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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千三百八十七章 轮番突击以命拖

    公孙六修点了点头,沉声道:“明白了,必要的时候,要从那个贺兰敏身边的壮汉手上抢过孩子,还不能伤到他,是这样吗?”

    公孙五楼勾了勾嘴角,低声道:“你们要当心,那个壮汉可是一员猛将,很难对付的,而且他现在是给黑袍用手段控制着,迷失本性,要是清醒过来随时可能向我们攻击,必要的时候,要先下手为强做掉他,抢回孩子。”

    公孙六修讶道:“那我们要不要派一队兵马跟在慕容林后面?若是我们对这个猛将出手,慕容林只怕会对我们下手。”

    公孙五楼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罢了,先不去管贺兰敏和那个小孩,我们按计划行事,先去西边,见机行事,如果慕容林他们在北边打得动静大,引开了晋军的伏兵,我们就坚决果断地从西北方向冲出去,若是那边也有晋军的埋伏,到时候再想办法去别的地方, 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再折向北边。”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要是贺兰敏他们不折回来的话, 我们也别主动找她, 如果她是单骑回来, 就想办法用我们的人干掉那个猛将,只留孩子, 若是贺兰敏带着慕容林他们过来,到时候就想办法让慕容林和贺兰敏分开,让北海王的人马当先锋继续在前面突击, 尽量消耗他们的人。”

    公孙六修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不过,五哥,你刚才可是说, 那慕容镇好像也在西城那里啊,要是他们到时候真的有办法从城中杀出来,那我们?”

    公孙五楼的脸色微微一变,显然,公孙六修说到的事,正是他所担心的,他叹了口气:“见机行事吧,要是这老家伙真的有办法从城中杀出,冲垮晋军的防线,那我们到时候也可以助他夹击晋军, 毕竟, 要是真的能打破刘裕的围城,我们也算是立下了大功, 后面也可以见机行事,至于东城的事,只要我们的人全都守口如瓶, 那慕容镇父子也抓不到我们的把柄,明白吗?”

    公孙六修微微一笑:“放心,我们的兄弟嘴都很严,打死也不会说的。”

    公孙五楼戴上了头盔, 突然想到了什么, 转头对远处的护卫们说道:“喂,德安, 把你的这身盔甲跟我换一下, 你穿我的!”

    广固, 北城。

    烟尘之中,杀声震天,孙处策马奔驰,在六七名亲卫的护卫之下,向着五六十步外,人影绰绰的俱装甲骑们,不停地拉弓放箭,箭头击中铁甲后的那种特有的“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可是谁都知道,这样的距离上,即使是三石多的强弓,也不可能对人马俱甲,如同行动铁金刚的俱装甲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伤,那烟尘之中的人马影子,仍然向前坚定而有力地行进着,十骑一队,并列横排,透出一股不可阻挡的气势,以及碾压一切的坚定。

    十余骑晋军的骑兵,从四处飞快地冲向了这些列阵而行的俱装甲骑,在本方弓箭的掩护之下,他们的手中急速地挥舞着套马索,口中大声呼喝,想要故伎重演,上前把那些俱装甲骑们,套中,拖走,踩死!

    可是,这些骑兵们冲到离敌骑三十步左右的位置,只见那些俱装甲骑,突然停了下来,一些骑兵抽出了马刀,而另一些则是抄起了骑弓,迅速地拉弓上箭,几乎都不用瞄准,对着冲到近前二十多步的这些晋军套马轻骑,就是一阵攒射。

    “呜”“噗”,二十多步的距离,对于这些弓马娴熟的俱装甲骑,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射中目标,而手中三到四石的硬弓,所射出的弓箭,在这个距离上连精钢札甲都能穿秀,想当年廉台之战,冉闵那横扫天下的精锐重装步兵突击燕军中军的五千俱装甲骑时,就是给这些强弓硬槊的铁骑生生射死,更不用说那些为了追求速度,身上只着轻甲的晋军骑手了。。

    五十余箭射完,十余骑晋军的骑手,只剩下了十余匹孤零零的战马还留在原地,每个晋军的骑手,全都给两到三箭贯穿要害,向后射得飞离马身,落于尘埃,他们的手中都还紧紧地握着套马索,双眼圆睁,脸上写满了不甘的表情,却已是全部气绝而亡。

    孙处恨恨地一拍面前的马鞍,咬牙道:“该死,连这招也不好使了!”

    胡老六策马奔了过来,他的脸上满是汗水,眼中也是泪光闪闪,对着孙处叫道:“三蛋哥,你来这里做什么,太危险了?!”

    孙处大声道:“老六,你什么时候见我扔下兄弟们拼命,自己却缩在后面过?你们已经冲了三次了,大家尽力了,先撤回去,这里我来拖住敌军!”

    胡老六的眼睛里红通通的,他的右臂甲已经不翼而飞,那是他第一次率军冲击时,给一箭射碎了右护膊,若不是他反应快闪了一下,只怕这会儿的右臂,已经不能使了,他摇着头,一指前方:“敌骑这样是稳扎稳打的推进,我们只能从正面突击,一切的战术,都能给他们看在眼里,只有迂回到两翼,从侧面进攻,才有可能出其不意!”

    孙处摇了摇头:“小贵子也从两侧突击了两轮了,他们侧面同样是用连环甲骑护卫,远了就射,近了反冲击,我们仍然占不到什么便宜,但这样一来,能拖慢敌军的攻击速度,只要我们后方的战车杀到,那这些燕骑,就不足为虐!”

    胡老六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说道:“冲着我们这里杀过来的,不过五百多骑俱装甲骑,还有两千骑是向着西边的方向去了,我们是要在这里拖住这五百多骑,还是去追击那去西城的燕骑?”

    孙处的眉头一皱:“大石头去后面调集战车了,他之前没说过如何应对这个打法,我们且战且退,先引这五百骑接近我们的战车部队,灭了这一支骑兵再说。”

    朱龄石的声音从后方二十余步处响起:“万万不可,这五百骑已经不足为虑,但那两千骑去西城的,更不能放过!”

第三千三百八十八章 战车冲阵破铁骑

    孙处和胡老六的脸色微微一变,看向了身后,只听到一阵隆隆作响,朱龄石亲手驾驭着一辆四轮战车,没有安装挡板,车上也是空空如也,没有一人,四匹拉车的战马倒是神采飞扬,披着甲胄,这辆战车就这样飞驰到了众人的身后,十步左右的位置,这才停了下来。

    而在朱龄石侧面与身后,则有二十余辆战车也奔驰到位,御手驾着长策,勒着马头,而车上的弓箭手则有三名,都拿着强弩,而不是普通的步弓,两名手持长槊的甲士,一左一右地站在御手的身后,为其提供保护。

    孙处笑了起来:“大石头,你来的可真快哪,我们这里正好吃紧,你就杀到了。”

    说到这里,孙处的眉头微微一皱:“只是,你的这些战车上没有加装挡板,跟骑兵对冲起来,只怕车上的弓弩手无法得到保护啊。”

    朱龄石点了点头,一指车厢之内:“挡板带来了, 但没来得及装,这不是在顾念你们, 怕有个闪失吗, 所以我先带了三十辆战车没装挡板就冲过来了, 我这车上甚至都没来得及放护卫呢。”

    孙处二话不说,跳下了马, 然后一下子就冲上了朱龄石的战车之上,一边的护卫抛过一根长槊,给孙处抄在手上, 沉声道:“大石头,你是主将,不宜轻身犯险, 我来当你的车右(持槊卫士)。”

    朱龄石点了点头,对着左右的战车一挥手:“向前冲击, 不求一次灭敌,只需要打破敌军的阵形,阻止他们的突击即可。”

    几辆战车上的御手们齐齐地起身行礼,然后奋起长鞭, 战车的车轮滚滚隆隆,伴随着车上军士们的齐声呐喊, 就向着百步之外, 仍然是十人一队, 齐头并进的俱装甲骑,冲了过去。

    孙处对着胡老六点了点头:“老六, 趁着战车顶上, 你抓紧重组队伍,一旦我们的战车取得优势,就趁势追杀敌军。”

    胡老六咬了咬牙, 说道:“我只要半刻时间,就能整好队伍,到时候听将军们的命令!”

    他说着, 头也不回地就奔向了一边。。

    朱龄石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一战, 真是苦了胡老六他们了, 我在这一路上看的也真切,损失最大的就是他们了,完全是用兄弟们的性命来拖延时间,要不是他们的努力奋战,恐怕我们也来不及赶过来,敌军只消有半刻的时间, 就能从我们的合围中钻出去,再想追上,可就难了!”

    孙处点了点头,六七十步外,战车已经跟对方的俱装甲骑交上了手,两边的弓弩在激烈地对射,但战车上的步兵强弩,显然在这种几十步的对射中占了优势,毕竟弩力超过普通的步骑弓。

    即使是身着重甲的俱装甲骑,给这强弩射中,也是矢透重甲,一旦击中要害,那就立马一命呜呼,可以看到前几排的几队俱装甲骑,一半以上的骑手,都已经不再是端坐马背之上,而是趴伏在马身上,显然,已经非死即伤,但仍然没有落马而已。

    而晋军的战车之上,持槊和持盾的战士,则奋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家伙,尤其是持盾的战士,干脆跳到了御手的身边,为其遮挡着迎面而来的长箭。

    只是这些盾卫和槊们身后的强弩手们,却是彻底地没了防护,对方的弓箭,一旦射中这些弩手,也是中箭毙命,不停地有人惨叫着摔下战车,在冲天的烟尘中,只翻滚了几下,就再也不动。

    前方的战车之上,一个军官吹起了急促的两声号角,双方已近到五十步之内,所有车上的强弩手们,纷纷从车后跳了下去。

    有些人因为巨大的惯性,一时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但马上就从地上弹了起来,端着手中的强弩,立在原地,就是对着几十步外的俱装甲骑,开始了精准的点射。

    这回他们射击的目标,不再是人,而是战马的腿,这些俱装甲骑的战马,尽管也是身披马甲,但是腿部却是裸露在外的,而晋军的弩手们,则专门对着这些没有给甲片防护到的马腿,尤其是大小腿之间的膝盖位置,进行点射。

    一时间,飞矢如蝗,马儿被射断腿后的悲嘶之声,不绝于耳,伴随着战马仆地的声音,只一轮射击,就有二十余匹俱装甲骑,连人带马地给射倒在地。

    因为刚才甲骑们是近距离排在一起,形成密集的队形冲锋,这种摔倒就起了连锁反应,连带着让周围的几匹马儿也跟着倒地。

    很快,第一批的百人铁骑,就倒下了一半有余,剩下的骑士们也只能挽着马缰,来回闪避,哪还顾得上象刚才那样举箭端槊,从容不迫地攻击来敌呢?

    趁着对面的这一阵混乱,战车突然开始了全速的奔驰,现在几乎所有的战车之上,都已经不再有弓弩手,只剩下了御手和两三名盾卫与槊手,槊手们举着长槊,横在车的两侧,也不去具体的击刺哪个敌军,而是这样横槊飞割,这正是战车冲骑阵时的厉害招数,与西亚的镰刀战车收割人头相比,也有异曲同功之妙。

    第一线的俱装甲骑与十余辆战车交错而过,只一个照面,就有二十余骑给生生地从马背上扫落,有些更是连人带马给生生横扫在地,全副盔甲的骑士们,往往会给自己的座骑活活压死,更有甚者,人马摔在一起难以动弹,骑士们正要挣扎着起身时,却发现紧随而来的新一辆战车,就从自己的身上碾过,有些人居然生生地给车轮碾成两半,就如同给巨斧腰斩过一样,肠腑横流,死得惨不忍睹。

    慕于刚的吼声在第二阵响起:“不要慌,卡他们车轮,回射吴儿!”

