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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千五百六十三章 荣祖登城杀神出

    只是这一石头下去,却只听到了“咣当”一声,似乎是石头砸中了什么铁器,又象是家里的大锅给一下子砸翻时的那种声音,阿里哈的双眼瞪大了,回头对着身边的军士们大吼道:“快给我石头, 快!”

    身后的一个正想上前的军士马上就把怀里抱着的一个西瓜大小的石头递向了阿里哈,阿里哈一把从他的手上抢过,再次把石头高高举过了头顶,一边举一边叫骂道:“都象你们这样直接扔出去还砸个鬼的人啊,得象我这样举!!”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一花,一样东西从城墙下飞了上来,速度快如流星, 不, 应该说,这就是一团流星,还是带刺的一大块铁流星,可不正是之前刘荣祖使过,砸暴尉迟平脑袋的那把碎骨流星锤吗?

    碎骨流星锤不停不倚地,正中了阿里哈的面门,这一下,从后面看去,阿里哈的脑袋连同他的头盔,直接就跟一个爆炸的西瓜一样,瞬间碎裂,方圆十步之内,所有人的身上,都同时溅满了红白相间的血浆与脑花,满脸须眉皆是,咸腥的味道, 弥漫在城头,而阿里哈的无头尸身,还那样直直地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同罗不花的大刀再一次伴随着他的吼叫声斩下,这一下,终于把这根粗装的复合兽筋,给生生斩断了,如同一根绷紧的橡皮筋,被迅速地拉开,弹出,而筋末端所连结的铁索,也顿时从空中拉紧的状态,变得落地了,同罗不花驻着刀,大口地喘着粗气,手指着那搭在城头,摇晃不已的梯首,大叫道:“快,快推倒, 推倒这梯子。”

    几个手里没有抱着石头的弓箭手们反应了过来,手里抄起离自己最近的枪棒, 甚至是木棍, 冲向了梯顶,而另一边的梁柱之上,那个穿透了某个倒霉弓箭手脑花子的飞槊,也给三个弓箭手齐齐地拔出,他们甚至来不及去清理叉头勾着的那个脑瓜子,就这样大喊着冲向了梯顶,这下子,起码有十余个人在争先恐后地上扑,所有人都明白,要是让刘荣祖这个杀神冲上来,那所有人恐怕都会是阿里哈的结局啦。

    一个离得最近的家伙,飞起一脚,把阿里哈那还站着的无头尸身给踹倒,这尸身软软地搭在了梯头,这人再一脚横踹,才让这无头尸身离开了梯头,他拿着手中的一把短矛,这是他防身的近战兵器,对着梯头的倒勾就是几下勐刺,而这梯子也随着他的动作,在摇晃不已。

    “呜”地一声,从城墙垛口外,突然飞上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梯头的这个军士正高高举起短矛,越过头顶,准备向着梯子发起下一轮的勐刺呢,他只觉得日光一下子就暗了下来,抬头一看,却是那口之前顶在刘荣祖脑袋上的大铁锅,直奔自己而来。

    这个举矛的军士,连同身后五六个正在前冲的军士,猝不及防,都给这个大铁锅砸中,摔得满地都是,而随着铁锅砸开了最靠近梯子的这几人,一阵呼啸的风声闪过,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全身上下,红盔红甲,如同一团烈火般的刘荣祖,已经站在了城头。

    那枚还沾满了血液与脑浆,红白相间的碎骨流星锤,索链缠在他的左手,锤头在他那粗壮的胳膊之下,轻轻地摇晃着,而他的右手,则拿着那把方天画戟,这会儿的戟杆,已经缩到只有一尺半左右,甚至还不如戟头的长度,而刘荣祖则笑眯眯地用左手拉着戟杆,只见精钢的杆子正一寸寸地向外拉伸,原来,这把大戟,竟然是一把暗藏机关,连戟杆都可以伸缩的神兵呢。

    同罗不花的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尽管他的身前,还有起码十余个手拿兵器的军士挡在身前,但在他的眼里,刘荣祖的那把可怕的大戟,却象已经是顶在了他的胸膛一样,而刘荣祖的声音,则带着笑意,清楚地传到每个城头军士的耳中:“谁想第一个死?”

    同罗不花勐地一脚踢中了挡在自己身前,正在微微地向后退的一个护卫,踢得这个人向前四五步跌出,直接冲到了刘荣祖的面前,刘荣祖的眼中杀气一现,已经拉到了两尺左右的戟杆一挥,一尺半的戟头,如同切豆腐一样,把这个跌到自己身前两尺左右的家伙,直接前胸的皮甲连同骨肉都划开。

    这个护卫的的脖子处,闪开了一条红线,瞬间扩大,继而向着两边分裂,随着他的身子扑向刘荣祖的同时,整个身体迅速地向着两边裂开,居然就这样在三步之内,给一戟开了膛,成了两个半人,越过刘荣祖的身边一步左右,才撞在城垛之上,轰然倒地。

    一片内脏的残片,砸得刘荣祖满身都是,而他这一身大红的盔甲,刚才看起来象是燃烧的火焰,现在给这一整个人血染,多了一份可怕而血腥的味道,在他的身后,不断有红盔红甲的赤军战士登城,而刘荣祖的三尺手戟这会儿直指仍然瘫坐地上,脸色惨白的同罗不花:“你想怎么个死法?同罗不花?!”

    同罗不花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这下弹起的同时,他顺手也抄起了自己刚才那斩断筋索的刀,吼道:“并肩子上,宰了这小子,为了活命,为了荣誉,杀啊!”

    随着他的吼声,周围的二十多个弓箭手们,都拔出了,抄起了自己的近战兵器,怪叫着扑向了刘荣祖,而同罗不花则一边挥刀狂吼,一边悄悄地往后退去,在一片兵刃相交,利刃破甲碎体,伤者垂死前的怒吼声中,同罗不花直接转过了身子,开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着后方的城墙另一侧跑去,在上城之前,他就观察好了,右边五步的地方,是一处下城的楼梯,只要能跳过去,就有活路!唯一的问题就是,身后的这帮家伙,能给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脱身吗?

第三千五百六十四章 碎骨飞锤西城破

    同罗不花的脑子里正想着这些事情,可是脚下却是加快了速度,整个人飞身鱼跃向前扑出,前面不过是城下不过三尺多宽的一条上城通道,如果没站住,那就得掉下三丈多高的城墙, 不死也得送半条命,换了平时,他根本不敢作这样的尝试,甚至刚才上城,他都是找的一条五尺宽的大道上来的呢。

    但是现在他已经别无选择了,尽管没有回头, 但从身后的惨叫声就知道后方的战况,刘荣祖这个杀神对那些弓箭手来说, 只能用砍瓜切菜来形容, 也许慢了一秒,自己的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毕竟,现在自己的整个后心都交给了对手,若不是看清楚了刘荣祖的手中没有弓弩无法远程攻击,他也根本不会选择这样的逃命方式呢。

    三步,两步,一步,同罗不花的身子在空中飞着,他甚至可以看到了那个城墙之外的上城通道,这会儿的通道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的军士奔行上城,若是在一刻之前,他会破口大骂,怪没有人迅速在敌军攻城时上来支援,可是现在, 他却会很高兴没有人会挡了自己的逃生通道,他甚至可以想象出自己在空中扭腰,站定,再迅速地奔下城楼时的后续动作了。

    突然,同罗不花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中了自己的后背,就如同城外的五龙口那座大山,顿时把自己压在了身上,他张大了嘴,却是透不过气,甚至感觉得到自己的骨骼在碎裂的同时,跟着一起碎裂的内脏残片,在从自己的嘴里喷出,红红的肉块,还在跳动着的,那可能是自己的心脏,暗红色如同猪肝一样,细布着纹理的, 恐怕是自己的肺叶, 而一个大大的, 似乎在蠕动的东西,恐怕是自己的胃了,到底是何等力量的打击,才能让自己直接把脏器都给吐出来呢?

    同罗不花带着这个疑问,只感觉到人轻飘飘的,直上九霄,在这灵魂出窍的一瞬间,他还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圆乎乎,带着倒刺的碎骨流星锤,正不偏不倚地击中了自己的后背,整个背部已经变形,甚至可以看到一个血肉模湖的大血洞,白色的碎骨渣子,玄色的锁甲碎片,黄色的脂肪,红色的血肉和内脏残片,都在这个血洞之中显现,而自己的躯体,也在这一锤之下,变得如同一架断了线的风筝,远远地飞出了城墙,向着城下飞去。

    城墙之上,刘荣祖潇洒地一拉左臂之上缠着的索链,那个碎骨流星槌给拉回了他的手中,上面还粘着同罗不花背后的血肉残片,而他刚才落城的地止,只剩下了一滩鲜血,惯性作用让他吐出的内脏残片都跟着他的尸体一样,落出城墙之外,就算十条命,也只会是个魂飞魄散的结果了。

    而在刘荣祖的身前,已经尸横遍地,那些弓箭手们残缺不全的尸体,在他身边二十步的范围内,满地都是,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是倒向前方,证明着他们是在面对面的厮杀中阵亡的,更多的人,则是背对着刘荣祖和他的部下们,但仍然是逃不过死亡的结局,还有十余人已经失去了战斗的勇气,跪在地上,扔掉手中的兵器,磕头求饶,可是仍然是给杀红了眼的军士们,刀噼剑刺,几乎全部是格杀当场,这段一百多步宽的城墙上,已成修罗屠场,血腥的味道,弥漫四处,让人不忍卒睹。

    刘荣祖的眼中冷芒一闪,碎骨流星槌再次飞出,这回不偏不倚,直接击中了那给一槊钉在左边梁柱之上的那塔里木的尸体下身,只听到“啪”的一声,这具本来已经很惨的尸体,更是两腿之间给一锤砸得,连肉带骨,碎成了一个肉饼,而且这个肉饼还生生地塞进了大锤砸出的梁柱上的一个木洞之中,完全看不出这具尸体的形状了。

    而随着这一锤砸中那不可描述的地方,巨大的冲力,把塔里木的尸体上,左腿的骨肉也生生砸碎,整条左腿,就象是一个给切下的香肠一般,掉到了地上,飞槊插中的塔里木尸体,只剩下了一个残躯而已,甚至整个残存的建筑,也在剧烈地晃动着,让人随时都会怀疑,这个只剩下两三根柱子撑着几根木块的塔楼,会随时倒塌呢。

    刘荣祖摇了摇头,再次收回了流星锤,看着塔里木的尸体冷笑道:“我说过,要锤暴你的卵子,说到做到。下次投胎后记得别成天说大话了。”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了下身后和身边,只见这会儿的功夫,这段城墙已经完全是红衣赤甲的赤军战士们所控制,源源不断的军士,顺着那架巨大的折叠铁梯而上城,更多的战士,则是扛着云梯,搭在城头,然后通过这些云梯而登城,红色的赤军战士们,如同一道道的血流,又似一团团的火焰,从自己的这个方向,迅速地向着两边蔓延,所到之处,在迅速的解决城头的敌军,以掩护越来越多的晋军将士登城。

    刘荣祖得意地长舒一口气:“今天,这先登之功,总算是我刘荣祖拿下了,兄弟们,再加把劲,拿下西城,我们还要继续向内突击呢。”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了城外,三十步外,正有人迅速地往地上摆放一些铁圈圈,圈顶还放着木板,有几个人试着跳到木板上,一下子就给弹起一丈多高,而全副武装,身披重甲的沉田子则急不可耐地在这些弹板之后走来走去,对着仍然趴在地上,扒拉着这些铁圈圈的张纲说道:“什么时候才让我飞?”

