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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千四百八十九章 大燕伪牌入贺兰

    贺兰敏淡然道:“现在问我这个问题的,是黑袍的使徒女杀手明月,还是一个已经自由独立的女妖?”

    明月飞蛊笑了起来:“怎么,贺兰敏,你还怕我去向黑袍告密啊。放心,监视你不是他给我的任务, 我也懒得掺和你们之间的事,曾经我们同为使徒,所以你的心思我很清楚,当年的我,也跟你一样为了可以摆脱这种被人控制,受人驱使的命运,而千方百计地挣扎, 而你还给黑袍害了全家,毁了一生,就算想杀他报仇,我也可以理解的。”

    贺兰敏冷冷地说道:“我要是杀了他,那你跟他合作的条件也没了,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条件能让你现在还甘心为他效命,但想来,无非不是成仙永生,就是恢复人形吧。”

    明月飞蛊半晌无语,久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真不愧是黑袍最好的弟子之一,冰雪聪明的贺兰夫人,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跟黑袍的合作,是为了想变回人,而且,我想解除脑蛊对我师兄的控制,我变成这样子, 全是为了那个男人,这种感觉,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过?!”

    贺兰敏摇了摇头:“我曾经和你爱陶渊明一样,疯狂地爱过拓跋硅,但黑袍把一切都毁了,现在我已经不相信爱情,只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明月,我们是女人,但不应该是弱者,更不应该成为受人摆布的道具,陶渊明同样心思深沉,甚至不一定在黑袍之下,你为他付出这么多,要想想是否值得!”

    明月飞蛊冷冷地说道:“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些,看来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跟你谈论有关爱情的事,罢了,刚才的话,当我没问。”

    贺兰敏微微一笑:“我的好姐妹,别这样。反正我已经铁了心要离开黑袍了,你向不向他汇报,也没有区别,我不妨现在就告诉你,这面大燕天牌,我们贺兰部一直就在秘密地仿制,因为慕容氏是可以号令辽地的强大部落,而我们贺兰部很多时候也不得不听他们的号令,如果能仿制令牌,让慕容部内部生乱,甚至是调集慕容部的仆从兵马为我们所用,那贺兰部翻身的机会,就来了。”

    明月飞蛊的眉头一皱:“所以你们一直就是在仿制这个大燕天牌?还让你们几乎仿制成功了?”

    贺兰敏叹了口气:“我们没有仿制成功,但是我们机缘巧合,得了一块假的大燕天牌,当年慕容部与代国交好,当时代国的国主还是拓跋什翼健,他为了对抗新崛起的前秦苻坚,对付凶猛的铁弗匈奴,所以向慕容部求婚。”

    “当时慕容部已经入主关东,建立前燕,而皇帝慕容俊,则是在太原王慕容恪的建议下,把自己的长姐慕容香,嫁到了草原,还给了她一块伪造的大燕天牌,告诉她,如果事情紧急,可以以此牌号令贺兰部,乙弗部等辽西的部落,以为援手。”

    明月飞蛊有些不信地摇头道:“你们就这样听慕容部的号令?不太可能吧。当时你们应该是代国的臣属啊。”

    贺兰敏正色道:“贺兰部是夹在代国和燕国之间,其实准确地说,是同时向两国称臣,前燕不用我们交税征兵,还每年给我们一些绢帛布匹,也会让给我们贺兰部几个辽西的牧场,为的就是暗中要我们答应,一旦见到有人持大燕天牌,需要我们尽力相助。但是,当时燕国没有给我们飞天马眼,而给慕容香的,也不过是一块假令牌。”

    明月飞蛊笑了起来:“这就是了,他们怕你们有了飞天马眼,再得了令牌,会真的仿制出来,反正代国的那些草原蛮子也不会有人伪造出大燕天牌,所以只要慕容香派亲信之人持此令牌来求救,你们就能助一臂之力,对吧。。”

    贺兰敏叹了口气:“不错,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本以为代国会受到前秦的攻击而要向外求救,却不料代国灭亡的原因,竟然是内乱。代王拓跋什翼健的庶长子,也是他跟柔然部女人所生的拓跋宴君,看到自己的父王成天宠幸慕容夫人,还跟慕容夫人生了几個儿子,更是酒后说过以后会把王位传给慕容夫人的孩子,于是他怀恨在心,跟叔父勾结,竟然在一夜之间,把父王和那些慕容夫人所生的异母弟弟们,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明月飞蛊默然半晌,还是叹道:“此事我也听说过,权力面前无父子,代国因此而灭亡,这应该不会是拓跋氏父子相残的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说到这里,她勾了勾嘴角:“最近的一次,就是出于你贺兰夫人之手吧,大概你是不想象当年的慕容夫人一样给拓跋硅的其他儿子所杀,所以要先下手为强吧。”

    贺兰敏咬了咬牙:“老娘心惊胆战地伺候那个死鬼几十年,他却始乱终弃去跟别的女人生下一堆儿子,碰也不碰我一下,服五石散后倒是经常扬言要除掉我们母子,不让当年拓跋宴君之乱重演,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虽然我的谋划失败,还陪了我家绍儿的一条命,但对这个事,我不后悔!再来一万次,我还是会这样奋起一搏。”

    明月飞蛊点了点头:“那块假的大燕天牌,后来怎么到了你贺兰部手中呢?”

    贺兰敏叹了口气:“拓跋代国内乱的那个夜里,一片混乱,拓跋宴君弑父杀弟,而他的叔父借他之手除掉了代王之后,也打着平叛的名义击杀拓跋宴君,然后诸子之间相互攻击,我们贺兰部当时负责牙帐外围的守护,听到生变后,我爹亲自带兵去救,结果却意外地在路上,碰到了垂死的慕容王妃。”

    明月飞蛊讶道:“她居然还没死?”

    贺兰敏点了点头:“当夜慕容王妃正好是外出祭祀飞天马神,所以侥幸躲过一劫,但回来的时候仍然受到了乱兵的攻击,随从皆死,只有她中了几箭,受了重伤,那时候她回不去牙帐之内,却放心不下丈夫和儿子,拼死逃往贺兰部军队的驻地,想要求救。当她拿出大燕天牌的时候,就伤重而死了,于是,这块大燕天牌,就到了我爹的手中!”

第三千四百九十章 贺兰明月天作合

    明月飞蛊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还真的是机缘巧合呢,只是你们贺兰部的兵马,怎么会在代国牙帐的外围驻守呢?”

    贺兰敏说道:“因为当时前秦已经出兵攻打代国了,在漠南那里代军的南部大人刘库仁领兵迎击,战败后撤,向拓跋什翼健求援, 于是拓跋什翼健金箭调兵,命令所有效忠代国的草原部落带兵来援,很多部落看秦军势大借故不来,只有我们贺兰部是来的最早也是最积极的,就跟这回广固之战一样,也只有我们贺兰部的主力, 都在城中助守。”

    明月飞蛊叹了口气:“草原之上难有忠义之举,恐怕你们也是看中了利益和好处, 才会如此积极吧。”

    贺兰敏微微一笑:“因为我们贺兰部的驻牧之地远在辽西, 离秦国远隔几千里,就算代国战败,秦军也威胁不到我们,但若是代国战胜,我们则可以趁机以勤王之功索要大量的好处,这是我们贺兰部一向的生存之道,所以总能通过战争而发展壮大,就算那次,代国因为内乱而亡,但我们也有了意外的收获。”

    明月飞蛊勾了勾嘴角:“可是你们恐怕也没想到,这块天牌是假的吧。”

    贺兰敏叹了口气,点头道:“是的,我们一直以为这令牌是真的,所以我爹当年连夜借故撤兵离开,不再参与代国内部之事,回到了部落里,后来没过几年, 前燕也给前秦消灭,辽东一带的前燕故地,虽然名义上归附了秦国,但也是属于听调不听宣的三不管地带。”

    “我爹想用这块令牌去收服龙城一带的燕国旧部,结果那里的兰氏部落和其他部落的人,才跟我们说这块天牌是假的,还说出了飞天马眼的秘密,若是他们当年手上有飞天马眼,只怕这块令牌,也早就不复存在了。”

    明月飞蛊冷笑道:“然后这块假令牌辗转多年,居然又跟着贺兰部来到了南燕,你们肯来投靠慕容德的时候,想必已经计划好了利用这块假令牌,来找机会夺权了吧。怪不得当初临朐兵败,你大哥贺兰卢连部落都不回,直接来这里了,原来是想拿着假的天牌借机控制广固,号令全国啊。”

    贺兰敏叹了口气:“人算不如天算,黑袍回来得更快,甚至在我们之前,我们进了城之后就出不去了,只能给他驱使,我这次突围前,借机向大哥要过来这块令牌,想着出城后,也许有机会用它号令其他各地的残余的慕容氏人马,为我们所用。”

    “可没想到,天助我也,公孙五楼居然有了真的大燕天牌,还跟我一起行动,于是我借着跟他商量出城计划的时候,暗施媚术,接近他,跟他换过来这块大燕天牌,这回,我们终于真的有这块可以号令慕容氏子民听令的道具了。”

    明月飞蛊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若是燕国还跟以前一样雄霸一方,也许这令牌真的能助你们贺兰部成事,可惜,现在燕国自身难保,只剩孤城一座,要是真的亡国之后,你这块令牌怕也是招不到什么人效力了。”

    贺兰敏咬了咬牙:“辽地那里还有北燕,那是慕容氏的老家,我早就想好了,如果能顺利回到贺兰部那里,就带着贺兰部穿越河北幽燕,回到辽西老家,在那里借这块天牌重召慕容氏的子民,将贺兰部发展壮大。”

    “因为后燕的慕容宝在北方被杀,虽然他的子孙又夺回政权复国,但经历了几次篡逆之后,恐怕已经手上没有大燕天牌了,毕竟,当年这令牌只有慕容德手上有一块,若说玉玺是汉人王朝的得国正统,那这块大燕天牌,就是慕容氏的玉玺!”

    说到这里,贺兰敏上前一步,看着明月飞蛊,说道:“我知道你是想要修仙之法或者是恢复人身的秘术,黑袍之所以懂这些,不是因为天道盟有这个能力,而是因为他们的辽东老家恐怕有实现这些的办法,他能返老还童,秘密恐怕是在他们辽东故地,你只要助我成事,我去了辽地之后,一定会跟你分享这个秘密,而且在那里,我也可以庇护你,让你安心修炼,再不用担心给人追杀。。”

    明月飞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迟疑之色:“可是,可是我师兄他。”

    贺兰敏叹了口气:“你若真为你师兄着想,也得找个容身之所,他的身份早晚会暴露,如果刘裕知道他是天道盟之人,他还有活路吗?上回刘裕在临朐的时候就直接向黑袍问及你师兄是否天道盟中人了,可见他早就起了疑心,只有让你师兄跟着我们贺兰部去北方,才是最好的选择。”

    明月飞蛊叹了口气:“他若是能走,早就走了,他是放不下成就霸业,掌控天道盟的雄心,所以才会留在这里跟他们斗。”

    贺兰敏笑道:“那就是个人的选择了,不过,明月,我可以向你保证,你跟我合作,肯定会比跟黑袍合作更好,毕竟,我没有理由害你。”

    明月飞蛊咬了咬牙:“合作的事,以后再说,毕竟我也需要向黑袍复命说这个天牌的事,现在我知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黑袍恐怕也不知道这世上有個假的大燕天牌,那我只能把脏水,泼到慕容林的身上了。”

    贺兰敏点了点头:“这个主意好,就说慕容林暗中设局,陷害了公孙五楼,给了一块假的飞天马眼,让公孙五楼炸掉了令牌,伤成这样。如此一来,可以进一步离间黑袍和慕容镇之间的关系,我就安全了。”

    明月飞蛊摇了摇头:“你未必能安全,除非你现在回去向黑袍请罪,还得让公孙五楼说不出话来才行。”

    贺兰敏淡然道:“给我点时间,把公孙五楼弄醒,我需要教育一下我们的五楼大人,在黑袍面前该如何说话,才能保住一条小命。”

    明月飞蛊的眉头一皱:“他还会信你?”

