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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一十七章 推心诚言无所隐

    刘裕的话声音不是太高,但是中气十足,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的双手抱臂而立,甚至没有去碰一边插在地上的百炼宿铁刀的刀柄,但是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还有隐然而来的杀气,却是震得周边众人,觉得开口呼吸都是困难,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千斤大石一样地压在他们的心头,尽管是自己开弓引箭指着刘裕,却反而象是反过来被他用箭指着一样,这些身经百战的荆州强兵们,居然都开始不自觉地出现了手的抖动,一如多年前新兵刚入伍时那样。

    皇甫敷的手没有抖,但在一边,那个凶悍绝伦的桓振,却是有些被刘裕的气势气慑,一瞬间失了神,皇甫敷看了一眼桓振,心中暗叹,毕竟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初上战场,面对这个看起来在刀头舔血了一辈子的胡商,还是有些怯了,他摇了摇头,正色道:“阿巴斯,你想问我什么?”

    刘裕看着皇甫敷,正色道:“皇甫将军,请问你率这几百骑兵奔到这荥阳,意欲何为?据我所知,桓家大军这会儿应该在洛阳才是。”

    皇甫敷冷冷地说道:“我们大军的行动,难道还要向你汇报吗?你只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胡商,很可能还是我们的敌人,怎么能向你泄露我们的军事机密?阿巴斯,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刘裕摇了摇头:“不,皇甫将军,对于你们的军事机密,我没有兴趣得知,我说过,我们只是商人,只想在这个乱世里保全自己的性命,所以,你们想做什么,是跟丁零人,燕军那样洗劫,屠掠,还是保境安民,行大晋之仁义,这点应该不是什么军事机密吧。”

    皇甫敷犹豫了一下,看着刘裕,这会儿,从这个胡商的眼睛里,他看到的却是一种真诚和渴望,以前的那种肃杀决绝之气,已经完全退散,皇甫敷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我等来此的目的,并非机密。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是奉了冠军将军的将令,在洛阳以东巡视,看看这里的情况如何,如果遇到逃难无助的百姓,自然会带其回归,我们北伐是代天子征伐不义,教化万民,怎么能和那些凶暴野蛮的胡虏一样,残害百姓呢?”

    慕容兰冷笑道:“可是我们听到的情况却和你皇甫将军说的不一样啊,都说桓家军一路行来,所过之处兵过如梳,多所残灭,难道是假的?”

    皇甫敷的脸色一变,沉声道:“一派胡言,这些都是胡虏为了恫吓百姓,不迎王师而编出来的谣言,呃,当然,有些不明真相的百姓,还有一些胡虏趁着乱世,聚众作乱,不服王化,对于这种顽贼,当然要行天威诛灭了,以震慑宵小,但是,凡是心向我大晋,主动归化的子民,我们一定会加以保护的,这点,我以大晋军将的名义,可以保证。”

    刘裕的双眼一亮,追问道:“就是说,皇甫将军所来,是为了护民,而不是害民,不是将他们的首级作为军功,将他们的钱财洗劫,是这样的吗?”

    桓振这会儿回过了神,冷笑道:“阿巴斯,你也不想想,这荥阳被燕贼和丁零贼所破,早就洗劫,屠灭过了,哪还有什么钱财可以抢?再说了,我们大军准备进图洛阳,而为了查清方圆几百里的敌情,才会让哨骑四出,这种侦察,并非为了斩杀敌军,更不可能洗劫百姓,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

    刘裕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如此便好,皇甫将军,你们能保证,带上荥阳城的百姓,回归军营,以后照顾好他们的身家安全吗?”

    皇甫敷的眉头一皱:“什么?荥阳城还有百姓?”

    刘裕正色道:“不错,当初燕军破城,还有百余名无法行走,逃难的百姓,留在城中,我们刚才前来,就遇到了这些百姓,他们都是些老弱无助之人,心向大晋,你们既然是晋国官军,就应该帮助这些人才是。”

    皇甫敷的目光变得警觉起来,看向了城头,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这种战场嗅觉是异乎常人的,直觉告诉他,越是这样安静的城头,越是潜伏着危险,而刘裕敢这样站在大开的城门前迎接自己,显然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这也是他迟迟不敢真的下令攻击的根本原因。

    刘裕微微一笑:“皇甫将军,你不用多看,这城中并没有什么精兵强将,守城的军士,在慕容垂攻陷此地时,已经被屠杀一空,尸体就扔在你脚下的护城沟里,首级悬于城墙之上,以作惩戒,看到那城头的血迹了吗,就是那些战死将士的首级,悬挂多日的结果。”

    皇甫敷点了点头,以戟指向城头那些已经发黑的血渍,说道:“不错,确实如你所说。可是我不相信你两个人就能这样一路从兵荒马乱的淮南到这里,你一定有自己的手下,护卫,埋伏在城中。”

    刘裕摇了摇头:“皇甫将军,我以真心对你,自然没有骗你的必要,乱世之中,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我们商队的护卫,本就是花钱雇佣,一遇大难,就是各自逃散,只有我们兄弟二人昼伏夜出,加上有点本事,才一路打跑了几股小毛贼,逃到了这里。”

    皇甫敷的双目炯炯:“当真城中没有伏兵?”

    刘裕微微一笑:“皇甫将军,这城中要是有足够厉害的防守力量,又怎么会被燕军一天不到就攻下来呢。你们一路行来,这方圆百里的乡村,早已经民众逃散一空,城中又能有什么千军万马?”

    皇甫敷哈哈一笑:“很好,阿巴斯,我信你的话,我相信这城中没有什么伏兵,但现在新的问题来了。”说到这里,皇甫敷的眼中冷芒一闪,“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跟我谈条件,平起平坐的本钱么,嗯?”

    刘裕看着皇甫敷,一字一顿地说道:“皇甫将军,作为一个大晋的将校,什么时候保护百姓,施行仁义,成了你跟人讨价还价的筹码了?难不成,你想说你和你的部下,也跟燕军,丁零人一样,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吗?”

第七百一十八章 百姓出城相扶将

    皇甫敷的脸上肌肉跳了跳,瞳孔也是猛地一收缩,显然,这句话说中了他的心事,刘裕的声音慷慨激昂地在他的耳边回荡着:“皇甫将军,我虽是商人,当年也曾经在家乡入伍,参过军,我记得我投军的时候,将军训练的时候说过,说穿了这身军服,吃了这口军粮,须知一针一线,一饭一汤都是百姓所纳的税赋所至,我们当兵,争取功名之外,更重要的是保家卫国,一个军人,跟一个强盗的区别就在于,他们的武力,应该用来保护百姓,而不是去屠杀,洗劫他们,不然的话,人和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刘裕的声音振聋发聩,每个军士都听得清清楚楚,不少人惭愧地低下了头,一路以来,荆州军进入秦国境内后,纵兵抢掠的事情也没少做,很多人随大流地去抢劫财物,甚至动手杀人,但事后良心上也有不安之处,今天给刘裕这样当面大义凛然地斥责,无话可说,只是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裕看着皇甫敷等人无话可说,声音抬高了一点,继续说道:“我是一个胡人,当年我的国家,也只是西域的一个小国,你们中原号称是礼仪之邦,而汉人又是千年的文明,按说应该知书答礼,保国卫民才是。为什么连我一个胡人都知道要保护百姓,不可随意地掳掠,更不用说杀害了,而你们作为大晋的军人,这个道理却不明白呢?”

    桓振冷笑道:“阿巴斯,你果然不愧是个做生意的,那张嘴能把死人都说活。不过,这可没用,这里并非晋国地界,这里的百姓,乃是敌国居民,多年来附逆从贼,我们天军到来时,都不出来迎接,妄想着混过去,继续与我们对抗,这等顽劣刁民,又有何可怜惜的?”

    刘裕哈哈一笑:“桓公子,想不到作为荆州桓氏的后人,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请问这荥阳自古以来,难道不是华夏之地吗?我一个塞外胡人都知道,这里从先秦商周时,就已经是华夏的故地了,楚汉相争时,就是在这里长期对峙,几千年来,这里都是中原重镇,就是你们晋朝,永嘉之乱前,拥有全国时,这里也算是你们的核心地区吧。因为你们晋国八王之乱,弃民南渡,这里的百姓无处可去,只能归附于占据中原的胡人,难道这就是他们该死的理由了吗?”

    桓振给气得面红耳赤,沉声道:“阿巴斯,你休得胡言。我说的是城中的百姓,不出来迎接王师,不是刁民是什么?”

    刘裕高高地举起了手,大声道:“荥阳城的父老乡亲们,你们出来吧,让大晋的荆州子弟兵们看看,你们是怎么样迎接王师的!”