    刘荣祖哈哈一笑,对着沉田子说道:“田子哥,你这回怕是来晚了啊,我看你也别飞啦,跟着苍耳哥他们的云梯上城,你看,他们都快要爬上来啦。”

    沉田子气得一声怪叫,一把抽出了背上的大斧,就要向前奔:“不飞了,老子爬城,荣祖,你小子别跑太快,我…………”

    他的话音未落,城中却传来了一声冷笑,一个苍老的声音透出一股杀气:“刘荣祖,拿命来!”

第三千五百六十五章 北海大王铁骑出

    刘荣祖的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到了另一侧的城墙那里,这一下,他看得真切,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城头的黑烟散去,而城内的烟尘也随之落定,就在一刻钟之前,还空空荡荡的城内那一大片空地广场,这会儿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俱装甲骑。

    每个骑士, 都在脱下自己的披风, 露出满身的闪亮盔甲, 蓝色的,红色的,绿色的,玄色的,苍色的,大概是每千人一队,连人带马,颜色各不相同,却又是一色的甲骑,编成一起。

    从这里看去,这数量不少于一万的俱装甲骑,就象是五颜六色的海洋,没有人说话,甚至连马儿都没有大口喘气,但是眼神之中,却是透出一股子坚定的杀意,一股无可阻挡, 摧毁一切的气势,油然而生。

    这上万甲骑所编成的大军,最前方的一骑,一身蓝衣蓝甲,是一个白须白眉的老将,年约五十左右,红面鹰目,目光深邃,手持一把龙尾骑槊,而他所戴的蓝盔之上,则缠着一道白色的布带,身上的腰带上,系着一条黑色的布带,显然,以鲜卑人的礼仪,此人乃是黑白之人,家中刚有亲人逝世呢。

    在此人的身后,一面蓝色的大旗,迎风飘扬,用鲜卑字和汉字同时书写的“北海”二字,以及一条腾空欲起的巨龙, 张牙舞爪,龙睛之中,杀气四溢,一如这员老将的眼睛,此人可不正是南燕的头号战神,北海王慕容镇吗?

    刘荣祖咬了咬牙,对着慕容镇沉声道:“来将可是南燕的北海王慕容镇?”

    慕容镇的面沉如水,点了点头,龙尾骑槊直指刘荣祖:“本帅正是慕容镇,刘荣祖,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刘荣祖哈哈一笑:“这话听得好耳熟啊,噢,我想起来了,半个时辰前在城外的时候,你儿子也向我说过这话,不过结果想必你也知道了,现在你的这些丧带,就是为你的儿子所戴的吧。”

    慕容镇咬着嘴唇:“杀子之仇,痛彻肝肠,不共戴天,刘荣祖,虽然我很欣赏你的狂劲,看着你,就象看到当年的刘裕,而兰公主也曾经拜托过我,要我战场上遇到你的时候,手下留情保你性命,但是今天,无论是为了大燕的国仇,还是为了我北海王府的家恨,我都必须要杀你。”

    刘荣祖点了点头:“这话要是别人说的,我可以不当回事,但要是你北海王慕容镇说的,那我可以看成是一种荣耀,慕容镇,刚才我也不想杀慕容林,给了他几次逃命求生的机会,同样也是因为爱亲婶,也就是你说的兰公主,她跟我说过,说你是忠肝义胆,护国忠良。虽然你我立场相对,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但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希望我能跟你都活下来。”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只可惜,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换了我是你,我也不会饶过你性命的。好了,北海王,你来晚一步,骑兵在这里,无法作战,如果你真的想大战一场,可以出城,我就象跟你儿子一样,率部与你痛快大战一场,无论谁胜谁负,谁生谁死,都无遗憾!”

    慕容镇轻轻地摇了摇头:“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还是缺乏观察力,刘荣祖,你怎么会以为,我是刚刚到这里的呢?”

    刘荣祖本来挂在脸上的那股自信的微笑,渐渐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警惕与微微的惊讶,他左右地扫视着城下的军阵,这些骑兵包括战马,个个气定神闲,远处并没有扬起的尘土,他喃喃自语道:“还真的是早就在这里,不是刚刚杀到呢。”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沉声道:“慕容镇,你若是早就到这里,为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城外送死?”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一挑,沉声道:“我想起来了,慕容林在冲锋前,城头曾经响起鸣金之声,同罗将军,你当时是让慕容林退兵,难道是慕容镇的意思?”

    一身盔甲的同罗将军正要开口,一边的慕容镇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的应答,他的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现,咬着牙,说道:“我不能暴露我们的位置和军机,所以只能在城头鸣金,不过,林儿不愧是我的好儿子,是大燕的好战士,这是他的选择,一往无前,有死而已。这才是我慕容镇的世子,才是我们鲜卑的勇士!”

    刘荣祖咬了咬牙:“你更厉害,居然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送死,不过,就算你引我们攻上了城墙,难道又能拿我们怎么样?你们可是骑兵,在这里伏击不了在城头的我们,难不成,你现在能让这城墙平空消失吗?”

    慕容镇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若不是如此,若不是用铁骑突击让你们觉得攻城的机会难得,若不是让你们把所有机关战术全使出来,我们又如何能反击呢?我慕容镇死个儿子算什么,只要能把你们晋军打败,消灭,只要能保住我大燕的家国,守住广固,那我就算断子绝孙,也没有遗憾!”

    刘荣祖哈哈大笑:“好,北海王的气势,我是见识到了,确实不愧是大燕的头号战将,只是,你不要以为能赢,现在我们占了城墙,也是占了高处,优势在我,你的骑兵再厉害,也不可能飞上城墙。这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决,看在你是名将的份上,我可以现在允许你退兵,或者是来城外与我们正面对决一回,免得有人说我上万兵马打你不足一千的俱装甲骑,胜之不武!”

    一个赤军的副将脸色一变,对刘荣祖说道:“荣祖哥,不可意气用事,我们的任务是攻城,不可…………”

    刘荣祖举起了手,沉声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不过,不正面硬碰硬地摧毁南燕最强的俱装甲骑,就算我们胜了这仗,别人也会嘲笑我们不过是用诈占了便宜。他们就算给打败征服,也不会心服的。慕容镇,来吧,是出城野战还是你退兵,让我们下城列阵,随便选一样吧!”

    慕容镇的眼中冷芒一闪,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年轻人,我送你句话,兵者,诡道也!”

第三千五百六十六章 地动山摇天崩裂

    刘荣祖的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反驳,却只听到慕容镇沉声道:“给我断!”

    随着慕容镇的话狠狠地说出口,刘荣祖只觉得脚下一阵地动山摇,刚才还平稳的城墙,突然间就象是被地震袭击一样, 开始剧烈地晃动,而紧跟着,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人都在迅速地下落,连同已经登上城头的两三千晋军将士们一起,随着这整片塌陷的城墙,一直落了下去。

    刘荣祖的身边,正是那个一槊扎着塔里木残躯的柱子, 他匆忙中,拿着手中的那半截大戟, 狠狠地扎向了那根柱子,而与此同时,城头腾起了一阵巨大的烟尘,三四百步宽的城墙,几乎是瞬间变成了碎裂的石块,谁也没有想到,这坚不可摧的广固城墙,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几乎是一瞬间就完全地崩溃,城头之上,正在厮杀的数千两军将士,连同正在向城墙冲击,近墙十步以内的两千多名正在登城的晋军士卒,就这样埋没在了大片的烟尘之中,不知所踪。

    沉田子仍然站在微微晃动着的那块弹板之前,他的身后的数百名军士一样, 全都愣在当场,彷佛石化一样,张纲仍然趴在地上,可这回他的两眼不再是盯着那铁圈弹黄进行调整,而是直勾勾地看着那塌陷的城墙,在一片碎石之中,彷佛可以看到上百根已经燃烧得一片焦黑,生生折断的木头,他喃喃道:“竟然,竟然在夹壁墙里,燃木断柱!”

    沉田子勐地回过了神,转头对着地上的张纲大吼道:“什么意思,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整面城墙,怎么会,怎么会就这样倒了?!”

    张纲从地上一跃而起,咬着牙,他脸上的肌肉都在跳动着,直指前方那片瓦砾堆, 吼道:“原来燕军早就在这西城城墙内挖空了上百个夹壁墙, 然后用木柱子撑在里面,刚才我军攻城之时,他们,他们就在燃烧着这些木柱,最后控制时间,让柱子几乎同时而断,城上有数千重装军士,连同他们的守军,一下子就压垮了城墙,而这,就是那慕容镇说的,兵不厌诈!”

    从前方的烟尘中,跑回了三十多个灰头土脸的军士,他们浑身是血,很多人的身上和腿上尽是给石头划破的伤痕,显然,这些人是刚才在城墙塌陷之时,因为离得稍远,勉强逃得一命之人,只是,跟几乎刚才蚂蚁般爬城的上万军士相比,这些人也只是极少数的幸运儿了。

    沉庆之就是这些幸运儿中的一员,刚才还得意洋洋,冲向城墙的他,这会儿几乎是泪流满面,大叫道:“田子哥,死了,全都死了,我们的几百兄弟,他们可全都…………”他一边说,一边回头发疯似地在那大片的碎石堆里开始刨起来,似乎是想找到几个幸存的同伴。

    沉田子突然大吼起来,上去一脚就踢中了沉庆之的屁股,然后一把把他从地上纠住,他的大嘴里呼出的热浪,伴随着他满嘴的臭气喷在沉庆之的脸上:“混蛋,苍耳你冷静一点,现在不是救人的时候,逃啊,快回去组队列阵啊!”

    沉庆之如梦初醒,因为他听到几百步外,已经响起了阵阵胡茄之声,伴随着低沉的鼓角,显然,那是俱装甲骑们突击前的规定动作,一如之前慕容林在突击前所做的事情,只是,这回要全面突击的,可不是区区几百骑,而是慕容镇所率的,起码九个千人骑队以上的,上万俱装甲骑,而他们所要冲击的,则是两三万名,刚刚被重创过,也无险可守的西城晋军!

    沉庆之从地上弹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着本方后面奔去,而张纲已经先他们一步,向后逃命了,他一边跑,一边对着身边的护卫们吼道:“快,快下令所有的木甲机关人,准备迎接敌军冲击,铁索,铁索给我拦起来,快啊!”

    沉田子几个大步,已经冲过了气喘吁吁的张纲的身边,他一把拉着张纲的手,几乎是向前拖着奔向,张纲痛得一边跑一边惨嚎道:“放手,我的膀子,我的膀子要断啦!”

    沉田子干脆一把把张纲背到了背上,就这样驮着他向前跑,边跑边问:“你的这些个机关,有什么办法能挡住俱装甲骑的冲击,能挡多久?”

    张纲咬着牙:“让它们结阵连索,把所有的弓弩给我打出去,起码,起码要挡住敌骑半刻钟以上哪。等我们,等我们冲进长围以内列阵,这才,这才安全。”

    沉田子怒道:“混蛋,要是上万大军全这样逃了,就靠这几十部木甲机关,怎么可能挡住上万敌军的冲击,还是俱装甲骑?!”