    贺兰敏笑了起来:“他只有信我这一条路,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了。对了,帮我除掉那些护卫,我不想有人走漏消息。”

第三千四百九十一章 善恶有报皆轮回

    当公孙五楼睁开眼的时候,只听到四周都是惨叫声,他似乎听到尼格尔桑在说:“为,为什么要杀我们?”

    而明月飞蛊的声音透着死意和杀气,在他的耳边回荡着:“卖主自保者,杀, 公孙五楼可以放过你,可贺兰夫人不会留你们的命,下辈子记得当个好人,别再做杀手护卫了!”

    随着尼格尔桑最后的怒吼声响起:“我,我跟你拼了!”一声惨叫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公孙五楼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睁开眼, 看着面前的贺兰敏, 喃喃道:“为什么不连我也杀了。我活着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贺兰敏微微一笑:“咱们可算是同门的师姐弟,你虽然不是使徒,但也入了黑袍的门下,算是我的关门小师弟,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明月飞蛊的声音冷冷地从一边响起:“你动作快点,我还要回去复命。拖不了太久,慕容林他们已经走了,这里并不安全。”

    贺兰敏点了点头,对着公孙五楼说道:“好了,长话短说,现在我也断了突围出去的念想,决定回到黑袍那里,所以,你是活着跟我一起回去,还是作为一具尸体跟我回去,这取决于我们的这次谈话。”

    公孙五楼咬了咬牙:“我就算答应了会按你说的回去说话,你就敢信我?不怕我在黑袍面前把一切真相说出来?”

    贺兰敏微微一笑:“哦, 真相?什么真相, 你要不先跟我说说呢,就当我是黑袍,你现在在他的面前想怎么说?!”

    公孙五楼冷笑道:“这一切从开始就是你的计划,现在我想起来了,出城之前,你曾经说什么要跟我去贺兰部,做我的女人,让我当贺兰部之主,让我一时失了方寸,被你接近,哼,就象刚才,就象刚才那样,你一定是用了媚惑之术,加上迷香,这才趁机偷了我怀里的大燕天牌,而我的,我的这块,定是你,你用早就准备好的假令牌,换了我这块。贺兰敏,你早就处心积虑地备好了这块足以乱真的令牌,我低估了你,低估了你们贺兰部的野心!”

    贺兰敏淡然道:“关于令牌的事,是一个很长久的故事,我也没空跟你现在慢慢解释,不错,我承认,是我用早就准备好的一块假令牌换了你这块真的,不过,现在这令牌不管是真是假,都起不到号令天下的作用,要是我连命都送在这广固城中,这令牌又有何意义呢?我又不可能用这令牌号令守军按我意志行事。所以,你再纠结此事没用,你落得如此下场,只是因为你的贪婪和傲慢。”

    公孙五楼默然片刻,才叹道:“是的,我刚才应该跟你合作,而不是对你那个态度,你开始来的时候并没有用这块令牌对付我,说到底,你也是怕我回到黑袍面前把你勾结慕容林的事情给回报,这才对我下杀手的吧。”

    贺兰敏微微一笑:“其实我们在出城前就说过,你我都不想回到黑袍身边,本来我们应该齐心协力,一起冲出去,但你却以为,出卖我,背叛我,让我去送死可以给你争取逃走的机会,要说有错,也是你有错在先,我贺兰敏从来不会忍气吞声,这个仇,我必须报。”

    公孙五楼咬了咬牙,喃喃道:“生死有命,我本来是要慕容林冲出去试探,带你从西门走,但是你却跟着慕容林一起走,你觉得跟这小子突围的希望比跟着我还大,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贺兰敏冷冷地说道:“因为慕容林不象你这样一肚子坏水,他会拿命来帮我突围,而且慕于刚的加入也让他们北门的力量并不比你的弱,我想看看他们能突成啥样,但这不代表我就会放过你这次出卖我的仇。”

    公孙五楼冷笑道:“好了,你我都是一路人,别说什么我背叛你,你自己不也是希望我在西边能帮你拉开敌军防线引走伏兵吗?只是你从北门突围失败,而我在西边成功地打开了口子,你本有跟我冲出去的机会,却来坏我的事,为了报仇,连你自己逃生的机会你也不要了?贺兰敏,你真的是愚蠢之极!”

    贺兰敏冷笑道:“是我蠢还是你蠢?你故技重演,又是让别人去探路为你送死,结果就是你的人马损失过半,逃回来的手下连你东城的事情都揭发出去了,就算我不来,卡德罗这些人也一定会哗变,到时候,你就是给他们碎尸万段的结果,连现在这样炸掉一只手的结局,也不会再有!”

    公孙五楼的眼神变得黯淡,长叹一声:“蠢货,都是蠢货,这帮子护卫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候一个個不是贪财就是背主,真是该死!”

    贺兰敏平静地说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公孙五楼,这些人都不过是跟你学的,你没什么资格指责他们。。他们看多了你是如何出卖队友,背叛黑袍的,自然也早就会给自己做打算。你以为仆固俊他们是贪财?哼,人家是早就会有自立之心,带上财宝出去后就离你而去,自己招兵买马呢。你以为就你想离开黑袍自立?你手下就很喜欢跟你在一起?”

    公孙五楼闭上了眼,长叹一声:“人心,真的是这个世上最难掌握的东西。想不到我公孙五楼算计一生,最后算死了自己。罢了,贺兰敏,我承认我是败了,我不恨你,只认命。你杀了我吧,因为,到黑袍面前,我仍然会出卖你。”

    贺兰敏笑了起来:“不是不恨我了吗,为什么要出卖我呢?”

    公孙五楼摇了摇头:“因为我还想活啊,到了黑袍面前,他有一万种手段逼我说实话,我就是想要护着你,也撑不过他的那些手段的,这出城之后分兵之事,我自己都没想好解释的话,因为我根本就没想着这回突围,还会回去。”

    贺兰敏平静地说道:“那就说你我约定,分头突围行事,谁突出去了就说明那一路没有晋军,这不就结了?”

第三千四百九十二章 留命方有青山在

    公孙五楼冷笑道:“这对你有利,对我可是大大的不利。你是按黑袍的吩咐向北突围了,可我却是向西,到时候,我成了擅自行事,要负全责的人, 而你却可以成功地洗清自己,你还不如现在就把我杀了,给我个痛快,也比落在黑袍手里来的好。”

    贺兰敏淡然道:“那你为何不想想,明月飞蛊为什么不在你遇险的时候下来救你,却要在你成了废人时才出手呢?你真的相信黑袍是下令要保护你?”

    公孙五楼的脸色微微一变:“那你的意思是, 黑袍知道我的想法?”

    贺兰敏叹了口气:“你我都不过是黑袍用来探路,想要发现晋军城外布置的棋子, 而且黑袍知道我们都有自己的打算, 不管怎么向他保证承诺,一旦失去他的控制,就一定会千方百计找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突围,你向西突围去连接后秦,恐怕是黑袍早就想到的,就象我除了向北去贺兰部外,几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公孙五楼若有所思地自语道:“不错,确实如此,这么说黑袍实际上不仅是要试出北边是不是有埋伏,也想借我的动作看看城西晋军的布置?尤其是张纲的所在?”

    贺兰敏冷笑道:“不错,当然,这中间的细节,比如你的手下胡长海把你东城的事说出来,引起俱装骑士哗变,又或者是那个牛五阳把你们引入了火药堆里,同归于尽, 这些事黑袍不可能算得到,但起码,他应该知道,这里是个晋军防守的薄弱方向,是真的没什么防备,接下来也许他也会跟着从这里突围或者是打开缺口。”

    公孙五楼摇了摇头:“他把我带回去,时机已经错过,这里的晋军会补上防守的空当,他不可能出去了。”

    贺兰敏平静地说道:“黑袍不一定是想突围,他是要找出晋军防守的薄弱环节,然后加以针对,现在他手上还有近万俱装甲骑,那慕容镇的动向仍然不明,是他的撒手锏,只要知道了晋军的弱点,就可以让铁骑出击,北城那里有晋军的伏兵,而且是以战车为主,这些就是用来克制俱装甲骑的,接下来,可能黑袍会派别的部队拖住这些战车,而让俱装甲骑在他所希望的战场上行事。”

    公孙五楼点了点头:“是的,如果是只考虑打仗,确实如此,不过,黑袍要把我带回去,恐怕和打仗已经没有了关系,不管怎么说,我这次把事情又搞砸了,没带你冲出去,还让慕容林带走了其他的俱装甲骑,自己也只剩这半条命,他要我何用?”

    贺兰敏微微一笑:“这就不是我们能猜测到的事了,公孙五楼,你只需要跟我对好说法,隐瞒那大燕天牌之事,自然就会有一线生机,黑袍要你回去,不是为了要你的命,而是你还有用。”

    公孙五楼看着自己那已经齐肘而断的手,眼中泪光闪闪:“我,我都成这样了,还有用吗?我还可能有用吗?我是个废人了啊,废人!”

    贺兰敏淡然道:“也许,在天道盟的各种邪法秘术的面前,没有废人这个说法,你想想啊,黑袍是慕容垂,他都死过一次了,都能活过来,甚至,甚至还可以返老还童,恢复年轻。还有那明月飞蛊…………”

    她说着,看了一眼远远地飞在高空之中,如同一只苍鹰一样来回盘旋的明月飞蛊,脸上闪过一丝不太自然的神色,摇头道:“你看看她,好好一個人,也为成了这样的怪物,也许,你这只手,也能长出来呢,一切皆有可能,不要放弃啊。”

    公孙五楼咬了咬牙:“要是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妖怪,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贺兰敏笑道:“这话可别随便说,你这家伙就是这些毒誓发太多,才会有此报应,你看明月,现在不也就是为了将来能变回人或者是修成仙的这个念想而活着,而战斗吗,你起码还是人身,没到绝望的时候呢。”

    说到这里,贺兰敏的眼中冷芒一闪:“你的脑子清楚灵活,为人心狠手辣,又多年来为黑袍行事,知道他的很多秘密,现在成了这样,更是没了选择,只能安心当他的狗了,冲着这点,黑袍也许会留你一命,让你继续为他做事,断一只手不代表你就无能了,就象你刚才的那些手下,也让他们自断一手,难道就是彻底不用了吗?”

    公孙五楼默然半晌,才叹道:“好像我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贺兰敏,你就是要我为你隐瞒那大燕天牌的秘密,是不是?”

