得强令他回来,国师给我们的命令也是不得追击冲阵。”

    公孙归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些我当然知道,哼,我看国师是那天伏杀刘裕不成,给那晋将孟龙符吓到了,影响了他的判断,怎么可能有一个人敢突击数千敌军的事?定是我那胆小油滑的兄弟夸大其词,这回,我就让他们亲眼看看,我们大燕骑兵的威力。乙弗,你们原来是跟着反贼慕容法的,虽然及时倒戈,效忠陛下,但你也知道,其他将领们对咱们的看法,只有在战场上用表现说话,不然,以后给分散部众,解除军职,就是眼前的事。”

    乙弗升的脸色一变,咬牙道:“我等对陛下的忠诚,天日可鉴,我发誓…………”

    公孙归叹了口气:“你跟我发誓有啥用,再说我们真心如何,这重要吗?大燕现在只有一州之地,却要养几十万大军,如果不对外扩张,那给裁撤淘汰就是必然的事,上次我可是通过了兄弟的关系,才给你们争取到攻掠晋国江北的机会,可就算表现不错立了功,也只是分了战利品,连掳掠来的人口也没赏赐给咱们,你们可知是为何?”

    乙弗升恨恨地说道:“听说,是这些晋人通音律,陛下要让他们学习音乐,重组那皇家乐队。”

    公孙归冷笑道:“那些不过是借口罢了,我实话告诉你,那些晋国俘虏,除了几百人给挑出去学音乐,重建乐队外,其他几千人都分给了贺兰部,那贺兰卢这次也跟着来这里,谁都知道晋国比北魏好打,我们再不好好表现,只怕以后就要跟他对调,去守那北魏了。”

    乙弗升脸色一变:“该死,居然还有这事,那这仗我们说什么也得打赢!”

    公孙归的眼中冷芒一闪:“到时候见机行事,有机会就破阵突击,陛下在城头看着呢,只要我们自己争气,谁也抢不走该我们的东西!”

第二千六百六十五章 突骑驰射箭如雨

    风沙阵阵,旌旗烈烈,胡茄声声,燕军阵前,一千二百余名弓骑兵已经整装待发,排出十七个小队,在十里多宽的正面,横列成一线,纥升盖的手中挥舞着一把大斧,对着手下们大声道:“兄弟们,勇士们,今天,证明我们能力的时候到啦,世人皆说我们大燕的甲骑俱装天下无敌,可是,今天我们就要让所有人知道,大燕不止有甲骑,还有你们,突骑兵!”

    突骑们发出了阵阵欢呼,纥升盖转过头,面对着晋军已经停止不动的大阵,大声道:“用你们的弓箭,扫过晋人的阵列,和以往一样,打乱他们的阵型,一旦敌军阵乱,听我号令,杀入敌阵,他们的甲胄,装备,都是你们的!”

    一个骑队长讶道:“将军,不是不让我们突击的吗?”

    纥升盖哈哈一笑:“汉人有句话,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国师和公孙将军是不相信我们可以打乱晋军阵型,所以要我们当心,不要随便突阵,但要是晋军给我们打散,那不追杀残敌,更待何时?骑兵天生克制步兵,而晋军的大车,拒马这些都放在两翼,正面的前锋无险可守,又如何能挡我突骑?不用多想,先驰射三轮,再听我号令行事!给我上!”

    晋军前军,刘敬宣神色平静,在他的身边,刘藩和刘粹也驻马而立,刘敬宣笑着看着刘毅的这两个兄弟:“老狼(刘藩的外号),狐狸(刘粹的外号),这回你们立功的机会可来了。寄奴哥让我们当前锋,就是让我们有机会痛杀鲜卑,青史留名呢。”

    刘藩微微一笑:“可惜我大哥这回坐镇后方没来,不然的话,他一定会叹服这回寄奴哥布下的大阵。”

    刘粹点了点头:“我们这几年精心研究各种克制骑兵的战法,就是为了这一天用上,这回不用担心两翼的问题,敌军的突骑兵也是从正面攻击,只需要用我们的打法,就能消灭!”

    刘敬宣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按原计划行事,敌军前阵骑兵,当有四五千之多,第一波千余应该是来试探的,好好招呼!”

    辟闾道秀的惊呼声在一边响起:“来了,他们来了!”