    城头响起了一声锣声,由高而低,那是刘钟在敲着锣,召唤着城中的百姓们,渐渐地,城门口开始聚集起了一些人,吴坊正驻着一根拐杖,与这些城中的老弱病残们相互扶将,王氏兄弟背着猎弓,扶着几个走路最吃力的老人,缓缓而出,而刘钟个子最小,手里提着锣,走在前面,边走边敲,即使是杀人不眨眼的这些桓氏骑兵,看到城中这百余名老弱病残,走路都困难,形如骷髅的模样,也不免动容。

    刘裕看向了皇甫敷,正色道:“看到了吗,皇甫将军,这就是荥阳城留下的老少爷们,这就是荥阳城中的百姓,他们不是不想迎接王师,而是不敢出来,天下大乱,各路乱军,溃军,贼寇,马匪,走马灯似地来这里,每一次来,就是一波洗劫和屠杀,有本事逃跑的人早就跑光了,只剩下这些老弱病残等死,今天,他们并不知道来的是大晋的官军,只看到烟尘四起,所以吓得连这些死尸都不敢再埋了,奔进了城中。难道,这也要怪他们吗?”

    皇甫敷的眼中光芒闪闪:“阿巴斯,你说你是个商人,为什么这些荥阳人,肯信你?”

    吴坊正激动地说道:“这位将军,这两个人虽然是胡人,但他们是好人,我们给困在这里几个月了,没吃没喝,只能等死,是他们来了以后,招呼我们大家伙儿把城外死者给焚烧掩埋,以免疫病横行,然后还说要带我们去个能活命的去处。刚才你们前来,我们实在是给以前的各路贼军抢怕了,不知是官军王师,要是有罪,请罚我老儿吧,可千万不要牵连二位英雄啊。”他说着,一把扔掉了拐杖,下跪磕起头来。

    身后的荥阳百姓们也纷纷下跪,对着皇甫敷等人磕头:“将军,二位英雄是好人啊,吴坊正说的没错。”

    “还请将军开恩,带我等离开,我等愿世代为大晋子民!”

    皇甫敷的眉头一挑,一抬手:“好吧,我信了各位父老乡亲们的话了,你们请起。”

    吴坊正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站了起来,桓振的目光落到了在一边的王氏兄弟身上,冷笑道:“这两个少年又是何人,身背弓箭,身形矫健,难不成也是这城中走不脱的老弱?”

    王睿朗声道:“我兄弟都是荥阳人,前一阵投军出征,后来秦军溃散,我们也只能相伴而回,路上遇到了这二位英雄,才跟着回到了荥阳。”

    桓振哈哈一笑:“好啊,原来是秦军余孽,这可是送上门来的军功,来人哪,给我把这两个敌军给绑了,回去作军功!”

    王氏兄弟的脸色一为,一下子抄起了弓箭,背靠背地并在了一起,桓振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残忍的笑容:“还敢反抗!胆子不小,来人,给我就地格杀!”

    刘裕一看事情要糟,连忙上前两步,挡到了王氏兄弟的身前,大声道:“且慢,我有话说!”

    桓振得意洋洋地看着刘裕:“阿巴斯,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想多管闲事了?这荥阳城百姓我们可以放过,但是这两个可是货真价实的秦军,你不知道大晋和伪秦是死敌吗?这两个小子,也不知道手上染了多少咱们晋军将士的血,不把他们捉回去,剖腹剜心,以祭军旗,难不成还把他们当祖宗供起来吗?你若再敢多管闲事,当心我下令把你一块儿宰了!”

第七百一十九章 战士百姓身份辩

    刘裕的心中暗骂该死,这王氏兄弟一时高兴,居然把当了秦军这事也说出去了,本来自己好不容易说动了这些荆州军士,不要对平民百姓下毒手,但这身为秦军的事情,就是敌我不死不休的矛盾了,荆州军士与秦军血战经年,仇深似海,远远超过了对慕容垂的燕军和丁零人的仇恨,看看这些军士们的眼中,几乎都要冒出火来,可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轻松抚平的了。

    一边的慕容兰突然开口道:“桓公子,皇甫将军,请稍等一下,我有些话想说,说完后,你们再动手不迟。”

    皇甫敷冷冷地说道:“有话你就说吧,你叫铁木真是吧,哼,但愿你能说服我,不过,我看这很难了。”

    慕容兰朗声道:“皇甫将军,请问作为一个百姓,为国家缴纳贡赋,继而征丁从军,是不是本份?”

    皇甫敷点了点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就是因为这个,他是秦国百姓,为秦国所征,成了秦军,我们是大晋子民,被大晋所征发,现在就是晋军,秦晋之间,是不死不休的血仇,我们放过秦国百姓,尤其是愿意归顺我大晋的百姓,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对于秦军,那是来一个杀一个,绝不含糊!”

    皇甫敷说得斩钉截铁,身后的众军一阵叫好之声,齐声吼道:“灭秦,灭秦,灭秦!”

    慕容兰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那请问皇甫将军,你们是要杀掉每一个归顺的秦军将士吗?即使是在战场上捕捉到的俘虏,也是见一个杀一个?”

    皇甫敷一下子愣住了,这个问题问到了他的心坎里,让他无法回答。

    桓振冷笑道:“好你个铁木真,看起来不比你的同伴差,歪理一套一套的,好,我来回答你,若说战场之上,俘虏的敌军,只要是放下武器,那基于上天仁义之道,我们是不会再加以诛杀的,但那得是主动弃兵投降,归顺我军之人。这两个少年,手持武器,还想抵抗,根本就不能以俘虏论之,他们,就是战斗人员!必须消灭!”

    慕容兰笑着摇了摇头:“此言差矣,这回秦军淝水大败,给俘虏的将士足有十余万,难道个个是放下武器而投降的?很多人是给打晕,生擒,他们的手上可没缺了武器,但仍然是力战不敌被俘。就拿我们听说的一个叫鲁宗之的人来说,他可是战斗到底,才被捉拿的。”

    皇甫敷讶道:“鲁宗之?是关中的那个鲁宗之吗?他被俘了?”

    刘裕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这个鲁宗之,还被你们家的桓玄桓公子,在建康城的战俘拍卖大会上,以三百万钱的天价买下。说是以后准备招纳关中流人,为已所用。难道,你们不知道此事?”

    桓振的眼中光芒闪闪,不发一言,皇甫敷看了他一眼,讶道:“振公子,此事当真否?”

    桓振死死地盯着刘裕,沉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说是商人,难道淝水之战后,建康城你们也去过?这个大晋境内的拍卖,连皇甫将军都没听到消息,我也是前几日刚刚知道,你们又从何得知?”

    刘裕平静地说道:“此事太过轰动,三百万钱只为拍一人,即使是前一阵我们在淮北东躲西藏之时,也听从建康派往淮北的军官们说起过。”

    皇甫敷沉声道:“你们是随秦军行动的商人,又怎么会和晋军扯上关系?”

    刘裕微微一笑:“商人嘛,没有祖国,一路之上也只是赚钱而已,就象之前我们去京口的时候,也认识了一些朋友,托了这些关系,我们才得以脱身。兵荒马乱的时候,到处是乱兵打劫,我们在彭城还有点产业,不想全部损失掉,所以,临走之时,把一些军粮给了晋军中的老朋友,换了官凭路引,也正得益于此,一路之上才可畅通无阻,你看,就是这个。”

    他说着,探手入怀,取出一面令牌,扔向了皇甫敷,这面令牌是他出发时,谢安给他的一面令牌,上面有五州都督府的印章,在晋境内,任何军队见此牌,如见谢玄,也正是因此,他才有敢于孤身直面皇甫敷的勇气,因为他很清楚,这皇甫敷是个正统军人,还不至于敢直接跟谢家为敌。

    皇甫敷拿到了令牌,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你竟然跟谢家都有关系。”

    刘裕淡然道:“皇甫将军,现在你应该相信我了吧,我们商人,要的是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秦军如果能让我赚钱,我就帮秦军一回,如果晋军能保我性命,我就帮晋军,所谓以利取之。现在,我又帮了你皇甫将军一回,你看,我为你们保下了百余名荥阳百姓,算是免费帮你们大晋做了一回得人心的善事,还不好吗?”