    随着他的话,俱装甲骑们如梦初醒,第二队的百余骑,这回冲上前去,只是不再象之前那样列密集阵形了,他们分散开,从战车的边上冲过,不再象之前的同伴们那样想坐在马上与敌对刺,而是伏在马鞍上,避过那横槊对自己的飞割,而他们的骑槊,则拖到地上,交错而过时,狠狠地抽进了车轴之中。

第三千三百八十九章 车骑大战惊天地

    只听到“咔”“咔”的声音不绝于耳,那是骑槊扎进车轮时的声音,木质的车轮辐条,被这些骑槊刺击,如果直接扎中的话,那即使连精钢铁甲都无法阻挡,必会甲破人伤,而这硬木所制的车轮幅条,更不可能跟铁甲相比,只要给击中,那就跟小树枝被利刃挥过一样,顿时折断。

    而刺断辐条的骑槊,去势未尽,更是向前直刺,卡在了断掉的辐条位置,继续滚动的车轮,会把后续的辐条转上,而韧度与硬度俱佳的骑槊,卡在这里,会把后续的几根辐条,生生卡断。

    很快,断了辐条的车轮,就会失去平衡,一边是高速转动的车轮继续驱动向前,另一边则是一个轮子给这样生生定住,车身很快就失去了平衡,而连人带车上千斤的重量,则会完全压向了破碎车轮的这一边。

    这会进一步地加速这个车轮的分崩离析,只一眨眼的功夫,很多轮子就生生地从车轴上断裂,或者干脆整个轮子解体,无论哪种情况,都会让刚才还在狂奔向前的车身,顿时倾塌, 摔落在地。

    倒塌的战车,会把车上的御手, 戈手和盾卫们全都掀下车, 没有安装挡板的弊端, 这时候尽显无余,车上的战士们甚至连一个把自己卡在车内的障碍物都没有, 惯性的作用让大多数人直接就摔出了车外,在这种激战的情况下,战场之上车来马往, 落在地上的军士,很快不是给奔驰的车轮碾压,就是给俱装甲骑的铁蹄所踩踏,往往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就一命呜呼。

    一个军官的吼叫声在战场上回荡:“不要横槊,刺他们,盾卫保护车轮。”

    战车上的晋军槊手们如梦初醒,把原来横在车外的长槊收回, 双手持着,对面和车侧的俱装甲骑纷纷冲上前来,也不去击刺车上的战士, 直接就是奔着车轮而来, 而这些车上的槊手,则是冲着马背上的骑士就是一槊捅出, 盾卫则跳下了战车,紧紧地贴在车轮边上,挥舞着盾牌, 拨挡着那些击刺车轮的骑槊。

    “咣”“咚”之声不绝于耳,那是晋军跳车的盾卫们挡击槊刺的声音, 本来在没有两侧安装挡板的战车上,这些盾卫就是防守对方槊刺的防御性力量,而每次应对对方的槊击, 都会东摇西晃好一阵,现在跑到了车下, 离开了身边同伴们的挤压推力, 要应对高速奔行的敌军骑兵们的这一记槊刺,更是艰难异常。

    要知道,俱装甲骑们全速突击时,其骑槊穿刺的力量,甚至可以直接刺穿一棵大树,这是多年前慕容兰初教刘裕骑兵战法时亲自演练过的,而这些俱装甲骑,个个都是力大无穷,千里挑一的壮士,其突刺的力量,不在当年慕容兰之下。

    晋军的盾卫们尽管也是身着重甲,手持大盾,但往往给这一槊突击,仍然是无法挡住,虽然护住了车轮,但几乎也是一击之下,人也凌空飞起,口吐鲜血,而手中的木盾,则已经给这一槊刺穿,甚至有些槊刃,干脆在扎透木排的同时,也穿进了这些盾卫们的身体,把他们生生地刺杀在原地。。

    但就是这一次的格挡,却保护住了车轮,在盾卫们拼死挡住这一击的同时,战车上的晋军槊手们,也把这关键的一次击刺,用在了这燕军的俱装甲骑之上,长槊无情地刺中了燕军骑士。

    高速奔行的惯性,反作用在这些燕军的身上,反过来加强了这一槊的力量,几乎七八辆战车之上的长槊,全都是一槊破甲穿心,直接是把马上的北海王卫士,搠于马下。

    战车之后的烟尘之中,之前跳下战车的弩手们,也纷纷冲了过来,这些勇敢的战士,面对着来回奔驰的铁骑,身前没有一面盾牌,甚至一杆长枪来护卫自己,却仍然无所畏惧,他们端着手中的大弩,瞄准离着自己最近,或者是正在向战车发起冲锋的那些燕军骑兵,瞬间就锁定目标,算准提前量与距离,迅速地扣下手中的弩机。

    “呜”“呜”之声不绝于耳,二三十步的距离,强弩发射的破甲矢的威力,足以打穿俱装甲骑的头盔,一些被射中头盔侧面的甲骑,甚至可以从侧面看到他的脑仁,再通过脑仁上给打穿的孔,看到另一面的空气,就如同太阳穴上给中了一枪,在血花飞溅中,哪怕人的身体还保持坐姿停在马上,却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

    “彭”“咔”,一匹人马俱甲的重量级甲骑,马背上的骑士,已经给一弩穿盔,毙命当场,他右臂夹着的骑槊,落到了地上,可是连人带马却仍然速度不变,直冲前方的战车而去。

    守在车轮边的盾卫大吼道:“加速,冲出去,冲出去啊!”

    车上的御手也明显发现了这点,一咬牙,猛地一鞭抽击到前方的马背之上,一条血痕顿时浮现,而那马儿痛极的一声长嘶,正要奋蹄而飞,却是只听到“呜”地一声,迎面飞来的两箭,射中了它的马腿,骨折的声音传来的同时,战马也是马失前蹄,再也跑不起来了,直接一个前倾摔倒在地,这辆战车,也变得原地不动,只能静止地停在战场上啦。

    盾卫一咬牙,双手抄着大盾,连人带盾地向着冲去,大吼道:“老子跟你拼…………”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迎面撞上了狂奔而来的战马,这回整个人都给撞得飞起,向后倒冲向战车之上,正好撞中了那木轮,这下子,木轮断裂的声音和他脊梁骨断裂的可怕响声,同时响起,而与此同时,俱装甲马,连马带尸,也狠狠地撞中了这辆战车的侧面。

    马头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扭曲,就象人在撞柱自尽时的那种模样,在撞击的一瞬间,这匹马也跟它的主人一样,当场身亡了,可是连人带马近千斤,全速冲击时的可怕冲力,也生生地把战车的侧面撞了个粉碎,车上的御手,槊手们都成了空中飞人,向着另一个方向飞去,而战车也如同爆炸一样,木屑横飞,扬起冲天的烟柱,最终和那盾卫与甲骑的尸体摔倒在一处,归于尘埃。

第三千三百九十章 遇骑不退以命搏

    一些俱装甲骑们,注意到了那些在后方向自己射击的晋军弩手,他们放弃了对战车的直接冲击,而是转向了这些没有任何掩护的晋军弩手,二三十骑呐喊着,呼啸着向这些晋军冲来。

    而原本准备刺向车轮的马槊,也直指弩手们,大地在颤抖,南风在怒吼,这些燕军的俱装甲骑,一个个双眼血红,牙关紧咬,誓要将这百余名弩手穿透身体,钉在地上,再以铁蹄踏碎,方出心中一口恶气。

    晋军的弩手们,面对着不到三十步外,向自己全速冲击的这些俱装甲骑,不少人的眼中,也闪过惊恐的神色,但是身经百战的这些精兵锐士,知道在这个时候,恐惧亦是无用,只有拼死一战,干掉当前的俱装甲骑, 才有活路。

    已经上弦,手中还有弩矢可发的弩手们, 停止了射击, 端着弩, 最后一矢,在精准地瞄准那向着自己或者最近的同伴冲击的敌骑。

    而来不及上弦, 已经打光前几发弩矢的军士们,扔掉了手中的强弩,抽出腰刀长剑, 或者是背上插着的短矛,这是他们防身格斗用的近战武器,直面那五米多长,槊尖闪着死亡的寒芒,直指这些槊手。

    三十步, 二十步, 十五步, 弩手们手中的强弩和刀剑, 在微微地颤抖着,不是因为他们因为害怕而手抖, 而是因为大地在随着这些俱装甲骑的突击,在微微地抖动, 连带着他们的身子也在轻摇微晃。

    这些弩手们的指挥官,也是整个先头战车部队的弓弩手旅帅, 名叫张志, 他这会儿一手端着强弩, 最后一矢直指一个向自己扑来的敌骑,另一手则握成拳头,举在半空中,三十余支还没有发射的弩, 跟他同样的操作, 几乎是人手一箭,指向敌军,而弩手们的生死,也全在这一箭之间。

    张志的吼声盖过了越来越近, 如同响雷的马蹄声,透着坚定和杀气:“稳住,稳住,十步一杀,十步一杀!”

    而他的身边,两个持刀的护卫,在大吼着数数:“敌距,十八步,十六步,十三步,十一步,十…………”

    张志的左手重重地砸了下去,伴随着他的右手,扣下了弩机,从他的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四羽尾翎的弩矢,在双股交缠的劲弦的弹击之下,飞速地从弩臂上弹出。

    这支弩矢的矢身擦过弩臂的时候,甚至因为剧烈的弹速,擦出一点点小小的火星。

    就象无数次平时训练和战斗中的发射一样,因为发射手的极度稳定,这一矢的弹道没有哪怕半寸的偏移。。

    稳稳的,快快的,准准地,直接扎进了十步之外,那个凶神恶煞一般冲向自己,右臂单手持槊,槊尖离自己已经不到五步的俱装甲骑,那恶鬼面当的眉心之间。

    张志在发射完这一矢的同时,弃了弩,迅速地伏到了地上,在他下腰的一瞬间,眼睛的余光还能看到那俱装甲骑的眉心之间,在弩矢钻进去时所迸发的淡淡血光。

    张志的身子已经伏到了地上,他的背后能感觉到一阵凉意,槊尖的利刃切割过自己的披风,击破自己背上的甲片的声音,清楚地钻进了自己的耳中。

    而身边的护卫姚牛儿的怒吼声“去死吧”,和他的大刀击中槊杆时的那声脆响,也传进了他的耳中。

    张志知道,这是姚牛儿舍弃了自己逃跑的机会,用大刀荡开了这一槊,而张志的脑中电光火石地闪现了刚才姚牛儿所站的位置,那可不是正对着这俱装甲骑的马头吗?

    张志情不自禁地一边在地上迅速翻滚,一边大叫:“牛儿!”