    张纲无奈地摇着头,环顾左右,只见几里宽的正面,刚才还扛着云梯,兴冲冲地向上冲击的晋军,这会儿都在丢盔卸甲,没命也似地向着后方逃跑。

    整座高不可攀的城墙,在瞬间崩塌,上万名最精锐的将士,一眨眼就全数葬身于乱石瓦砾之中,即使是再坚强的战士,也难免心理崩溃,更何况对面的上万俱装甲骑,已经做好了向本方冲击的准备,这让所有人的心中,都只剩下了逃命二字。除了不能动的那三四十步木甲机关,几乎所有晋军,都在兵败如山倒!

    沉庆之一边跑,一边咬牙道:“三哥,这样可不是办法,敌军骑兵这时候全面冲击,只怕我们跑不到长围就要全数给追杀而死,必须要有人留下来抵挡才行。”

    沉田子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他把张纲往地上一掀,张纲摔倒在了烟尘之中,一边捂着屁股一边打滚惨叫,而沉田子咬了咬牙,对着身边两个灰头土脸的护卫们说道:“你们两个,送张大匠回去,其他的人,跟我回去列阵抵挡!”

    他说着,从地上抄起了一面盾牌,转而咬牙道:“尽量用盾牌和长兵器,四处找掩护,能拖多久是多久,就算我们全死了,也得掩护兄弟们撤回去重整!”

第三千五百六十七章 兵败山倒逆流阻

    沉庆之咬了咬牙,拍了拍身上那已经残破不堪,肩甲臂甲都掉了两大片,而身上的一整块皮革也到处是裂痕,他沉声道:“我等刚才为了攻城,大多数爬云梯的战士都是换了轻装皮甲, 也没有用大盾,这身装备去打俱装甲骑,那跟自杀也没区别啊。”

    沉田子厉声道:“起码我们这里还有几十个重甲的军士,这地上散落的盾牌也不少,只要我们冲到那些木甲机关人的边上,借着这些攻城机械的掩护,还是能挡一下的, 就算我们这批人全部战死, 只要能掩护尽可能多的同袍撤回长围,也是值得的。战况有利之时,人人都想向前冲,但现在是逆境不利之时,就得有人断后掩护,有所牺牲也是在所难免,我们平时受寄奴哥大恩,受大晋国恩,现在就是舍身报国之时,苍耳,你要是不想上,我不强迫你,不怕死的,跟我来!”

    沉田子说着,抄起背上插着的两把大斧,大步流星地就向着离他最近,一百步左右的一部木甲机关人奔去。

    而三十多个同样身着重甲的军士,也紧跟在沉田子的身后, 向前奔行, 一百多个身着残破皮甲,手执短兵的军士们则直勾勾地看着沉庆之,这些人都是苍耳的部下,刚才攻城前还有足足五百人,可就是一瞬间的事,也只剩这点人马了,超过一半的人身上脚上都带着伤,甚至还在流着血都来不及包扎,而沉庆之的命令,会决定他们的生死。

    沉庆之咬了咬牙:“三哥说得对,这时候人人都想逃跑,最后就是谁也逃不掉,从城墙到长围有三里的距离,两三万人这样挤在一起逃,只会通通给铁骑踩死,就算我们牺牲了,也能给其他的战友争取时间,在冲起来的铁骑面前,有甲无甲, 重甲还是皮甲的区别都不大,只要我们利用好木甲机关人的掩护,未必不能活下来,我不勉强大家跟我一起回去战斗,想打的跟我来,不想打的,回去,打完后给我们收尸!”

    他说着,从地上捡起了一把三尺多的短槊,一边叫着:“三哥,苍耳来也。”一边向着前方奔去,而他身后的所有军士也都跟着他杀了回去,没有一个向着长围的方向奔行。战场上出现了奇特的一幕,两三万的晋军溃兵在潮水般地向后奔跑,只有这两三百人,如同大海中的一朵浪花,却是与他们逆向而行,转而向着前方的那三十多部,如同惊涛中的礁石一般的木甲机关,拼命地接近。

    五龙口上,檀韶的脸上肌肉都在轻轻地跳动着,他的身边,十余个军校全都脸色惨白,而五个之前一直在奋笔疾书,笔走龙蛇的文吏,握着笔的手都在发抖,毕竟,从攻上城头,几乎要胜利,瞬间就变成了城崩地裂,上万最精锐的士卒埋在了一片废墟之下,这种视觉上的冲击和心理上的震撼,甚至让身经百战,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檀韶,也是久久都说不出话来了。

    檀和之不可思议地摇着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坚不可摧的城墙,为什么会瞬间塌陷?我们之前试了多少次挖地道燃木陷墙之术都没有成功,这些燕军是怎么做到的?”

    檀韶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他们不是从地道里埋柱子燃断,而是用夹壁墙里陷柱,看到那些焦木了吗,原来燕军早就在城墙根里挖了上百个夹壁墙洞,然后支上木柱,用燃柱之法,上百根木柱同时燃断,瞬间就让整个城墙塌陷,甚至,他们还故意控制了时间,要等我军的主力攻上或者是接近城墙才出手,二十步内的攻城部队,几乎全部给压在乱石之下!”

    檀和之咬着牙:“早知道,应该用冲车来攻他们的城墙根儿,这些夹壁墙就能直接给它砸通!”

    檀韶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们之前试过地道战法,完全挖不动,谁会想到他们是从城墙根开始挖墙陷城呢,黑袍也好,慕容镇也罢,真的是狠人,不仅我军的上万将士,他们自己在城头的两三千守军,也全部送掉了,这一次,我确实无话可说。”

    说到这里,檀韶咬了咬牙:“可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现在我军兵败如山倒,敌军的铁骑现在就要冲杀出来,而现在的我军是全无组织的溃散,几乎都要成为人家的鱼肉,无论如何,得尽可能地阻挡敌军的铁骑冲锋!”

    说到这里,他厉声道:“传令,阿寿派来支援的骑兵,索邈所部的一千人现在列队准备与敌骑对冲。”

    檀和之急道:“不行啊,韶帅,现在我军溃散,已经冲散了索将军他们的骑阵,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反击哪,而且,而且他们人数也不够,才千余人,无法挡住敌军的上万铁骑啊。”

    檀韶咬着牙:“中军卫队,随我来,帅旗前移,我这里起码没给冲乱,现在如果没有别人能阻止敌军反击,就只有我们自己上了。”

    一个军吏突然叫了起来:“韶帅,你看,我们有一小队人马正在冲向前方,好像是要利用木甲机关人防守呢。领头的,领头的似乎是沉田子,沉将军哪。”

    檀韶睁大了眼睛,一个箭步冲到了前方,定睛看去,喃喃自语道:“是田子,是田子,这个时候,还是田子这个家伙能救命啊。”

    檀和之的声音在颤抖:“可是,可是他们才两百人都不到啊,没有盾牌,没有战车,没有拒马,甚至没有弓弩,拿什么去挡敌军的千军万马?!”

    檀韶咬着牙,一把从身后夺过了写着“檀”字的大旗,大吼道:“我们绝不能让兄弟们白白牺牲,孤军奋战,所有能拿得动武器的人,跟我来,擂鼓,下山,向敌军反冲击!”

    檀和之一把抽出了腰刀,也跟在檀韶的后面准备向下跑,檀韶的左臂一伸,挡住了他,沉声道:“和之,你带着文吏留在这里,我在前面能拖就拖,你迅速地整理好溃兵,重组,一旦列好阵,有一队是一队给我重新投入战场,绝不能让敌军铁骑突破西城!”

第三千五百六十八章 迭次冲锋各有谋

    广固,西城内。

    看着眼前一里之外,潮水般地向后溃退,一路上丢盔弃甲,慌不择路的晋军,还有那一面面之前还象征着荣誉与骄傲, 这会儿却如同破布一样给抛之地上,然后被千万只脚踏过的各个部队的军旗,慕容镇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残忍的冷笑。

    四周的胡笳与骑号,手鼓之声,响彻天地,左翼的大将仆骨修罗策马而至, 他一身土黄色的盔甲,一如他部下的这一千名仆骨部的战士, 上回的临朐之战,仆骨部力战右翼,大部分骑兵战死,但因为其悍不畏死的表现,自仆骨修罗以下,几乎给整体编入了新的俱装甲骑之中,他看着溃退的晋军,眼中泪光闪闪,喃喃道:“大王,下令吧,今天,就是给我们仆骨部兄弟们报仇的时候,我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一年多啦。”

    慕容镇摆了摆手:“还不要太急,晋军狡诈,也许还有有力部队断后甚至是伏兵,我们这时候不能急于求成。”

    仆骨修罗点了点头:“大王说得好, 上次临朐之战时,我们就是中了计,以为晋军已经在车阵后逃散,没有反击之力,结果直到冲到车阵前十步,才给他们用弩机和箭雨袭击,而我们的骑兵无法冲出速度,顿时就死伤惨重。”

    右翼传来一阵马蹄声,瞬间而至,却是右翼的骑兵大将悦寿,悦氏部落乃是辽西的大部落,其先祖悦绾乃是随当年前燕入关的名将,还曾经在战场上大败过冉闵,差点将之生擒,可谓立下了从龙之功,百年以来,悦氏一族也一直是作为俱装甲骑的精锐部队,世袭其副指挥之职, 临朐之战时, 悦寿带五千俱装甲骑留守广固,以防备北边的魏国, 这次大战,终于赶上了。

    悦寿是个四十多岁的黄须白面大汉,一看其就是典型的白狄人种,他提起了面当,说道:“大王,现在那几十部木甲机关还留在前方,我们是绕过这些机关,迂回攻击后面的晋军,还是出城后直接先冲毁这些木甲机关人呢?”

    慕容镇平静地说道:“这些木甲机关人,虽然威力强大,但毕竟是为了攻城,攻击城墙之上的守军和弓箭手而设计的,刚才那直接以重型弩枪射击城楼,接引铁梯上城的铁甲机关人,也不过三四部而已,而且射梯上城后那几个铁甲机关人就伏地了,不再具有攻防能力。越过即可,只是这二十多个木甲机关人…………”

    他说到这里,沉吟了一下,一边的仆骨修罗沉声道:“不过是些大点的木头机械而已,当成攻城塔或者投石车,上前将之焚毁即可,要换了平时这些攻城器材之后会有大队的步骑防守,我军不好突破,但现在晋军已经溃逃,这些攻具不过是些摆设而已,根本形不成什么威胁,我愿率本部兵马先行出击,将这些木甲机关人全部烧毁,为大军开路。”

    慕容镇的马鞭直指前方,说道:“你们都看到了吗,晋军这一路奔溃,连军旗都扔了,他们在后面押阵的上千骑兵,也给自己的步兵冲散了阵形,想要反击都无法列阵,这回,是真的败了,而不是诈败,现在正是全线出击的好机会,要做的,就是这万余铁骑尽出,在晋军奔回长围前,把它们全部消灭,然后,转攻其他城门,横击攻城的晋军部队,今天,我要一战尽灭北府军!”

    身后的数百骑都听得真切,齐声欢呼:“呜啦,呜啦,呜啦!”

    而仆骨修罗和悦寿也面露喜色,对视一眼,满脸尽是兴奋的战意。

    慕容镇拉下了面当,青铜的马面之后,两眼之中杀气闪闪,沉声道:“仆骨修罗,你当先出击,给我用铁索横马冲击,击倒这些木甲机关人,记住,我只给你小半刻的时间,小半刻之后,不管你做得如何,大军都要全线出击!”