    贺兰敏点了点头:“不错,而且我们的合作到现在条件也不变,我有机会借此天牌能重振贺兰部,甚至收回辽地,破解那天道盟的秘密,自然也会带你分得好处,毕竟,你我之间的熟悉和了解,超过了我跟我的大哥他们。我们才是真正的同路之人!”

    公孙五楼惨然一笑:“好个同路之人,我这个同路之人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拜你所赐!”

    贺兰敏淡然道:“你最好记得这次的教训,出尔反尔,背叛伙伴,就是这个结果,下次,你不一定有命再跟我说话!”

    公孙五楼咬了咬牙:“你还要我在黑袍面前说什么?”

    贺兰敏点了点头:“你就说你拿出大燕天牌逼慕容林他们听令,结果慕容林唆使手下哗变,用硝石炸掉了你一只手,而那天牌,也给他们得了去。后来他们就转向西城那里,不受我们控制,这点我已经跟明月说好了,你继续作证就行。。”

    公孙五楼冷笑道:“你是准备把脏水全泼到慕容林身上啊,我还以为你们是一伙的呢。”

    贺兰敏摇了摇头:“他不过是个头脑简单,有勇无谋的小子罢了,我跟这种人是不会有真正的合作,因为他太容易相信别人也没啥思考能力,不象你能随机应变,反正黑袍早就想找借口除掉他们父子,所以我们只要给黑袍提供这个借口,就能躲过这次的处罚。”

第三千四百九十三章 腹黑男女终结盟

    公孙五楼咬了咬牙:“不可能的,慕容镇是广固城中的鲜卑将领们的主心骨,深受尊敬,要是他这回立下大功,却给黑袍找借口诛杀,那军心必然动摇, 只怕会群起而反对黑袍。”

    贺兰敏微微一笑:“要是在打仗期间,确实杀不得,但如果不打仗了呢?广固要是沦陷就不说了,所有人抱团一起死。要是能守下来,那黑袍可就是要进一步大权独揽,到时候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慕容镇父子。”

    说到这里,贺兰敏的眼中神芒一闪:“就象你,在东城执行黑袍的命令,用石灰包杀了贺兰哈里木还有慕容林的大哥们,还有上千宿卫军将士,这些人可都是那些鲜卑将帅们的子侄,不是拿你一个人顶罪就能对付过去的。在黑袍看来,如果慕容镇,慕容林以此为借口而发难,那要杀的就不是你,而是他了。你觉得他会给慕容镇父子这个机会吗?!”

    公孙五楼恍然大悟:“所以,他要先下手为强,借慕容林强抢大燕天牌之事,说他是意欲谋反,阵前哗变,然后把他满门抄斩,北海王一家如果完了,那宿卫将士们的死,自然也就无人追究,此事就能这样对付过去了, 是吧。”

    贺兰敏淡然道:“是的,就是你这样想的,所以,黑袍要你回去,恐怕就是为了搜集这个慕容镇的罪证,你如果还以为出卖了我就能保命,那是大错特错,到时候黑袍第一个杀的就会是你,以此作为向慕容镇父子和解示好的证明!同时,也会把东城的事完全放在你身上灭口。何去何从,你自己选吧。”

    公孙五楼咬了咬牙:“还是你精明,我大概是一时受到重创,脑子不太好使了,竟然没想到这点,那我知道该怎么说了。只是,你那里的说辞,想好了没有?你是怎么从北门到西门的,为何又肯随我回去?”

    贺兰敏冷冷地说道:“我就说那慕于刚带来了消息,叫慕容林放弃护送我去北城,全力向西城发展,与他父王会合,可慕容林被晋军的小股部队所诱,一时头脑发热冲了出去,以为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打穿北城,完成护我出城的任务,慕于刚迫于无奈,这才为他当了先锋,结果中伏战死,连同王猛子也落入了晋军手中,我们没有办法,本想退回城中,但是慕容林却想起了你手下还有两千俱装甲骑,于是胁持我来这里夺军。”

    公孙五楼点了点头:“最后就是慕容林趁我不备,拿出令牌要号令全军听令的时候,对我偷袭,炸伤了我,抢走了令牌,还杀光了我的护卫手下,他本想连我一块也杀了,但是你却苦苦相劝,加上明月出手说是要带我回去,于是他才放过我了一马,是这样吧。”

    贺兰敏点了点头:“是的,就这样说,你不要隐瞒你想突出西边,与后秦打通联系的事,因为这件事瞒不过黑袍,但你一定也要说明你的手下胡长海,临死前反咬东城之事,让手下哗变,然后慕容林趁机夺牌,这点,必须要说清楚,我甚至可以为你作证,说这胡长海早就给慕容镇收买,是他留在你这里的眼线。”

    公孙五楼长出了一口气:“这样说起来没有任何破绽,想必黑袍也会听的,贺兰敏,我一直低估了你,你的心机和城府,真的不在黑袍之下,这次我们如果逃得此劫,我以后愿意为你效力。。”

    贺兰敏叹了口气:“五楼啊,本来你要不是背叛我,抛弃我,我对你说的话,是真心的,我是真的想跟你回到贺兰部,然后让你当我的男人,号令部落,我毕竟只是一個女人,还是需要依附男人的,只可惜,你自作自受,落得如此下场,不过,如果我们过了这一关,我会想办法让你恢复,只要留有命在,那一切都有可能,我也曾经有过失去一切,甚至亲生儿子的时候,但现在不也可以振作吗?”

    公孙五楼咬了咬牙:“必要的时候,你有天牌在手,我也会想办法把宫中的慕容超给弄出来,只要有他在,出现在万民面前,就可以收回黑袍一切的权力,他若是后面真的想对我们下手,我们也不能等死,只不过,这次守城战中,我们还离不得他。”

    贺兰敏看了一眼公孙五楼的断手之处,眉头一皱:“只可惜,你这回重伤,恐怕无法再战斗了,不过如果有接近慕容超的机会,那我们可以早作准备。”

    她说着,探手入怀,把一块尚带着她的温热与体香的那块飞天马牌,递向了公孙五楼:“这块令牌你收好,黑袍绝不会想到,你还留着真的令牌在身上。”

    公孙五楼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接过令牌,单手抚摸着牌面,喃喃道:“你,你居然不要这块大燕天牌,居然肯给我?”

    贺兰敏笑道:“我又出不了这广固城,回不了贺兰部,要它何用?倒是你,也许躲过一劫之后,还能借用他控制慕容超呢,而这大燕皇帝,大概是我们反制黑袍的唯一手段啦。”

    公孙五楼咬了咬牙:“你就不怕我再背叛你一回?”

    贺兰敏叹了口气:“你没的选择,我也没的选择,我要杀了你再回去找黑袍,那必死无疑,我要是跟着慕容林他们,那也是必死无疑,我不觉得我有单独对付黑袍的本事和能力,除非,借着这城中慕容家的力量,绝地反击!”

    公孙五楼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空中:“那它是怎么回事?这明月飞蛊站哪边的?不会因为你的几句话就转向效忠你了吧。”

    贺兰敏笑道:“明月飞蛊只站在她爱情的一边,到了现在,她还是对那个陶渊明念念不忘,黑袍能给她画个大饼,我也可以,关键时刻,也许她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一阵厉啸声从空中响起,明月飞蛊如同大鸟一样,从天扑落,站在二人面前,冷冷地说道:“说完了吗?”

    贺兰敏微微一笑:“说完了,请明月姑娘带上五楼大人先回去复命,我随后就到。”

第三千四百九十四章 严令檀韶不得攻

    广固,南城,帅台。

    刘裕平静地坐在帅台之上,听着一个背插靠旗,刚刚从快马的马背上滚鞍而下的传令兵的报告:“敌军俱装甲骑约二千人,从北门出来后, 没有向北突击,而是转向了西城方向,攻破了我军西北角的长围,并突破了三个辎重营地。我军巡逻军士二百余人战死,但有残留的军士将近千敌军引入辎重营中,引燃了硝石硫黄, 与贼同归于尽。”

    刘裕叹了口气:“真的是英勇的将士啊, 一定要查到这些将士的姓名,战后要好好地抚恤才是。他们的不怕牺牲, 阻止了敌军的突围,不然西城的防线,就要给打破了,檀韶守卫不严,有如此重大的失误,且记下这次大过,战后再作处罚,其余的敌军如何了?”

    那传令兵说道:“剩下的千余敌军,似乎在辎重营起火后内部有了哗变的现象,原本带队突围的是公孙五楼,可后来指挥剩余敌军的,是敌北海王世子慕容林,这支军队现在在西城方向来回驰突,横击我军攻城的部队,檀将军正调兵遣将,派兵阻击他们。”

    刘裕点了点头:“檀韶的布置,还算不错,但这次仍然是太险了, 若是敌军继续从缺口冲出,千余铁骑,完全可以横扫我军后方的连营,到那时候,前方的将士看到后营起火,军心势必大乱,整个西城的攻势,有给大逆转的可能,你去向檀韶传令,原本用于攻城的刘荣祖所部,暂缓攻城,作为机动力量随时准备迎接敌军可能的逆袭。”

    那传令兵面露难色,说道:“檀将军让小的传话,他有把握阻挡住敌军这支骑兵的进攻,还请保持攻击命令不变。他还说,张尚书的攻城机关也已经布置完成,一声令下,就可以强攻西城。”

    刘裕摇了摇头:“敌军这样从西城横击,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他们的俱装甲骑在一万以上,可现在出来的也就两千,那剩余的敌军俱装甲骑主力呢?檀韶身为大将,必须要充分考虑到战场上的各种可能,现在这支敌军骑兵在冲乱西城的攻城阵形,逼他动用预备力量,若是这时候再勉强攻城,给上万敌军俱装甲骑从城中突击,那西城可就真的完蛋了。”

    传令兵听得心惊肉跳,连忙道:“遵命,小的必会将大帅的话,一字不差地向檀将军传达。”

    刘裕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西城那里有敌骑的冲击,传令北城的朱龄石所部,迅速将主力投入到西城方向,北城那里只留少量部队监视即可。”

    刘穆之的眉头微微一皱:“寄奴,你就不怕敌军趁机从北门突围出城吗?”

    刘裕正色道:“如果敌军的俱装甲骑主力在北城方向,那刚才公孙五楼打破西北角的防线之后,就一定会全部出城跟进了,有机会也不出击,那只能说明他们的主力并不在北城方向,何况北城那里,即使出城,要想攻击到我军其他方向的攻城部队,也不容易,如果只是突围出去,那广固必然沦陷,没了广固这个立身根本的骑兵,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刘穆之点了点头:“朱龄石之前也消灭了近五百突围的俱装甲骑,敌军知道了这里有伏兵,有战车,恐怕不敢轻易地出击。不过,从北城到西城那里,怕是需要点时间哪。。”

    刘裕面色凝重,点了点头,说道:“传令前军的冠军将军刘敬宣,让他派宁槊将军,他的副将索邈率两千骑兵,现在就去支援西城的战场,如果有大股敌军甲骑从城中杀出,就上去搏战,不给敌军展开阵形,来回冲突的机会。”

    王妙音的秀眉微蹙:“两千骑兵?那可是我军南城骑兵主力的一半啊,这么一搞,万一敌军铁骑是在南城这里,直接向我们正面冲击,如何是好?”