    大地在微微地颤抖着,烟尘渐起,胡哨之声响成一片,临朐城下,燕军军阵之中,鼓声震天,千余突骑,开始了向着对面晋军前阵的冲锋,经过两里左右的走马,小跑,加速,战马的速度加到了最大,黑压压的一片骑兵,裹在尘埃之中,如同一排黑龙,直冲晋军阵列,气势颇为惊人,双方的距离在迅速地接近,这点从晋军前阵中那些测距兵的大吼声中,可以得到映证:“敌距,一千步!敌距,五百步!敌距,三百步!”

    当晋军的一个测距兵吼出“敌距,一百步”的时候,本来如一道长线向着晋军冲击的胡骑,突然从正冲变成了侧掠,他们拨转马头,向着侧前方奔跑,从中路的飞马旗开始,左右两翼,分向两个侧面旋转,而转向的同时,侧着身子,拉开大弓,向着晋军的阵形,发出阵阵的箭雨。

    在燕军突骑冲锋的时候,晋军的前锋阵前,已经摆放了一面盾墙,两米左右高的大盾牌,被木头架子支撑着,竖立于阵前,上面画着的张牙舞爪的猛兽,或者是青面獠牙的恶鬼,顿时就被射得面目全非,雨点一般的弓箭,划破长空,插满了这些盾牌,把这些竖立的木盾,打得歪歪斜斜,颤抖不已。

    纥升盖就站在一里之外,在他的面前,一千多骑兵,已经进行了第一轮的突射,一个个小队,轮流上前,箭雨阵阵,而骑兵在侧向驰射的同时,也斜向掠过,从晋军阵前不到五十步左右的距离奔过,盾后的晋军将士们,全身的甲胄,甚至他们戴着的面当,也是尽收眼底。

    纥升盖哈哈大笑:“看到了吗,勇士们,这些吴越懦夫,只会躲在盾牌后面发抖,连出来与我军对射和接战都不敢,大家不要停,排出康居圆环,给我往复射之,弓箭咱们有的是!”

    一阵鼓角声响过,燕军突骑,已经变成了两个两里多周长的圆环,战马与战马之间前后保持四到五米的距离,在晋军的阵前游动着,首尾相继,前方驰射完之后的骑兵,掠过晋军的阵前,然后奔向本方后方,再通过这个圆环,继续奔到前方,晋军的阵前百步之内,烟尘障天,如果从盾牌这里看去,只能见到尘雾之中,不停地有弓箭袭来,却是不知敌军有多少。

    帅台之上,王妙音喃喃道:“这些就是突骑的驰射吗?如此周而复始,又是不见敌军兵力,确实厉害啊。”

    庾悦急得早已经站起身,在来回走着,他一直嘴里念念有词:“反击啊,射死他们啊,刘敬宣,你们在等什么哪?!”

    刘裕平静地说道:“庾参军,请稍安勿躁,我们的前军将士,现在是兖州部队的刘藩将军和刘粹将军在指挥,他们可是希乐的多年部下,身经百战,现在没有反击,自然是有他们的考虑。”

    庾悦咬了咬牙,一指前方:“大帅,你看,敌军骑兵现在越冲越近啦,最早是在百步之外,现在他们的驰射环阵,已经到了离我军不到五十步了,全是烟尘,我们这里看得清楚,可是盾后的将士们,只怕什么也不看清楚,再这样被动挨打,只守不攻,怕是敌军会强行冲击我军的阵列啦。”

    刘裕微微一笑,看向了站在一边的胡藩:“胡子,你说,我们的将士们打仗时,如何在这种不见敌情的时候,判断敌军的兵力,距离呢?”

    胡藩沉声道:“凡前军,以正合,列盾军前,敌军的弓箭击中我盾的力道,数量,即可知敌有多少,知敌距我多远。”

    刘裕看着恍然大悟的庾悦,淡然道:“庾参军,很快,你就会看到我军的反击了!”

第二千六百六十六章 飞索撤盾突骑冲

    庾悦的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只听得前军一阵鼓角齐鸣,在燕军箭雨洗礼下刚才一直不动如山的军阵,也起了变化,盾牌之后,铁甲群中,突然奔出了几百名身着皮甲的弓弩手,每个箭手的身边,都有铁甲步兵持着盾牌,在他们身前头上挥舞着,为这些弓箭手去拨挡那如飞蝗般的箭矢。

    而这些弓弩手的手中,则操着劲弩或者是强弓,他们奔出盾阵,对着对面烟尘之中,那来箭的方向,就是纷纷扣下弩机或者是射出弓箭,只一弩一箭射出,就迅速地退回盾牌里,然后在盾手的掩护下,再次退回到密集一团的铁甲群中,不见踪影。