    马蹄的声音,从张志的身边不到三步的地方响过,他甚至在地上翻滚的时候,能看到铁蹄重重砸进地里的样子,他的脸上,溅了不少马蹄翻飞的时候,从地上拔出来的泥土和断草,土腥味配合着这血腥的味道,直钻进他的鼻子里。

    一个庞大的身躯,就在他面前不到两步的地方,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到地上,而空中飞扬着的血滴和白花花的脑浆粘液,也接着洒在了张志的脸上,那是被他一箭击杀的俱装甲骑,身死落马。

    姚牛儿的惨叫声在后面响起,与沉重的撞击声与战马的长嘶混在了一起,张志的眼泪跟着流了下来,不用看,他也知道姚牛儿现在一定已经被这全速冲击的甲骑,撞成了空中飞人。

    那种俱装甲骑全速冲撞的力道,不下于正面给千斤巨木的冲城槌撞上,战车尚且不能在这种冲撞下幸免,何况是人?哪怕是一头大象,也会给撞得五脏俱裂,筋骨全断!

    这一声惨叫,定时那姚牛儿此生最后发出的声音,这个陪了自己四年不离左右的好兄弟,本可逃生,却因为要为自己挡开这一槊,而放弃了自己的性命,如果不是他的那一刀,自己必会给这下刺的一槊刺死在地上,可以说,是姚牛儿用他的命,换了张志的性命!

    可是张志的心中回想起了这回冲锋前姚牛儿对自己说的话,自己当时对姚牛儿说道:“好兄弟,上了战场要机灵点,无论何时,不要让自己处于不利的境地,俱装甲骑是劲敌,要是一犹豫,命就没了。”

    姚牛儿哈哈一笑:“我的命可以没,但是你的命必须有,阿福哥(张志的外号),这一旅的弩手兄弟,全要靠你指挥呢,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要保你的,你就安心指挥吧,无论何时,只要有我在,定不会让你有危险!”

    张志的眼泪在这一瞬间,在脸上流淌着,他对自己狠狠地说道:“牛儿用命换来的,你不可以放弃!”

    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姚牛儿最后一眼,他的眼角余光,迅速地扫向左右两侧,起码二三十具躯体,在空中飞舞着,那些都是给敌骑冲撞或者是槊扫后的弩兵,十余骑俱装甲骑也是连人带马地栽倒在地,而剩下的十余骑,应该是没有给一弩毙命,这会儿在完成冲撞之后,转而横槊扫击,穿刺,去击杀周围幸存的晋军。

第三千三百九十一章 捡槊反击步克骑

    只这一瞬间,张志作为一个优秀的军官,已经迅速地完成了附近战场的评估和判断:本方的射击,大约击杀了一半左右,也就是不到二十骑的敌军甲骑。

    而剩下的二十余骑敌军俱装甲骑,这会儿已经展开了屠杀模式,包括自己在内,已经没了弩箭的步兵,虽然也有甲胄在身,但是无盾也无长兵器,在来回奔驰的甲骑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逃是死,战,只怕亦是死!

    突然,张志的脑中灵光一现,因为他看到了一根落地的长槊,正是刚才被姚牛儿一刀荡开的那根,正落在离自己不到五步的地方,只要长槊在手,那就有跟敌骑的一战之力,起码,不再会是给一边倒地屠杀!

    张志一下子精神抖擞,在地上一个滚翻,就冲到了那长槊落地之所在,抄起长槊,跳了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用马槊呢,与平时也用的不是太多的步槊相比,手中的这根马槊,无疑沉重了不少, 甚至这根五米左右的长槊在手,想要平衡起前后的重心, 也不是那么容易呢。

    一边的另一个护卫林国恩跑了过来, 他看着张志手中的这根摇摇晃晃的马槊, 睁大了眼睛:“阿福哥,你这是…………”

    张志沉声道:“国恩, 来,帮我一起握着这马槊,我一个人控制不来。”

    林国恩恍然大悟, 把手中的刀入鞘,也双手跟张志一起,握住了槊柄,两人合力之下,这根马槊终于可以端平了, 张志勾了勾嘴角:“奶奶的, 我们两个人才举得起来, 这些狗日的鲜卑骑兵, 怎么居然可以单手就使呢?”

    林国恩摇了摇头:“我看他们也不算单手使,而是夹在腋下冲锋, 其实吧,阿福哥, 我觉得如果他们要用我们的强弩,也不可能用得好的, 我就不信他们能跟你一样单手…………”

    张志打断了林国恩继续说下去的话, 因为他知道这家伙是个话痨, 现在可没时间讨论这些战术问题,他沉声道:“国恩,你往前握一点,我们二人操纵一根马槊, 去捅那些敌骑, 就算不能一下子捅下来,起码跟他们对打的时候,我们其他的兄弟有机会上去近身砍他们。”

    林国恩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好,我听你的, 阿福哥,呀,右边就有个…………”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右边十步左右,一个俱装甲骑一槊横扫,把两个想要冲上去砍他的晋军军士,给生生地击飞出去,血流满地,而两个军士向后倒飞的身形,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死状极惨。

    张志怒目圆睁,掉转槊尖,虎吼一声,与林国恩以同样的步伐就跑了出去,就如同平时无数次的出操,上弦,射弩时的步伐一样,多年的同生共死,早已经让二人心意相同,连步点都是完全一样,这根五米多长的骑槊,就这样明晃晃地刺向了那刚刚击杀了两名晋军弩手的燕军甲骑。

    这名甲骑已经来回冲了三四趟了,他的槊尖之上,早已经染得一片血红,可见杀掉了多少晋军军士,刚才横扫击飞两名晋军,正得意地收住马缰,驻马狂笑,一种天地间舍我其谁的霸气,油然而生,毕竟,这样冲杀只有轻武器和短兵在手的敌军,那就跟平时训练时刺木靶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一股杀意配合着劲风,从左侧袭来,这名燕军甲骑也迅速地感知到了威胁,他扭头一看,只见一根明晃晃的长槊,正向自己刺来,离自己的右侧,已经不到五步了。

    燕军甲骑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挥舞起手中的马槊,向右荡击,去拨打那杆刺向自己的骑槊。

    只听到“咣”地一声,两槊相交,槊杆狠狠地砸在了一起,燕军甲骑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槊杆传来,手中的骑槊向上荡去,而对面刺向自己的这一槊,也给砸向了地面。。

    张志和林国恩也有了同样的感觉,一股大力把这一刺给生生地砸下,槊尖一沉,落向了地面,本来是要刺击那骑士的这一槊,却是拖到了地上。

    张志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大吼道:“扫他马腿!”

    林国恩也瞬间反应了过来,因为槊身之上张志在后方控制的力量,已经明显地变刺为横,他加了一把力,两个气力过人的弩手操纵着这根马槊,横着扫击,正好击中了那匹战马的右侧后腿。

    锋利的槊刃,如同一把刀锋,残忍地切开了马腿,这匹可怜的马儿,右后小腿顿时就跟大腿分了家,血流如注,伴随着它的悲嘶,却是再也站不住,身子一歪,就轰然倒地,顺带着也把马上的燕军骑兵,狠狠地给掀到了地上。

    这名倒霉的燕军甲骑,本来也想借着这一荡之力,去向下砸击张志与林国恩,这正是类似戈法中的啄击之术,也是马槊的一个基本技术,可没想到对方居然一招就废了马腿。

    他的身体顿时就失去了平衡,给抛了出去,在飞出去的一瞬间,他松开了手,弃了马槊,顺势摸向了自己的背上,无数次战斗的经验让他有了这样几乎是本能地反应,因为,一把铁锤还在他的背上插着,那是用来近身格斗的副武器,落地之后,能不能活命,就靠它了!

    可是张志的动作比他还快,在切断马腿的同时,张志也松开了手,飞快地奔了出去,燕军甲骑重重地落到了地上,而张志也如影随形地冲了过来,正好是那燕军甲骑挣扎着想去抽出铁锤的时候,张志的脚,重重地下踏,正好踩中了他摸到锤柄的手,那燕军甲骑惨叫一声,他听到了自己右手的掌骨骨折的声音。

    而紧接着,又是一股巨力,击中了自己的脑侧,这一下,却是张志的另一只脚,飞起来狠狠地踢中了他的脑袋,铁盔和面当几乎把张志的右脚趾给踢折,可这一下对燕军甲骑造成的伤害却是更大,他只感觉脑袋象是要爆炸一般,七窍都在喷血,眼前一片血色,脑袋里却是除了“嗡嗡”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了。

第三千三百九十二章 乐极生悲生死关

    燕军甲骑的脑袋,象是给按在大钟之后,给狠狠地撞到了钟壁,耳中似乎听到钟鼓齐鸣的声音,几乎是要让他的脑袋裂开,他本能地想要去抱头,但右手那里传来的断骨之痛,却让他的意识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明白自己的性命可能就在一瞬之间,若是敌人再次出手,可能就真的没命了。

    这个燕军甲骑多年来的战斗习惯让他本能地作出了反应,既然右手动不了,那腿还是可以动的,他飞起一腿,直扫右侧,虽然他现在已经看不清对手了,但是起码知道,刚才给自己脑袋来的这一脚,是从右边来的。

    果然,这一腿扫到了一根小腿之上,这根小腿,坚定有力,如同石柱一般,仓促的这一扫,并没有把这一腿给扫折或者是打断,但仍然能感觉到,腿的主人的身体, 剧烈地晃了一下。

    “呯”地一声,一只大脚就在燕军甲骑的脑袋边重重地踩下, 即使他已经看不见了, 也能从这风声中判断出, 这一脚离自己的脑袋不到一尺,而且他很清楚, 这重重下踩的一脚,本是冲着自己的脑袋跺下来的,若不是自己这一腿横扫, 只怕这会儿的脑袋,已经会给踩了个稀巴烂,变成个碎西瓜啦。

    燕军甲骑左腿的横扫得手,右腿也没闲着, 刚才这一下试出了敌人的方位,他猛地右腿向上一踹一蹬,靴底那明晃晃,尖锐锐的马刺,如同一根匕首,直扎向来敌的大腿位置。

    马刺扎进**的感觉,就跟他无数次用这马刺扎进马腹之下那块脂肪时的感觉,一模一样,甚至扎进的人大腿肌肉的紧绷程度, 要比马腹上那块软软的脂肪的感觉,更加劲道。

    燕军甲骑甚至能从耳边的轰鸣声中, 隐约地听到一声惨叫, 他的心中狂喜, 左腿也没闲着,继续抬高了几寸,向上踹去,这一下, 一定能扎中对手的腹部,他看过这些晋军弩手,人人只着轻装皮甲, 只要蹬中,必然破甲入腹,肚破肠流!

    可是,这雷霆万钧的一腿, 只蹬到了一半, 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中了自己的膝盖,紧接着,小腿以下就没有任何的知觉了,一股超过右掌骨碎裂时的剧痛,如同电流一般,从他的右膝那里传来,这一下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变成了他的惨号之声:“我的腿,我的腿!”