    刘裕微微一笑:“南城现在给攻打了半天多了,城外我军给击毁的攻具和敌我两军的尸体极多,鬼墙,城门那几段,都不太可能有大批骑兵直接冲出来,就算敌军有上万铁骑从天而降或者是走地道杀出,以我们这里的几万兵马,仍然足够对付,皇后勿虑。”

    王妙音心下稍安,说道:“一切有劳刘大帅费心。”

    刘裕对着那传令兵挥了挥手,说道:“一定要告诉檀将军,不要急于求成,也不要想着立功赎罪,现在最需要的,仍然是冷静,冷静,再冷静,敌军的这千余俱装甲骑如果不驱逐出战场或者是消灭,不得强攻西城,这是我的命令,有违者,军法从事!”

    传令兵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行礼而退,很快,就一人一骑,消失在烟尘之中。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们的防线,还是百密难免一疏,再好的长围,也不可能防住所有的方向,只留二百多人防守这个角,檀韶实在是太大意了,我能理解他毕其功于一役,尽早拿下西城的决心,但越是这個时候,越是不能急躁。”

    刘穆之淡然道:“西城那里之前一直是佯攻,但实际上是我们的主攻方向,经过了东城和南城的几轮血战,敌军想必主力已经向着东城和南城集中了,尤其是南城,现在燕军城中的主力大部分集中于此,西城的守卫必然空虚,檀韶打仗一向果决勇猛,尽撤各营守卫兵力,就是想以绝对的优势兵力,一举拿下西城。寄奴啊,刚才你下令时我不好说什么,但是事已至此,不让檀韶攻击,那不等于前功尽弃了吗?”

    刘裕摇了摇头:“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攻不攻得下西城,而是敌军的那一万俱装甲骑的动向,从那些长生怪物冲出南城的方式来看,城墙上恐怕有不少翻转夹壁墙,一次能让上千步兵杀出城来,如果是骑兵,速度可能会更快,如果全力攻城的时候,却遭遇城中大量铁骑的反冲击,那可就麻烦了,我想,黑袍之所以肯放任我们填平三道护城壕,就在于想要有利于骑兵的突击吧!”

第三千四百九十五章 苍鹰坠落乃大吉

    刘穆之微微一笑:“寄奴,这点恐怕是你多虑了吧,骑兵不同于步兵,马的高度决定了他们需要很大的空间,无论是从翻转夹壁墙还是地道,都不可能大量杀出, 那地道只能让人爬着通过,如果是马儿,那根本是不可能出来的。至于夹壁墙,修得太高同样会让墙体中间空洞,那样也不会成为坚城了,所以高度仍然有限,而且, 上千夹壁墙根本不可能, 南城杀出的那些个长生怪物, 不过是从十几个夹壁墙里鱼贯而出的,不是从几百个夹壁墙里出来。”

    王妙音也点头道:“是的,骑兵的目标太大,高度也高,如果在冲出来的过程中被我军以弓弩杀伤,那会把出口也给堵上,这不太现实。我觉得无需考虑西城的敌军骑兵大量杀出的事,他们真要出来,恐怕也只有从城门口杀出,那千余俱装甲骑在来回冲突,恐怕就是想吸引我军的注意力,我们只要防好城门的方向就可以了。”

    刘裕叹了口气:“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南城看似敌军主力在此,但是城门已经给我军突破,瓮城内还在战斗,而夹壁墙也已用过, 他们不太可能在这个方向用骑兵突击,东城那里,城头尽是石灰水,弥漫四周,而城门附近也在争夺,这里想要杀出来也不容易,如果不是从北城冲出,那就一定是西城了,只是我现在还没想到,这西城如何打开,在短时间内冲出大量铁骑。毕竟,俱装甲骑的列阵和展开,是需要空间的。”

    说到这里,刘裕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小心使得万年船,让北城的战车部队迅速向西城集中,我们的总攻宁可时间靠后一点,也不要…………”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只听到空中一声尖啸之声,一边的胡藩眼急手快,张弓搭箭,一箭射出,只见一只苍鹰,给射了个通透,带着这杆长箭,就这样直挺挺地落下,直到刘裕面前不到五步的地方,翅膀扑腾了两下,终归不动。

    所有人的脸色微微一变,大战之中,主帅面前突然落下东西,无论从哪個角度,都是不太吉利的事,难道此战,真的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吗?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就连刘裕本人,也是看着这只苍鹰,若有所思。

    胡藩突然持弓,单膝下跪,大声道:“末将恭喜大帅,恭喜大军,此战必能大获全胜,一举破敌。吉兆,吉兆啊!”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胡子,军中无戏言哪,这阵前落鸟,又是在帅台上,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事,你为何要说是吉兆?”

    胡藩微微一笑:“因为这苍,是胡人的颜色,不是大晋的,如果说凶兆,也是胡人的凶兆,不是我大晋王师的。我们现在在攻城,而这苍鹰落于大帅面前,这岂不是预示着,这城中的胡虏们,将会为大帅所擒,献于军前嘛!所以,此战我军必会大获全胜!”

    所有人紧皱着的眉头,都舒展开来了,王妙音语笑嫣然,点头道:“想不到胡将军不仅箭术超群,这口才也是十分了得啊,你这么一解释,大家伙儿就更有信心啦。”

    胡藩点了点头:“这战事,是无数将士们的浴血奋战得来的,靠着一些虚妄之事就说胜负,实在是不可取,我胡藩打了这么多年仗,只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胜利,是要用手中的武器和身上的血汗去争取的,而不是靠其他!”

    刘穆之笑着点头道:“好,这话说的好,我就喜欢你胡子的这股子气势,呃,这鹰看起来不错,等胜利了,咱们把他烤了吃了,我一定会给你留一份大的。”

    众人哄堂大笑,刘穆之摆了摆手,身边早有随从上前,把这只苍鹰取下,可是刘裕却是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跟一片欢腾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一边的刘钟有些诧异,问道:“大帅,你在想什么呢?”

    刘裕叹了口气,说道:“刚才,我想到了临朐之战,你们还记得黑袍最厉害的那一波攻击吗?”

    王妙音的眉头一皱,说道:“你是说,那种用孔明灯从天而降长生怪物的打法?配合地面的甲骑突击?”

    刘裕点了点头,正色道:“是的,那一波打得我们措手不及,若不是两翼有车阵防住了敌军的侧面突击,只怕我们已经败了,刚才我看到这苍鹰,就想到了当时的情况,如果黑袍能用几百名长生怪物从南城反击,那就说明他有足够的药物制造更多的长生怪物,而孔明灯的材料制作并不难,我们必须要防住这一招,而不止是地面和地道。”

    说到这里,刘裕沉声道:“传令各城的攻击部队,把弓箭手提前,如果城头飞过敌军的孔明灯,要及时将之射落,不能让其大量飞到我军背后,多备火箭,也要多准备焚烧长生怪物的硝石硫黄,不得大意。”

    十余名传令兵领命而退,刘裕的神色恢复了平静,看向了南门瓮城的方向,喃喃道:“真的可以突破吗?”

    西城,五龙口,晋军大将台。

    檀韶看着面前的这个传令兵,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寄奴哥放过了我们这一回,没有追究责任,我等必将竭力死战,早早拿下西城,以不负重托。”

    那传令兵抬起了头,迟疑了一下,说道:“大帅还有一条命令,那就是不得在敌军这千余甲骑给消灭或者是逐出战场之前,发动攻城,他还特地说,要刘荣祖将军上马,准备野战。”

    檀韶的脸色一变,沉声道:“这怎么可以?荣祖他们已经做好了攻城的准备,就等我一声令下攻上去了,敌军的那些骑兵,正在跟沈林子他们的步骑兵在缠斗,正在被逐出战场,远离攻城部队,对我们构不成什么威胁,为什么这时候还要等?这一千多俱装甲骑,难道还能误了我们的攻城大事?!”

第三千四百九十六章 城头鸣金亦不退

    传令兵勾了勾嘴角:“大帅说,敌军的主力铁骑动向不明,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大意,他说这是军令,如果有违反,那就军法从事!”

    檀韶的脸上肌肉跳了跳, 咬牙道:“既然如此,那现在传令,刘荣祖所部全体披甲上马,与沈林子合力,以最快的速度,消灭敌军甲骑!”

    一边的张纲眉头一皱,说道:“檀帅,这样恐怕不好吧, 攻击部队已经都跟我的攻具结合在一起了, 现在撤下,到时候再换上,只怕会费时费力,误了今天的攻城哪。”

    檀韶摇了摇头:“这是大帅的军令,没有办法,张尚书,也许你在南燕的时候可以自由发挥,但是请记住,在这里,在我北府军中,只有一个人可以发号施令,那就是寄奴哥,我们的主帅,他的军令如山,如果有违反的,就是他自己的亲兄弟, 亲儿子,也不会留情面的。攻不下城可以明天再来,可命要是没了,那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张纲的神色一凛,咬了咬牙:“那只有希望刘将军他们动作能快一点,早早地杀散这支燕军俱装甲骑了,刚才又一次让那公孙五楼逃了,真是该死,若是他带队突击,我一定亲手杀了他!”

    檀韶微微一笑,拍了拍张纲的肩膀:“放心,你的那些攻具,很快就会用得着了,荣祖的本事你是没见过的,他一定可以…………”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一个慌张的声音从山下传来:“檀帅,檀帅,不好了,不好了…………”

    檀韶的脸色微微一变,放眼看去,正是自己的弟弟檀和之,他的眉头一皱:“和之,出什么事了,如此惊慌,你不是跟荣祖在一起准备攻城的吗?”

    檀和之抹着脸上的汗水:“荣祖,荣祖他听说有敌骑前来冲阵,直接就从攻城机械上跳了下去,翻身上马,他说这回,他要亲自大战俱装甲骑!”

    檀韶长叹一声:“我早该料到,荣祖这孩子,闻战则喜,遇强则战,如果是听到俱装甲骑来了,他一定是按捺不住的,传令前军,擂鼓助战,为荣祖和沈田子将军,助威!”

    西城,沙场。

    杀声震天,铁蹄动地,千余匹俱装甲骑,卷起阵阵狂沙,一次次地,向着面前百步之外,已经列成大盾长槊,推着四轮小车等攻城道具挡在前方,弓弩手在车后雁形张开的三大团晋军步阵,发起了阵阵骑射冲击。

    人马俱甲的骑士们,以纵队形式冲到晋军阵前五十步左右的地方,再猛地划出一个斜线,向着侧前方掠去,在离开晋军步阵前不到四十步的地方,侧着射出一排排的箭雨,再呼啸着绕行远去,在晋军反击的弓弩射到自己之前,迅速地脱离到射程之外。

    晋军步阵之外,那些推车和后面的大盾之上,已经插满了箭枝,时不时地有甲士中箭倒下,很快地会给后面的同伴拖回,一排排的箭矢从阵后腾空而起,如同雨点般地清洗着从阵前掠过的俱装甲骑。

    几乎每个骑士的身上,都会插上几枝这样的箭杆,虽然对于重甲在身的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对射一刻多钟,也才倒下三十余骑,但这样一轮轮的对射下去,晋军的车阵,在缓缓地后退,几番轮回,燕军的铁骑,竟然已经将这三大团,近千人的晋军方阵逼退了百步之多。

    慕容林信马游缰,立于阵后,看着前方的战况,他满意地点着头:“很好,这轮突射,又把晋军打退了十余步,现在他们的阵线,已经有散动的迹象,再射两回,我们就可以骑兵突击了。”

    一边的卡德罗笑道:“这是因为我们打了晋军一個措手不及,直接横切进他们攻城的队列之中,第一轮的冲击,就打掉了敌军三十多部云梯,斩首三百余,这三大团的晋军,乃是临时放弃了攻城,把攻具临时转向了我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配合布阵,但仓促之间,能顶住我军的突击,也是难能可贵了。”

    慕容林沉声道:“刚叔在来的时候,告诉过我一件事,那就是父王就在西城,而且一定会找机会杀出来,我们现在的奋战,就是给父王的出城进攻,创造机会,现在晋军对于城墙的攻击,已经基本上停止了,我们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要进一步,更猛烈地攻击敌阵,只有把眼前的敌军全部打垮,我们才可以…………”

    一阵急促的锣声,从城头传来,慕容林和卡德罗同时脸色一变,看向了城头,只见几十面铜锣,正在被重重地敲响,显然,是城头的守军在鸣金,而要收兵的对象,除了城外的这支孤骑外,还能有谁呢?