    只是一批箭手上前发箭发弩之后,很快又会有新的一批上前,进行击发,偶尔有些军士中箭仆地,会给身边的盾手们快速地拖回去,而对面的烟尘之中,也是时不时有人叫马嘶之声,伴随着人马倒地,落于尘土的响动,一时间,两军阵前,箭来矢往,好不热闹。

    临朐城头,黄色的伞盖之下,慕容超看得连连点头:“这突骑与步弓对射,可真是精彩,我军长于烟尘掩护,加上战马机动,不容易给射中,但这晋军躲在盾牌后面,可以绕过盾牌,向天吊射,想要射中他们也不容易,国师,你怎么看?”

    黑袍冷冷地说道:“本就是两边交手对射,试探一下罢了,我也不打算真的就这样破阵,但是我听说大燕的突骑,有一手飞索拉盾的绝活,每遇敌军步阵,这招都是常用的,先破盾阵,再行射击,往往所得奇效,无往而不利也!”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突骑阵中,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口哨声,他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得意的微笑:“看,来了!”

    只见烟尘之中,顿时冲出了五百多突骑,他们的手中,不象刚才驰射时那样,抄着大弓,而是一个个手里挥舞着长索,在头顶形成舞动的圆环,奔到晋军盾牌阵前,不到十步的距离,齐齐发一声喊,把这些皮索抛出,看起来,这些突骑是久经训练这样的套索术,平日里放牧之时,不知道在多少牛羊身上练过,十步距离,又准又稳地把索头落到了盾牌的各种角落突出之处,甚至有些干脆套上了插在盾牌之上的弓箭杆上,这份准度,让人不得不击节叫好。

    盾牌后方的晋军弓弩手们,压低了弧度,缩短了弓距,没再向烟尘之中射击,上百支羽箭,直接射向了这些套索的骑兵们,顿时,三十余骑就浑身上下插满了箭枝,要么落马而亡,要么趴在了马背上,但其他还活着的人,嘴里忽哨声连连,拨马转身,奋力打马而去,顿时,原来支在地上的这些大盾,就给带得飞了出去,而盾后的大批弓弩手们,一下子就暴露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很多晋军箭手们似乎是给这突然的变故吓呆了,就这样直愣愣地站在了原地,甚至连手中的弓也忘记去拉了,而烟尘之中,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胡笳之声,伴随着纥升盖的吼叫:“给我上,射死他们,射死他们!”

    烟尘之中,顿时飞出了无数的箭矢,如果从高处看,可以发现,刚才还进行圆环驰射的突骑们,已经重新形成了三列一字形的骑兵阵线,他们也不再驰射,而是端坐在马背之上,以最快的速度,最平的角度,把鞍上箭囊里的弓箭,纷纷击发出去,几乎每个人的手中,都扣着四枝以上的弓箭,夹在指缝里,每射出一箭,就用娴熟的手法把下一箭上弦,略一拉开,就迅速地击发,尽管不会拉到满弦,但在这二三十步的距离,哪怕是半弓之力,也足以破甲杀伤,晋军阵前,暴露在平地,没有盾牌掩护,只着皮甲甚至布衫的箭手们,纷纷中箭倒地,甚至连叫都叫不出一声来,只一轮齐射,就有二三百人立仆于地,而百余名小盾手也顾不得再去保护身边的弓箭手同伴,转身就向后逃。

    这些小盾手逃得如此快,如此匆忙,甚至可以说是慌不择路,直接就冲倒了后面列阵的步兵方阵,起码有六七个方阵的步兵给这些小盾手所扑倒,远远看去,就象是突骑们的箭雨带起了一阵阵地风暴,把脱离了大盾保护的晋军,拦腰吹倒,似是那秋收时给成片割倒的麦浪一般。

    贺兰卢信服地点着头:“大燕突骑,果然是名不虚传,反贼慕容法训练了多年的精锐,难怪他敢据此军作乱。晋军前军已经浮动,看起来阵脚乱了,若是此时突击…………”

    黑袍微微一笑,看向了一边的段晖:“段将军,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段晖的眉头紧紧地锁着,面色凝重:“按理说是如此,但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晋国北府军是天下精兵,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恐怕…………”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前方响起了三声急促的鸣响,上百个号角同时吹起,三千余突骑发出齐声的欢呼,带起新的一波地动山摇般的声浪,以刚才三倍,五倍以上的气势,向着晋军的军阵,发起了全线的突击,如同一波滔天的巨浪,冲向了正在混乱的堤岸,而公孙字样的大将旗,冲向了最前,旗下一员挥舞着大斧,带头冲锋的将军,可不正是公孙归?