    就在燕军甲骑的右侧,不到一步的地方,林国恩手中的大刀,狠狠地落下,刀尖之上,血滴正顺着血槽,哗啦啦地成线串珠那样地流下,半截给刚刚切下的小腿,正落在跪地的张志身边。

    这一刀切的位置,正好在那燕军骑士的长筒马靴与裙甲之间,不到两寸宽的缝隙之处,只差半点,就不可能一刀断腿,这力量也好,这运气也罢,无不是到了极致,若不是情急救人这下暴发了远超平时的力量,又怎么能做到把武装得如同一座铁塔般的俱装甲骑,生生地给卸下一条腿呢。

    张志不可思议地摇着头,甚至忘了自己左腿之上,给扎进的那根马刺所带来的剧痛,他喃喃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国恩,你小子哪来…………”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一咬牙,抱住扎在自己左大腿上的那只马靴,狠狠地一拔,这只靴子,就从那燕军甲骑的腿上,给生生脱了下来,一股浓烈的脚气,呛得张志直皱眉头,他甚至在这一瞬间,可以看到这名燕军甲骑脚上那密密麻麻的茧子和鸡眼。

    可是张志也顾不得再看这些,抱着这只靴子,靴底马刺上的尖刺,还沾着自己腿上的血肉,他单脚跳到了已经昏死过去的燕军甲骑的面前,举起这只靴子,狠狠地往下一扎。。

    这一扎,马刺正好扎在那燕军甲骑的右眼洞里,这个燕军甲骑本能地脑袋抬了一下,左手虚空抓了抓,然后脑袋一歪,终于气绝了。

    张志长舒一口气,刚才鼓起的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整个人,几乎都虚脱了,也跟着瘫倒在地,散发着恶臭的马靴从他的手中滑落,被这一倒之惯性从那燕军甲骑的脸上带出,一只血肉模糊的眼球,正挂在刺尖之上,而几根黄红相交的筋丝,还连在那已经血黑一片的眼洞之上,鲜血和白花花的脑浆,从这个眼洞中向外直流,任何初上战场的人看到这样的惨状,只怕都会给生生吓晕。

    张志瘫倒在了地上,自从军以来,他也大小战历经数十场,一路尸山血海杀过来,军功帐内,有贼首四十七枚,作为一个弓弩手,有如此高的斩获,那已经是一等一的精兵锐士了。

    但是这样直面可怕的俱装甲骑,在没有任何防护下的近身肉搏,两次生死只在一线间的经历,还是第一次碰到,好不容易杀了这一个敌骑,这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虚脱,仿佛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就想这样躺在地上,直到世界的尽头。

    林国恩拿着大刀,跑向了张志的身边,狠狠地一刀下去,斩在那燕军甲骑的脖子上,这家伙的脑袋,就跟个皮球一样,跟肩膀分了家,林国恩哈哈大笑,弯腰去捡那地上的首级:“这回还看你死不死,阿福哥,这斩首,是你…………”

    他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突然,一股劲风响过,林国恩的脖子上,顿时就多出了一根箭,直接穿透了他的脖子,鲜血顺着箭杆,流了下来,林国恩刚刚提起的敌首,也落到了地上,紧接着,他的膝盖一软,尸身也倒了下来,扑到了那断头的燕军甲骑的身上,就在张志面前不到两步之处,双眼仍然圆睁,嘴里出的,却是只有血,再没有气!

    张志想要挣扎着爬起身,甚至开始想要去找之前的那根马槊的位置,可是左腿上的剧痛,让他刚一动身就痛得摔回了地上,眼前的光线一下子变黑,一个巨大的黑影,挡住了太阳,高高的甲骑之上,一个持着马槊的燕军骑士,戴着恶鬼面当,两手持槊,高高举起,锋利的槊刃已经成为最亮的反光体,而他分明在说:“去死吧,吴儿!”

第三千三百九十三章 绝处逢生战友情

    张志轻轻地叹了口气,停止了挣扎,甚至闭上了眼睛,在他的心里,家中老母和妻儿的脸,浮现在了眼前,从军以来的一幕幕,闪现心间。

    从初入北府时的训练,到京口建义时抄着扁担就去跟随刘裕这位天下战神,有幸随他一路从江乘,罗落桥,一直杀到建康。

    然后再征战四方,豫章,江陵,益州,大晋的万里河山,自己几乎走了大半,战过大半。

    每次战胜后回乡,都是骑大马,戴红花,在千百名乡亲们那羡慕与崇拜的眼神中,荣归故里,那一瞬间的感觉,让自己真正到了人生的巅峰。

    想到这里,张志的脸上不自觉地挂起了一丝微笑,突然,妻子那深情款款的眼睛,还有六岁儿子骑着木马,拿着木剑,呼唤着自己名字的场景,也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在这回出征前答应过儿子小福全,回来后就要教他武艺, 让他以后也子承父业, 成为一名光荣的北府战士呢。

    张志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了, 毕竟自己将要送命在这里,也许, 这一槊下来,直接插烂了自己的脸,或者是如同刚才的不少俱装甲骑, 泄愤式地疯狂用铁蹄把战死晋军的尸体,踏成血泥,尤其是脑袋。

    他刚才还不明白为何这些凶神恶煞们不象一般的军士们,要斩下敌首以报军功,现在他明白了, 作为俱装甲骑, 本就是燕军中的天之骄子, 已经不再需要通过斩首来给自己加功晋爵。

    这些燕军的俱装甲骑, 也有太多的同伴死在北府军手中,能踩烂敌军的尸体,一是长出心中的恶气, 二来,也是能让敌军尸骨无存,战后恐怕连辨认身份, 领取抚恤,也是不可能了!自己刚才和林国恩那样的做法, 不也是同样的心态吗?

    张志的手, 不自觉地摸向了自己的脖子上, 那里挂着他的军牌,上面写着自己的姓名和所在的部队,如果尸骨无存,这大概是唯一可以辩认出自己的方法了, 除此之外, 自己这支部队, 也在入伍时全体把姓名刺青在左臂之上,下面则是神弩营的标记, 再下面则是北府军的军旗,只要不是粉身碎骨, 自己的尸体, 应该还是能给认出来的吧,张志心想。

    战马的长嘶从头顶传来,紧接着,则是盔甲重重落地的声音,然后一路向着后方隆隆而去,那是甲叶跟地上的石块和泥土摩擦时的响声,伴随着惨叫之声,渐行渐远,张志睁开了眼睛,却只见刚才还在自己身前的那匹甲马,仍然在原地,可是马上的俱装骑士,已经不见了踪影,扭头向后一看,却只见那骑士已经落到了地上,给一根套马索拴中了脖子,生生地拉到马下,这会儿正在给一骑拖拽呢。

    三匹战马,紧跟在这一骑的后面,手中拿着强弓,一边奔驰,一边对着在地上给拖拽的甲骑射箭,不到五尺的距离,以这种三石多的强弓发射,即使是重甲骑士,也无法阻止,这会儿的功夫,他的身上已经插了十余枝羽箭了,根根都是穿透铠甲,直入体内,而他的身体,也跟死猪一样,动也不动一下了,显然,早已经给射得一命呜呼啦。。

    那拖拽着这名燕军甲骑的骑士,放缓了马速,大概是他也能感觉到身后的这名敌骑,已经给射得死透透了,他控马转身,松开了手中的套索,走到那骑士的尸体前,一勒马缰,战马高高地前蹄人立而起,再重重踏下,不偏不倚,正好踩中了那俱装骑士的面门,一股血浆迸射,伴随着脑骨碎裂的声音,这具首级,已经给踩成了个烂西瓜,怕是他亲娘也不可能认出他的模样了。

    击杀了这名俱装甲骑的晋军骑士,向着身边的三名从骑挥了挥手,三骑呼啸着策马而散,再次奔向了战场,这回张志看得真切,这些来回驰骋的本方骑兵,身着皮甲,多是用套马索和弓箭作战。

    晋军骑兵们这会儿在战场上来回奔驰,四五人为一组地攻击那些落单各处,正在追杀晋军弩手们的燕军俱装甲骑,而抄着马槊作战的这些燕军骑士们,面对这样的战法,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到十余骑俱装骑士,给套于马下,箭射马踩,没一个能留下全尸的。

    还活着的俱装甲骑们,开始转身向后方的本阵中逃跑,一边逃,一边迅速地并拢,有些骑士们弃了长槊,开始要用弓箭来回射掩护自己,战场之上晋军弩手们的尸体散落四处,到处都是,刚才还有百余名弩手在列阵而战,这会儿的功夫,还站着的,已经不足二十人,活下来的个个泪流满面,瘫坐地上,庆幸着自己能渡过这鬼门关。

    张志也挣扎着起身,左腿的伤痛让他钻心地疼,几乎每个动作都要牵扯到伤口,那名晋军骑士奔到了他的身边,拉起了面当,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展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人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我认识你,好像是战车部队第四队的弩兵队长,张,张阿福是吧。”

    张志睁大了眼睛,他不认识此人,说道:“兄弟,在下张志,确实是战车第四队的弩兵队长,阿福是我的外号,今天承兄弟你救命,大恩他日必报,请留下高姓大名。”

    来骑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谈什么恩不恩的,今天我救你,改天说不定就是你要救我呢。我叫胡老六,是刘冠军手下的骑队长,这回给分配到这里配合你们战车部队作战的呢。”

    张志点了点头:“原来是刘冠军的铁骑兄弟啊,胡老六,胡老六,我记下了,这仗要是我们不死,战后必找你一醉方休!”

    胡老六拉下了面当,看了一眼前方的战况,他眉头微微一皱:“这里危险,敌骑马上要反扑了,阿福兄弟,你骑上这马,赶快先撤下去吧,下次,未必有我来救你啦。”

第三千三百九十四章 九死一生不言退

    胡老六说到这里,伸出了长槊的槊杆,那根骑槊是他一直架在马鞍上的武器勾上的,却是在刚才的战斗中没有使用,他看到张志的腿上血流不止,自己很难站住,这就递出了长槊,想助张志一槊之力,把他整个人给挑上那匹甲马。

    张志咬了咬牙,摇头道:“多谢胡兄美意,只是你也知道,我是这战车营的弩兵队长,我不止要对我一个人负责,更是要对全队的一百一十七名兄弟负责,是我带着他们进入战场的,我们接到的任务,是全力消灭当面的敌骑,把他们赶回城内,甚至就地格杀,现在,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胡老六的眉头微微一皱,叹道:“好男儿,果然是咱们老北府出来的,脾气性子都一样,今天这一战,我们轻骑队前面的冲击,我们也折损了一半以上的兄弟,要不是你们战车队及时杀到,只怕我们全都要交代在这里了,是你们的浴血奋战, 给我们换来了重整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地上的林国恩的尸体, 这会儿的功夫, 他脖子上的箭, 已经不再渗出鲜血,而他的嘴唇, 也因为血的流干,而变得发白发紫,胡老六的眼中泛起了泪花:“这兄弟死得壮烈, 我看到了,只可惜,我来晚一步,没能救得了他的性命。”

    张志的眼中也是泪光闪闪:“这是林国恩林兄弟,那边的给战马撞死的, 是姚牛儿, 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 也都是为了保护我而战死的, 我,我欠他们两条命!”

    胡老六咬了咬牙:“从今天这一战开始,我身边的传令兵,已经,已经换了六个了, 他们都是紧跟着我,插着旗,所以是敌军的重点攻击目标。你知道刚才为什么我要那三个兄弟离开吗?”