    慕容林若有所思地说道:“难道,是父王下令,要我们撤兵退军吗。”

    卡德罗咬了咬牙:“我看绝对不会,王爷他带的可是俱装甲骑,并不负责城头的防守,这西城的守将,只会听命于国师,我看,是那国师听到了公孙五楼的挑拨之言,比如说我们阵前哗变,抢夺大燕天牌之类的,见不得我们立功得胜,想要召我们回去对质呢,世子啊,你可千万不要上当,这个时候,将在外,君命都有所不受,更别说是他黑袍的了。”

    慕容林有些犹豫:“这,这样不太好吧,国师毕竟是全军主帅,我们作为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可…………”

    卡德罗冷笑道:“如果要服从黑袍的命令,那少主你现在应该早就战死在北门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要是服从黑袍的命令,那公孙五楼杀害大世子,也是正确的了,就算现在把我们叫回去斩首,也是正确的了?”

    慕容林的瞳孔猛地一缩,厉声道:“不要提我大哥!”

    卡德罗咬了咬牙:“属下不敢,属下以前一直是跟着大世子的,这次战前,才给从宿卫军中派出,属下一直劝他,黑袍绝非值得信任的主帅,一定要他留个心眼,可这回大世子还是给黑袍害死了,有这个先例,我们既然已经自行其事地杀过来,就没有回头的路,要么向前死于敌手,要么回去被黑袍处斩,除此之外,就是联合王爷,取得胜利,这才是我们唯一的活路,属下不才,愿意领命突击!”

第三千四百九十七章 拔矢啖肉真猛男

    慕容林用力地拍了拍卡德罗的肩膀:“兄弟,咱们一起同生共生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见我只让你们冲,自己缩在后面的情况过?西城是父王要我来跟他会合的,自然我应该冲第一个,现在敌军的阵形已经散动, 是时候全力突击了,要是再给他们时间重新布防或者是骑兵上前,只怕我们的大好战机就会失去,咱们联手冲他个轰轰烈烈,如何?!”

    卡德罗哈哈大笑:“世子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你永远是带着我们冲锋在前的大哥, 我卡德罗这辈子有你这样的大哥,就是现在去死, 也值了。说吧,要怎么冲,我会全力帮你。”

    慕容林缓缓地拉下了面当,露出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这回的骑射手撤回后,就发动突击,我带五百骑从左边突,你带四百骑从右边突,中路让别儿汉带三百骑从中央突破,绕过敌阵之后,就迅速地回头横击敌军后阵,只要踏破他们的步阵,那前方的战车,拒马皆是无用,剩下的,就是驱赶溃兵,一路冲破他们后面的攻城部队,放手大杀啦!天马神,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卡德罗和身边的另一员骑将别儿汉对视一眼, 也齐齐地拉下了面当, 沉声道:“天马神,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西城,晋军,阻击方阵。

    沈田子咬着牙,把左臂上的一根长箭生生拔下,一阵血箭飚出,周围的众人可以清楚地看到箭头上挂着一块指甲大小的肉,筋膜还在微微地跳动着,而两个身着白袍的医士连忙上前,往这指甲大小的箭创处,大洒草木灰以止血,另一个医士则拿着伤带,在洒上药粉之后即行裹伤。

    那名洒完了草木灰,转而在灰外洒起黄色的行军散的医官,是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头子,可不正是医林圣手孙思邈?他一边洒着这些药粉,一边叹道:“沈将军,你也太急了,这箭头有倒勾的,最好是解开衣甲,用小刀切开边上的皮肉,细细地挖出,你这样硬拔,创口会扩大,你看,一块肉都给你拔出来了啊。”

    沈田子哈哈一笑,抓起那箭头,狠狠地就塞进了嘴里,这下连孙思邈都惊得瞪大了眼睛,甚至忘了继续去撒手中药瓶里的行军散。

    只听到沈田子“噗”地一声,把箭头生生咬断,然后嘴巴动了动,再一张,一根明晃晃的箭头上,沾满了混合了唾液的血水,就这样给吐到了地上,而沈田子的嘴里嘎嘣嘣嚼的,似乎不是自己的那块臂肉,而是一块美味的肉脯,直到他的喉头一动,“咕嘟”一声,肉脯直接进了肚子,他才笑着点了点头:“父母精血所凝,弃之可惜,不如我自己咽回去的好。”

    孙思邈叹了口气,继续开始在沈田子的胳膊上撒起药粉:“以前讲三国时的关羽刮骨疗毒,神色自若,我还有些不信,今天看到将军的勇武,我是真的信了,不过,人毕竟不是铁打铜铸,将军这一箭伤得不轻,再深個半寸,就要伤到骨头了,流血也多,最好赶快下去休息一下。”

    沈田子摆了摆手:“无妨,我就是不想在这个时候退下去,孙大夫,倒是你,你可是名医,应该在后方救治受伤的将士,前线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他的话音未落,脸色一变,连忙道:“小心!”同时人熊般庞大的身躯,一下子把孙思邈按倒在在,就在矮下身子的这一瞬间,一根长箭从二人的头顶掠过,孙思邈甚至可以感受到箭风擦过头皮的那种撕裂感,饶是他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仍然不免脸色惨白,因为他知道,若不是沈田子相救,只怕自己刚才就没命了。

    孙思邈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苦笑着摇头道:“所以,在后方远远不如在前方能救更多的人,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将军,你救的人,应该不比我少。”

    沈田子哈哈一笑:“孙大夫,你可真会说话,不过,也不是我沈老三吹牛,刚才若不是我第一时间看到敌骑来袭,迅速地指挥侧翼部队转身迎敌,还把攻城器材拿过来挡住敌军冲锋的路线,只怕我们这会儿,已经给冲散了,奶奶的,谁也不曾想,这些俱装甲骑,居然能从北城那里绕过来攻击我们侧翼,我们吴兵都是轻装部队,本是想要上城近战肉搏的,对付他们这些俱装甲骑,实在是吃亏啊。”

    说到这里,沈田子的脸色一沉,转头对身边的一个传令军士吼道:“还不再发信号,让四弟快点带骑兵上来助战啊,我们这里撑不了多久,要是敌军铁骑突击,我这里可是挡不住的!”

    那传令兵再次摇起了旗子,伴随着他啸厉的哨子声,直达后方,每隔几十步远,就会相应响起一阵阵的哨子声,一**地向着远处军阵传去,隐约可见数百骑兵,正在大批撤离的步兵队列里列阵,还有不少退下的步兵这会儿正在换装,披甲,上马,显然,等着这些骑兵杀到,还需要点时间。

    沈田子看到了情况,咬了咬牙,环视四周,这一块方阵大约四五百人,只有一百多人披着锁甲,其他多是皮甲甚至轻装的弓箭手,手中的兵器,有长槊的不到五分之一,多数人只有单刀或者是长剑防身,即使是弓箭,也非劲弩,显然,这支部队是抛弃重甲,作攻城用的轻兵,而非在野外结阵对敌的重装部队,若不是靠着前方的辎车和攻具,以前前排的少量重甲槊手虚张声势,恐怕燕骑早就杀过来,摧毁这支轻装步兵了。。

    沈田子沉声道:“兄弟们,我们都是沈家的男儿,是吴兵,是北府军中,最轻果,最勇猛的战士,现在我们的对面,是敌军的铁骑,我们的身后,是正在重整阵形的大军,我们就算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要牢牢地守住这里,就算变成尸体,也绝不能让敌军从我们的身上跨过,沈家军,血战到底!”

第三千四百九十八章 抛车飞囊破突骑

    所有的沈家军士们,全都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嗷嗷叫着:“血战到底,血战到底,血战到底!”

    孙思邈的眉头微微一皱:“沈将军,我虽然不是军人, 但也能看得出来,以你们这些没有身着重甲,手中也没多少长兵器的军士,去跟那些武装到牙齿的俱装甲骑们硬拼,是没有好结果的,刚才他们只是用箭射击, 检验我们的虚实,现在我看他们似乎是在列阵,象是要准备直接冲击了, 只靠这些现有的装备,恐怕很难挡住他们,毕竟这些用来抛杆攻城的小车,挡不住铁骑的冲击,而血肉之躯…………”

    说到这里,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沈田子哈哈一笑:“兄弟们,孙大夫好像并不相信我们的实力,大家告诉他,你们是谁?!”

    几百个嗓子在齐声吼叫:“沈家劲卒,吴中第一,横扫天下,所向无敌!”

    沈田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没错,人家孙大夫说得对,我们没有精良的盔甲,没有大车,拒马,甚至没有长槊大戟, 但是你们有什么,告诉他?!”

    所有人的眼中闪现着杀气:“浴血搏命,攻战无前,我最狠,我最狠,我最狠!”

    在他们吼着这些口号的同时,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血丝,仿佛一只只正在猎食的恶狼,眼中闪现的全是兴奋与杀意,绝无半点畏惧之意。

    孙思邈也不由得面色凝重,不停地点头道:“久闻沈将军麾下的家兵都是征战多年,悍不畏死的勇士,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老夫还想多句嘴,这样硬拼,且不论胜负,损失必然不小,真的值得吗?”

    沈田子正色道:“防守侧翼,攻上城头,是我们接到的命令,现在我们还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那就是哪怕打到最后一个人,也得要守住这里,这就是军令如山!”

    “孙大夫,你不是军人,甚至没有必要来到这个战场之上,我很感激你和你的弟子在这个时辰内救了我们四十七個兄弟,也有两名弟子献出了生命,现在,我们这里的所有弟兄,都感谢你们的大恩大德,现在,你们快快撤离吧,趁着敌军还没有突击,快撤到后面去,还来得及!”

    孙思邈咬了咬牙:“将军,保重,我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时候。”

    沈田子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这天下的贼人胡虏我还没杀完,老天还不会现在就收了我,等打了胜仗,你还得治好我们其他的兄弟呢。”

    孙思邈背上了药箱,和十余个白衣弟子对着沈田子拱手行礼而退,战场之上,风声萧萧,三个大团的晋军,已经列好了战斗的队形,二十多辆残破的小车,横七竖八地挡在阵前,而三百步外,则是列好了阵形,同样分成三队的俱装甲骑,人的嘴里喷着热气,而马蹄则在地上狠狠地刨着,已经按捺不住那冲天的杀气。

    沈田子环视四周,沉声道:“这一波,斗的不止是狠,更是要斗志,敌军冲击,必然以为我军会以这些小车为掩护,缩在后面,靠着大盾和长槊来防守,这样他们可以正面硬冲,也可以绕过我们的侧面,从侧后发起攻击,要是让他们绕到我们侧面,那我们就完蛋了,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趁其不备,在他们发起突击的时候,给我进行反冲击!”