    仆骨修罗微微一愣:“不是焚毁这些木甲机关人吗?就算它们的表面涂了泥,但只要淋上油和硫黄,还是可以烧掉的。”

    慕容镇摇了摇头:“等你淋了油,砸了硫黄包,再点燃这些木甲机关人,晋军恐怕早就逃回长围了,那我们还杀什么杀?何况焚烧时尽是烟雾,岂不是挡住我军的视线,掩护敌军撤退吗?”

    “我现在要的是速度,速度,速度,明白吗?只要你能放倒这些木甲机关,就算有零星的反抗,也不要管,继续往前冲击敌军阵列就行。”

    仆骨修罗面容严肃,一下子按胸行礼道:“遵令,末将现在就去冲击!”

    慕容镇点了点头:“记住,不要跟小股晋军纠缠,零星发射的木甲机关人也不要管,只要确保我军冲击的路线畅通就行,一通鼓之后,你就出击,此战,不许斩首,不许停留,以杀敌歼敌为唯一目的!”

    仆骨修罗行礼策马而去,慕容镇转头看向了右边的悦寿,说道:“悦将军,当年令先祖悦公讳绾,在邺城之战,大败冉闵的时候,是怎么打的,你还记得吗?”

    悦寿哈哈一笑:“这事怎么可能不记得呢?就算全天下人不记得了,我悦家子孙也会记得的。当时是先公率了三万铁骑赶到战场,而冉闵军有十万步骑,敌强我弱,为了虚张声势,先公命令所有的骑兵在战马后拖了树枝,攻击前先策马狂奔,扬尘冲天,冉军不知我军虚实,加上我军铁蹄动地,鼓号喧天,他们前有坚城,后遇铁骑,一下子就崩溃了。剩下的,就是放手大杀啦。”

    说到这里,悦寿的双眼一亮:“您这回要我们都马尾拖上树枝,每个骑兵都要带上手鼓和骑号,难道…………”

    慕容镇点了点头:“不错,晋军现在的崩溃,是因为城塌时的心惊丧胆,一旦让他们缓过神来,还是会组织抵抗的,只有让他们不知道我军有多少铁骑,再一路冲杀,才能打成彻底的崩溃,甚至让他们自己冲倒长围,踩平营寨,仆骨修罗的先锋出城后,你给我率本部两千人马出城,分别散向左右两翼,不求冲击,只要你扬尘吹号,声势越大越好,我要所有晋军闻风丧胆,再无战意!”

第三千五百六十九章 木甲重起防线结

    沉田子终于冲到了离城墙最近的一部木甲机关人那里,这会儿的他,才回头张望,沉庆之那张满是汗水的笑脸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两只狐皮护耳,仍然在他的眼睛里晃荡着, 沉田子咧嘴一笑:“苍耳啊,你果然还是来了。”

    沉庆之点了点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四哥和老索他们的骑兵在后面现在上不来,能帮到你的,也只有我了,怎么可能看着你独自回来呢?!”

    沉田子看了一眼远处, 叹了口气:“兵败如山倒, 原来留在阵后防备的步骑也给溃兵冲乱, 无法列阵,当然,我相信这些只是暂时的,一旦我们的战士撤退到安全地带,重新整兵列阵,仍然是可以发起有效反击的。但是,这一切需要时间,而现在,诸军皆溃,只有我们这两百多兄弟还在前方抵抗,这时间,也只有我们来争取了。”

    沉庆之的神色严肃,正色道:“哪怕我们全部战死在这里,也要拖住敌军的骑兵奔袭,现在他们的一支全身土黄色衣甲的骑兵已经转到了前方,应该是第一波冲击的部队,我们要怎么办?”

    沉田子正要开口, 只听到“叭嗒”一声, 面前的这个木甲机关人,身后的背面裂开了一窗小门,两个六尺多高,只着短裤,赤着上身的军士,从里面跳了出来,正要向后方跑去。

    沉庆之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为首的一人,定睛一看,说道:“你不是张大匠身边的那个学徒吗,我见过你。”

    那个学徒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嘴上刚刚长出细细的绒毛,说道:“小的孔四羊,见过沉三将军。”

    沉田子看了一眼面前的木甲机关人,说道:“这木甲机关人,都是你们操纵和控制的吗?”

    孔四羊点了点头:“不错,我等两百多名学生, 都是张大匠的弟子, 现在也都是为大晋效力, 一部木甲机关人里,有四名弟子操作,我们这一部里,两个同伴已经战死了,只有我们二人,现在大军溃败,我们也只有离开这部机关退回去了。沉三将军还有何吩咐?”

    沉庆之沉声道:“张大匠,也是你们的师父已经撤离了,现在这些木甲机关人由我来指挥,孔四羊,现在你们的这部木甲机关人,还可以战斗吗?”

    孔四羊面露难色,说道:“这,恐怕很难了,刚才城塌之时,我们的这部木甲机关就给乱石砸倒,两个兄弟,也是那时候给砸死的,我们的弓箭和弩失,在前面攻城战的时候大多数已经用光了,现在只有两把防身用的长槊可用,面对敌军这么多铁骑的冲击,根本使不上劲啊。”

    沉田子沉声道:“如果人人都想着自己力量薄弱,那只能不战而逃,如果人人只顾着自己逃跑,最后也只会给敌军追上杀掉,这就是我们这些人来这里的原因,我们必须在这里构成第一道的防线,尽可能地挡住敌军骑兵的冲击!”

    孔四羊咬了咬牙:“沉三将军,这个道理我们也明白,要不然也不会现在才撤离了,但是,就靠我们这一部木甲机关人,也无力扭转大局啊。”

    沉庆之看着孔四羊:“你有什么办法去联系其他的木甲机关人,让他们听从你的命令呢?”

    孔四羊不假思索地回道:“我们的这部木甲机关的顶部有三道烟孔,可以放狼烟让其他同伴看到,不过,之前我们的头道机关是弹射刘荣祖他们上城的那部铁甲人,现在我要是下令,恐怕其他同伴未必会听哪。”

    沉田子的眉头一挑,从怀里摸出了一块令牌,还有一个布袋子,里面轻轻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递向了孔四羊,说道:“这是张大匠撤回前,移交指挥权时把这个给我的,他说有了这个可以指挥木甲机关听从号令,你知道如何使用吗?”

    孔四羊面露喜色,接过了那个布袋子,打开袋口一看,就笑了起来:“此乃师父秘制的犀角粉,混于狼烟之中,可以有异色的烟柱,有此烟柱,就可以号令别的木甲机关人啦。”

    沉田子沉声道:“那你们马上回去点燃此烟柱,以我的将令,命令所有木甲机关人里的操作士卒,不得撤离,留在之里,尽所能地挡住敌骑的冲击,援军,一定会赶到的!”

    孔四羊用力地点了点头:“要是连沉三将军你都亲自来援,那我们自然会死战到底,放心吧,哪怕战死在这木甲机关里,我们也不会撤退的。”

    沉庆之突然说道:“你们看,韶帅的大旗也前移了,从五龙口正在向下,他还打出旗语,要前线的将士们顶住,为撤下的大军争取时间,他马上就亲自带中军来援!”

    沉田子哈哈一笑:“看到了没有,阿韶哥和我们是同样的想法,他也要来支援了,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撑到他冲上来,哪怕剩下最后一个人,也不能让敌军的一骑一人冲过这道木甲防线!”

    孔四羊和他的同伴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那木甲机关之中,后背的木门重重地合上,而他们的声音从木躯之内传来:“木甲队,不退!”

    沉田子看着面前的这部原本坐在地上的木甲机关人,缓缓地起身,而本已经垂下的左手连弩,又重新对准了前方,右手之上,一把两丈多长的巨槊,向前突出,横着拦向了侧面,肩头的六部弩箭,这会儿正在装填,那个刚才跟孔四羊一起爬回去的木甲士,正探出半个身子,以最快地速度给这六部肩弩重新装箭呢。

    而这部木甲机关的头顶,却是喷出了三道烟柱,中间的那道,半黑半黄,是一种从来没有在战场上见过的狼烟色,大概就是因为用了那特制的狼烟粉,才会有如此的形状吧。

    随着这三道烟柱的腾起,这三百多步宽的城墙一线,所有还没有给打坏的木甲机关,都纷纷地重新立起,一些本来已经回跑的木甲士,也重新奔回了自己的木甲机关人中,与面前的这部一样,出槊填弩,对准了前方缺口后的俱装甲骑。

第三千五百七十章 铁索连结布防线

    沉田子长舒了一口气,沉声道:“众军听令,这一战,就是殊死战斗,所有人都结成小队而战,藏身木甲机关人之后, 木甲机关的目的是挡住敌骑的冲击,而我们要做的,是近战跟俱装甲骑斗狠,千万不能让他们直接攻击到木甲机关,如果有谁在战死之前让守护的木甲机关给打坏了,那也不用活着回来见我!”

    沉庆之一声长啸, 对着身后的军士们说道:“听到没有,五人一组结队, 全都找木甲机关作掩护, 有木甲机关人可以挡住敌骑的突击,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敌骑停下来的时候上前战斗,无论是拉人下马还是砍马腿,把平时练的全都给我拿出来,所有人战死之前,都不许敌军摧毁面前的木甲机关,更不许逃跑,不然,你们的家人,子女,朋友,都会为你们蒙羞,是做英雄还是做熊包,全看你们自己的!”

    他说着,拿着那把捡来的长槊,迅速地向着远处的木甲机关奔去, 而他带来的百余名军士,也都跟在他的身后, 五人一组,分别地站在一部部的木甲机关之后,让之前看起来孤零零,完全处于给抛弃状态的这些木甲机关人,起码显得不是那么孤独了。

    沉田子抽出了大斧,站在面前的这部名叫暴龙的木甲机关之后,那二个字清清楚楚地刻在这部木甲机关的右臂之上,就象沉田子自己身上的纹身,他喃喃地说道:“暴龙,暴龙,你真的可以挡住俱装甲骑的冲击吗?”

    暴龙号突然响起了一阵抽动之声,而机关里的孔四羊那沉闷的,似乎是从箱子里嗡嗡作响的声音也从气孔中传出:“三将军,快,快帮我们连上铁索,拦住敌军的冲击!”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握着那根长槊的右臂,手肘的部位突然落下了一条人腿粗,三丈多长的大铁链,如同人的大肠一样, 拖到了地上,盘成几圈,满地都是。

    而随着这铁索坠地的声音,一边的几部木甲机关人,也纷纷垂下了铁索,落到了地上,沉田子如梦初醒,一个箭步上前,就抄起了这暴龙号垂下的锁链,三丈多长的铁索,足有几十斤重,粗如人腿,更是由纯精铁打造,最顶端的锁链,则是一道有个小小缺口的锁环,显然,是专门用来勾扣另外一端锁环用的。

    沉田子把这锁头背在了肩上,这一下挂上去,他的整个人都给压得微微地向地里陷了一点,可见其重量甚至超过了他的两把重型大斧,沉田子咬着牙,向着奔去,而对面的一个壮汉军士名叫沉一奇的,也同样是背着另外一部木甲机关人所垂下的铁索,冲了过来。

    就在二人奔跑的时候,对面的厉啸与鼓角之声,突然平息,紧接着,大地再次开始了微微的晃动,沉田子脸色一变,也不用扭着侧看,他知道,这是敌军的俱装甲骑,这支土黄色的先锋骑兵正在开始突击了。

    沉田子心如明镜,他知道如果不能在俱装甲骑这些可怕的杀神冲过来之前把铁索连好,那这些铁骑就会轻易地冲击这些木甲机关人的间隙,然后从背后攻击这些孤零零的步兵,恐怕自己带来的这两百多步兵,都会因为连基本的掩护也没有,全都会尸骨无存了。

    想到这里,沉田子甚至后悔为什么要穿这身该死的重甲了,对面的沉一奇只着皮甲,明显比自己跑的快了不少,甚至这会儿的他,已经奔到了所带铁链所能伸长的最大位置,而自己离那里,还差个十步左右的距离呢。

    沉一奇也是急得在原地直跳,他很想再往前一两步,但是手上拉着的铁索末端,已经让他不能再向前哪怕半步,连身后的那部木甲机关人,也在微微地晃动着,他只能伸出另一只手,向着沉田子摇动着,大叫道:“田子哥,快来啊,快!”