    贺兰卢叹了口气:“公孙将军是不是太急了点,这里国师还没有下令全线进攻,他就违令出战,就算这战能大胜,也不宜…………”

    黑袍突然阴森森地笑了起来,尖锐刺耳,如同钝刀磨过金属,让人心胆俱颤,说不出的难受。

    慕容超沉声道:“国师,怎么了,你是对公孙将军没有遵照你的命令,有所不满吗?但在朕看来,公孙将军奋战有功,有一举击破晋军前军的机会,我们是不是应该下令大军跟进,彻底破敌?!”

    黑袍收住了怪笑,冷冷地说道:“损我前军勇士,挫我全军士气,公孙归,该死,传令第二阵的涉何将军上前,准备接应我方败军!”

第二千六百六十七章 伏杀突骑何可归

    公孙归感觉自己在飞,座骑的马蹄也是如此地轻快,比起他平时的任何一场战斗都要轻松很多,甚至让他有肋下生出双翅的幻觉,烟尘四起,让他看不清前方超过二十步的距离,而乙弗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将军,将军,等等我,别跑这么快啊。”

    公孙归不情愿地咬了咬牙,收住了马缰,在他的身边,几十骑呼啸而过,直冲上前,而气喘吁吁的乙弗升奔到了他的身边,也顾不得行军礼,沉声道:“将军,国师有令,我们不能突阵的,你这是违反军令啊,就算取胜,也要军法从事的!”

    公孙归冷笑道:“军令?军令也得讲时宜,上次攻打江北六郡,军令还严令我们不得越过彭城呢,要不是我带着你们深入敌境,你们能有这么多的收获?国师自己有没有打过仗都不知道,他若是真的有将帅之才,还会几千人才斩杀一个孟龙符,连首级都不能带回来?”

    乙弗升的脸色一变:“将军,你这样妄言主帅,让人听到了,可会有大麻烦的。陛下对国师可是言听计从,非常信任的。”

    公孙归咬了咬牙:“乙弗兄弟,我也不怕告诉你,虽然说国师是我兄弟的师父,也深得陛下信任,但我们鲜卑人,一向是实力说话,你再会谋划,没在战场上见个真章,也没人信服,段将军,贺兰将军他们可是多年宿将,大家都服气,我也是带着你们打了好几年,可是国师他初来军中,就要指挥几十万大军,还提出一堆违背我们作战规矩的军令,你能服气?”

    乙弗升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这个,将军,就算大伙这样想,但你这样说出来,还是不好,这军中也不排除有国师的耳目啊。”

    公孙归冷笑道:“我都直接违了他的令了,还怕他听到我说这些话?只要打赢了,那怎么都是我们有理,要是我这前军就能击破晋军前锋,那陛下一定会派大军掩杀过来,到时候我们就是此战头功,就算国师也奈何我们不得,你们只需要听我将令行事就行了。”

    说到这里,他笑着一指前方,烟尘还是漫天,而杀声和惨叫声响成一片:“看到没有,纥升盖已经冲过去了,晋军如牛羊一般给我们驱赶,现在就是继续冲击,铁蹄蹂踏敌军的时候,你要是再去晚了,只怕连皮甲和木槊也没的捡啦。”

    他说到这里,也不理会乙弗升,直接一挥大斧:“给我冲,给我杀,跟我来!”说着,他驰骑而出,带着身边的百余名亲卫,直接冲向了前方。

    乙弗升的眉头一皱,咬了咬牙,也大吼道:“兄弟们,随我来,踏平敌军,杀啊!”

    三千余突骑冲出了尘雾之中,却只见前方一片狼籍,几百具晋军的尸体倒在地上,东一具,西一堆,伴随着散落满地的断弓,破盾,几乎每具尸体的身上,都插满了箭枝,而两百多具骑兵的尸体,也是歪歪斜斜地散在这五六里余的正面,显然,这里经过了一场大战,前方两三百步的地方,杀声震天,矛槊刺入**的声音和惨叫声此起彼伏,却是被阵阵尘土所掩盖,看不清虚实,风儿阵阵,带起阵阵血珠腥雨,从那尘雾之中飘过,轻轻地拂在突骑战士们的脸上,刺激得很多人都两眼通红,伸出舌头,如同恶狼一般。

    公孙归哈哈大笑:“勇士们,前面的兄弟已经得手,快冲啊,冲慢了,可就没有战利品拿啦,不要割这里的首级,不要剥这里的盔甲,前面有更多的脑袋,还多的铠甲,我保证!”