    所有军士们的脸色微微一变,虽然这些都是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猛士,但也并不是一腔热血就去送命的莽夫,一个名叫沈白的军官拱手道:“三哥,我们都是短兵轻兵,面对冲起来的铁骑,如何反冲击呢?”

    沈田子哈哈一笑:“记得寄奴哥跟我们怎么说过的吗?对付敌军铁骑,最主要的,就是用尽一切办法,降他们的速度,一旦骑兵冲不起来,我们就可以近身作战,上次临朐之战,我们只要能突袭敌军骑兵,那就不落下风,甚至在近身格斗中还有优势,而我们的反冲击,就是要等他们的骑兵降速才行!”

    沈白正色道:“明白了,是要利用这些小车,摆的再合理一些,让敌军无法直接冲击我军,对吗?”

    沈田子摇了摇头:“我说过,正面冲击我们还能拿大盾长槊顶一顶,要是把小车全放在正面,敌军必然会绕到侧翼攻击,到时候我们还拿什么顶?降速不一定是要提前摆好阻碍物,有时候,倒下的敌军骑兵,就会成为后面跟进的铁骑的障碍物!”

    沈白的双眼一亮:“三哥有好主意了吗?我等必当从命!”

    沈田子一指着面前的小车,多是两轮的那种推车,车轮之上,很多已经跟车轴散了架,上面密布着箭枝,他沉声道:“这些个小车,都有百余斤重,我们刚才把土囊堆在上面,用来防敌冲击,可现在,我们要的,却是这样地使法!”

    他说着,抄起一根断了槊头的短槊,直插进了面前一部小车的车轮里,一声低吼,两臂的肌肉一阵暴起,这小车居然连着上面的十余袋土囊,加起来足有四五百斤重,给这一挑之下,离地尺余,两个沙囊,就这样掉了下来。

    沈白哈哈一笑:“明白了,高,实在是高啊,三哥,你是要我们这样挑起抛杆小车,砸向敌军甲骑吗?”

    沈田子咬着牙:“这些沙包土囊也别给我浪费了,所有人都给我提前拿绳子扎好一个土囊,敌近二十步之内的时候,全给我把土囊抄手上给我扔出去,发死力,就算是个娘们,也能扔出十步之外,哪个家伙不给我砸下个敌军骑兵,以后也不用在我沈家混啦!”

    所有人齐声大叫:“得令,砸死他们!”

    沈田子抄起了断槊,插起了车轮之中,沉声道:“所有劲最大的,最壮的家伙,给我抛车,沙囊和车子砸完后,全给我抄家伙上,哪个家伙落在我后面,别怪我踢他屁股!”

    沈林子的微笑声在后方响起:“三哥,这样的好事,怎么能缺了我呢?”

第三千四百九十九章 上阵血战亲兄弟

    沈田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转头看向了后方,只见一阵烟尘慢慢地散去,却是有两三百名人马俱甲的重骑兵,奔到了这里,他们个个拿着大戟, 挎着大弓,面当之后的双眼中,闪着冷冷的杀意,为首的一人,横刀立马,长须飘飘, 可不正是沈家五虎的老四, 沈林子是也吗?

    沈田子哈哈一笑,丢掉了手中的断槊,排开身后的军士们,奔到了阵后,看着沈林子,大声道:“老四,你怎么过来了?还带了这么多重骑兵,这是你从哪儿弄来的?”

    沈林子微微一笑:“你忘了吗,王皇后和刘长史派我过来的时候,就是把原来司马国璠带着的宿卫军将士们,转而由我统领,毕竟是装备精良的宿卫骑兵呢,关键时刻派得上用场。”

    沈田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来的真是及时啊,宿卫骑兵兄弟们,你们好像都是各大世家的家丁部曲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在沈林子身边的一个军官拉起了面当,行礼道:“卑职庾长庆,家主乃是参军庾公讳悦,正如沈三将军所说的,宿卫军的弟兄们, 一大半都是各大世家中的部曲护卫担任的,司马国璠背国投敌,是我们所有人的耻辱,上次临朐之战中,我等浴血奋战,却因为司马国璠的原因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所有的兄弟们都憋着一股气,这一次,一定不会让二位将军,让刘大帅失望的。”

    所有的宿卫军士们齐齐地挥舞着兵器,高声叫道:“杀贼立功,洗雪耻辱,杀贼立功,洗雪耻辱。”

    沈田子哈哈一笑:“如果是世家的公子哥儿们,那就是装备再好,我也是不能指望的,但各位能成为世家大族的护卫,都应该是武艺高强之士,从你们行军,策马的样子,还有上次跟杀入我军后阵的俱装甲骑们交手时的表现,我相信,你们是一流的骑兵,就算面对号称天下无敌的俱装甲骑,也绝对有一战之力!”

    庾长庆咬了咬牙:“上次我们跟俱装甲骑交手,损失不小,功劳不大,这一年来我们天天都在操练着对付俱装甲骑的战法,今天,终于有报仇雪恨的机会了,攻城战,我们骑兵也许派不上用场,但是这城外野战,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放心吧,不战到最后一人,我们绝不会后退。”

    沈林子点了点头:“三哥,我听到了你们的布置,非常棒的想法,只要能让敌军的突击速度受到延缓,让俱装甲骑不能全面冲起来,那我们就可以步骑合击,杀入敌阵,步兵砍马腿刺马腹,骑兵则在马上与敌军混战,后面檀帅也在调兵遣将,我们只是第一波援军,等攻城部队撤下来重整后,其他的援军也会杀到的。”

    沈田子摆了摆手:“要啥援军啊,只靠我们,就要车翻这些狗娘养的俱装甲骑,让檀帅看好了,我们沈氏家兵,还有宿卫骑士的实力!”

    远处传来了一阵齐声的呐喊,数十支号角齐鸣,伴随着有节奏的手鼓之声,那是俱装甲骑们在突击前的常规动作,沈田子的眉毛一挑,摸了摸自己背上插着的两支大斧,转身就向着阵中奔去,他的声音顺风传来:“老四,守好我们的侧翼,别让狗娘养的包过来,切记切记!”

    沈林子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庾长庆:“长庆,不要让我们失望。若有一刀一箭从侧后攻击步兵兄弟,皆你我之过也!”

    庾长庆拉下了面当,策马转向了步阵的右侧,他的手势在不断地比划着,由身边的传令兵迅速地通过旗语下达命令:“列阵,准备反冲击!”

    沈田子奔回了刚才的小车之前,一边的沈白看着他,笑道:“三哥,你还是回来了呀,我还以为你要扔下兄弟们不管了呢。”

    沈田子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你小子管好你这张破嘴,是在说我诈伤临阵脱逃吗?”

    沈白摇了摇头:“三哥,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想说…………”他看着沈田子手上的那伤带,刚才挖出一块肉片的地方,仍然是殷红一片,可以看得出,仍然在渗着血。

    沈白叹道:“你伤的真的不轻,这时候下去治疗,没人会说你的,这里有我们就行,你完全不必在这里拿命去拼的。”

    沈田子咬了咬牙:“要换了别的燕军,也许我会交给你们打,但这些狗东西不一样,这些是俱装甲骑啊,上次临朐一战,咱们沈家四百七十三条命,都送在他们手上,我们却是没有把所有突进阵里的俱装甲骑消灭,还让他们跑了,今天这帮兔崽子自己送上来,如此难得的报仇机会,只要我还能动,又怎么能错过?”

    沈白的神色一凛,点了点头:“上次的战斗我没赶上,三个月前才轮换过来,没考虑到三哥你的心情,是我的错,上次的四百多兄弟走的惨烈,不过这回,我们一定会不比他们差的!”

    沈田子咬着牙,看着对面已经渐渐地向着本方阵线小跑,加速,带起冲天烟尘的俱装甲骑,双眼圆睁:“这一战,不留活口,杀无赦!”

    测距兵沈三双,伏在最前面的一辆小车上的沙囊,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大地,散落各处的军械盔甲,以及七零八落的尸体,他毫不在意,只有远处的那些飞奔的马蹄,那十匹马一队,整齐划一,甚至连步伐都一模一样的俱装甲骑的线性阵列,才是他要观测的。

    沈三双的脸上,早已经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一样,可他的吼声,却是在周围五十步内回荡着,让每個后队的将士都听得清清楚楚:“敌距,一百五十步!”

    沈田子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他就站在沈三双的身后,身子半蹲,手里抄着那根断头的步槊,槊身紧紧地卡在车轮幅之间,从这根槊杆之上,他能感受到大地在微微地震动着,即使从这连车带土囊,重四五百斤的大车上,也能传来那让人心跳加速的抖动,越来越近,越来越强!

第三千五百章 沙包小车满天飞

    沈三双的声音,抬高了八度,却在越来越响的铁蹄振地声中,显得更小了,他的喉咙在充血,声嘶力竭, 却也只能勉强让身后的沈田子听到:“敌距,八十步!当心弓箭!”

    他的话音未落,就只听到一阵凄厉的破空之声,沈三双扭过头大吼道:“趴下,举盾,快…………”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一箭从他的后脑穿入, 如同击中了一颗鸡蛋, 血淋淋的箭头,从他张大的嘴中透出,他的表情仍然停留在最后喊出让大家躲闪,举盾时的那副急切之情,眼睛睁的大大的,甚至连手都伸出来在空中似乎想要挥舞,以指挥大家完成规避,但就是这一箭,要了他的性命。

    沈三双的尸体,重重地落到了地上,鲜血从他的嘴里流出,而那枚银色的箭头,却是与普通三棱箭头不同,是一枚四棱箭头,箭头之上还用鲜卑字和汉字刻着一个名字,沈田子的眼中闪着仇恨的怒火,如同地狱的烈焰,一字一顿地咬牙道:“卡德罗,卡德罗, 和刚才射我的狗贼是一个人,我不亲手劈了你,从此不进沈家一步!”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泪光闪闪,看着死不瞑目的沈三双,咬牙道:“三双兄弟,你安心上路,三哥我必会取了这个叫卡德罗的狗贼首级,祭奠你的英灵。来生,咱们再做兄弟!”

    说到这里,身边的另一个名叫沈牛子的军士,乃是沈田子的贴身护卫,想要起身接替沈三双去测距,沈田子一把把他按倒在地,厉声道:“赶着投胎吗?”

    那沈牛子咬牙道:“三哥,总得有人看外面的情况,三双兄弟不能白死!”

    沈田子咬了咬牙:“不用看,他们三十步距离一箭,刚才这是第一箭,八十步!”