    桓振冷笑道:“善事?我看你是想为秦国做善事吧,要不是我们突然杀到,你应该就会带着这些人,去投奔洛阳城的苻晖了吧。”

    刘裕笑着点了点头:“所以说啊,这些就是缘份,我可以扔下这些人不管,但是咱们做生意的,总会相信冥冥之中会有天意,做了好事,终有回报,就象以前咱们做过好事,所以这回大乱之中才得以保全,经商如此,行军亦是如此,我听说汉朝的飞将军李广,因为背信弃义地屠杀了八百多投降的羌人,所以终身走背运,最后落得了李广难封的结局。我可不想这样。这回我先碰到了你们,是最好不过的结果,这些是汉人,跟着你们晋军走,应该是最好的结果啦。”

    皇甫敷点了点头,沉声道:“你快要说服我了,但是这两个人,仍然是秦军,仍然是有武器的战斗人员,如果他们投降,归顺我们,我们可以把他们作为俘虏对待,但要是让我们把他们视为平民,跟这些百姓一个待遇,那是不可能的。”

    刘裕摇了摇头:“那么敢问皇甫将军,脱下了军装,溃散回家的秦国百姓,难道还是军人吗?那是不是以后晋军所过之处,只要当过秦军的,都要当战俘对待,非卖即杀了?”

第七百二十章 太原王氏二少年

    皇甫敷给问得哑口无言,一边的桓振脸色通红,沉声道:“阿巴斯,我们大晋的法律,军规,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现在是战时,这里是敌军的地盘,就算是溃散回家的军士,也不可能当成寻常百姓来处置,你想让我们带他们两个,象跟其他百姓那样地离开,是痴心妄想!”

    刘裕哈哈一笑:“这二位后生孔武有力,能保全自己,他们之前就一路从彭城走到这荥阳了,并不需要你们带回去,再说了,人家只怕也不愿意就此归晋。是吧,二位王兄弟。”

    王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们自幼父母双亡,是荥阳城的街坊邻居们养大了我们,这里的人,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燕军破城,把很多我们所熟识的长辈,朋友都杀了,我们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就是要找燕贼拼命,报仇,加入你们晋军,我们会有这个机会吗?”

    皇甫敷摇了摇头:“我们现在的首要大敌是秦军,我们所接到的军令也是与秦军作战,巩固河南中原一带。燕国现在是在河北之地起兵,我想,我们是不会去河北和他们作战的,即使要打,也会是很久以后的事。”

    王懿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就是说,加入你们晋军,我们不可能找慕容鲜卑狗贼报仇拼命了?”

    桓振不耐烦地说道:“就你们两个也想去拼命?别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乱世之中,保你这条小命才是重要的,要不是这两个胡商给你们求情,现在你们十条命也完了,还想报仇?”

    王睿朗声道:“我知道你是荆州的桓氏公子,我们确实是平民百姓,但我们的祖先,也是太原王氏,你可以夺走我们的性命,但不能夺走我们的尊严和骄傲!”

    桓振先是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太原王氏?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可知太原王氏是何等的尊贵?无论是在北方还是在南方,太原王氏都是一等一的高门世家,怎么会混成你们这样,在一个小破城市里,还没爹没娘的,想要去找什么鲜卑慕容氏报仇?”

    桓振今天在刘裕的身上吃了不少亏,这会儿好不容易在这两个少年身上找到了点感觉,得意之处须尽欢,干脆放声大笑起来,周围的军士也都跟着哄堂大笑,这一声声的笑声,如同刺耳的刀剑一样,一下下地扎在王睿和王懿兄弟的心头,这两个倔强的少年,咬紧牙关,双拳紧握,看着桓振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桓振的声音渐渐地停止,他看着王氏兄弟,冷笑道:“怎么,你们两个小子还不服气吗?太原王氏可是得有历代的家谱为证,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冒认的,你说你是太原王氏,能报出你祖宗的名号吗?”

    王睿和王懿异口同声地朗声道:“我家先祖大人,乃是东汉司徒王允的弟弟,领幽州刺史,讳懋公的是也,我家父祖,先后侍石赵和秦国,都官至二千石的高官,现在虽然家道中落,但我兄弟一定会奋力恢复祖先的荣光,岂容你们这样狗眼看人低?!”

    一个军士勃然大怒,厉声道:“小子,不要命了吗,你骂谁是狗?”

    桓振摆了摆手,制止了身边的这个手下的开口,他这会儿倒是有些意外地另眼看着王氏兄弟,轻轻地“哦”了一声:“若你二人真是太原王氏的子弟,倒是我刚才有些唐突了。不过,要是从东汉司空王允算起,现在已经隔了几百年,七八代人了,怕是你们自己也无从考证自己的家谱。现在你们家破人亡,这荥阳城也呆不下去了,看你二人还有些本事,不如随我等回荆州好了。”

    说到这里,桓振指着身边的皇甫敷,说道:“这位皇甫将军,先祖乃是东汉末年的名臣,也是你家先祖的同僚,大将军皇甫谧,人家同样是家道中落,但我们桓家给了他复兴的机会,现在的皇甫将军,是我们荆州名将,威名赫赫,你们若肯跟我们桓家走,将来,也不一定会比皇甫将军差的。”

    王懿冷冷地说道:“桓公子,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刚才我们就问过,你们说不会跟燕国慕容氏作战,所以,你帮不了我们报仇,我们兄弟现在只想找个能帮我们复仇的,杀一个燕狗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

    皇甫敷的眉头一皱:“小兄弟,现在燕国在河北势大,氐秦军队已经退保邺城,几乎整个河北都沦陷到了慕容氏手中,你们拿什么去拼?”

    王睿咬了咬牙:“大不了拼了这条命好了,只要能杀鲜卑慕容燕贼,让我们做什么都行。河北有秦军,也有各支不屈服于燕国的豪杰,我想,我们一定肯找到能收留我们,愿意为我们报仇的人!”

    桓振冷冷地说道:“那好啊,我一定会洗耳恭听,你们二位太原王氏的英雄少年,是怎么在河北闯出个名堂的。”

    王睿哈哈一笑:“那桓公子就听着吧,今天你对我们的羞辱,都会成为我兄弟二人奋斗前行的动力,说不定下次见面,就不是今天这样,你骑着高头大马,对我们盛气凌人啦。”

    桓振的眼中凶光一闪,刘裕的眉头一皱,向右稍稍跨出半步,挡在了王氏兄弟与桓振之间,行了个礼:“多谢桓公子大人大量,王氏兄弟有他们自己坚持的梦想,就让他们去报仇吧,再怎么说,他们不会对大晋有害,对吧。”

    皇甫敷点了点头,一挥手,一边的军士们闪开了一条通道,直通北方。

    王睿和王懿看向了刘裕和慕容兰,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二位英雄,我王氏兄弟今天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全赖二位的保全,荥阳城的父老乡亲,也靠了你们的恩德才能幸免,大恩不言谢,青山不改,绿水常流,他日重逢,必报今日之恩情!”

第七百二十一章 一本正经瞎忽悠

    刘裕微微一笑,以手按胸,按胡人的礼仪回了个礼:“二位都是英雄好汉,此去定会有所作为,不过任何时候都要记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全自己,方能逞英雄之志!”

    慕容兰神色复杂地回了个礼,一言不发。

    王睿与王懿转身大踏步向着北方而行,边走边仰天长啸,渐渐地,他们的身影和啸声消失在了地平线的远端,再也看不见。

    皇甫敷的目光落到了刘裕的身上,沉声道:“阿巴斯,现在轮到你们了。”

    刘裕淡然一笑:“皇甫将军,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甫敷的眼中冷芒一闪:“你们并非大晋子民,却是身负武器,出现在这战区之中,虽然你们自己说只是商人,但我们无法判定你的话是真是假,所以,本将有理由把你当成奸细拿下,带回去细细审问。你如果识相的话,就不要逼我们出手,动起手来,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刘裕笑道:“我们既然并非晋国子民,就有权力走自己的路,刚才的令牌,你也看到了,难道堂堂大晋五州都督的令牌,也不顶事吗?”

    皇甫敷不屑地把手中的令牌扔回给了刘裕:“阿巴斯先生,我怕你是弄错了一件事,这个五州都督,可不包括我们荆州啊,北府军听谢家的军令不假,但他谢玄谢镇军的将令,还管不到我们荆州军的头上。”

    慕容兰的眼中冷芒一闪,握紧了手中的大弓:“这么说,你们想要硬来吗?”

    吴坊正连忙再次下跪,声音中带着哭腔:“军爷,将军,你们可千万别冤枉了二位好人啊,他们若是奸细,又怎么会留下来救我们呢?我小老儿以性命担保,他们绝非大晋之敌啊。”

    桓振厉声道:“住口,这里没有你们说话的份!阿巴斯,你说你跟谢家有交情,为什么谢家给你令牌,你不在大晋境内做生意,却要去秦国?”

    刘裕淡然道:“因为我们的产业,货物都在秦国境内,当然,我答应帮大晋去做一些有利于他们的生意,以后也在大晋境内行商,谢都督这才给了我这个令牌,但我毕竟得先回长安一趟啊,去迟了,万一我的商行毁于战火,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桓振的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你跟谢家作了什么交易,能给他们什么?”