    沉田子心急如焚,铁蹄与俱装甲骑的战吼之声,已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对这些训练有素的将士来说,不用扭头就知道他们已经冲到了百步左右,而这已经是弓箭可以射击的距离,若不是城墙塌陷所留下的大片石块瓦砾,只怕这些俱装甲骑早已经杀到面前了。

    沉田子急得一边跑,一边拔出了肩上插着的大斧,恨恨地扔在了地上,大概这才能让他觉得身轻了那十几斤,随着两把斧头都落了地,二十多斤的重量不翼而飞,这让他的两腿顿时就加快了频率,轮转如飞,一下子奔出了三步之远,离着对面的沉一奇,也不到五步啦。

    一阵强劲的杀气,伴随着破空之声袭来,沉田子的脸色一变,顿时一个前扑倒地,就在他扑倒在地的一瞬间,两道强劲的气流,他感觉就堪堪地从脖颈之后擦过,甚至好像把他的后颈子的皮,都要擦破一大块,显然,如此凌厉的箭术,必然是来自于百步之外的俱装甲骑的那些神箭手,战马的冲刺加上骑手的绝大力量,配合着那些四石以上的强劲骑弓,差点就要了沉田子的命!

    两个盾手冲到了沉田子的身后,他们同样半蹲半伏地向前膝行,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圆木盾,这是他们在那木甲机关人身后捡到的,大概是之前扛着云梯想要攻城的军士们,目睹了瞬间城墙塌陷之后,精神崩溃,向后逃跑时扔下的,这会儿却成了沉田子和部下保命的利器。

    只是,沉田子周围的军士们,没有一个手上有弓箭,就算有,区区数人,又如何能挡得住敌军的上千铁骑的如雨暴射呢?

    沉田子咬着牙,他看着前方六七十步的地方,两个身着皮甲的军士,在地上艰难地把两枚锁扣结在了一起,身后躲在木甲机关那里的同伴们发出了阵阵欢呼,而这两人从地上一弹而起,没命地向木甲机关人后奔去,还没跑出十步,就被接连而来的几根长杆狼牙箭,生生地从侧面射中,或是从太阳穴透脑而入,或是直穿脖颈,甚至连叫都叫不出一声,就在奔跑的状态中扑地而亡,含恨而终啦。

第三千五百七十一章 以命立索二狗亡

    沉田子恨恨地在地上拍了两下,他本能地想要弹起身,把这该死的铁索链给接上,但是刚刚想要动一下,就只听到“嗖”地一声,一枝长箭从两面圆盾之间穿过, 擦着他背上的甲叶就过去了,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摩擦之下迸出的火花,刚才要是稍稍上抬一寸,恐怕就会给这一箭射穿肋骨,跟前面的两个将士一样,横尸当场啦。

    沉田子趴回了地上, 恨恨地拍了拍地,这回他算是明白了过来,幸亏还有那些砖石瓦砾,挡住了敌军俱装骑士的射界,让他们有个死角,不能射太低的东西,但若是自己直起身子,那恐怕顿时就会给十枝以上的箭枝射击,现在自己手中连个斧头也没有,就算有两面圆盾,也是万万不可能保全自己的。

    但沉田子仍然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当务之急,是把这铁链给接起来,只有连接铁锁,才可能用这半人高的铁索挡住敌军骑兵的突击,任何一个缺口,都会让敌骑从这里突破,那这整个防线, 就会前功尽弃!

    沉田子放眼望去,突然发现, 自己这里是唯一没有连上的铁索了,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这身该死的重甲,前面沉庆之等人几乎是在奔到木甲机关人之后时,就顺带着抄起这些铁索去相连了,而现在,甚至连那些俱装甲骑也发现,自己这里是唯一没有连上的铁索了,越来越多的箭枝向着这里招呼,不停地从自己的头顶和背上飞过,任何想要起身奔行的冲动,都注定是自杀行为!

    沉一骑就趴在离沉田子五步左右的地方,他急得满脸通红,手里握着的那个铁链索头,几乎是用用最大的力量向前伸,那个缺了一个口的压勾,给他的手死死地按着,只要沉田子的这个索扣能搭上,就能马上扣紧,然后就是两个木甲机关人同时发力,把这条铁索撑起来, 变成三尺多高,那这条铁索防线,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反之,若是这铁索接不上,哪怕前方的二十多条铁索连成一片,这个缺口也足以断送一切,潮水般的俱装甲骑会在奔过瓦砾砖块之后,居高临下地冲过这个缺口,绕到木甲机关的阵后,再反过来冲击已经不足一百五十人的这些步兵,那将不会是战斗,而是毫无悬念的一边倒屠杀,失去了步兵保护,背后又无兵器的木甲机关人,也不过是别人的砧板上鱼肉,只剩下任人宰割,摧毁的结果!

    沉田子咬着牙,他的脑子转的有多快,手脚并用向前爬行就有多快,五步,三步,两步,他的手紧紧地拖着那锁链,甚至左手把锁链的最前面一个锁环向前伸,只用右手和右腿发力,为的就是保持左臂的前伸姿势,哪怕向前多出一尺长度,也是好的!

    可是这样的爬行,完全把他的左肋暴露在外,周围的箭枝啸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恐怖,而这些箭枝,也是开始不再从他的背部之上射过,而是纷纷向地上射击,鲜卑语的狂吼之声传进了沉田子的耳中:“快射那个在地上爬的,往低的射,把他钉死在地上,别让他结上铁索,快啊!”

    随着这些吼叫声,沉田子的左肋侧外,有越来越多,越来越近的箭枝射中,五步,四步,三步,几乎这距离与沉田子向前爬行的速度,也是一模一样的。

    那两个盾卫跪在地上,膝行侧移,几乎是跟着沉田子的身体一起移动,他们甚至顾不得往上挥动,连自己的面门和肩胸都放弃了防护,小圆盾几乎是下缘贴地,跟着沉田子同步滑行,显然,他们是豁出了命,宁可自己给射死,也要护着沉田子接上这该死的铁索!

    “啪”地一声传来,转而伴随着长箭入肉的声音,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就是一个身体沉沉地倒地的声音,一声悲呼传来:“狗剩,狗剩!”

    沉田子的眼中泪光闪闪,他来不及回头,那个叫狗剩的亲卫,是他亲手从远房表弟家里带出来的小侄子,今年还不到十七岁,也跟着上了战场,可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终结了年轻的生命,而另一个悲呼的,则是他的哥哥狗蛋,还有什么比亲眼看着兄弟在自己面前死亡,更让人悲痛的呢?

    沉田子咬着牙,离前方只有两步了,而“啪”的一箭击地的声音,更是在一步之遥,狗蛋挥盾格击时的风声,伴随着他的吼叫:“来吧,鲜卑狗子,所有的箭,都冲老子来吧!”

    “呜”的一声破空之声传来,这声音比之前所有箭枝的声音,都要大不少,沉田子的脸色一变,暗道糟糕,显然这一箭乃是神箭手所发,专门冲自己来的,以狗蛋的这个木盾,是万万无法挡住这一箭的,他咬着牙,向前一跃,无论如何,在自己给射中之前,得扑到那沉一奇的前面。

    “噗”的一声,那是盾面给击中,裂碎的声音,继而是“叭”的一声,那应该是长箭击中人身,破甲透体的声音,沉田子的心中一沉,暗道:“难道老子就这样完蛋了吗,不甘心哪,老子不甘心哪,王镇恶你小子还…………”

    可是,痛苦的感觉却没有来,刚才还在狂叫的狗蛋,一下子没了动静,沉一奇飞快地抓过了沉田子手中的铁索环,一下子塞进了自己手中的锁环中,同时松开了缺口勾子,只听到“叭”地一声,两根铁索,终于连了起来,而结成一根的锁链,瞬间就高高地拉起,连在了二人的头顶三尺之处,连空中飞舞的箭枝,也有很多给直接拦下了。

    沉田子的目光,却转向了另一边,只见狗蛋正张开双臂,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前胸,起码插着十枝以上的箭,而双腿之上,从大腿到膝盖,更是中了近二十箭,密密麻麻,把他射成了一个活脱脱的箭靶,他刚才挥舞的圆盾,碎成三片,落在脚下,就是这样靠着人体盾牌,拿自己的性命,挡在了沉田子面前,这才有了这道铁索横空!

第三千五百七十二章 连弩掩护入土坑

    沉田子的眼中泪光闪闪,忘情大吼道:“狗蛋,狗蛋,我的兄弟!”

    狗蛋的尸体,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拉成一个大字站在那里, 甚至已经一动不动,如同一个人形的箭靶,一边的沉一奇大叫道:“三哥,快跑啊,再不跑,就来不及啦!”

    沉一骑的话音刚落,只听到一阵连弩响动的声音,正是暴龙号上的那些肩头,臂上的弓弩, 开始了射击,刚才因为要连接锁链,保持手肘部位不能大动,所以这些弓弩一直没有发射,现在,铁索连上了,而两部木甲机关人身上的弓弩,也开始了轰鸣。

    “卡”“卡”的声音不绝于耳,那是弩机在不停地给扣动时的响声,这些木甲机关人,装备的已经不再是普通的三连步兵弩那种,而是弩匣,一匣二十枝弩失,安装的弩臂的位置,直接击发之后就能弩臂后退,换成下一根弩失上顶, 张纲不愧是巧夺天工的名匠,这个设计, 竟然把后世里的机枪弹匣的思路给提前了一千五百年,在这冷兵器的时代,也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百步之外,那些站在瓦砾堆后的俱装甲骑,这下可就惨了,刚才射击沉田子时有多痛快,现在就是给弩失射击有多惨,这些木甲机关人身上装备的强弩,本就远远胜过步弩的石数,一般都是十石甚至是十二石,可在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上,直接穿透铁甲,又是居高临下,从两丈多的高度击发,让同样人高马大的这些俱装甲骑,避无可避。

    十余骑在第一轮的射击中,就给直接击中了头部和胸口要害之处,还有五六骑,则是马头中箭,这个位置上, 即使是重甲也救不了他们,人马中箭,只要打到要害之处,就是立仆于地,第一阵上前射击的乃是二十余骑,给一个齐射,就倒下了一半多人,剩下的人也都是纷纷收弓后撤,顺便抽出骑盾在空中挥舞,挡住头胸的要害之处。