    还没等他的话音落下,身边的一千多骑就嗷嗷叫着冲上前方了,乙弗升骑到了他的身边,笑道:“将军,果然让你说中了,敌军是真败啊,你看,这里死了这么多人。”

    公孙归笑着用大斧一指前方:“纥升盖这小子冲得太快,追杀敌军都没影了,乙弗升,你这回落在后面,可别怪我啊。不行的话,你就自己收点这里的盔甲,也好过空手而归,我可要继续追击喽!”

    他说着,笑着一夹马腹,就要上前,乙弗升正要跟随,突然,只听到周围的几声惊呼声:“不好,将军,这里有问题!”

    公孙归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扭头看向了那个小兵,正要呵斥,却是发现,这个小兵手中提的一个刚刚砍下的首级,却居然是一个木头脑袋,顶在头盔之中,脸上抹了些红色的染料,远远看去,还真的象是鲜血呢。

    乙弗升的脸色大变,对身边的护卫厉声道:“快,查看地下的尸体!”

    十余名骑兵跳下战马,翻起地下的尸体,很快,大家都看得真切,所有晋军的“尸体”全都是这种木头脑袋的草人,身上虽然插了箭,但只会让些更加逼真,反倒是那些突骑的尸体,却是货真价实的死人死马!

    几百道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了公孙归,公孙归猛地一拍大腿:“不好,中计啦!”

    一声长笑从前方传来:“你知道的太晚了,公孙归,且看这是何人!”

    公孙归看向了声音的来处,血雾渐散,雾中的情形,终于得见,只见遍地都是突骑的尸体,左一堆,右一团,几乎堆成了小山的样子。

    几十队晋军铁甲步兵,前排举盾,后排持槊,保持着阵形,把十余匹,几十匹一团的骑兵逼到一处处的空地中,然后四面围住,长槊攒刺,这些骑兵,正是刚才公孙归和乙弗升的部下,想要冲进去追杀敌军的突骑,失去了速度,也无法驰突的骑兵们,几乎是给挤在一起,连行动都很困难。弩箭与飞矛四处飞舞,几乎每一下,都会造成死亡,原来那些惨叫,不是来自于晋军,而是他们!

    至少一半以上的骑兵,在被刺杀前就给因为刺击而负痛狂跳的座骑掀翻马下,踏成肉泥,一面“刘”字的将旗上,挂着纥升盖那血淋淋的脑袋,一只眼睛里插着长箭,而那狰狞可怖的表情,仍在诉说着他死前的痛苦和惊恐。

第二千六百六十八章 全歼前敌唱大风

    公孙归吓得魂不附体,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在自己手下纵横一时,从无败绩的突骑兵们,那横行江北,杀人无数的悍将纥升盖,怎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而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数千突骑,这会儿如同那待宰的羔羊,就象平时游牧打猎时一样,给猎手们分割,包围,逼迫,最后缩成一个个拥挤的小团,被槊刺箭射,这不是战争,这是一边倒地屠宰,只不过这一次,被屠戮的一方,是自己的手下!

    乙弗升大吼道:“将军,快撤,我来挡住敌兵!”

    他一边吼,一边抄起长矛,大叫道:“狗日的晋军,我跟你们拼了!”说着,他大叫上前,二十余个亲卫,还有百余骑兵跟着他冲了上去,而公孙归也反应了过来,一边拨转马头,一边挥舞着马鞭,声音都在发抖:“撤,快跟我撤!”

    还在他身边的千余骑终于反应了过来,也跟他一起想要往回跑,只听到“呜”的一声,地上突然多出了几十道长索,上百面刚才还倒在地上的盾牌,也突然立起,这回公孙归才看得真切,原来这些盾牌的内侧,竟然插满了刀刃,变成了一道道的刀墙,拦住了本方的退路。

    马嘶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数不清的突骑,被绊马索所绊,被刀盾所击,落到了地上,地下也冒出了众多的刀尖与槊刃,把这些落地的骑兵们,顿时就格杀于地,然后就是数百名持槊挥刀的军士,从地底钻出,对着想要逃跑的突骑兵们放手刺杀,很多战马直接就给这样从底下开了膛,肠子和内腑都流了出来,倒地暴毙的同时,也把马上的主人给掀了下来,只要一沾地,还没反应过来,就会成为刀下之鬼。

    公孙归紧紧地贴在马背上,他分明听到耳边有无数人嗓子在大吼道:“不要逃了敌将,不要逃了敌将。”

    公孙归突然来了劲,他的心底里在大叫大吼:“我不想死,我要活!”这个想法变成了他嘴上的怒吼声:“闪开,都给我闪开,挡我者死!”