    刘裕微微一笑:“桓公子,这些是商业的秘密,不能随便跟别人说的,只不过,我可以保证,此事对大晋绝对有利,对你们荆州桓家也是大大地有利。”

    桓振咬了咬牙,沉声道:“不行,你帮了谢家,就是跟我们桓家为敌。你既然深入过大晋,应该知道我大晋的内情,谢家组建北府军,就是想借军功压我桓家一头,虽然说都是为了大晋,但也有个竞争的关系,要是此事我们不知道也就罢了,可现在你就在我们手里,要我们放你去为谢家做事,怎么可能?!”

    刘裕勾了勾嘴角:“你们当真想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吗?”

    桓振的眼中闪过一丝渴望的神色:“当然,你如果不肯说实话,就休怪我们带你换个地方问话了。”

    刘裕咬了咬牙,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好吧,既然你桓公子这样说了,我再拒绝,就是不给你面子了,不过此事涉及军机,还请桓公子屏退左右。”

    皇甫敷的眉头一皱:“振公子,当心危险。”

    桓振哈哈一笑,透出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怕什么,他们两个连马都没有,我就不信能跑得上天,再说了,有皇甫将军和我在这里,还怕对付不了两个胡商吗?”

    皇甫敷暗自叹了口气,这桓振天不怕地不怕,武艺却是非常地高强,即使跟他那个以勇名传遍天下,可以手格猛兽的父亲相比,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己倒并不是太担心眼前这两人真的能胜过自己。想到这里,皇甫敷一挥手,身边的众骑士全都行礼打马,转身而退,很快,就驰到了百余步左右的距离,又处逆风口,无论这四人说什么事,都不可能听得清楚了。

    刘裕看着众骑退散后,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我们这次去长安,并非是要做什么生意,而是奉了谢将军的命令,想办法去助慕容泓或者姚苌的军队,攻取长安。”

    桓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什么?他竟然让你做这种事?怎么可能呢?苻坚虽然兵败,但是长安毕竟是他的首都,关中人心又向着苻坚,哪可能说丢就丢?再说了,你区区一个商人,能做什么?”

    刘裕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正是因为苻坚得人心,所以如果持续打下去,鲜卑人和羌人不能速胜的话,叛乱会被很快平定,一旦让苻坚缓过劲来,那无论是你们桓家军的经略中原,还是谢家计划的出兵齐鲁,都只怕要难以实现了。我虽然只是个商人,但在长安也有些自己的关系,尤其是以前为了走私,知道一些秘道,暗门,可以通过这些,助围攻长安的鲜卑军队破城。就算再不济,也能在长安城中制造混乱,增加苻坚守城的难度。一旦长安的外城被突破,那四方观望的不少关中豪强,也许就会转而支持鲜卑人和羌人了。”

    皇甫敷的眉头深锁:“苻坚虽然仁义,但是打仗不行,有他在,并不足为惧,这点在淝水早就证明了。可是慕容鲜卑却是凶悍善战,姚苌又是极为狡猾,善于用兵,打掉苻坚,却扶起两头更凶狠的狼,真的是好事吗?”

    刘裕笑道:“我当时也是这样问过谢镇军的,他却说,苻坚虽然打仗不行,但是得人心,攻不足而守有余,关中有山河之固,四塞形胜之地,有苻坚在,想收复很难。但是鲜卑人也好,羌贼也罢,并不得人心,即使占了长安,也只能占据一时,不可能长久控制。到时候如果你们王师大起,鼓行入关,则关中父老只会倒向你们大晋。”

第七百二十二章 诳言欲见桓荆州

    刘裕看着已经陷入了沉吟之中的皇甫敷,紧跟着说道:“皇甫将军,你们汉人的事情,我不想多掺和,但是我的产业,货物都在长安,我得赶回去把它们赶快处理掉,不能让仗一起打下去,最后我可就什么也剩不下了,要得关中,你们桓家应该是最有机会的,因为离得最近,对吧。”

    桓振勾了勾嘴角:“这个,这个只怕没那么容易吧,我家大父现在病重,我们…………”

    刘裕故作惊讶:“咦?桓刺史他怎么了?”

    皇甫敷马上打断了桓振的话,说道:“我家刺史大人身体很好,现在正坐镇洛阳地外龙门一带,指挥着围攻洛阳之事。刚才振公子的意思是,主公他最近操劳军事,偶染小恙,现在已经不妨事了。”

    桓振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个大错,在两个胡商面前把祖父病重之事给泄露出来了,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连忙说道:“不错,就如皇甫将军所言,洛阳没有攻克,祖父大人又怎么可能回师呢?阿巴斯,铁木真,你们的情报很有用,我觉得你们应该当面向我家大父大人(两晋时称祖父为大父)禀报,由他老人家定夺才是。”

    刘裕哈哈一笑:“没有问题,谢家那边还托我方便的时候传话给桓刺史呢,反正现在关中的事情也不急于这一两天,皇甫将军,桓公子,要不我们这就出发吧,对于攻略关中的事情,我还真的想跟桓刺史商量一下呢,只要能保证我们商号以后在关中的权利,我是很乐意与桓氏合作的。”

    桓振没想到刘裕居然打蛇随棍上,借着自己的话想要去见桓冲了,心中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又似百猫挠心,脱口而出:“不,现在大父大人不会见你。”

    慕容兰也跟着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现在桓刺史不能见我们?莫非,是因为他的小恙还没好?”

    皇甫敷干咳了两声,目光落在了地上,突然看到了护城沟上的覆土,灵机一动,说道:“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别的原因,阿巴斯先生,你刚才不是说了,这里你来的时候,尸体已经腐烂多日,有疫病的可能么?”

    刘裕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你是没看见哪,那护城沟里都流黑水,生尸虫了,若不及时焚烧掩盖掉这些尸体,只怕不出三日,就会有大疫开始流行了。城中那百余名百姓首当其冲,不用几天就会死掉大半,活着的人为了求生而会乱跑,无论他们接触到了谁,都会把这可怕的瘟神给传染,所以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也怕这瘟神会找上自己,才会让王氏兄弟寻来城中的民众,一起动手把这些尸体处理掉。”

    皇甫敷这会儿心中已经想好了对策,点了点头:“可是,毕竟尸体烂了这么久,有没有已经生瘟疫,谁也不好说,那些个百姓我们不会带回军营,只会交给地方官吏加以安置,但你们两个若是亲自去见主公,以他初愈的病体,万一你们身上有什么瘟神,那可就坏了大事了,所以现在你们不宜去见主公,明白吗?”

    刘裕勾了勾嘴角,装出一副失望的神色:“这样啊,那太可惜了。要不然,我们跟你们回去,再等等几天试试?”

    皇甫敷摇了摇头:“阿巴斯,难道你们不想着早点回长安吗?不想着去整顿你家的那些个产业,生意?”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长安现在一片兵荒马乱,早几天晚几天回去没啥区别,我们现在也要观望,要看看谁可能攻取长安,然后跟他暂时合作。当然,除了苻坚,别的胡人在关中是无法长久立足的,最后肯定还是你们大晋的军队进入关中,到时候你放心,只要我和你们家主公大人谈好了条件,一定会助你们平定关中的。”

    桓振冷笑道:“你不是帮着谢家么?为什么这会儿又要向着我们了?”

    刘裕哈哈一笑:“桓公子,请你记住,我是个商人,商人永远要给自己谋取最好的利益。跟谢家合作,倒卖给他们一批秦**粮,是因为我需要得到谢家的帮助,尤其是这块令牌,以保全性命。至于去关中生事,那些不过是题外话了,作不得数。谢家的北府军,不可能这么快就打进关中,如果说有哪支晋军部队可以入关中的,那自然是你们荆州桓氏了,所以关中的事情,我不跟你们谈,又能跟谁谈呢?”

    慕容兰跟着说道:“是啊,只可惜你们家主公现在刚刚病愈,又要围攻洛阳,只怕顾不得取关中之事。此事只好以后再议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们回长安后,会尽早派人和你们取得联系的。”

    皇甫敷的眉头一皱:“那这么说来,咱们还得交换点信物才是。”

    刘裕笑着把手中的北府军令牌扔给了皇甫敷:“皇甫将军,这就是我的信物了,反正现在也早离了北府军的地界,要此物无用,以后你若是派人来长安,就让他们持此物,去西域阿拉巴哈商行,找我阿巴斯和铁木真兄弟就行了。”

    皇甫敷喃喃地念道:“西域阿拉巴哈商行?我怎么没听说过啊。”

    刘裕勾了勾嘴角:“以前我们主要是在凉州一带做生意,很少到中原腹地,去长安也不过这两年的事,皇甫将军对长安很熟吗?”