    张志看向了胡老六,这会儿是他背上插着旗,显然, 他已经是自己下令, 不要再通过传令兵了。

    同为一线军官的张志,感同身受,他闭上了眼睛, 一行英雄泪,从虎目流下:“你是不想再看到兄弟们在自己身边,为了自己而死,来一个死一个, 那些情同手足的人, 就这样在眼前这样死掉, 自己却无能为力, 换了任何人,都是受不了的。”

    胡老六咬了咬牙:“不错,还是你懂我,我自己可以死,但见不得兄弟们死在我的面前,一个个这样的换,我的心,我的心受不了。好了,阿福兄弟,现在咱们没空聊这些,你现在这伤,也没法再坚持,别的不说,就是你腿上这流的血,不及时止住,你会失血而死的,别硬撑了,快回去吧。”

    说到这里,他转头四顾,看了看周围的战况,前方还剩下的六七辆战车,正在掉头回撤,十余辆给打坏趴窝的战车,散布各地,车上的军士们,一边持槊戒备,一边在四处搜寻着本方在战场上的伤兵们,把还有一口气的同袍们抱上车,转向后方。

    胡老六手下的一百余轻骑,则是在四处巡游,掩护着战车的后撤, 三五人一组, 有持着套马索的骑兵,也有弓骑,中间夹杂着一两名持槊披甲的骑士,这种小队结合的轻骑,足以跟两三名落单的俱装甲骑抗衡,而战车的巨大冲力,又让列横队而战的俱装甲骑有所忌惮,两者配合起来,居然能让横行天下的慕容氏俱装甲骑,也败退而归。。

    对面的燕军甲骑,仍然在重整,两次冲击加起来折损了一百多俱装甲骑,但剩下的骑士们,败而不溃,很多人身上插着几根羽箭,鲜血染红了蓝色的盔甲,如同涂上了一层颜料,却仍然驰回了军阵之中,开始在同伴们的帮忙下,拔箭裹伤,刚才还战得昏天黑地的两军,竟然陷入了一个小小的和平时期。

    可是在后方的弩手们,这会儿却已经只剩下不了到二十人,多数人身手有伤,几乎每个还能站立的人,手上拿的已经不再是弩,而是临时从地上捡到的马槊,这是让他们今天能存活下来的最重要原因。

    胡老六叹了口气:“你的兄弟,折了大半,现在还活着的,也就二十个左右,阿福兄弟,你就算自己不要命,想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也不要拿他们的性命来拼。”

    张志咬了咬牙,抓住了地上的那根马槊,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地站了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铁哨子,放进嘴里,用力吹出一长两短的哨声,重复三遍,周围两三百步的距离,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不少弩手们惊喜地看到了张志的身形,叫着“阿福哥”,就从四周奔了过来,很快,都集中在张志的身边了。

    每奔过来一个人,张志在呼唤他们名字的时候,都会轻轻地数一个数字:“王二牛,一;林不害,二…………”

    当张志数到最后一个一瘸一拐,被两个战友搀扶着,才艰难地走到面前的军士时,他看着那三张遍是汗水,却写满了兴奋的脸:“李秋平,王铁,沈国斌,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

    这三人的脸色变得忧伤,中间瘸腿的李秋平的声音带着哭腔:“阿福哥,我们,我们这一百多个兄弟,只剩下二十四人了吗?”

    张志咬着嘴唇,用力地点着头,这会儿的功夫,他腿上的伤口,已经给最先到达的几个部下撕下战袍,扎紧止血了,他的目光坚毅,从一张张悲愤莫名的脸上扫过:“不错,一百一十七个兄弟一起上车出击,现在只剩下了二十四个,也就是说,八十三个兄弟,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你们说,是谁杀的我们兄弟?”

    王铁是个黑瘦的小个子,咬着牙,一指对面的燕军甲骑,厉声道:“就是他们,就是这些胡狗干的!”

    众将士们的眼中,几乎都在冒着火,他们齐齐地看着那些燕军甲骑,手中的拳头握得紧紧地,拿的兵兵器全都直指敌骑,一字一顿地齐声道:“灭胡,灭胡,灭胡!”

第三千三百九十五章 伤兵修车战士前

    这些声音,是用血泪从胸腔中吼出来的,代表着这些战士们此刻的想法。无人在乎自己的性命,即使是劫后余生,但是面对着同袍们在自己面前的阵亡,幸存下来的人们,除了报仇,已经不作他想,这从他们整齐的怒吼声,就能听得出来。

    张志点了点头:“我等的任务,是随战车部队,逼敌骑回城,现在一个交手回合下来,敌骑暂退,虽然没把他们逼回城里,但我等也算完成了战斗任务,面对横扫天下的燕国俱装甲骑,你们都是英雄!”

    “现在,大家都是九死一生活下来的,我不能勉强你们继续作战,如果想继续战斗,给兄弟们报仇的,向前一步,如果累了伤了,我现在就允许你们撤离,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职责已尽,而报仇这件事,与军令无关!”

    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步,没有一个留在原地的,更没有一个后退的,一个军士高声道:“阿福哥,不用说了, 我跟刘桃子是一起出来当兵的,现在他死了, 我不为他报仇, 杀尽这些俱装甲骑, 那就带着我的尸体跟他一起回乡吧。”

    “就是,我也要为我三弟李铁牛报仇, 不然还算是亲兄弟吗?”

    “阿福哥,打吧,我不怕死, 这时候临阵而退,我一辈子都心不安的!”

    “阿福哥,我们北府军只流血,不流泪, 这么多兄弟都没了,我们这些人又岂会惜命?要么胜利,要么死亡,这才是我们北府男儿!”

    胡老六坐在马上, 跟他身边的数十骑一起看着这一切,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真不愧是咱们老北府出来的,个个都是好样的,有这样的兄弟, 能一起战斗,一起流血,一起去死, 这辈子也没遗憾了。好吧, 阿福兄弟, 我不会再劝你退了,不过, 有不怕死的精神是很好的, 但还是不要白白送死, 现在战车回来了,你们还是回车上战斗的好。”

    张志转眼四顾, 还剩下的六七辆战车上, 无论是御手还是车上的戟士, 已经人人带伤,个个浴血, 刚才这些战车兵们强行在敌阵中杀进杀出, 又没有车上的弩手远程狙敌, 反过来给敌军的箭枝射中了不少,这一个回合下来,已经非常疲惫了,就连那些战马,也是原地低头刨地,汗出如浆。

    张志摇了摇头:“不行,战车的兄弟们刚才消耗太大,这会儿冲不动了,我们上战车没有太大的作用,而且…………”

    他说到这里,一指二十多步外的一辆战车的车轴,只见这车的两条轮辐已经断裂,整个车轴都变得极不稳定,行驶的时候颠来震去,看起来随时都要散架的模样。

    众人脸色一变,也看向了其他的战车,只见这些车身和车轮多数如此,个个都是伤痕累累,跟车上的战士们一样,显然,刚才这些战车给上百敌骑围攻,就算没有给击毁,也是濒临散架了。

    张志沉声道:“车营第四队的兄弟们,你们的刘队长呢?”

    一个御手喘着粗气,说道:“刘队长和李队副都战死了,两辆指挥车也已经报废,现在你是整个车队的最高军官了,阿福哥。”

    张志点了点头, 说道:“刘队长和李队副开始就冲在前面, 我亲眼看到他们的战车给击中车轮而撞毁,可惜了,好兄弟。。那现在在新援到来之前,战车队的兄弟听我的号令, 你们现在下车,以最快的速度修好车轮,装上挡板,刚才我们为了迎击敌军,来不及安装这些防具,现在敌军的攻势暂时停阻,又有我们的骑兵兄弟来顶上,你们修好战车,听我号令。”

    那个御手咬了咬牙:“不行,阿福哥,你们弩手连掩护都没有,也在继续作战,我们这些车兵又哪能坐视?”

    张志摇了摇头:“我们不一样,强弩在手,也可以捡地上的长槊作战,而车子不行,就会散架,就发挥不出作用,你们的挡板不装,御手和槊手都得不到掩护,就连我们弩手,也只能被迫跳下车作战,战斗力大大下降。”

    说到这里,他环视四周,沉声道:“所有伤员留下,跟各车的御手一起修好战车,安装防具,动作要快,不要让我们在前面撑太久!”

    没有人想站出来,张志咬牙道:“身上见红的,缠了伤带的,全给我留下,尤其是你,李秋平,你小子路都走不了啦,还往后缩什么,以为躲到人群里我就看不到了吗?”

    李秋平索性从两个同伴的身后钻了出来:“阿福哥你也伤了,你要我留下,那你也不能上。”

    张志叹道:“你小子,别乱扯,我现在是整个战车队的最高指挥官了,我在后面,那谁去前面指挥你?听令,留在这里,早点修好这些战车,也早点能来前面帮我们。”

    李秋平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跟着四五个伤兵一起走向了那些损坏的战车,而御手们已经开始到后面的车身里,去找锤子,铆丁等维修材料。

    槊手们则跳下了战车,向着这里集结,张志环视四周,十六七名弩手,手持强弩,而十二三名槊手,六七名盾卫,则持着大戟长槊,举着盾牌,站在弩手们的身边,人人的脸上虽然尽是血汗,写满了疲惫,但精神和士气仍然高昂,眼中尽是战意。

    张志沉声道:“兄弟们,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在敌军再次冲锋前,守住阵地,我们的骑兵兄弟还有一百多人,而对面的贼骑,不下两百,下次冲锋,他们必会尽全力,我们就是剩下最后一个人,也要挡住他们。”

    “这里没有完整的盾阵掩护,但前方给打坏的十余辆战车,却是我们最好的掩护,一个弩手配一个槊手或者一个盾卫,敌骑如果冲击,则躲到战车后面,以弩射之,要是他们杀到近前,槊手和盾卫要上前近战,实在不行,就拿刀斧去砍他们马腿,捅马肚子,只要是没甲的地方,都可以杀!兄弟们,血战到底!”

    所有人都高高举起了兵器,齐声大吼:“血战到底!”

第三千三百九十六章 请将不如激将法

    胡老六用力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后方,三面黄旗,仍然立在朱龄石所在的那辆战车之后,这辆孤零零的战车,就在他们身后不到三百步的地方,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军士还在护卫,显然,朱龄石作为主将,也已经派光了他身边的将士,再要派援军,只有自己上了。

    胡老六咬了咬牙:“三面黄旗,就是不退,阿福兄弟,你说得不错,这也是将军们对我们的要求,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挡住敌军的最后一次冲击,后续的援兵马上就到,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努力,挡住燕贼!”

    张志驻着长槊,一瘸一拐,却是坚定有力地向前走去:“兄弟们,开工干活了, 灭胡!”

    五百步外,燕军阵列。

    一片蓝色的骑士, 汇聚到了一起, 如同一片小小的海洋, 三百多骑,凑到了一起, 但加上四百多匹同样身着蓝甲的副马,看起来数量足足多出了一辈,比起对面那加在一起不过两百步骑, 稀稀拉拉七零八落的样子,视觉效果上显然强了很多。

    慕于刚的眉头紧锁,看着前方的情况,慕容林策马在他的身边,来回逡巡, 显得有些不耐烦, 终于, 他停了下来, 沉声道:“刚叔, 你这是怎么了, 平时大小战, 你都是冲在最前面, 一往无前,可是今天, 你只是稍遇小挫, 就止步不前, 这可一点不象你啊。”

    慕于刚摇了摇头:“少主,事情没这么简单, 敌军象是在诱我们攻击呢,不可轻易中了他们的诡计。”

    贺兰敏冷笑道:“诡计?他们还能有什么诡计?我军这样迅速的攻击,一路之上斩杀数百敌军步骑, 他们连最后的几十辆战车都上了,你看, 那些战车连个挡板都没装, 一个照面, 弩手就只能跳车战斗,显然是非常仓促的应战,连我这个不太懂军事的人都能看出来。”

    慕容林点了点头:“夫人说的不错,敌军不是埋伏诱敌, 真的是实力不足, 我看,他们在北城只是虚张声势,并不是真的有大兵在这里。”

    慕于刚叹了口气:“这些晋军,死战不退,又会套索战法,应变能力也非常强,我军列阵连环冲击则用战车硬破,我军分散作战攻击他们战车,则用套索骑兵小队攻击我们落单的骑士,这明显都是精兵锐卒,如果晋军真的在这里只是虚张声势,又怎么会把如此精兵,放在这里?”