    一时间,不再有弓箭射向沉田子和沉一奇,刚才还如风暴一般的箭雨,顿时停止,沉田子一咬牙,从地上直接弹起了身形,转身就跑,而另一边的沉一奇,也是同样的同作,他本想扭头后跑,但看了一眼二狗兄弟的尸体,再看看沉田子那边只剩下了两个军士,他的眉头一皱,也跟在沉田子的身后,向着暴龙号之后狂奔。

    十多步的距离,若是在平时,几乎一眨眼就到,可是现在,是在百步之外的敌军弓骑直面的距离,毫无盾牌的掩护情况下,奔到那里,这可能是沉田子此生中最长的一段短距离冲刺。

    沉田子咬着牙,拼命地往前奔行,时不时地会有弓箭从他的头顶和后方呼啸而过,甚至有两箭,就是在他的面前不到两步的地方飞过,哪怕跑慢或者跑快几步,这些箭就会射中自己,他一边跑,一边心跳加速,心中默念着:“寄奴哥保佑,沉家列祖列宗保佑,我还不想死,我还不能死,我还要建功立业,我还要活下来。”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奔行如飞,两把大斧给他在经过的时候顺手一抄,就提在了手中,甚至没有让他的速度有半点减缓,当暴龙号就在眼前时,他咬牙一吼,一个箭步就先前跳出,人熊般的身体,带起一阵罡风,重重地扑到了前方的沙土里,而两个军士连忙扔出木盾,在空中挡住了他的身形。

    “叭”地一声,一个木盾被飞来一箭,直接射中,箭尖肉眼可见地穿透了盾面,刺出盾背之后,二人倒吸一口冷气,暗道好险,若不是及时飞了这一盾,只怕中箭的就是沉田子了,以这一箭的力度速度,就算不死,也怕是直接能废了一只手啊。

    后面的沉一奇也跟着扑倒在地,他的手腕上擦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但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么多,一边快速地向前爬,一边顺手拿起那两面扔出去的木盾,挡在身边,就这样,紧随在沉田子的身后,他也爬进了暴龙号之后,四人齐齐地躺在了后面的一个浅浅的小坑之中,喘着粗气,沉田子闭上眼睛,胸口在剧烈地起伏着,喃喃道:“奶奶的,这回总算又活下来了。小张,小王,你们挖坑的本事,有长进哪。”

    两个坑里的军士,一个叫张白度,另一个叫王武,都是沉田子的亲兵,他们跟沉田子一样,也身着锁甲,原本是要跟沉田子一起靠着那些弹板上城的,这会儿他们却是一起趴在一个土坑之中。

    这个土坑,是二人刚才在沉田子出去连接铁索时,用手中的刀戟作铲,在这暴龙号之后挖出来的,毕竟,在这战场上,如果没有拒马,战车之类的掩护物,那要保全性命,就得靠挖坑作壕了,而这些,正是吴地轻兵们所擅长的,他们的能力,绝不止是刀剑突击!

    张白度咧嘴一笑:“那得是田子哥教的好,逼我们平时练的就是挖坑打洞,原以为是要挖地道攻城呢,没想到这回成了掩体!”

    沉田子点了点头,看着远处狗蛋和狗剩的尸体,又是一阵悲伤之意涌上心头,叹道:“想不到连上一条索,竟然牺牲了两个好兄弟,这一下子看去,起码四十多人都倒在了地上,我们还没来得及击杀一个敌骑,就损失了这么多人。”

    沉一奇沉声道:“田子哥,我相信大家的牺牲,是有意义的,现在铁索阵连成了,木甲机关人也开始了射击,我们一定可以挡住敌军的进攻,撑到援军到来!”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头顶的那阵“卡卡”之声,突然停下了,刚才还如飞蝗一样的弩失,顿时齐齐而断,沉田子的脸色一变,一下子坐起了身:“不好,弩打完了,准备防敌突击!”

    他抬头对着暴龙号吼道:“快,支起盾牌,长槊准备横扫,敌骑就要突击了,撑住!”

    沉田子吼完后,抄起两把大斧,舔了舔嘴唇:“现在,让我们见识一下,俱装甲骑的突击有何本事!”

第三千五百七十三章 激将兄弟正面冲

    仆骨修罗放下了手中的大弓,这一箭射出,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对面暴龙号上肩头的一部连弩,直接把这部连弩打得脱离了肩头的销钉,飞出两三步远,掉了出去,而弩臂之下的连弩匣,则无力地落到了这木甲机关的肩头,剧烈地晃动着,最后还是从肩头滑落,摔到了地上。

    周围的俱装甲骑们轰然发出一阵叫好之声,全队的副将,也是仆骨修罗的兄弟,一个三十多岁的山羊胡子大汉,名叫仆骨十斤的笑道:“还是大哥你厉害,这一箭就射掉一个连弩,这该死的木甲机关人,现在再也不能对我们造成伤害啦。”

    仆骨修罗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一闪而没,他放下了手中的大弓,说道:“张纲这个叛贼,还真的是有点本事,弩臂之下,居然还能用个匣子放失,自动换箭,刚才那阵子弩失,可真够厉害的,我们第一队的兄弟,一下子就折了十几个,要真的能给他不停地换这弩匣,只怕我们的冲锋,就不容易了。”

    仆骨十斤摇了摇头:“没有步兵的箭阵掩护,就靠这些木头机关发点弩,不难对付,大不了可以用投石车把这些给摧毁,大哥,现在这些木头机关都连起了铁索,我们正面冲击,恐怕没这么容易,要不干脆叫后面的投石车砸,把这些木头机关砸倒几个,砸坏几个,那铁索阵就破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了看左右,说道:“要不,我们绕开这些木头人的正面,从两翼迂回过去,反正他们没箭了,也伤不了我们!”

    仆骨修罗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你这小子总是这样,遇难而退,从不会知难而上,这就是你一直成不了大器的原因,这两个方桉都不行。”

    仆骨十斤不服气地说道:“你是主将你说了算,但要说我的提桉不行,是遇难而退,我不服气!”

    仆骨修罗冷冷地说道:“行,今天就再教你一次兵法。听好了。你的第一个计策,用投石车,我们现在跟这些死鬼木头不过百步,且不说我们骑兵列阵加上之前的敌投石打击,早早地让城后的十余架投石车都运走搬离了,这会儿想要再发射,得重新从仓库里运出,再调整,有那时间,羊肉串都冷了!你难道忘了我们这回要来干嘛的?”

    仆骨十斤的脸一红,说道:“呃,这个,我们是要尽快地摧毁敌军的断后部队,追杀敌军溃兵的,得抓紧时间。那第二个计策呢,绕过去又不费多少事的!”

    仆骨修罗叹了口气,一指这百米之内,三百多步宽的断墙正面,处处都是碎石瓦块,无数血淋淋的手脚从这些断石中伸出,如同一片乱坟场,他说道:“看到没有,这里哪有迂回的地方?我们是骑兵,要先向两边走出这几百步,同样要耗一刻钟以上,而且后面的援军来了,跟我们走同样的路,速度就没了,向前冲只要几十步后就能离开这块该死的石场,也是速度最快的方式!”

    说到这里,仆骨修罗顿了顿:“还有,这些木头机关人现在没放箭,就真的没箭了?要是他们故意保持实力呢?或者是突然上来几个人给更换箭匣呢?我们如果是侧面对着这些木头机关,毫无防护,给这样射击,就会象我们刚才射那几个连铁索的晋军一样,几乎是点名屠杀!”

    “现在晋军还在溃退中,能阻止我们的也就这几十个木头机关和百余士卒,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给我冲过去,斩断铁索,摧毁这些木头机关和后面的那小股晋军,然后,就是把那些逃跑的晋军,当成牛羊,尽情地大杀啦!”

    说到这里,他抽出了自己的骑戟,大吼道:“俱装骑士们,立功的时候到啦,目标正前面,给我冲!”

    他说着,一挥大戟,就要冲出,一边的仆骨十斤却是拉住了他的马缰,大声道:“大哥,区区小贼,何足挂齿,你是前军主将,不可轻身犯险,就由我这个兄弟先来吧,我会让你好好看看,什么叫遇难而退!”

    仆骨修罗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要的就是这股子气势,大哥刚才的话有点重,你别放在心上,多多留意当心,毕竟,张纲的这些旁门左道还是挺厉害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我们所不熟悉的机关杀器。”

    仆骨十斤哈哈大笑道:“任他有什么机关,也不可能挡住我们俱装甲骑的冲击,等我砍开这些破铁索,砍倒这些木头机关人,为大哥打开冲锋的通道,我们兄弟再联手追杀晋军!”

    他说着,高举手中的一把大斧,吼道:“十斤队的汉子们,跟我冲!”

    一阵疯狂的胡哨声中,三百余骑紧紧地跟在仆骨十斤的身后,踏过那些凌乱的碎石,发出阵阵的战吼之声,向着远处一线的木甲机关人开始了冲锋!

    仆骨修罗的眉头轻轻一挑,举起右手打了个响指,身后的另一员副将,他的族侄仆骨万石提着一把铜锤策马而至,低声道:“大人,有何吩咐?”

    仆骨修罗说道:“刚才十斤说的有些道理,万一敌军有埋伏和机关,咱们也得有所应对才是,你带部下的两百骑从左边绕过去,趁他们战斗的时候,给我从侧翼迂回到木头机关的后面,然后两面夹击,我就不信,敌军防得了前面,还能后面也留机关!”

    仆骨万石眨了眨眼睛,说道:“可是,绕过去的时候不是可能给木头机关射击侧面吗,这是大人你刚才说的。”

    仆骨修罗没好气地说道:“那是不攻正面,只从侧面走,才会给这些木头机关人集中攻击,现在十斤他们冲上去了,这些死鬼木头机关要应付正面的冲击,哪还有功夫再打侧面迂回的呢?”

    仆骨万石咧嘴一笑:“那为啥不干脆绕过去后就攻击后面的晋军溃军呢,要是等他们重整列队了,就不好打了呀。”

第三千五百七十四章 土坑之中议军机

    仆骨修罗摇了摇头:“我们的目的是冲垮这木甲机关人的防线,打开追杀晋军溃兵的通道,因为现在是两三万晋军在溃逃,而只靠我们这一千俱装甲骑,甚至是你的这两百骑,能杀多少敌军?只有打破了这条防线,最快速度解决掉当前之敌,我们后面的千军万马才能全线追杀,这样晋军连返身抵抗和重新组织反击的勇气也不会有,就你这两百多人,万一陷进敌军之中,说不定还会鼓励起他们反击的信心呢。”

    仆骨万石点了点头:“明白了,就是有点可惜,我们的斩获军功…………”

    仆骨修罗沉声道:“北海王有严令,这一战不允许斩首掳获,要是全战大胜,每个人都会有大功,何必在乎这点,万石,这个道理你得明白,不能太短视。打破西城的晋军后我们还要趁胜掩杀到南城,直接去冲刘裕的主营呢。”

    仆骨万石哈哈一笑:“明白了,我这就去,灭掉这些该死的木头机关!”