    皇甫敷摇了摇头:“不,那是敌国首都,我怎么会熟,只是这个商行名字实在是没怎么听过罢了。也罢,请收下这个。”他说着,取下了腰间的一块令牌,扔向了刘裕,刘裕接过后仔细一看,也是一面做工考究的紫檀木令牌,上面刻着皇甫二字,背面则是熊虎的图案,皇甫敷沉声道,“此令牌乃是我的军令腰牌,见牌如见我皇甫敷,你以后若是想来荆州找我们联系,无论是去襄阳还是江陵,只要出示此令牌,自然会有人带你们来见我家主公。”

第七百二十三章 大路朝天向洛阳

    刘裕收过了令牌,揣进了怀里,微微一笑:“好的,有缘的话,我们会再见的,现在,趁着天色还没有黑,我们要继续上路了,皇甫将军,桓公子,咱们就此别过吧。”

    桓振勾了勾嘴角:“你们准备去哪里?直接回长安吗?怕是不容易吧。现在潼关已经被慕容泓和慕容冲的军队攻破,控制,想要入关中,你们最好是跟我们走,绕道南阳,走武关,出蓝田青泥,最后到长安。”

    刘裕勾了勾嘴角:“不行,这一路太远,怕是时间来不及。其实我们早就计划好了,有更好的打算,可以直接回关中。”

    桓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直接回关中?嗯,也不是不可能,以你们的武艺和胆量,两个人潜入潼关,并不容易给人发现。”

    刘裕笑道:“非也非也,我的意思是,可以跟着苻晖的军队,一起回长安,这样顺便还能打破潼关呢。”

    皇甫敷的眉头一皱:“苻晖是镇守洛阳的大将,他不可能这么快地离开洛阳,阿巴斯,你只是个商人,没资格为秦国作这样的决定。”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那就需要你们的配合了,现在的秦军,已经不可能守住洛阳,之所以咬牙不退,倒不是因为没有得到苻坚的命令,而是因为你们的大军已经逼近洛阳,他们不敢在敌前撤退,万一一个闪失,潼关在前,晋军尾随,那可就很可能全军覆没了。”

    皇甫敷奇道:“阿巴斯,你这商人也懂军事吗?”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我是商人,不懂军事,但我做过太多的生意,人心我还是懂的。现在中原之地,被燕国洗劫过后,十室九空,多数是象荥阳这样,已经不可能再给洛阳提供兵马和粮草上的支援了,加上晋军已经到了中原,再守这洛阳孤城,毫无意义,与其象邺城那样慢慢地等死,不如这时候带着几万军队和十余万户氐人,退保关中,兴许还能帮着苻坚守住长安呢。所以,只要你们荆州兵马稍稍退后一些,留个百里左右的安全距离,我想,不出三天,苻晖必会撤离。到时候,我们只需要混在他的军队与百姓之中,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回长安了。”

    桓振咬了咬牙:“若是你的判断有误,苻晖不走了呢?岂不是白白地消耗我们的军机吗?”

    刘裕正色道:“你们本来也没打算强攻洛阳,桓公子,其实大家都清楚,苻晖手下毕竟还有几万大军,洛阳又是自古以来的中原第一重镇,守备森严,你们若是强攻,那只会死伤惨重,到头来说不定反而被谢家占了先手。让开一条路,放苻晖回关中,才是你们最正确的选择,到时候可以兵不血刃地占领洛阳。”

    皇甫敷冷笑道:“可是苻晖若是带走百姓,我们只得一座空城,又有何用?”

    慕容兰笑着摇了摇头:“皇甫将军,你的担心太多余了,在这个时候,有多少百姓肯抛家舍业跟着秦国的军队走?他们连洛阳都守不住,去了关中又能好到哪里了?也许氐族本族的几万户人会跟着撤往关中,但是汉人,一如这荥阳城中的老弱一样,多半是不会跟着苻晖走的。”

    刘裕接过了话头,点头道:“想当年,桓宣武公北伐关中,围攻长安,最后经年不下,粮尽退兵,也曾想把关中百姓都迁到大晋境内,结果没多少人愿意跟他走,连王猛都留在了关中,最后他只带了万余户百姓退回荆州,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你们汉人安土重迁,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连祖坟和家业都不要了呢?”

    皇甫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不到你们竟然还有这样的见识,我真的是小看你们了,现在我越来越相信,你们能在长安城有一番作为,希望我们的合作以后能继续,起码,不要成为敌人。”

    刘裕的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那还要请皇甫将军在桓刺史面前,多多美言了,这对你们桓氏,是绝对有好处的。”

    皇甫敷点了点头:“我会把你的意见转告的,不过,此事我们作不了主,你还是有机会的话最好自己回关中,不要全指望跟着苻晖的军队回去。”

    刘裕点了点头,从地上拔起了自己的百炼宿铁刀,插回了背上,他向着皇甫敷一拱手:“皇甫将军,后会有期。那些荥阳城的百姓,就麻烦你多多关照了。”

    说完,刘裕头也不回地向着东边就走去,慕容兰也匆忙行了个礼,提着大弓就快步跟上,只剩下皇甫敷和桓振二人留在了原处。

    皇甫敷叹了口气,看着刘裕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如此英才,不能为我们所用,却是去当个商人,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

    桓振摇了摇头:“我看,这二人象是西域的胡人,听说前一段苻坚派吕光率大军攻克龟兹,大破西域诸胡联军,想必也没少杀这阿巴斯的同族,所以他才反过来要跟秦国作对。不过这样也有,这家伙能折腾出不少名堂出来,也许能有助我们早点攻取关中。”

    皇甫敷点了点头:“振公子,兹事体大,本将要马上回襄阳向主公请示下一步的行动,今天我们出来,本就是为了搜索和侦察荥阳一带的敌情,现在任务还没有全部完成,请你带上你的部曲护卫们,继续调查这里的情况,最后记得带这些百姓回去,有什么问题跟胡参军多交流,我先走一步。”

    他说完,直接打马转身就走,四十余骑在后面紧紧跟随,向南而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桓振的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的神色,一骑驰来,马上端坐着一员身形矫健剽悍,满脸英气的少年将校,双目如电,左眼角处有一颗绿豆大的小肉瘤,下巴上已经留起了短髯,奔到桓振的身边,开口道:“振公子,我们现在要带着荥阳百姓们…………”

第七百二十四章 荆州义士胡道序

    胡参军的话音没落,桓振突然眼中杀气一现,抄起鞍边的大弓,瞬间搭箭上弦,还没来得及这个胡参军反应过来,一箭已经出手,四十步外,正满脸堆笑的吴坊正的咽喉顿时就给射了个通透,他的身子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双手虚抓两下,连叫都没叫出一声,就此咽气。

    胡参军的笑容顿时就僵在了脸上,还没等他惊讶地张开嘴,只听到桓振的咆哮声在四周响起:“给我杀,一个也别放过,快!”

    原本和周围的百姓们一起发愣的桓家军士们,终于反应了过来,不少人迟疑地举起了弓箭与矛槊,却是不敢出手,直到桓振再次抽弓放箭,射倒了一个开始转身逃跑的老妇之后,他们才开始不再犹豫,箭射矛刺,马蹄奋飞,也就片刻的功夫,百余名劫后余生的荥阳百姓,便纷纷仆地而亡,跑的最远的一个,也不过奔出了十余步而已。

    桓振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大弓,弓弦仍在微微地振动着,远处的一具尸体被长杆狼牙箭穿了个透心凉,无助地倒在地上,那是他今天击杀的第六个人了,他的嘴角边挂起了一丝残忍的微笑,他那血红的舌头,如同恶狼一般,伸了出来,舔着自己的嘴唇,一边的胡参军满脸怒容,双拳紧握,在微微地发抖,却是一言不发。

    桓振歪着头,看着一边的胡参军,笑道:“胡藩,你号称荆州神射手,将门虎子,怎么刚才的战斗,却不杀一人,不射一箭呢?”

    胡藩咬了咬牙:“战斗?振公子,这不是战斗,分明就是一场屠杀!我胡藩虽然渴望军功,想要建功立业,但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杀手,若是军功是这样地取得,那我宁可回家种地!”

    桓振的脸上笑容慢慢地褪去,眼中闪过一道鄙夷的凶光:“哟,我们的胡参军,原来还是个悲天悯人的大英雄啊。只是你好像也没你说的这么崇高吧,这一路行来,你亲自带兵踏平的村落,诛杀的平民,也不在少数吧。”

    胡藩的脸上闪过一丝愧色,说道:“那些,那些我原来只是奉命而行,但真正执行的时候,内心也很挣扎,我只能一次次地告诉自己,这些是敌国百姓,不服王化,不迎王师,大军到来时不迎风归顺,还想结寨自保。而且,我踏平的村落里,只杀壮丁男子,可从没有对老弱妇孺下过手!”