    贺兰敏不屑地说道:“少量精兵放在这里罢了,他们现在也只有这点实力,要是真的有大兵在此埋伏,又怎么会坐视这么多精兵猛士战死呢?慕于将军,你大概是没见过别处的战况啊,所有地方的晋军,都在拼命攻城,哪怕是民夫和辅兵,还有些侏儒矮子,都可以死战不退,不是说不怕死,就是精锐。”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再说这些弩兵就是再精锐又如何,连保护他们的军士都没有,给我们二十余骑冲击就杀了上百,我看不出有什么厉害的。真要是厉害的, 他们的主将会舍得全送在这里吗?”

    慕容林微微一笑:“这次我同意夫人的看法,敌军没什么大的埋伏, 或者说可能只是派少量兵马在这里监视而已,我们的动作太快, 其他地方他们的兵力也吃紧,所以只有这些人在阻拦我们,现在我们要抓紧时间突破此处,要是真的别的地方他们兵马来援,那我们可就突不出去了。。”

    “刚叔,我知道刚才的一场血战,你的部下损失不小,一队多的好兄弟,就这样没了,要让你继续攻击,也有点勉为其难了,这样吧,刚叔,你且先重整队伍,我亲自带队突击。”

    慕于刚的脸一沉,声音中透出一丝愤怒:“少主是以为我慕于刚损失大,有畏战情绪吗?”

    慕容林摇了摇头:“我绝无此意,刚叔你征战一生,你的勇敢和战功,大燕上下谁人不知,我只是想说您前面辛苦了,可以歇息一下,且看小侄破敌。”

    慕于刚摆了摆手,沉声道:“不必了,少主,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我慕于刚还骑得动马,杀得动敌。我接到的任务就是护送你突围破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先我一步亲自突围。少主,你且在后面看好,是不是敌军真的有埋伏。”

    他说着,一夹马腹,就要向前,慕容林突然说道:“刚叔,请稍等一下。”

    慕于刚也不回头,冷冷地说道:“少主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请说快点。”

    慕容林叹了口气,上前两步,走到了慕于刚的身边,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抱歉,刚才我一时心急,言语中冒犯了刚叔,还请你见谅,我真的不是对你有什么轻视,只是看到这么多兄弟战死,敌军却只剩这么点人,还是不一股作气地打过去,有点心急而已。毕竟,这回我们是要护送贺兰夫人突围的。”

    慕容于勾了勾嘴角,向着慕容林使了个眼色,然后走马向前,慕容林心领神会,在后面跟上,二人就这样远离了贺兰敏,直到百步之外的一片荒丘,只剩二人时,才停了下来。

    慕于刚叹了口气:“少主,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你真正要去的,是西城,而不是北城,我之所以不急着突击,一来是怕敌军有埋伏,二来是不想你真的冲出去,贺兰敏要是跟你一起出去,你还回得来吗?”

    慕容林沉声道:“我一个大男人,还要听她一个女人的指挥?刚叔是不是也把我一直当小孩子了?我想的是早点完成任务,这才好杀回来呢,再说晋军恐怕真的没什么埋伏,我们现在在这里浪费时间,才可能让他们的援军过来,到时候,机会就失去了。”

    慕于刚摇了摇头:“他们既然有战车在这里,就不可能只有这点,而且这些战车过来的时候,都明显没准备好,挡板这些都没装,我料他们是从六里外的密林那里赶过来的,我们要是继续向北突,会落进他们的口袋里,趁着他们现在没有赶来,我们转向西城,才是上策!”

第三千三百九十七章 最后一突放手搏

    慕容林摇了摇头:“我也知道,很可能他们在北边密林那里有埋伏,但我们未必一定要过河去密林啊,击破了当面之敌,我们可以分兵,以小股部队带着一些副马扬尘,作势去北方,而我们带着贺兰敏迂回向东,翻越几个荒丘,再折向北,半天时间,就可以从野牛渡那里过河,如此就可以避开晋军的埋伏,完成任务。”

    说到这里,慕容林勾了勾嘴角:“毕竟,护送贺兰夫人突围,是国师以主帅的名义,给我们下达的正式任务,而去西城跟父帅会合,只是你悄悄传的令,如果我们不先完成了国师的任务,他可以说我们临阵脱逃,到时候你我身死事小,毁了我们北海王府一向的忠义之名,甚至让父王的名声蒙羞,那才是万死莫赎之罪啊。”

    慕于刚的眉头一皱:“可是你看连公孙五楼都往西城那里跑了,可能他们也意识到了什么,作为主将先向西, 那我们跟过去也没有问题啊。”

    慕容林冷笑道:“什么时候,我们北海王府的男儿, 要沦落到跟公孙五楼这条癞皮狗相提并论的程度了?他做什么是他的事, 我们可不能跟着学。刚叔, 我很感谢你这回来帮我,也知道你和上百的兄弟为我而死, 很是过意不去,但是,完成任务是我慕容林首要考虑的事, 不能退缩,也不能迟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中杀气一现:“而且,这些当面的晋军, 前后已经杀了我们两百多兄弟了, 尤其是那些套索的骑兵, 为首的那个白盔骑士, 我认认得清楚, 今天一战, 光是他一人,就杀我十余名俱装甲骑,这大概是我甲骑成军以来, 前所未有的耻辱!”

    慕于刚摇了摇头:“少主, 不用意气用事,以前廉台一战, 光是那冉闵一人,就杀我三百多骑士呢, 但那又如何, 最后还不是兵败被我军所擒杀吗?”

    慕容林咬了咬牙:“冉闵毕竟是一代帝王, 再世项羽,可这个晋军白盔骑士,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军官,竟然也在我北海王府的卫队面前如此嚣张, 刚才若不是他, 只怕那一小队弩手,已经全死在我们的骑士手中了,不管我们是不是要折向西边, 我必杀此人, 要不然,就算此战大胜,我也会终身遗憾的。”

    慕于刚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我鲜卑男儿,这才大王的亲生儿子,有仇不报非男人,就算我们要折向西边,也得想办法杀了那白盔骑将,为之前死在他手上的兄弟们报仇。”

    慕容林微微一笑:“那若只是为了击杀此人,刚叔可愿助我?”

    慕于刚看了一眼五百步外,正在列阵行动的晋军,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那些弩兵好像也不想退,居然去找战车的残骸作掩护,看来他们是想以游骑诱我骑士前进,而弩兵则利用战车掩护放冷箭,两相配合拖延时间。”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他们是只守不攻的打法,显然是有后援的,少主,我们不可恋战,趁着敌援来之前,先要撤离才是。”

    慕容林咬了咬牙:“刚叔,你有办法去破那些弩兵的掩护吗?敌军游骑肯定是一打就走,但这些弩兵是跑不了的。”

    慕于刚的眉头一挑:“平时我们不是演练过不少次嘛,那苍狼战法就是对付这种战场上找掩护的步兵的。。”

    慕容林微微一笑:“那这回咱们就联手作战,刚叔,你去对付那白盔骑士带的晋军游骑,我去干掉那些战车后的弩手, 灭掉这帮人后,咱们就迅速转移,去西城,如何?”

    慕于刚满意地点了点头:“少主能看出这些,及时走到正确的道路上,真是大幸事,我自当从命。”

    慕容林拉下了面当,眼中杀气一现:“不要让那白盔骑士死得太舒服了。”

    晋军阵后,战车之上。

    孙处的脸上尽是汗水,连同着拿着长槊的手,都在微微地发抖,远处的燕军那里,骑兵来回奔驰,整队,而狂野的号角之声,四处吹响,鲜卑语的欢呼与战吼之声,此起彼伏,远远看去,如同一片片蓝色的浪潮,在此起彼伏,显然,这最后一次的冲锋,即将开始了。

    孙处扭头看了一眼后方,只见烟尘漫天,离这里却仍然有三里以上的距离,他咬着牙,恨声道:“该死,还没赶来。”

    朱龄石面无表情地仍然坐在御手的位置之上,平静地说道:“我来之前就给他们下过令,这一回要准备好了再来,本身第一波的战车小队就是用来拖延时间的,我们这一回,可不止是收拾掉这向北冲的敌军。”

    孙处的脸色一变,突然明白了过来:“你已经派兵绕去西城那里了?”

    朱龄石点了点头:“自从我接到公孙五楼转向西城的报告之后,我就知道,敌军不会从北门大出,我们之前在这里的埋伏,尤其是在密林那里的,已经失去了作用,所以我一边让小队的轻装战车先赶来抵挡,另一边分兵两路,小股部队过来支援,而大队人马,则已经绕到西部,直冲西城而去。”

    孙处倒吸一口冷气:“大石头,你这玩的也太大了吧,这么说你在北门就没留什么兵力了?万一敌军从这里杀出来,那我们…………”

    朱龄石沉声道:“我相信我的判断,敌军出北门绝不是为了突围,而是想要一次性地重创我军,打破这次围城。南燕已经全境沦陷,如果呆在广固都无法守住,那就算逃到北方,又能如何?我相信即使是燕军冲出城,也是要杀向其他地方的。”

    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嘴角:“去东城那里要走山路荒丘,不利于骑兵机动,再说长民哥那里并不是我军主攻方向,但西城那里,一旦突破,可以夺取城外的高山,居高临下,甚至可以借机直冲我军南城主营,如果我军全力攻城时给敌军这样拦腰一刀,那就会非常被动,我相信我的判断,所以作出了这样的选择!”

第三千三百九十八章 随机应变将帅谋

    孙处的眉头一皱,向左右两侧看了看,突然说道:“小贵子本来说是要迂回两翼,可是到现在他还没有出动,这是怎么回事?”

    朱龄石微微一笑:“我给贵子叔的任务是,包抄出城的燕军后路,不让他们退回城中,而不仅仅是迂回侧击。”

    孙处倒吸了一口冷气:“你居然下的是断敌后路的命令?得亏这次燕军出城的甲骑向北突围不过五百余骑,要是他们转向西城的那两千骑也压过来,以我们这些兵力还要四处分散,只怕要给他们全歼哪。”

    朱龄石的眼中冷芒一闪:“对付五百骑,有五百骑的打法,就是这样以先到的战车迎击,阻挡他们那凶猛的来势,等到后续的战车大队一到,自然可以把他们全部吃掉,而贵叔的骑兵,则是断掉他们的后路,不让他们退回城中。”

    “若是敌军两千多骑一起冲击,甚至更多,那打法就要变化了,贵叔的兵法,就得暂时按兵不动,而我军前方的骑兵,也不得主动向敌攻击,冲锋,先行赶到的战车, 会留在原地,加装木排障板, 作出防守的态度, 迎接敌军几次冲击, 然后佯作不支,向北逃去。引敌军进入我方的小河密林那里。”

    孙处恍然大悟:“你的意思, 是如果敌军大队来袭,那就还是伏兵战车不动,引敌军入林再消灭, 对吗?”