    他说着,一挥狼牙棒,尖叫着就带着自己的两百多部下,迂回向着左侧而去。仆骨修罗在一片兵马调动所形成的尘雾之中,死死地看着前方,仆骨十斤的部队已经越过了二十多步宽的砖石地带。

    战马踏过这些碎石,踏碎露出碎石的那些手脚时引发的骨头碎裂的声音,甚至还混合了一些低声的呻吟和与之声,那是从砖块之下传来的,显然,还有些人没有直接给砸死,而是埋在了这些碎石之下,只是,面对这回第二轮的马踏人踩,终归还是逃不过一死。

    而百步之外的那些木甲机关人,已经挺起了身子,左手举着四五尺高,足有五寸厚的大木排作为巨盾掩护,而右手则持着长长的步槊或者是大刀,在面前挥舞着,槊风刀影,掀起着面前三丈之内的沙尘,威慑着所有面前的敌人,可以用严阵以待来形容。

    至于木甲机关之后的那些晋军步兵,这会儿已经不见人影,仆骨修罗的嘴角勾了勾,冷笑道:“还是逃了啊,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勇敢呢,也不过就是上来拉个铁链罢了,哼!”

    他的眼中凶光一闪,厉声道:“擂鼓,吹号,齐声呐喊,为前队的战士们加油鼓劲,一旦突阵成功,咱们就跟进冲杀!”

    沉田子一直伏在这个土坑里,头上顶着两块石头,盖着自己的铁盔,上面还撒了两把土,完全把锃亮的头盔盖住了,他探出头,眼与坑沿平,看着六七十步外,已经越过石堆,正在重新整队,一边列阵,一边向着木甲机关人射击的俱装甲骑们,一言不发。

    在他们的头顶之上,“笃”“笃”的箭枝射入木甲的声音,不绝于耳,而从他们的角度可以看得清楚,即使是两丈多高的木甲机关人,这个看起来高高耸立着的庞然大物,在这些箭枝的射击之下,仍然是每中一箭都在轻轻地摇晃,甚至会让这个土坑里的四个人,都在担心,面前的这个暴龙号,什么时候会给射得倒下。

    王武的脸上尽是汗水,他左右四顾,说道:“田子哥,我们要不到别处挖个坑进去吧,这里,这里太不安全了,看起来随时这木甲机关人会倒啊,那我们全都会给砸死啦。”

    沉田子没好气地说道:“只有在正后方才会给压倒砸死吗?斜着给砸下来一样会死,在这里,起码有木甲机关人挡着我们前面,不会直接给这些该死的俱装甲骑攻击到,要是换个地方,恐怕你还没来得及挖坑掩护,自己就给射死了!”

    张白度一边在后面拿着一把手戟继续刨土,一边说道:“田子哥说的是,我们现在已经没法再去别的地方了,不过,我看这些敌骑只来了三百骑左右,还有两百多骑现在是迂回我们侧面,该不会是想绕到后面攻击我们吧。”

    沉一奇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之色,说道:“白度兄弟说的对,田子哥,这可如何是好,要是敌骑到了侧面转过来,我们完全无法抵抗啊。”

    沉田子沉声道:“那能怎么办,现在向后逃命吗?你们以为可以两条腿跑得过四条腿?”

    沉一奇咬了咬牙:“这个当然不会,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战法策略,比如,让木甲机关人转身回去对付背后的甲骑呢,或者,或者是我们的援兵什么时候能上?再或者,再或者我们是不是现在射击那些迂回的敌骑,最好能把他们打退回去?!”

    沉田子沉声道:“我们冲回来战斗,就不要指望能活着回去了,现在的情况,只有一步不退地跟敌骑战斗,前面在掩护我们去连接铁锁时,木甲机关人的弓弩已经打完了,这会儿已经没有多余的箭枝再射,只有靠我们近战了。你们听好了,等会儿敌骑近身之时,要听我号令,如果敌骑只是冲刺一下就退回去,那我们就得隐藏不动,甚至把自己要盖在土里,不能让敌骑发现,懂吗?”

    张白度回头指着背面的坑顶上堆着的土,说道:“这个容易,只要一扒拉,土就能把我们盖住,只是,我们光这样隐蔽自己,有用吗?要是背后的敌骑冲上来,我们岂不是会给踩死?!”

    沉田子摇了摇头,低声道:“敌骑突击的时候只是试探,是不可能靠了冲击就打倒木甲机关人的,你们别看这些木甲机关人孤零零的,其实脚下都是装了抓底神勾,固定在地上的,绝不会给一冲就倒,我早就观察过了。”

    王武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抹脸上的汗水,顺利用泥把自己抹成了个大黑脸,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不会倒下来砸到我们就行,田子哥,你的意思是,敌骑要是冲到近处,停下来格斗时,我们再杀出去?!”

    沉田子的眼中冷芒一闪:“不错,就是这样,我们如果是冲在平地上,敌军靠着跑马都能把我们踩死,只有让他们的马原地不动,我们才有机会出去砍他们,还记得宿卫铁骑的兄弟是怎么打败俱装甲骑的吗,一会儿就给我这样干!”

第三千五百七十五章 铁骑突刺劲弩击

    正在几人说话间,几十步外,传来一阵粗野的吼叫之声,仆骨十斤的声音在众骑之间回荡着,一如他的人也是策马驰于阵后,他大声道:“这木甲机关人没什么可怕的,也就是一堆大点的木头而已,勇士们,它们已经没有弓箭可以击射我们了,只要我们冲上去,刀砍斧噼,把这些破木头给砍倒砍坏,那我军前冲的道路,就畅通无阻啦!”

    一个骑队长激动地抡起了手中的大斧,吼道:“还等什么,全都给我上去砍哪,我就不信,这些破木头,比铁甲还要硬!”

    仆骨十斤勾了勾嘴角,对着这个已经恨不得马上冲出去的骑队长说道:“勃里哈儿,别这么冲动,虽然这些木甲机关人已经没有什么弓箭了,但他们手中的那些个长槊大刀,仍然致命,而且,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冲到近前他们还有什么秘密武器,毕竟张纲这个贼子鬼名堂可不少哪。”

    骑队长勃里哈儿摸着自己梳成两股的黄色胡子,说道:“那怎么办,难道还要继续射击吗,我们已经快把三成的箭枝都射出去啦,全浪费在这些木头身上,一会儿如何去追杀晋军?”

    仆骨十斤摆了摆手:“老规矩,先冲刺突击一下,三人一组,十步为距离,轮流给我冲上去刺它或者砍它一下,刺完砍完,就给我马上回来,不许恋战,明白不?”

    勃里哈儿的双眼一亮:“这是我们冲阵试探的战法啊,现在要用在这些木甲机关上面吗?没这个必要吧,要是我们一个突刺,这该死的木头人就倒了,还用得着这么费事吗?”

    仆骨十斤的脸色一沉:“现在你是前军指挥还是我是?要不然你来发号施令怎么样?”

    勃里哈儿连连摆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卑职一时失言,十斤大哥你可千万别放心上哪,你叫我们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

    仆骨十斤的神色稍缓:“小心使得万年船,我这是为了我们好,上次临朐之战时,前任大头领父子就是不去试探,一窝蜂地往前冲,结果呢,自己把命全送进去了,虽然晋军在溃逃,但这些木甲机关是不是还有什么花样,我可不想拿我们的命去试。”

    勃里哈儿换上了一副心悦诚服的神态,连连点头:“还是十斤哥说的好啊,我什么都听你的,刚才,刚才我只是看到万石哥他们从后面绕过去了,怕我们这里行动太慢给人家抢了先,所以…………”

    仆骨十斤咬了咬牙:“慌什么,就你知道要战功?我早就注意到他们了,不过他们要从侧面绕出去三百步,有的走呢,我们试个两三次突击就知道敌军的虚实了,不会比他们慢的,要是敌军有什么杀招,我们正好可以撤回来,让万石他们去拼,明白吗?”

    勃里哈儿哈哈一笑,拉下了面当:“还是十斤哥想的周到,我这就按你说的来。”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着刚才已经按仆骨十斤所说的分成三人一组,列于阵前的骑士们说道:“轮流出发,两骑相隔十步,只许攻一下就退回,有违令恋战者,军法从事!”

    这些鲜卑语都顺着风传到了沉田子的耳中,他冷笑道:“你们都看好了,就在敌阵之后那个头插白羽毛的家伙,是他们这队俱装甲骑的指挥军官,也是下令之人,这厮狡猾得很,缩在后面,不过如果有机会抢功时一定会冲在前面,看准了,如果靠近的时候,先弄死他,这帮俱装甲骑就能不战自溃!”

    周围的三人全都兴奋地点着头,吴兵们就是这样,一旦进入了战斗状态,之前所有的恐惧,不安和担心都会抛之脑后,就在这会儿的功夫,他们都在额头之上抹了一道鲜红的染料,那是所有吴地战士们在放手大杀前给自己加上的最后的一道心理暗示,刀剑出鞘之后,就当如这道血红的涂料一样,不饱饮敌人或者是自己的鲜血,绝不回鞘!

    铁蹄之声开始发动,冲着这二十余部木甲机关人,二十六骑俱装甲骑,在同伴们的欢呼与呐喊声中,从五十步之外开始了冲刺,寻常人需要在百步左右才能把速度加到最大,但对于这些身经百战的俱装甲骑来说,早就能练到人马合一。

    而战马们无数次的冲刺训练,也足以让它们在三十步以内就把速度冲到最大,一开始还如同雨点般的小碎步声,只转眼之间就变得如九天惊雷一般,就连沉田子们所伏着的土坑,都在颤抖着,坑后的那些堆积的黑土,如雪片般地纷纷下落,几乎把这四人趴着时露在后面的腿,都给埋了一半多了。

    而沉田子的心肺,也是在剧烈地震动着,铁蹄如雷,造成的巨大冲击力,首先就是顺着这地面传来,虽然只有几十骑,但也就是三十步内,仍然会形成可怕的震动,沉田子张大着嘴,耳边尽是轰鸣之声,甚至时不时地有带着土腥味道的土块飞进他的嘴里,可他却不敢闭上嘴,因为他知道,这时候如果不是打开七窍排压,只怕内腑都会大出血了。

    前方的木甲机关人突然勐地震动了一下,传来几声沉重的机黄扭动的声音,伴随着木门打开时的“吱呀”之声,对面的俱装甲骑们发出了一阵惊呼之声,当先冲击的这二十余骑,眼神中顿时从刚才的杀气满满变得极度惊讶,甚至带出了一丝恐惧之色。

    机关响动的声音,伴随着八石奔牛弩的呼啸之声,从头顶的木甲机关人那里传来,又黑又粗的三尺短槊,在空中飞舞着,冲着那些冲在前方的俱装甲骑,狠狠地射了出去,二十多步的距离,几乎无法闪避,迎面直冲的这些俱装甲骑,足有一半给当场射中,人直接从飞奔的战马上给打成了串串,飞了出去,甚至有几个还直飞出十步之外,与后面相继的一骑撞上,同时倒地!

第三千五百七十六章 近战木甲威风凛

    沉田子死死地盯着前方,尽管他看不到头顶上的木甲机关人的操作表现,但他很清楚,一定是木甲机关人的正面,很可能是胸腹的位置,是暗藏了八石奔牛弩的,之前的攻城时只需要弓弩压制,没有使用,这回面对铁骑冲锋,这种专门对付铁骑和重甲步兵的大杀器,也派上了用场。

    一边的张白度兴奋地叫道:“八牛弩,是八牛弩啊,太好了,我就说嘛,这些木甲机关人这么大的个子,绝不会只有这点弓箭,一定还有更厉害的杀器的,哈哈,叫这些俱装甲骑冲击,弄死他们!”