    “今天我听了那个胡人的一席化,深深地为以前所作所为羞愧,我们汉人可是礼仪之邦,从小就被教导要行仁义,爱百姓,可是到头来,我们做的事,思想见识,还不如一个胡人商人。振公子,你明明答应了那阿巴斯,要带这些荥阳百姓回去,为什么又要背信弃义地把这些人全部击杀?”

    桓振的眼中闪过一道凶芒:“胡藩,你说,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胡藩不假思索地回道:“奉了冠军将军的将令,我等率精骑前来,为的是侦察敌情,消灭敌军的小股部队。”

    桓振哈哈一笑:“很好,那我们现在的任务,完成得如何了?”

    胡藩正色道:“侦察的任务其实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只是因为遇到了阿巴斯,这个重大军情需要提前通知冠军将军,所以皇甫将军才会先行一步。但他走前,不是明明下令让我等护送百姓回去吗?”

    桓振冷笑道:“是啊,所以你就傻乎乎地要执行皇甫敷的命令,让他去领功得赏,而我们还要在这里瞎转悠,最后带着这些老弱病残慢腾腾地回营,回去之后,寸功没有,这些人还可能有瘟疫在身,若是带回去,在军中散播开来,那谁来负这个责,你吗?”

    胡藩给问得张口结舌,却是无法反驳。

    桓振看着远处正在收割这些荥阳百姓尸身上的首级的军士,大声道:“别割脑袋,都是些老头,一看便知,反惹麻烦,就割掉鼻子带回去好了,那个反正看不出年龄,还有,把这些死鬼堆一起烧了,可能都已经染了疫,也别费事去埋。”

    远处的军士们齐声应诺,然后按桓振的吩咐去做,人人脸都都挂着笑容,毕竟,桓振这回让他们很多人都得到了斩获,回去就是实打实的军功封赏,这些虎狼一样的军士,一旦见了血,得了功,感觉就连这腐臭的空气,也变得香甜起来。

    桓振笑着指着这些军士们,对胡藩说道:“道序啊(胡藩的字),你是军人,就应该了解士卒的需要,我们上战场打仗,舍生忘死,为的就是功业,我们这些为将,当参军的,功业是可以通过军队的斩获来实现,可这些小兵呢,那就得要实打实的人头,你保护了无用的百姓,却让将士们失去了立功的机会,最后只能让将士离心。至于那些百姓,本就是敌国民众,是杀是放都不过是我们一念之间的事,本为牛羊,又何必需要同情?我们出征之前,都要杀牛宰羊,以血祭旗,这些个老弱病残,正好当了我们这回出来的祭旗牛羊便是了。”

    胡藩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恨声道:“振公子,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同意你的观点,这些是人,不是牛羊!”

    桓振冷笑道:“乱世中的人命如草芥,还不如牛羊呢,牛羊起码可以宰了吃,这些人可以吗?胡道序,我看你有些本事,本想结交于你,想不到你如此不识抬举,却去信那些胡蛮子的鬼话,我看,以后你在荆州军中,也别想出人头地了!”

    他说着,一打马臀,战马绝尘而去,身后的几个亲随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道:“振公子,你的斩获还没取呢,我们…………”

    桓振的声音顺风远远飘来:“把这些斩获让给弟兄们,早点离开这鬼地方,我去汜水关看看!”

    胡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去的桓振的背影,长叹一声,喃喃地自语道:“这样的军队,值得我效力吗?可惜,那阿巴斯若是我们晋国将军,该有多好啊?!”

    一边的一个军士叫道:“胡参军,咱们这给您留了两个鼻子,您看…………”

    胡藩二话不说,打马就向着反方向的皇甫敷所去的南方而驰,一阵烟尘把两个想要上来讨好他的军士完全裹住,经久不散。

第七百二十五章 桓冲榻前身后事(一)

    襄阳,刺史府。

    自从淝水之战后,桓家出兵北伐,大将冯该,杨广,杨全期兄弟为先锋,兵锋所向,秦国守将望风而逃,这座失陷两年多的重镇,终于重回晋国手中,而桓冲也把此地作为自己驻节镇守的重镇,本想据此攻取洛阳,还于旧都,重现当年桓温的荣光,可没想到,却是乐极生悲,一病不起,现在的他,头缠药布,双眼深陷,骨瘦如柴,却是躺在卧榻之上,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个全身甲胄的儿子,偶尔眼中冷芒一闪,如同一头奄奄一息的老虎,还保持着最后的威严与镇定。

    桓石虔和桓石民的眼中泪光闪闪,他们是被桓冲特地从前线召集回来的,本来桓冲在初病之时曾想回江陵休养,但是秦军崩溃的速度超过了他的想象,加上那五石散的毒发作极快,旬日之间,他就无法再下床行走了,这两天,桓冲突然有回光反照的迹象,能坐起身了,也知自己已到油尽灯枯之时,叫来两个儿子,是准备交代后事了。

    屋内已经没有一个仆役还在,桓冲的目光,转向了床头的一堆塘报,轻轻地叹了口气:“虔儿,民儿,知道为父为何要唤你们前来吗?”

    桓石民的声音带着哽咽:“父帅大人,您不要多说话了,好好养好身体便是,孩儿,,孩儿一定会为您,为我们桓家夺取洛阳!”

    桓冲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突然一下子坐起了身子,手指指向了桓石民,微微地发抖:“愚蠢!区区,区区一个洛阳,就能,就能满足我桓家的雄心了吗?”

    桓石民连忙磕起头来:“大人,孩儿失言,您,您千万别这样,快躺下!”

    桓冲轻轻地摇了摇头:“别说了,为父现在很好,有些话,现在不说,只怕,只怕后面没机会说了。你们且听我言,非我所问,不得插嘴。”

    桓石虔和桓石民对望一眼,点了点头,仍然是跪在榻前。

    桓冲的眼中光芒炯炯,说话也变得连贯了起来:“前日里的那个胡商阿巴斯,后来有没有再跟你们联系过?”

    桓石虔摇了摇头:“没有,他说要到了长安才会想办法和我们联系。父帅,这个人有问题吗?”

    桓冲叹了口气:“我一听到此事时就觉得此人不简单,一个胡商,哪会有这样的气场和见识,更是会跟谢玄有来往。这两天我思前想后,终于明白了,此人不是什么胡商,而是那刘裕!”

    桓石虔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什么?是刘裕?他难道长了一张胡人脸?”

    桓冲摇了摇头:“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但是灵宝前日里从京城传书,说刘裕跟着那个慕容家的女人早就离开了京口,不知去向,估计会去北方。我以前听说慕容氏有一门绝学,叫作易容术,可以把人的脸上套上一层面具,异于自己原来的面貌,以前没见过,现在想来,怕是用于这刘裕身上了。也正是靠了这个,慕容家的人才能隐瞒他们的胡人面容,自由出入我大晋境内呢。”

    桓石虔咬了咬牙:“还有这种本事?!早知道就应该把他们两个人都带回来,严加审问,一定会审出来的。唉,皇甫敷这个笨蛋,还是坏了大事啊。”

    桓冲的眼中冷芒一闪:“不要怪皇甫敷,他一介武夫,不要让他做超过他能力的事。我想说的,是振儿。虔儿,我知道你很喜欢这个儿子,因为他特别象你,是不是?”

    桓石虔的脸上闪过一丝得色:“父帅大人,难道您不喜欢振儿吗?民弟文武双全,而孩儿一家,向来是勇武刚烈,如此才是我桓家本色吧。”

    桓冲摇了摇头,正色道:“败我桓氏者,必此儿也。虔儿,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心如虎狼,为了笼络部下,纵兵屠杀已经归顺的百姓,若是让他一朝权力在手,必成石虎,冉闵之流,即使武力绝世,也必将失尽人心,所以,此儿不可大用,更不可让他掌军,听到没有!”

    桓石虔的额上冷汗直冒:“孩儿,孩儿代振儿向您赔罪,此事我已经狠狠地责罚他了,打了他一百军棍,现在他还起不来呢。但是,但是真的不给他任何机会了吗?我会让他改的!”

    桓冲长叹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虔儿,我了解你,你虽然勇猛善战,但只是一勇之夫,并无军国之谋,民儿智勇双全,却是缺乏决断,也不是主帅的合适人选。我桓氏一族以后想要保持荣光,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不是你们,而是灵宝,我死之后,你们要想办法让他回荆州掌权。”

    桓石民睁大了眼睛:“父亲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灵宝再好,也是外侄,怎么能把我们好不容易得到的荆州,让给他?”

    桓冲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之色,刺得桓石民不敢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那当年你们的伯父没有把荆州让给灵宝,而是给了我,是不是也是你们说的让给外人了?”