    他的话还在沈牛子的耳边回荡着,就只听到一阵新的破空之声,从头顶传来,这回,甚至连一个沙袋,都被几根长箭狠狠地击中,绝大的力量透过箭身,跨过五十步的距离,竟然将堆在车上的,一百多斤重的大土囊就这样给击落下车,里面的沙土顺着破口,在哗啦啦地向外流,把沈三双战死时嘴里流出,现在身下土坑里形成的一個小小的血泊,也给埋上了。

    沈田子厉声道:“敌距,五十步,全都准备好了,第三箭时,全他娘的给我按刚才说的打!”

    身后响起了一阵齐声的吼叫,透着冲天的怒火和杀气:“诺!”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厉害,胡骑的尖啸之声和各种诅咒与辱骂之声,诸如“吴狗去死”“我要砍十个脑袋做酒杯”之类的话,也都清晰入耳,沈田子的手,伸向了沈三双刚才给射穿的脑袋,那根仍然在滴血的长箭,抓住了箭头,猛地一用力,箭头连同着几寸的箭杆,齐齐折断,伴随着他的低吼:“三双兄弟,你放心,杀你者,我必会用这箭头,了结他的性命,卡德罗,我一定会找到他!”

    第三轮的箭雨,带着死亡的呼啸,直飞而来,而俱装甲骑的战吼之声,响彻天地,齐声的“呜--拉”的突刺狂吼,几乎能让这些吴兵们的心,从嗓子眼跳出来,六七个沙囊,被劲弓射得从车飞直飞出去,在空中飞出六七步,才重重地砸到地上,如果刚才站在车上的是人,也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

    沈田子突然大吼道:“拉土囊,给老子狠狠地砸!”

    上百根绳索几乎是在一瞬间猛地扯动,这些中满了箭的沙包土囊,顿时就从车上给迅速地拉到了后面,两人一组的军士,扛起这些沙囊,用出吃奶的劲,就向着二十步外,那一整排端着长槊,吼着呜啦,站在马镫之上,几乎是御风飞突的俱装甲骑们,扔了过去!

    二三十个沙囊,被多杆长箭射穿,一边在空中飞舞,一边飞快地向下撒着沙土,被这劲风一吹,几乎形成了一道沙尘暴,把二十步外这些突击的俱装甲骑们,卷进了这沙暴之中,很多正在瞪着血红的眼睛,夹槊突击的骑士,突然间就此给这样风尘迷了眼,等待而来的箭雨没到,却来了一阵沙尘暴,让不少人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连呜啦的战吼也喊不出来了,气势一下子降了不少。

    沈田子那人熊般的身躯,猛然起立,他赤着双臂,那臂甲在刚才就给他卸下了,两臂之上那暴突的肌肉块子和青筋,让他瞬间发出了巨灵神般的力量,手中抄着的这杆槊身猛地一挑一挺,空着的这辆两轮抛杆车,凌空飞起,向着已经冲到十步左右的那一排俱装甲骑,狠狠地砸了过去。

    与此同时,二十多辆散布在阵前的小车之后,二十余名最强壮的力士,也都跟沈田子一样,挑起小车的车轮,砸向了对面的俱装甲骑,一时间,空中沙包与木车同飞,沙暴共烟尘一色,如同一阵黄色的长龙,卷向了潮水般冲向晋军步阵的俱装甲骑们。

    “彭”“啪”“咔”,沙包和小车砸中俱装甲骑的声音,不绝于耳,随之而来的,则是全身包裹在铁盔铁甲中的俱装甲骑,翻身落马的声音,这些毕竟是一两百斤的重物,在如此密集的地方齐射,让同样以密集阵形冲锋的俱装甲骑们,根本无法闪避,更无法后退。

    只一个照面,就有二十余骑给生生地砸倒在地,与弓箭射中他们不同的是,弓箭即使可以破甲杀人,哪怕是尸体坐在马上,马儿的惯性仍然可以让这一骑冲开防线。

    可是被沙囊和小车砸中的人,却是连人带马都立即倒地,甚至在地上会瞬间形成新的障碍物,把十步之后跟进冲击的下一排骑士,也纷纷绊倒在地,气势一往无前的甲骑突击,居然一下子就倒了半队的骑士,四五十骑还没碰到对方的步兵,就落马仆地,一命呜呼!

    可是,仍然有三十余骑骑术高超的家伙,在如此突然的变化之中,仍然是靠着铁骑的本能作出了反应,他们的座骑如同有灵性一般地跃过地上的尸体和沙包,长槊前出,向着对面已经全无防护的吴兵阵列,发出死亡的突击!

第三千五百零一章 仇人相见眼血红

    沈田子刚刚挑抛出了面前的小车,正想要弃了手中的断槊,去拔背上插着的两把大斧,却只听到边上的沈牛子大吼道:“三哥当心!”

    瞬间,他觉得一股绝大的力量,狠狠地撞上了他的腰, 把他推得向一侧跌出了四五步,而他的身后,刚才所站立的地方传来一声惨叫之声,只见是沈牛子给一根骑槊刺了个通透,整个人都给这一槊,斜斜地扎穿了身体, 槊尖斜插在地上, 把他的人也钉在槊杆之上,他的鲜血,顺着这根斜插的槊杆,向下流淌,已经在身上形成了一个血泊,而那槊尾,仍然在微微地摇晃着。

    沈田子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沈牛子冒死推开了自己,才让自己躲过了这夺命一槊,可是他自己却被一下刺穿,沈牛子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照顾,照顾好我妻,妻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头一歪,气绝而亡。

    沈田子的眼中泪光闪闪,十余步外,他看到那个刚刚掠过沈牛子的俱装甲骑,已经冲进了本方的步阵之中, 马上的那個铁塔般的骑士, 已经弃了手中的长槊,正在抽出马鞍上的副武器,一对铁鞭,在周围的人群里拼命地抡击,从沈牛子到他的这十余步距离上,横七竖八地还躺着四五个人,都是沈氏家兵,战马的惯性把他们给冲倒,更是有两个家伙给铁蹄踩中,顿时就是骨断筋折,吐血而亡。

    可是其他的吴兵们没有因为自己的同伴给冲倒,刺杀而退缩,刚刚扔完土囊沙包的这些军士,纷纷拔起自己刚才插在一边地上的刀剑,短矛,就冲着这个骑士冲了过去,很快,就形成了十余人围攻这个骑手的战况。

    这个俱装甲骑一边挥鞭乱打,一边怒吼道:“滚开,滚开,我砸死你们,砸死你们这些吴狗!”

    此人的力量极大,身形魁梧,大概要是放在吴兵之中,也是那些可以独挑小车砸敌的力士级别,他手中的铜鞭,足有四五尺长,超过了普通的三尺青锋和大刀的长度,挥舞起来,虎虎生风,有两枝青光闪闪的利剑想要刺他的腿,都被一铁鞭荡开,剑士也给这一击之下砸得脚步虚浮,连连后退,而其他的刀手剑士们也不敢再轻易上前,往往都是向前虚晃一下就向后跳开。

    沈田子厉吼道:“全都闪开,他是我的!”

    周围的十余名剑士,全都闪了开来,远远地把这一骑围在了一个方圆五六丈的圈中,这个俱装甲骑似乎也听到了沈田子的怒吼,转过了头,看着沈田子的眼神中,杀气一现,狞笑着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道:“想不到你们这些吴狗中,居然还有敢跟我卡德罗单挑的,小子,你不想活了吗?”

    沈田子的心中一震,厉声道:“你说什么?你就是卡德罗?!”

    卡德罗更加得意:“哈哈哈,原来你小子也听说过爷爷的大名?不错,我就是在俱装甲骑中,北海王座下的百夫长卡德罗,从军以来,杀敌上千,军功账下,有敌将甲首一百四十七颗,小子,看你也不象是无名小卒,报上名来,也好让爷爷记住!”

    沈田子拉起了面当,露出了那张胡子拉碴,一字连眉,杀气冲天的脸:“卡德罗,你记好了,我叫沈田子,吴兴沈家人士,排行老三,现任北府军破虏军主,死后见到阎王或者是你们的劳什子祖先,告诉他们杀你的人是谁,长什么样!”

    卡德罗冷笑道:“还没人敢跟我这么说话,你的脑袋,我要定了,既然你是军主,这个鸟阵应该是你布的,我得给我这些死在你手下的兄弟们,报仇!”

    他说着,左手的铁鞭直指沈田子,眼中杀气更盛。

    沈田子拉上了面当,抽出了背上的两把大斧:“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卡德罗发出了一声厉啸之声,“呜啦”的吼声,震得周围的军士们一阵血气浮动,脸色一变,而他也趁机一拍马臀,顺势狠狠地两腿一踢马腹,马刺狠狠地扎进了马腹之中,神骏的这匹枣红色战马,一声长嘶,四蹄纷飞,喷着血沫,就冲着沈田子全速冲了过来。

    沈田子双眼圆睁,一动不动地看着这匹向自己冲来的战马,如同面对着一辆时速八十公里的小汽车,就在十几米的距离向自己冲来,他突然扔掉了左手的大斧,双手牢牢地握住了右手的斧柄,把斧头横在了自己的身侧,作出一个棒球手随时要准备抡棒击打的架式,也不知道是想暴起砍人,还是侧闪一下后从侧面砍马。

    卡德罗也没有见过如此疯狂凶狠的打法,在全速突击的甲骑面前,从来只有哭天抢地,想要逃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的步兵,敢于跟他正面对抗的,也只有骑兵而已,没有任何防护的步兵,还从没有见过敢正面对抗他的,他大吼道:“不想活了吗?不想活了吗?!”

    可是战马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沈田子仍然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中充满了杀气和死意,直盯着卡德罗的脸,那把斧头这样横在他的身侧,卡德罗突然发现,这几乎已经封锁住了自己所有的从侧面穿过的路线,如果要是正面撞上这个蛮子,那巨大的冲击力在自己没有骑槊的情况下,会反过来把自己也撞下马来,虽然这沈田子一命呜呼,可是自己也必然会给周围冲上的剑士们分尸,这可不是他的本意啊。

    卡德罗刚才就打好了主意,借着单挑的机会,全速冲击沈田子,逼他闪身,自己好冲出去,毕竟这轮冲锋给沙包加小车这一轮砸,已经损失了八成以上的小队人马,其他自己一起冲进阵中的同伴,也多数跟周围的吴兵们围攻,拖下马下乱剑刺杀,自己只有先逃出去,才能考虑以后的事。

    可是,沈田子就这样挡在了自己的前面,也挡在了自己逃生通道之上,卡德罗的双目赤红,大吼道:“去死吧!”

第三千五百零二章 斧破马腹血雨浴

    沈田子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他心中紧绷的一根弦,终于可以松开,因为,刚才的他, 一直是在赌命!

    沈田子很清楚,这个叫卡德罗的家伙,是个真正的勇士,虽然身陷阵中,但要是真的想取他的性命,非付出几十条人命不可,沈田子宁可自己孤身涉险,也不愿意自己这么多好兄弟死在此人手中,何况,他刚才就立下了手刃卡德罗,为那沈牛子兄弟报仇的誓言,更是要亲自实现这个诺言,不负男儿之名。

    这也是沈田子选择跟此人正面单挑的原因,从内心的深处,他知道这样的狭路相逢,一定是不怕死,敢拼命的人更有机会,正如两列相向而行的战马,哪一方若是害怕了先掉头或者躲闪,那几乎就是必死无疑,刚才这卡德罗入阵之后,宁可抽出铁鞭乱打乱砸,也不是继续向前冲击破阵,说明此人的内心深处,仍然是想活怕死,没有那种决死的勇气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厉。

    当年沈田子在天师道中,见过太多的亡命之徒, 有些是真的狠起来不要命,但大多数,那是在杀人时凶相毕露,可是要到自己没命的时候,却会显得比一般人还贪生怕死,所以沈田子是在拿自己的命赌,赌这个卡德罗,会是后一种人!