    他一时兴奋,几乎要站起身来跳舞庆祝,却是给沉田子一把拉下,拖回了坑里,沉声斥骂道:“你搞什么?想暴露大家吗?”

    张白度吓得脸色惨白,正要道歉,可是三十步外,一个俱装甲骑却是发现了这个坑顶的异动,他哇哇地怪叫着,没有象其他的那些俱装甲骑同伴们那样,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纷纷拨马后退,而是举着骑槊,继续向着面前的木甲机关人冲击,但是那闪亮的,锋锐的槊尖,却不再是指向木甲机关人,而是向下指着张白度的方向,毕竟,这个离木甲机关人双腿不到三步的土坑,足以让他刺中!

    沉田子咬了咬牙,紧紧地握着斧柄,他的心跳开始加速,迅速地想象着这个骑士冲到木甲机关人的面前,向张白度刺击,再横扫时的样子,甚至也在估算着他的槊长,这关系到这一下的槊刺会在何处进行,自己暴起冲出的那一瞬间,是不是能直接砍到对方的马腿,甚至连以腿上的护卫位置,都在考虑,这种以步伤骑,是没有第二次机会的,若是不能一击斩马,那敌骑退走之时,就是自己完全暴露之日。

    张白度咬着牙,说道:“是我暴露了大家,我现在冲出去跟他拼了!”

    沉田子厉声道:“拼你娘的蛋拼,送死有意义吗?给我老实趴着,不许动!”

    王武说道:“我可以往回跑,让敌骑以为我们在逃跑,这样会不会好点!?”

    沉田子摇了摇头:“不行,这样就暴露我们在木甲机关人后的埋伏了,所有敌骑都会看到,我们想要伏击就难了,全都给我听好,不许动,敌骑冲到面前时,我来…………”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对方的俱装甲骑在怪吼声中,已经冲到了十步之内,槊尖完全指向了刚才张白度伏身的位置,而鲜卑语的叫骂之声也清晰可闻:“吴狗,以为钻土里就能装死吗?看我这一…………”

    一声巨大的响动,伴随着虎虎的风声,打断了他的话,沉田子睁圆了眼睛,只见暴龙号上那长长的步槊,突然挥舞了起来,就在半空之中,直接抡击到了这俱装甲骑的身上。

    “呜”地一声,这个张牙舞爪的骑兵,甚至没有料到,看似还在重新安装八石奔牛弩枪的木甲机关人,居然还能活动,而右臂举着的长槊,他原来以为只是摆设,类似盾墙后的槊林那种。

    但这一下,却是如此快速和狠厉的挥击,把这个骑兵在七步之外,连人带马,重重地砸中。

    马失前蹄,嘶鸣着倒地,而这马上的骑士,也给这一下抡击打得凌空飞起,前冲的惯性让他直接变成了空中飞人,一边嘴里吐着血,一边向前飞,最后连人带甲,狠狠地撞到了暴龙号的前躯。

    暴龙号的身体,明显地晃了晃,甚至巴住的大地,也剧烈地抖了一下,紧接着,又是第二下的微震,那是因为这个俱装骑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这会儿的功夫,沉田子看清楚了他的模样,面当已经碎了一半,露出一张遍是刀疤,胡子拉碴的脸,口鼻之中都在流血,眼神中尽是不甘,因为这会儿他也看清楚了暴龙号后面的那个坑,以及坑中的四个晋军,他伸出了手,伸向了离他最近的沉田子,绝不是为了求救,而似乎是想用这最后的力量,把沉田子活活掐死。

    “卡”“彭”地两声,暴龙号的左手突然高高抬起,再重重落下,抓在左手之上的那面大木排,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落下,正好砸在了这个俱装甲骑的脑袋上。

    足有几十斤重的大木排,从一丈多高的地方对地砸击,势如雷霆,而这个俱装甲骑的脑袋,也顿时给砸了个稀巴烂,手还伸在空中,身子却已经是停止了抽搐,只有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散成三四道的细流,淌进了沉田子等人所在的土坑之中。

    沉田子把本来已经举起了一半的大斧重新放下,他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还好,暴龙号有近战格斗之能,不止是只会射击,帮我们把这个该死的俱装甲骑给解决了,大家全都躲好,不许再探头出身,不然埋伏给发现了,别怪老子战场执行军法,六亲不认!”

    他最后两句话说得极重,表情如凶神恶煞一般,三个同伴连忙点头低诺。

    这会儿的功夫,第一波冲击的俱装甲骑,有十余匹还是冲到了木甲机关人的面前,有三四骑跟那个倒霉的家伙一样,被木甲机关人的近身抡击或者穿刺,击落马下,然后盾击砸死,还有两个虽然给打落马下,但是侥幸地躲过了这一下盾击,抄着兵器就在木甲机关人之下拼命地砍刺,如同跟巨人战斗的侏儒一般,更多的骑士则是中途退回,回到了瓦砾堆的那一线,远远地发弓放箭,对着木甲机关人的前胸口,那些打开的八石奔牛弩射击。

    勃里哈儿的头盔都已经不见了,头发披散了下来,肉眼可见地擦飞了一大块的头皮,这是他刚才冲锋时的结果,一槊带走了他的头盔和这块头皮,算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奔到了仆骨十斤的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十斤哥,咱们用火箭吧,这些个木甲怪物,外面湖了泥巴,里面可没有,咱们直接火箭进去,把他们烧成灰,可好?!”

第三千五百七十七章 分散接近欲捕猎

    仆骨十斤没好气地说道:“这还要你说吗?能用火攻,我们刚才冲锋的时候就用了,是修罗大人下令,不得用火攻,因为浪费时间,还会浓烟挡住视线,阻止我军冲锋,而且,你现在看看那些木头怪物!”

    勃里哈儿定睛看去,只见这些木甲机关人的身上,那刚刚打开的前胸舱门,这会儿全部闭上了,那些八石奔牛弩,又重新缩了回去,只剩下湖着厚厚泥巴的外表面,仍然如同之前那样。

    勃里哈儿恨声道:“他们居然又把舱门给合上了,不给我们火攻的机会,见了鬼,十斤哥,这些木头机关人是中间空着的,只要我们冲到近前,用槊刺或者斧砍这躯体,一定能把这些烂木头砸成一堆废料!”

    说到这里,他一指在前方,还在木甲机关人之下,持刀槊与之搏斗,不停地砍噼木头人身躯和腿脚的四五个落马俱装甲骑,说道:“还有几个兄弟在前面战斗呢,我们不能扔下他们不管!”

    仆骨十斤的嘴角抽了抽,很想开口说些什么,甚至把手都要举起来,到了半空中,又放了下来,眼神中透过一丝犹豫之色。

    勃里哈儿急得一拍马鞍,说道:“十斤哥,你还在顾虑什么?这些木甲机关人最多也就那些八石奔牛弩可用了,而那弩枪没几发,打开舱门发射又要时间,只要我们散开队形,慢慢接近,那这二十几部木头机关,就算再发射一轮,又能伤到我们几人?冲近前去,刀砍斧噼,甚至是用套马索给它的手臂缠上,再齐力拉倒,不就完事了?!”

    另一个护卫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勃里哈儿队长说的很对,这些铁索连在一起,只要倒了一个木头机关人,就能把两边的木头机关人也给带倒,最后整排都能给它倒下。干吧,大人!”

    周围的二十余名俱装甲骑也全都双目炯炯,齐齐地说道:“干吧,大人!”

    仆骨十斤扭头向着左侧看了一眼,只见仆骨万石所部,已经绕过了半个缺口,正向着前方奔行,而仆骨万石本人则是冲在前面,丝毫不顾及脚下的碎石,甚至干脆骑马在碎石坡上奔行,为的就是加快点速度,一边跑,一边还叫着:“快,加速,再加速,冲出这片石头,就是平地,可以突击啦!”

    仆骨十斤咬了咬牙,厉声道:“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全面突击了,全都听好了,十骑一队,相互掩护,给我杀到这些木头机关前面,不用射箭,也不许全速突刺,只要全部杀到近前就行,到了近身,给我拿出所有打砸的本事,先断两臂,消除其右臂刀槊的威胁,然后给我上索硬拉,第一个拉倒木甲机关的,记头功,重赏!”

    勃里哈儿哈哈一笑,一挥手中的大斧,对身后的一队骑兵说道:“都听到了吗,十骑一队,跟我来,砍倒了眼前的这个什么暴龙号,就是头功!”

    他说着,也不戴头盔,直接策马就向着前方的暴龙号冲去,而仆骨十斤的身边,传令兵吹响了号角,各队的骑兵开始迅速地重整,然后十骑一队,跟这勃里哈儿一样,纷纷杀向了当面的木甲机关人。

    沉田子在土坑中静静地趴着,双眼仍然死死地盯着来袭的敌骑,胡骑的呼喝之声越来越近,但并不象之前那样冲锋,十骑一队,散开二十多步,还排成了两到三排,速度也明显放慢,这让他们即使是面对八石奔牛弩,也有机会进行躲闪,毕竟,八石奔牛弩虽然威力巨大,但射速缓慢,对于非集群高速冲锋,只缓缓靠近的敌人,用处有限。

    沉一奇低低地骂了句:“这帮贼子倒是学精了,不会勐冲聚团,这下子可不好打了。”

    沉田子平静地说道:“这正是我们想要的,等他们到了近前,攻击木甲机关的时候,就给我突然冲出去,记住,先对着马腿招呼,不要管掉下来的人,俱装甲骑都是笨重的家伙,想起身不容易,只要落了马,就失去了战斗力。”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冷芒一闪,轻轻地把手中的大斧从土层之中拿出,锋刃的闪光在土屑泥沙之中若隐若现,而斧身上的一汪血迹,散发的血腥味道,刺激着众人的鼻子,沉田子舔着嘴唇,低声道:“这回,咱们全都杀个痛快,看看是他俱装甲骑厉害,还是我们吴地轻兵威武!”

    勃里哈儿一手持着长柄大斧,一手控着马缰,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暴龙号的前胸,刚才就是在这个位置,突然舱门打开,一部八石奔牛弩给推了出来,向着自己勐射,要不是本能地一低头,恐怕这会儿已经没命了,有了上次的教训,他格外地注意着这点,甚至把自己的位置都挪到了扇形分布的十人骑队的右边中间,不再是正对着冲锋,他心中暗想:这回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上来就射我了吧。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暴龙号之前,那具血肉模湖,脑袋已经碎得不成形状的尸体,摇了摇头,暗道:“哈里摩儿,我的兄弟,我不会让你白白死去的,我一定会为你砍碎这该死的木头机关,拆成千块万块,把里面的木甲士剁成肉泥,祭奠你的英灵,你看着吧!”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把目光转向了暴龙号右手的那根长槊之上,刚才,就是这根长槊突然地一抡,生生地把哈里摩儿打落马下,再一盾砸死,而这回,长槊连同木甲机关人的右臂,都停着不动,整个木甲机关人,如同死了一般,静静地立在原地,只有头上的烟孔,还冒着几缕澹澹的余烟,不知道是何用意。

    勃里哈儿突然停了下来,对着左侧的三骑大声道:“格里米,巴颜,乞儿术,你们三个给我分散开,用套索上去套住这木头机关的右臂,当心,千万别给它刺中或者抡中,如果它攻击你,就马上闪开撤回,只要套中了这东西的右臂,就迅速回来,先断了它这胳膊,看它还怎么个凶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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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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