    桓石虔和桓石民顿时无话可说,低下了头,桓冲叹了口气:“在这乱世之中,家族才是能保一切荣华富贵的根本,最怕的就是家族内斗,从古至今,兄弟祸起萧墙,从来只能让外人占了便宜,别的不说,就是这司马氏,失了江山,大权旁落,不就是因为自己的宗室内战吗?我们桓氏当年高平陵之祸,几乎灭族,能死灰复燃,靠的不就是兄弟齐心,家族团结吗?现在我们家占了这荆州,不过二三十年,基业未稳,就想着你争我夺,你们以为你们占着荆州就能传给子孙?灵宝是大哥的世子,天下尽人皆知的荆州继承人,我这个叔父,只能代管,等我身后,肯定得把荆州让与他才行。”

    桓石民叹了口气,伏地道:“父帅大人,您怎么决定我们都会服从,只是孩儿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何这回不让灵宝领兵北伐,而是要把他打发去建康?”

第七百二十六章 桓冲榻前身后事(二)

    桓冲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难道你们不知道,你们的伯父在让为父接掌荆州前,也让为父出镇京口多年吗?我们桓家,是将来要掌控整个天下的家族,难道只能局限于这区区京口之地吗?”

    桓石虔不满地嘟囔道:“可是,可是就连孩儿们都以为,您要赶走灵宝,是为了让我们接掌荆州啊。”

    桓冲的眼中冷芒一闪:“只有一个荆州就能得天下了吗?想你们的大伯,何等的英雄神武,威震天下,但仍然是功亏一篑,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控制不了扬州,得不到那些建康城中的世家支持吗?你以为他们一个个只在朝为官,不象我们拥有兵权,就可以小视了?我告诉你们,吴地地方千里,荫户隐户以百万户计,如果他们真的逼急了,随时可以拉出几十万兵马出来,这回北府军是怎么来的,你们都没点数吗?”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配合着桓冲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噎得桓石虔和桓石民二人都低头不语。

    桓冲叹了口气,语气稍缓:“你们都是我的儿子,作为父亲,哪有不希望自己儿子出人头地,前程似锦的?你们若是真的能力超过灵宝很多,那为父也不可能拘泥于对于兄长的承诺,硬是把荆州之地留给无用之人。可是灵宝的才干,在汝等之上,他去了建康后,不仅成功地结交到了王旬这样的一流世家子弟,更是私下里跟天师道的人都扯上关系了,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一股多么可怕的力量吗?”

    桓石虔抬起了头,不屑地说道:“不就是一帮装神弄鬼的神棍吗,能弄出什么名堂,要是在荆州敢惹事,孩儿动动手指头就捏死他!”

    话说到这里,正好一只蚊子飞过,桓石虔的眼中凶光一闪,出手如电,一把就把这只蚊子在空中生生捏成了一堆血泥,他现在心中存了气,毕竟本来以为稳的继承人之位看来没戏了,所有的怒气都发在了这只蚊子身上,捏死还不算完,一双巨灵神般的大手还狠狠地把这只蚊子搓来搓去,直到成为血粉,才算完事。

    桓冲叹了口气:“虔儿,你这样怎么让为父放心把荆州交给你们?性格暴躁冲动,遇事则全无节制,如何去跟建康城的那些高门世家斗?”

    桓石虔恨恨地说道:“父帅大人,你也太看不起孩儿了吧,孩儿确实冲动了点,但毕竟还可以冲锋陷阵,斩将夺旗,那些个高门世家子弟,除了谢玄,谢琰等少数几个,还有什么成器的?让他们骑个马都骑不动,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超过孩儿!”

    桓冲厉声道:“是啊,他们自己的子侄是不成器,可是他们能找成器的人掌军啊,刘裕也好,刘毅也罢,这些北府军新提拔起来的年轻人,你就有把握胜过他们?振儿就有把握强过他们?”

    桓石虔给这一通话说得又低下了头,眼中光芒闪闪,他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却无话可说,毕竟,北府军这一年多来的表现,打服了很多人,包括他这个猛将兄在内。

    一边的桓石民眉头微微一皱,抬起了头:“父帅大人,谢家这么干,就不怕大权旁落,以后被外人夺了权吗?毕竟,掌军才有实权,我们桓家,他们谢家不就是这么起来的么。”

    桓冲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宽慰之色,点了点头:“民儿,你能想到这点,很不错,谢家确实是在饮鸠止渴,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他们的子侄不争气,谢玄这些二代还算可以,到了三代,就一无是处了,提拔重用寒人和低等士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所以,未来我们桓家的竞争对手,并不是谢家,王家这些已经堕落,腐朽的上层高门,而是两种人。”

    这一下,桓石民和桓石虔异口同声的抢问道:“哪两种人?”

    桓冲的眼中光芒闪闪,闪出一丝奇异的光芒,而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一种,就是刘裕,刘毅,何无忌这些人,他们出身低微,但是胸有大志,多年来的军旅生涯也对他们是极好的历练,再过个十年八年,等,等他们彻底地控制了军队,那就有取代建康高门之势,到时候,到时候是否想行以下克上之事,全在他们一念之间了。”

    “你们记住,刘毅虽然打仗本事不如刘裕,但是,但是他跟世家能搞好关系,灵宝密报,刘毅已经,已经跟王国宝一党暗中相结,以后,以后他就是用来牵制刘裕的一着杀棋,你们,你们以后若是要跟北府军正面对抗,须当,须当尽全力挑拨刘裕和刘毅的矛盾,明白吗?”

    桓石虔与桓石民认真地点了点头:“孩儿谨记。”

    桓冲的身子有些摇晃了,经历了刚才的一番话,他已经用了很大的力量,已近油尽灯枯之状态,他的眼中光芒开始散乱,可嘴上却是仍然说道:“此外,此外,天师道的妖贼,他们,他们在三吴的民间,有着巨大的力量,以后,以后若是我们需要进图扬州,入主建康,就需要,需要与他们结盟,让他们,让他们在世家力量雄厚的吴地发动叛乱,如此,如此方能让北府军,北府军顾此失彼,才能,才能让我等有力量进入,进入扬州之地!”

    桓冲说到这里,再也支持不住了,一直撑着他的双臂一软,整个人也跌到了榻中,桓石民和桓石虔兄弟悲呼一声:“父亲大人!”双双抢出,上前扶住了桓冲。

    桓冲的嘴角边挂着血涎,声音越来越低,他的眼神已经完全地发散,即使是一个不通医理的人看到他现在这样,也知道,他已经处于弥留之际。桓冲轻轻地叹了口气:“刚才说的那些,都是,都是我桓氏谋夺大位之举,你们,你们需要全力扶助桓玄完成此举,如此,如此方不负大哥对我之所托,不负,不负我桓氏列祖列宗。”

    桓石民垂泪道:“可是,可是若是灵宝容不下我等怎么办?父亲大人,我们放权给人家,可人家要是反攻倒算,如之奈何?”

    桓冲的眼睛本已微闭,听到这话时,猛地张开,低声道:“下面的事情听好,这是为你们兄弟二人,也为我们这一脉谋的后路!”

第七百二十七章 一代枭雄辞世语

    桓石虔和桓石民都不敢再出一声了,竖起耳朵,圆睁双眼,生怕漏过一句重要的话。

    桓冲努力地调整了一下呼吸,看着眼前的两个儿子,轻轻地说道:“灵宝这回巨资买下了关中豪强鲁宗之,又,又来信请我表举他为南阳太守,你可知,你们可知他是为了什么?”

    桓石民说道:“灵宝这是想以鲁宗之镇守襄阳一带,以吸引关中流民来投,建立他自己的势力。”

    桓冲点了点头:“这就是了,他现在怀疑我想占着荆州不还给他,却不了解我的这一片苦心。我死之后,你们要继续控制荆州和江州,暂时不要把这刺史之位相让给他,明白吗?”

    桓石虔睁大了眼睛:“父亲大人啊,你这是在说什么?你刚才,你刚才不是要我们奉灵宝为荆州之主吗?”

    桓冲叹了口气:“我说的是,你们身后要把荆州给他,但不是现在。灵宝天资绝顶,但从小就容易满足,我们这些长辈一旦夸奖他,他就,他就容易骄傲自满,停止不前,所以,所以为了逼他成为象他父亲那样伟大的人,我们,我们必须要给他安排一条最艰难的路,荆州,只有让他自己想办法拿到,绝不可以就这样轻易地相送!”

    桓石民咬了咬牙:“父亲大人真是用心灵苦,但这样一来,灵宝会恨上我们,所以,所以你要为我们早作安排?”