    他的大斧在挥舞着,虎虎生风,而战马也是嘶叫着向前猛突,十几个挡在他马前和身边的军士,给他一斧一个,或是斩为两截,或是打落马下,惨叫不已,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为了逃命而这样砍杀本方的士兵,换个方向冲阵的话,还真的是一员势不可挡的勇将呢!

    给公孙归这样抡斧猛砍,倒还真的是给他杀出一条血路,两面挡在他面前的刀盾也给生生砍断,靠了战马上的披甲和他远远高于其他手下的精良装备,这位燕军前军骑将,终于溃围而出,跟着他一起逃出生天的,不到三百骑兵,他们一个个浑身是血,个个带伤,头也不回地就向着本方大阵而去,公孙归远远地就看到了涉何的旗帜,那本是在他身后的第二阵,在他冲击前,还得意洋洋地让这个涉何离他远点,可是这会儿他已经什么也顾不得了,隔着几里,就开始大叫:“涉何将军,救我,救我啊!”

    刘敬宣缓缓地策马而行,一阵大笑声传来,刘藩拍马而至,他的手上,提着乙弗升的人头,浑身上下,已经尽是血染,连面当之上,也全是淋漓的鲜血,跑到刘敬宣的身边,他笑着一掀面当:“阿寿,这回杀得可真是痛快啊。”

    刘敬宣身边的辟闾道秀不住地抱拳行礼:“厉害,太厉害了,我自幼从军,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厉害的伏击,这样高效的杀戮,这突骑兵也算是燕贼精锐了,当年慕容老贼占我青州时,我们青州兵马就败在这些突骑的手下,想不到今天一战,居然一个时辰不到,就给全歼了!”

    刘敬宣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值得吹嘘的,当年秦军百万,不也是在淝水给我们一战尽灭嘛,也就是一天的功夫。年轻人,以后跟着北府军,要有这种杀贼数万,灰飞烟灭的豪气才行,不要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辟闾道秀连连点头:“冠军说的好,以后我就跟定北府军混了,我也会成为你们这样的精锐悍将的!”

    刘敬宣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让你的兄弟们现在去,拿二百个首级,就说是我下的令,这战你们的表演也不错,那些盾手后退时很象,若非如此,公孙归也不会这么容易上当。”

    刘粹也在这会儿过来了,他摇了摇头:“阿寿,这战场斩获得是自己杀的才行,你这样分军功,只怕会诸军不服啊。”

    刘敬宣笑着摆了摆手:“狐狸,别这么死板嘛,人家新来乍到,分点好处没什么,再说,这才哪跟哪啊,不过是消灭了敌军前军几千突骑罢了,这燕军还有十几万呢,难道还怕没的砍吗?我就怕你晚上去收人头的劲都没啦。”

    刘藩点了点头:“一切但凭阿寿哥吩咐,公孙归刚逃出阵,要不要派护卫骑兵上前追杀?”

    刘敬宣摇了摇头:“不用,寄奴哥说过,让败将败兵放点回去,让他们的同伴看到这些人的惨样,只会进一步打击贼人的士气,传令,重新列阵,清理敌军尸体,轮换后方驻队上前,前面的战锋队回来休息,准备迎接敌军下一波的攻击。哦,对了,稻草人都别忘了收回来,后面还有用。”

    晋军中军,高台。

    方圆十余里内,晋军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直冲云霄,刘裕平静地坐在帅位之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而庾悦则是拍手大笑:“厉害,太厉害了,一直说大帅用兵如神,今天,算是亲眼见识到了啊。”

    王妙音微微一笑:“阿寿原来也会如此用兵,今天算是让我改变了看法,以前我还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冲锋陷阵的猛将呢。”

    刘裕淡然道:“阿寿是粗中有细,毕竟打了这么多年仗,各种诱敌,伪装,诈败都是得心应手,他用新附的丁壮在前面诱敌,既保护了北府老兵又能格外逼真,看来这几年他又有长进,现在,就让我们看看敌军的下一步行动吧。下一波,应该是真正的劲敌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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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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