    朱龄石正色道:“不错,寄奴哥交给我们的任务是消灭掉敌军出城的骑兵,这个任务没有变化,把敌军堵在城内,只是一种欲擒姑纵的选择而已, 让敌军以为我们没有实力吃掉他们, 而是想把他们击退回城中, 越是这样,才越是能引诱敌军全力出击, 只有他们把所有兵力都派出来, 其战术意图才能体现, 而我们也才能根据他们的打法, 见招拆招,还是要消灭他们。”

    孙处叹了口气:“难怪你一来的时候就说, 不能只看当面之敌, 甚至不能只顾北城这里的情况,原来那时候你就想好了, 敌军要去的是西城方向啊。这两千甲骑果然就跟你的判断一样!”

    朱龄石摇了摇头:“老实说, 根据我们战前的情报,上次临朐之战,敌军逃回广固的俱装甲骑,还有七千多,加上留守广固的近卫甲骑, 数量不会少于一万, 而这次他们出来的,加起来也就两千多骑,不到三千, 显然这并非他们的主力,我在意的不是那奔向西城方向的两千骑,而是剩下的八千!”

    孙处睁大了眼睛:“你意思是, 敌军的主力现在还没有出动吗?会不会是我们围攻广固近一年,城中断粮,大量杀马,他们其实只有这两千多骑了呢?”

    朱龄石笑着摇了摇头:“三蛋叔啊,你可不能这么想,黑袍并不是真的全部断粮了,而是不把粮食发给没有战斗力的老弱妇孺而已,真正能打能战的壮士,可是个个吃得腰肥体壮的,就连这些敌军的战马,你看连副马都披甲呢,这象是没有马吗?”

    孙处勾了勾嘴角:“是我的判断失误,抱歉。这么说来敌军的甲骑,至少是有一万以上的,现在的大部分主力,还没有出动?”

    朱龄石正色道:“不错,这回出城的只不过是偏师而已,仍然是要试探我军的动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两千骑会折向西城,但这五百骑向北突击的,应该是他们的精锐,人数虽少,但突起来很坚决,战斗力也很凶悍,我想,他们是真的想突到北边去,连那慕容超的替身也在其中, 虽然显然是个假货, 但我们如果能一举将之击杀,也会重挫敌军士气。”

    孙处笑道:“就是说这一股敌骑, 还是真想向北突围的,我们必须要把他们包抄消灭, 然后再去西城去吃掉那两千骑,是吗?”

    朱龄石点了点头:“西城那里,我已经分了三百辆战车,由二熹哥他们率领,前去支援了,若是这二千骑攻击我军的攻城部队,那我们从后面杀上去,跟阿韶哥的兵马两面夹击,定可将之全灭,至于那剩下的八千铁骑…………”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微微一皱:“那只有看我们这一战的情况,相机而动了。。我没有让后面的战车部队全速前进,就是为了留有后手。”

    孙处正色道:“是的,如果八千俱装甲骑突然从北门杀出,那我们还需要诈败,引敌军主力骑兵去密林那里,将之伏击消灭。可要是敌骑不出,我们就用战车部队消灭当面的五百敌骑。”

    朱龄石笑道:“三蛋哥说的完全正确,这就是我的想法。”

    孙处叹了口气:“只可惜,前方的将士,象胡老六,张志他们,并不知道你的想法,还在那里浴血奋战呢,我总觉得,这有些对不起他们。”

    朱龄石咬了咬牙:“这也是无奈之举,我不可能把作战的计划告诉前方的将士,我的每个决定,可能都是要有成百上千的人去牺牲,如果我们打输了,那死的人只会更多,幸亏了这些好兄弟,就是执行我们的军令,打的真象是那么回事,让敌军也无法判断出我们的意图。”

    孙处叹道:“把整个前方的战车小队几乎送光,连带着胡老六的三百余骑,也损失过半,只为了这个诱敌的计划,若是敌军后续没有大队骑兵,那我们并不赚啊。”

    朱龄石沉声道:“三蛋哥,我们不知道敌军的动向和计划,也只有用这些战法来试探,如果敌军给全灭这五百骑,仍然不出动那八千铁骑,那就可以排除北门有敌军主力,我们的战车队也不用停在那里死等了,需要迅速地以一部监视此处,主力则驰援其他战场,因为这八千骑,不管用在哪个方向,都是一股可怕的突击力量,如果能直接攻击到我军的攻城部队,那整个攻城战,有功败垂成的风险,这个风险,我们承受不起!”

    第三千三百九十八章 随机应变将帅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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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千三百九十九章 以身作则将旗立

    说到这里,朱龄石看向了对面的燕骑,喃喃道:“看起来,燕军这回甲骑也是要来拼命突击的,我们得做好准备,必要的时候,只能牺牲前方的这一批将士。”

    孙处的嘴角抽了抽:“难道我们要见死不救吗?”

    朱龄石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咬了咬牙:“这次突袭,应该是敌军最后的试探,是不是后续会跟进大批的铁骑,就看这次了,我们不能现在就暴露我们的全部实力和意图,如果敌军突破前方的防线,就再用五十辆战车阻拦,然后和贵子哥的骑兵前后夹击,消灭他们。要是敌军转向他处,或者是城中出现大批铁骑突击,那就战车尽出,在这里跟他们决战。”

    孙处叹了口气:“可是,胡老六和张志,那是不可多得,身经百战的优秀军官,现在他们都在前面,就算,就算要舍弃一些将士来试探,是不是也应该…………”

    朱龄石转头看向了孙处:“三蛋哥,你说,当年我们跟着寄奴哥,几百人困守海盐,千余人奔袭援救京口,面对妖贼十万大军的围攻时, 跟今天的胡老六,张志这些兄弟, 哪个更凶险?”

    孙处的眉头微皱:“自然是我们当年更加凶险一些, 但那是跟着寄奴哥啊。”

    朱龄石点了点头:“是的, 当年我们在那种条件下,可是个个报了必死之心, 才会最后死中求生,现在你就算叫胡老六和张志撤,他们也不可能扔下兄弟们自己逃命的。这才是我们北府军的战士。”

    孙处面露不忍之色:“之前你也出动了一个小队的战车去帮胡老六顶了一下, 让他们赢得了喘息重整的机会,这次你能不能也…………”

    朱龄石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出动重装战车的时候,不然敌军知道我们有备而来,只能靠他们硬顶了,最多是虞丘进他们从两翼和后方夹击。三蛋哥, 慈不将兵, 如果我们在乎每个将士们的生死, 那就不可能派人去牺牲, 试探, 诱敌, 离了这些, 我们恐怕连胜利都做不到啊。”

    孙处叹了口气:“你说的对, 是我有点意气用事了,大概是因为胡老六跟随我多年,情同手足,我舍不得…………”

    朱龄石的眼中冷芒一闪:“你看敌军的骑兵, 是北海王慕容镇的兵马,带队的乃是他的儿子慕容林,慕容镇何尝不是跟我们做同样的事?他的大队铁骑现在不知动向, 而让亲生儿子率部试探,这同样是为了胜利所付出的代价, 人家连亲儿子都能舍得,我们呢?”

    孙处的脸微微一红:“我还是感情用事了点,大石头,你确实更适合当这个主帅, 以前我还是有点不服气, 但今天看到你的指挥, 我明白了为什么寄奴会让你独当一面,这绝不是因为你是他的徒弟。”

    朱龄石点了点头:“三蛋哥,我不是黑袍这样的人, 只把手下的兄弟们看成棋子和道具,让他们去白白送死,打仗必然有所牺牲,就象寄奴哥,很多时候他也被迫要让兄弟们拼命,但为什么我们跟他在一起打仗的时候,很多时候明知是刀山火海,九死一生,也甘愿听令呢?”

    孙处的眉毛一挑:“那是因为寄奴哥永远是自己冲在前面,他从不会说,给我上,而是只会说,跟我来。。冲锋时他第一个,断后时他在最后面,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就算是死,他也不会让我们独自上路的。”

    朱龄石郑重地点了点头:“这就是将士之间的信任,这么多年来,寄奴哥就是这样让我们甘愿为之效死的,为了胜利,我不能现在派出更多的援军去救胡老六和张志他们,但我就会在这里与他们同在,三蛋哥,打起我的将旗,让前方的兄弟们都看到,我朱龄石, 就在他们后方!”

    前方,荒原, 战场。

    张志带着五个军士,冲到了一辆已经给打烂的战车之后, 四五名晋军的尸体, 两匹披甲战马, 连同它们主人的尸体,在方圆十丈之内,散得到处都是,一个晋军槊手手中的长槊,插进了地上俱装甲骑的肚子里,而他的胸口,也是给一枝短矛刺透,就这样给槊支撑着,尸体不倒,显然,这是那骑士落马之后,与上前补槊的晋军槊手,同归于尽了。

    放眼四周的战场,这样的情况还有不少,双方的战士们到死的时候都是在近身格斗,甚至是抱在一起双双毙命,可见刚才这一战的惨烈程度,张志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从身后的将士们的脸上扫过:“弟兄们,这一战,就算是死,也不能给咱战车队丢人,得象这些先走一步的兄弟们一样,起码要拉上垫背的!”

    几个军士们用力地挥了挥手中的兵器,齐声道:“血战到底!”

    胡老六的声音在张志身后响起:“阿福兄弟,你快看,将旗升起了。”

    张志脸色一变,看向了后方朱龄石那里的方向,三面黄旗已经撤下,而一面写着“朱”字的帅旗,则高高飘扬,只是大旗之下,只有一辆孤零零的战车,连掩护的步兵都没有,看着格外的怪异。

    张志皱起了眉头:“石头哥这样太危险了,完全暴露给了敌军哪,要是我们这里挡不住,那可就…………”

    胡老六哈哈一笑:“三蛋哥也跟他在一起,同一辆战车上,他们当将军的叫我们不退,自己也是如此,大概是后方的援军还没赶到,但这里绝不能给突破,所以他们干脆竖起将旗,就是给我们信心和鼓励。”

    张志咬了咬牙:“我们是第一批出发的,后面的战车都是在紧急加装防具和挡板,一时半会儿确实来不了,而且还要步兵跟进,为战车作掩护,不能让敌骑象刚才那样直接攻击车轮,这些都需要时间,战场上抢的就一个快字,胡哥,你尽量不要跟敌骑硬碰硬,多拖延时间,我们会在这里拖住敌军的!”

    第三千三百九十九章 以身作则将旗立

第三千四百章 常人亦有生存道

    胡老六笑着点了点头,一指自己的白色头盔:“我说阿福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戴着白色的头盔,和其他的兄弟们不一样吗?”