    而卡德罗刚才最后的这一声吼叫的同时,眼中的杀气一散,一丝求生的**,在眼中闪现,所以沈田子的嘴角边勾起了微笑,如此情况下的搏斗,要么同归于尽,要么一方退缩,而退缩的结果,便是死亡!

    沈田子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的大斧就这样横举着,随时一副可以甩出去飞掷砍人或者是砍马的模样,或者是微微一侧身,从侧面砍劈整个马身,连同卡德罗的大腿,一把利斧,几乎把卡德罗所有冲击,或者是逃跑的路线,统统锁死,所以,卡德罗几乎只剩下了一個选择,那就是---飞越过去!

    只听到卡德罗一声狂吼,胯下的这匹枣红色战马四蹄奋起,连人带马,向上腾跃,就象是刚才跃过前排的晋军战士一样,这种翻越障碍的骑术训练,在平时里不知道演练过多少次,才能如此轻松自如,巨大的黑影从沈田子的头顶掠过,挡住了他整个人,他抬头看去,那马腹之下的所有光景,包括马腹,马腹,还有那摇晃不已,昂然挺立的那活儿,都一揽无余。

    沈田子终于动了,马蹄踢开了他的头盔,让他露出了一头乱发,可他却毫不在意,大斧猛地向上一举,斧刃朝上,而他的双手,则狠狠地握住了斧柄,纹丝不动,这马儿的自胸及腹,居然就这样给这一斧给残忍地切开,来了个开膛破肚。

    空中如同雪片般淋下的,是马儿的鲜血,而那若陨石般纷纷砸落的,则是马儿的xxxx,沈田子举斧向天,如同是在血河中进行了淋浴,整个人浑身上下,尽被血浴,他闭着眼,感受着手上斧头切腹碎腑时的那种手感,而这一刻的他,也无比地确信:马,是死得透透的了,而这马上的卡德罗,也不可能逃出去!

    一声巨大的声响,伴随着枣红战马垂死的悲鸣,在沈田子的身后五六步左右的地方响起,沈田子转过了身,浑身上下抖了抖,头上身上挂着的那些马儿的xxxx,纷纷给甩落在地。

    沈田子手中的战斧,已经如同给大红的油漆刷过几遍,连木柄处都是一片鲜红,让人触目惊心,就在七步之外,卡德罗正吃力地从那马儿身下的血泊中站起身。

    卡德罗的一条腿,已经自膝盖以下完全变了形状,靠着这铁鞭的支撑,才让他勉强地站起了身,这会儿的他,正挣扎着向着后方,拖着一条伤腿想要奔行,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无力的最后尝试,一个失了战马,又断了腿的骑兵,身陷敌阵,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十余个剑士吼叫着持剑想要上前斩杀卡德罗,沈田子二话不说,一记后摆拳,把一个正想从他身边冲过的军士,打得仰天倒地,沈田子厉声吼道:“都滚远点,我说过,这个狗东西,是我的,谁也不许抢!”

    所有的剑士们停下了脚步,看着沈田子浑身鲜血淋漓,却是面带微笑,如同一个地狱的死神,手里拿着一把大斧,不紧不慢地跟在卡德罗的身后,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地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块,狠狠地扔出去,砸中卡德罗的同时,也跟他身上的甲叶,发出一阵交响乐。

    沈田子一边走,一边扔着石头去砸卡德罗,嘴里还讽刺道:“怎么了,怎么不跑了啊,你不是说要来杀我吗,怎么从我头上想跑?看来你卡德罗也没你自称的这么英雄好汉啊,还是个怕死懦夫,这就是你输给我的原因!”

    几声惨声从身后的阵中传来,接着是吴兵们的一阵欢呼吼叫之声,那是还在阵中的最后几名骑兵被吴兵们拉下马来,刀砍矛刺,吴兵们虽是轻装,但手中的武器都是锋锐无匹,可以断金切玉的精钢武器,即使是俱装甲骑身上的重甲,也防不住这些近身刺杀,很快,这些惨叫声就消失不见,阵中归于沉寂。

    卡德罗的脸上肌肉跳了跳,他看到,最近的本方骑兵已经退回了三百步外,开始重新列阵整装,自己所处的这块区域,横七竖八地,躺了起码一百多匹人马的尸体,连同刚才跟自己冲进敌阵的二十余骑,自己所带的这第一阵骑兵近二百骑,算是全部交代在这里了。

    卡德罗明白,以俱装甲骑的军法,就是自己跑了回去,也是必死,更何况身后的那个凶神恶煞还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咬了咬牙,转回头,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铁鞭,挺直了身子,直面十步之外的沈田子,厉声吼道:“想要我的命吗,过来拿啊,看你有没这个本事!”

第三千五百零三章 枭首军前震敌胆

    沈田子停下了脚步,看着远处拿着铁鞭,咬牙切齿,已经进入了困兽犹斗状态的卡德罗,轻轻摇了摇头:“真的是死到临头还嘴硬,我现在要杀你, 不过是举手之…………”

    他说着,突然眼中杀气一现,一直抄在手中的这把大斧,就给他猛地掷了出去,带出劲风,几乎是在撕裂空气, 直取十余步外的卡德罗。

    卡德罗本能地想要闪避,但是伤腿却让他根本不可能象平时那样做出迅速的机动,他举起铁鞭一格, 只听“咔”地一声,铁鞭如同木棍一般,给生生从中间斩为两截,在断铁的那截落到地面的同时,锋利的斧刃,也狠狠地切开了他的胸前护甲,砍断了他的肋骨,就这样,插在了他的胸前,几乎把他整个人,都这样切开了两半。

    卡德罗的双膝一软,跪到了地上,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胁骨给砍得粉碎的可怕情状,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尽管以前,他无数次地在杀敌之后看到人体内部的情况, 但做梦也没想到, 这辈子还有机会看到自己的。

    一阵熟悉的血腥味道,钻进了卡德罗的鼻孔里,他艰难地抬起头,这个动作,对于现在已经处于将死状态的他,也是无比地艰难了,日光从一个铁塔般,在他这里看起来似是一座红色小山的身躯周围透下,洒在他惨白的脸上。

    只是,他看到的却是一个如同阎罗一般的凶神恶煞,缓缓地掏出了一枚断箭的箭头,他甚至在这一瞬间,看清了箭头是个四棱的箭头,那是他自己所特有的,区分于普通的军士的三棱箭头,为的是不让别人抢自己射杀敌军的功劳!

    沈田子缓缓地看着已经眼神散乱,嘴唇发白的卡德罗:“卡德罗,我说过,我会亲手为我的兄弟报仇,你听好了,你杀了我的兄弟沈牛子,我沈田子,为他报仇,取你性命!”

    他说着,拿着这根箭头,猛地一刺一插,就直接插进了卡德罗的喉结之处,碎骨断喉的可怕声音中,卡德罗的喉头发出了几声“荷荷”的怪响,因为喉部的剧痛想要本能地伸手去抓摸,可是早就给利斧开胸的他,哪可能还抬得起来,眼白一翻,鲜血从嘴角边狂喷而出,就此气绝。

    沈田子左手猛地掀开了卡德罗的头盔,一把揪住了他的辫发,右手则抓着利箭的箭尾,有力而迅速地在他的脖颈之上划拉,这根断箭,在沈田子的手中,竟然如匕首一般,飞快地切开了卡德罗的整個脖子,随着他的一声低吼,左手猛地一拉一提,卡德罗的脑袋,就如同一个刚刚从蔓藤上落下的西瓜,给沈田子生生从他脖子上分了家,抄在了手中。

    沈田子扔掉了右手中的箭头,抓住卡德罗无头尸身上的斧柄,狠狠一脚踹倒了尸身,大斧也顺势抄在了他的手中,他的声音中带着兴奋的哭腔,仰天大吼:“牛子,三哥没有食言,三哥为你报仇啦。卡德罗这个狗贼的首级,就在这里,你看到了吗?!”

    他说着,转向了后方的吴兵阵列,这队战前有四百余人的步兵,在刚才的激战中,也折损了七八十人,还有二三十人身上带伤,但仍然个个精神抖擞,所有人都举起手中的兵刃,仰天长啸,庆祝着这场血战得来的胜利。同时也向着对面那刚刚撤回,正在列阵,还剩下七百余骑的俱装甲骑们,进行着疯狂的示威与挑衅。

    沈田子大踏步地回到阵中,身后的一个军士向他抛过来一根短矛,而刚才在阵中给斩杀的二十余名俱装骑士的脑袋,都已经给插在了这样的短矛之上,然后插在阵前的空地之中,这种阵前枭首乃是这些轻果吴兵们从春秋时期就流传下来的传统,尽管已历千年,但这种祖先留下的凶悍勇猛的战法与习惯,仍然在这次的战场上重现了,枭首示威,不仅可以提振本方的士气,也可沮敌军心,在任何时候,都是一种有效的战场手段。

    沈田子点了点头,把卡德罗的脑袋往矛尖上一插,转身回插在地下,立于后面的那二十几个枭首之前,二十多张表情各异,死不瞑目的脸,朝向着他们的同伴,而沈田子则在一身的欢呼中,走回了本方的阵中,对着左右的军士们大声道:“还愣着干嘛,不会以为这二十几个死鬼脑袋能挡住他们下次冲锋吧,给我把那些死马,尸体全给搬过来,挡在阵前,下次让它们来挡敌军的冲锋!”

    燕军,甲骑阵列。

    慕容林冷冷地看着远处的晋军阵前,沈田子最后亲手插上的卡德罗的脑袋,正在短矛的矛尖上随风轻晃着,眼皮顺着风沙的程度一张一合,看起来倒象是在诈尸呢。

    三三两两的逃回来的俱装甲骑,默默地回到阵后,重新编组,三个方阵的突击都结果大同小异,第一队的骑兵在沙囊和飞车的打击下损失早就过半,第二队第三队的后续部队因为本方的人马尸体所挡,无法继续冲击,只能撤回,即使入阵的少量幸存者,也是有去无回,统统变成了这回三个步阵之前的枭首,最后还成了恐吓本方的武器。。

    一般来说,面对同袍的尸体被枭首,要么会是激起愤怒复仇之心,要么会因为敌人太强,失去胜利的信心而沮丧,害怕,而现在,这些俱装甲骑们显然是后者,那种土囊乱飞,小车飞天对他们造成的心理上的冲击,甚至远远强过这三四百人战死的本身,大多数人心中确定,再有下次冲击,那就会是轮到自己的脑袋,插在阵前了!

    慕容林看了一眼身边的别儿汉,点了点头:“老别,不错啊,还活着回来了,比卡德罗强。现在他那个样子,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呢?”

    别儿汉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少主啊,现在军心不稳,再冲好像也没有破解他们土囊之法,不如暂避风头,寻机再战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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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6820/ 第一时间欣赏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作者:指云笑天所写的《东晋北府一丘八》为转载作品,东晋北府一丘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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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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