    张志笑道:“是因为你六子哥勇武过人,在战场上能跟寄奴哥一样摧锋陷锐,威震敌胆是吧。”

    胡老六摇了摇头:“别介,我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比一般的兄弟是要强一点,但跟寄奴哥,阿寿哥,包括跟我家大哥三蛋哥相比,还是差了很多的,人家那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打尽天下强兵,不是我这种可以比,我们毕竟还只是普通人,不象他们,或者说不象荣祖这样的天赋满满,肉眼可见。”

    张志点了点头:“京口打架大会上我跟荣祖这小子较量过,三个回合都没顶住,都说他就象当年的寄奴哥,这回我算是见识到了,确实厉害,听说这回他跟着阿韶哥去了西城?”

    胡老六笑道:“这回寄奴哥带着这大侄子来,就是要给他立功的机会呢,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越发地相信,西城才会是我们突破的方向,而我们北城这里,恐怕就是要挡住敌军的骑兵, 不让他们能突向西城呢。”

    张志的眉头一皱:“刚才我看到近两千燕贼向西城过去了,只恨我们兵力不足, 别说追上去拖住他们, 就连这当面的五百敌骑都没挡住。”

    胡老六摇了摇头:“我们尽力了, 兵力太少,后援未至, 能把这五百敌骑给拖住,甚至消灭,这才是我们的任务, 别的事情,超过了我们的能力范围。阿福兄弟,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这正面骑兵虽然只有三百, 但是贵子哥可是带了七百骑兵,迂回两翼呢,在我们打的时候,只怕他们也包抄到位了, 关键时候,我们不会孤军奋战!”

    张志的精神一振,四下张望起来:“哪儿呢, 在哪儿呢?”

    胡老六笑道:“别急哪, 他们是迂回出了,关键时候会杀出来的, 那可是三蛋哥和贵子哥亲自约定的事,我在一边看着呢,我们北府的兄弟, 绝不会见死不救,再说了, 作为北城主将的大石头还在后面亲自押阵呢,他总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和大将旗开玩笑。”

    张志笑道:“这倒是的,主将在后面, 就是给我们吃个定心丸啊,何况战车主力还在后面呢, 足足有五百辆之多, 要是全杀过来,就算燕军甲骑尽出,我们也能把他们消灭!”

    胡老六满意地点头道:“是的,我们只要做好我们的任务就行了,继续拖延时间,争取战机,别的事情,就不需要我们担心啦。阿福兄弟,我戴这个白色头盔,就是要引起敌军的仇恨和注意,必要的时候,能引他们到我希望的位置。”

    张志的眉头一皱:“这么说,你是为了诱敌?”

    胡老六叹了口气,眼神变得落寞:“阿福啊,咱们都是普通的军士,没有寄奴哥,荣祖他们的超人天赋,充其量是跟着打了很多仗,经验丰富,但要说绝对的力量,速度,武艺,那是算不得顶尖的。这点咱们得有自知之明。。”

    张志笑道:“可我看你套马索的杀敌本事,那可是一流的啊。”

    胡老六苦笑道:“那还不是因为骑兵对战,以马槊强弓硬打,打不过一流的武将,才只能想这种偏门吗。要真有阿寿哥那种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本事,我还用得着学这个?”

    张志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敌人若是有备而来,只怕你这个打法,没近身就给射成刺猬了,所以,你是想以此来诱敌, 打乱敌军的阵形, 以实现自己的计划?”

    胡老六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是轻骑兵,不着重甲, 但速度快,正面打肯定不是俱装甲骑的对手,因此要练这种套索,合击的阵法,为的就是快打快撤,有机会就收拾落单的敌骑,大石头在正面放上我们,就不是跟燕贼拼正面的,而是且战且退,诱敌进入我们的包围之中。”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过我们几次突袭,诱敌,大石头还是没有合围的意思,贵子哥也没有发动,说明可能这敌军的五百骑,也是跟我们一样,诱敌的部队,后续的动向,还要进一步观察,所以大石头派来了你们这支战车小队作为支援,后续却没有继续跟进。”

    张志长叹一声:“还是你看的准啊,六子哥,你以后是可以升为将军的料。”

    胡老六摇了摇头,戴上了面当:“我对这个没有兴趣,我现在只想尽可能多地杀贼,为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阿福兄弟,一会儿我们会游走迂回,可能顾不上你们,你们一定要好自为之,不要勉强,更不要轻易离开这战车的掩护,敌军的骑兵也不比我们多多少,只要你们守在战车这里,远了射击,近了以长槊距之,敌骑想象刚才那样突袭你们,也是不可能的事,坚定守住,就有转机!”

    张志勾了勾嘴角:“那要是敌军越过我们,直接去攻击大石哥他们,那可如何是好?他们几乎是单车在那里啊,连个护卫也没有,万一…………”

    胡老六厉声道:“没有万一,大石哥是寄奴哥的爱徒,有他九成的打仗本事,我相信他一定不会输的,区区五百俱装甲骑,不,现在只有三百多,就想越过我们,威胁到他,怎么可能呢?”

    张志笑了起来:“是我多虑了,大石哥一定早就布置好了埋伏,只等这支胡骑入局呢,这么说来,我们还是得把戏做足,引得敌军散开阵形,攻到后方,这才好发动埋伏,将之全灭!”

    胡老六满意地点头道:“就是这样,你们在这里就是可以断敌后路,我们会把他们的主力拉扯,诱走的,阿福兄弟,等这仗打完,我们把酒言欢!”

    张志笑着点了点头,前方突然一阵胡哨连天,顰鼓之声大作,胡老六和张志对视一眼,同时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始了!”

    第三千四百章 常人亦有生存道

第三千四百零一章 临阵三矢亦不得

    一片蓝色的潮水,开始了涌动,那正是燕军的俱装甲骑在行动。第一阵的一百余骑,在慕于刚的指挥之下,列成一字横阵,以中等速度,向着对面的晋军阵列而来,所有的骑士,呼吸平静,动作从容不迫,在三百步宽的正面并骑而来,却是透出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杀意。

    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这片已经被鲜血所浸润,到处散布着将士与战马尸体,战车残骸的平原之上,燕军俱装甲骑的甲片,闪闪发光,而躲在战车之后的那些晋军战士们手握着的长槊大戟,槊头戟尖闪着的寒芒,交相辉映,甚至有些饱饮了鲜血的利刃,还透出淡淡的血光,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意,弥漫在这片大地之上。

    晋军的战马开始了咆哮,三十余名弓骑手策马上前,弯弓搭箭,在百步左右的距离,对着迎面冲来的燕军俱装甲骑,就是一阵弓箭射击, 一箭射罢,迅速地去箭囊中取出第二箭, 再次射击。

    第一箭迎面而至, 击中了大多数骑士们正面的胸甲, 一阵“叮叮当当”之声,箭矢纷纷折断了箭头, 落于马下,除了三骑的甲片给射透,箭枝钉在了身上之外, 其他所有的攻击,都没有给这些燕军甲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几个燕军俱装甲骑想要去摸弓,本能地反击,慕于刚的吼声在原野中回荡:“不许反击, 保持队形, 继续前进。”

    那几个燕军摸到大弓的手, 都缩了回去, 一个名叫巴尔汗的小队副跟着吼道:“将军有令, 不得反击, 保持队…………”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只觉得眼前一花, 迎面飞来了第二箭,直奔他的右眼而去,再想扭头,已是来不及, 这一箭“嗖”地一声,直接射穿了他的右眼,他一声惨叫, 栽下马来,在地上连续打了十几个滚, 终于两腿一蹬,再也不动了。

    后队的骑士们风驰电掣般地奔行,卷过了这个落马的巴尔汗,一阵马蹄踏过铁甲和肉身的那种嘎嘣嘎蹦的响声过后, 一切仿佛恢复到了原点, 三排潮水般的铁骑仍然向前坚定地冲锋, 离着晋军弓骑的距离,也到了六十步之内。

    在这一箭射中巴尔汗的同时,三十余箭也击中了前方第一线的燕军俱装甲骑, 这回的距离缩短了二十步,而显然这些弓箭的威力也大了不少。

    刚才的第一箭,晋军的这些弓骑手们很多都是未及满弦,射的也多是细箭,用以迷惑敌军,而这第二箭,却是力道十足,满弦重矢。。

    不仅巴尔汗这样的给面部一箭穿眼,其他给射中肩,胸等处重甲的,也都多数是箭矢透甲入体,五六骑跟巴尔汗一样给射中了要害,翻身落马。

    而另外的十余骑则给射得身上插了羽箭,鲜血滋滋地从箭杆处向外冒,显然已经形成了不小的伤害。

    慕于刚放下了手中的骑盾,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老将,他从第一矢的射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在别人摸弓的时候,他反而是持盾,身子也伏在了马背之上,最大程度地缩小了自己受攻击的表面,饶是如此,也有两箭击中了他顶在前方的骑盾,若不是这一盾护卫,只怕他的坐骑马头都要给射穿了。

    慕于刚的手臂也给震得微微有些发麻, 他心中暗道好险,这才是晋军弓骑手的真正实力,身边的数骑落马,以及箭枝破甲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他大吼起来:“持槊,冲锋!”

    所有的燕军俱装甲骑们, 放平了手中的骑槊,齐齐地发出一股厉啸,本来中速前进的战马,突然四蹄奋飞,那是因为这些骑手们脚底的马刺,狠狠地扎进了他们的腹部,这些战马负痛狂奔,让地下泥土配合着草块飞溅,就连一些还横在战场上的尸体,也给这些战马踏得如同血泥,三十步的距离,几乎是一眨眼就让这些铁骑冲过,而对面的晋军弓骑们,这才刚刚上好第三根箭的弦。

    胡老六也刚刚上好了第三枝箭,毕竟刚才的第二箭,已经让他用了全力,这会儿的手臂,还在酸胀着呢,接下来抽箭,上弦,正要拉弓之时,却只觉得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原本在六十步外的俱装甲骑,突然已经欺近到四十步以内了,而夹在腋下,放至水平的长槊,五六米长,更是把这两骑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一截,配合着甲骑冲锋的巨大声势,仿佛只要一瞬间,就能冲上来把这些晋军骑手刺穿。

    胡老六二话不说,拨马转身,顺手把手中的弓往鞍架上一挂,甚至来不及去接那掉落的羽箭,因为他顺手撮指入嘴,一声长啸,尖厉的啸声代表着他的命令:“敌袭,风紧,扯呼!”

    而胡老六转身策马的一瞬间,座骑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跳了一大截,足有三四步之多,然后飞快地向前冲去,虽然他的战马没有披甲,身上也不象俱装甲骑们那样着了重铠,这让他的奔马,没有那种地动山摇的气势,但却也胜在轻盈,几下蹬地,就蹿出去十余步远,身后的那俱装甲骑,一下子又保持了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了。

    只是胡老六身边的同伴们,却没有这么幸运和反应的速度了,一半多的人听到这声尖啸时,还在搭弓上箭,这让他们不象剩下的一半人那样拨马便走,等到抬起头时,面前的敌军骑士,已经杀到三十步以内了。

    这下惊得有六七骑吓得愣在了原地,而战马却是感觉到了危险和死亡,开始狂跳乱叫,甚至,有几个骑术不精的军士,想要拨转马头,强行地转身,战马却已经不受控制了,猛地一跳一掀,居然把这几个人给甩下了马,这十余骑还留在前方的弓骑手,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还有四五骑情知逃不掉,索性拉满弓,怒吼道:“射你娃球!”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射出了人生之中,最后一箭!

    第三千四百零一章 临阵三矢亦不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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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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