    桓冲点了点头:“正是,鲁宗之,鲁宗之毕竟是外人,如果现在灵宝没有掌握荆州的情况下,就,就要这个人来控制荆北,南阳,那是件,是件很危险的事。我们桓氏内部再怎么争斗,都不可以,不可以让外人得利。所以,这个鲁宗之,绝不可以现在就让他控制南阳。”

    桓石民点了点头:“那您认为,让谁控制南阳比较合适?”

    桓冲的眼中光芒开始黯淡,他吃力地说道:“杨,杨期。这个人,这个人一定要重用。”

    桓石虔讶道:“为什么?他们杨家,当年失了梁州,落难来投,父亲大人说过,这弘农杨氏是有野心的,不可大用,为何现在要说重用?”

    桓冲叹了口气:“因为那时候还没有鲁宗之。杨期有将帅之才,一旦,一旦让他有了根据之地,那是能有所作为的,而且弘农杨氏,从东汉太尉杨震开始,就是,就是名门大族,只是因为,因为投奔我大晋太晚,还在北方胡人朝中为官,所以,所以被高门世家所不容,甚至以为他们,他们是寒门。这样的屈辱,杨氏父子是拼了命地想要洗涮,所以,所以我们只有压着他们,才可以,才可以为我们所用。”

    “现在,现在北伐,杨期率兵出征,你们记住,要让他,要让他亲自夺取洛阳,有了,有了这个功劳,就可以表他,表他为南阳太宗,让鲁宗之,鲁宗之为长史,有杨期压制鲁宗之,可保,可保荆州北方平安,也不至于,不至于让灵宝有在北方发展的想法,这样,这样才会让他专门去建康夺权。”

    桓石虔咬了咬牙:“父亲大人真的是深谋远虑,只是这样一来,不是更得罪了灵宝吗?”

    桓冲长叹一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可以自己夺回荆州,就会,就会明白我的苦心了,记住,鲁宗之也好,杨期也罢,都是外人,只有我们桓氏自己人,才是可以依赖的,若灵宝实在容不下你们,可教儿孙们逃往关中,留一支血脉,明白了吗?”

    桓石民与桓石虔对望一眼,点了点头:“孩儿谨遵父亲大人的教诲。”

    桓冲满意地闭上眼睛,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洛阳,洛阳的事情,退兵,五十里,让,让苻晖走,走…………”突然,他的头一歪,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桓石虔与桓石民兄弟的哭泣之声,顿时在室内回荡了起来:“爹!”

    五天之后,建康城。

    一处僻静的小院之中,桓玄一身孝服,站在小湖边的假山之上,虽然他穿着重孝,可是脸上却无太多哀伤之色,一边站着的殷仲堪只剩下的那只独眼眨了眨:“灵宝,出去之后可不能这样啊,叔父大人去世了,你既不回荆州,也不大办丧事,只怕传出去对你风评不好啊。”

    桓玄冷冷地说道:“他死的太不是时候了,这个时候,害得我还要为他戴孝,都不能在建康城中活动了。这一阵谢家和王国宝斗的可是越来越凶,我却不能在这时候发挥自己的作用,殷兄可知我有多着急吗?”

    殷仲堪摇了摇头:“不过不管怎么说,令叔父还是厉害的,就算死后也是秘不发丧,秦军苻晖所部,在他的威逼之下,终于还是受不了,七万大军,带着十余万户氐人民众,昨天还是撤出了洛阳,梁州刺史杨亮之子杨期和杨广,率五千先锋,已经进了洛阳,捷报这几天就会传来。”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闪:“又是这个杨期,哼,桓冲就是死了也不肯放过我,用这个杨期立此大功,只怕就是想夺了鲁宗之的位置,不让他占了南阳罢了。”

    殷仲堪讶道:“不会吧,鲁宗之可是花了大价钱的,难道他们就不用了?”

    桓玄冷笑道:“比起让我回去夺了他两个宝贝儿子的危险相比,鲁宗之不用也没什么。反正杨期也能为他们招来一些北方流人,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殷兄,我现在感兴趣的,已经不是中原,而是长安。”

    殷仲堪的眉头一皱:“你还是认定刘裕去了长安吗?只是他一个人到那里能做什么?我觉得他应该是跟慕容兰去了邺城,谢家恐怕是要跟燕国达成什么协议才是。”

    桓玄摇了摇头:“如果我是谢玄,一定不会让刘裕在这时候去河北。跟慕容垂在这时候没什么协议好达成的,现在慕容垂强攻邺城近两个月,各种手段用尽也无法攻克,苻丕并不是块好啃的骨头。反倒是长安那里,最近只怕会有大的变化了。殷兄,你看好吧,苻坚得了苻晖的兵力之助,一定会主动先出击的,就看他,是打慕容泓还是打姚苌了。”

    说到这里,桓玄顿了顿,笑道:“我想,应该是先打姚苌的羌人吧,毕竟,柿子要找软的先捏!”

第七百二十八章 慕容传书索末帝

    秦都,长安。

    太极殿上,即使是炎炎盛夏,也是一片萧瑟,风儿从大风和四处透风的窗户灌入,在整个大殿上“呜呜”直响,吹动着文武百官们的官服与须发,所有的人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而颓然坐在上面龙椅之上的天王苻坚,面沉如水,看着殿上的群臣,眼中透出一丝丝真切的渴望之色,似是希望大家能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为危难之中的秦国,献上起死回生的良策,可是,无人应答。

    与一年多年南征时的意气风发相比,今天的苻坚,起码苍老了十岁之多,本来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也已经华发早生,两鬓斑白,一个刚刚四十多岁,年富力强的君王,竟然这么快就成了一个花甲老者一样的人,实在让感叹命运之无常。

    苻坚的目光,最后落到了左首第一位的权翼身上,长叹一声:“权仆射啊,不用卿言,没有防备鲜卑和羌贼,才使贼势至此。现在关东的情况崩坏,不可收拾,短期之内,孤是无力再出关东与慕容垂争锋了。但是慕容泓和慕容冲二贼合兵,进逼长安,而姚苌这狗羌,又趁我军不利之时,逃往北地起兵作乱,现在各地羌人,鲜卑贼,纷纷杀害当地郡守作乱,岭表之地,已非我所有。权仆射,你足智多谋,以往是孤没有听你善言,现在,可有良策?”

    权翼勾了勾嘴角,站了出来,他没有直接开口说话,而是转头向着另一边,一个缩在人堆里的人看了一眼,冷笑道:“天王,以前微臣就向您说过,鲜卑贼子狼子野心,绝不可信,劝您早点诛杀慕容鲜卑一族,您一念之仁,没有听从,现在铸成大错。微臣这里,还有一份刚刚收到的敌军来信,因为其言辞过于狂妄,怕是坏了您的兴致,不敢在这朝会之前让您过目,不过现在您既然主动提到二路贼人,臣就不得不将此来信献上了。”

    苻坚的双眼圆睁,两只拳头一下子握得紧紧地:“是谁送来的信?孤不想看,权仆射,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你念出来便是!”

    权翼的手中,变戏法似地拿出了一卷羊皮纸,高高举在手中,对着满朝文武亮了一遍,大声道:“诸位,这封来信,乃是鲜卑贼慕容泓发来的,这信上说,吴王已定关东,可速资备大驾,奉送家兄皇帝,泓当帅关中燕人翼卫乘舆,还返都,与秦以虎牢为界,永为邻好。”

    此来信是如此地嚣张跋扈,听到这些话的秦朝文武官员,一个个都抬起了头,咬牙切齿,甚至有些人开始号叫起来:“天王,末将请令出战,不斩慕容泓这狗贼,提头来见!”

    苻坚一下子从龙椅上跳了起来,厉声道:“慕容贼子,欺人太甚!孤,孤若不能,不能将尔等讨灭,誓不为王!”被苻坚的这股子火山爆发般的怒气所激,殿中众臣全都奋袖扬臂,举拳跺脚,刚才还一片肃静的大殿,顿时变得如同战场一般喧嚣,连那简陋的大殿殿顶,都象要是给掀翻了一样。

    权翼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殿上山呼海啸般的一片喊打喊杀之声,他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冷笑,干咳了两声,殿上的叫喊声渐渐地平息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权翼这里,权翼朗声道:“微臣以为,慕容泓的来信虽然狂妄无礼,但也点出了一个事实,天王,这些鲜卑贼的主心骨,就在这大殿之中啊!”

    话音未落,“扑通”一声,一个人从人群中失魂落魄地钻出,一头就跪到了地上,他头上的官帽在这一扑之下,滚落在地,而他的脑袋,不停地与地面做着亲密接触:“天王在上,臣死罪,死罪!”

    众人一看,顿时勃然大怒,有几个冲动的都挽起袖子准备冲上去打人了,幸亏被左右的同僚拉着才没上得去。毕竟苻坚初即位时,曾经有氐人官员,仗着战功,看不起王猛,对苻坚重用王猛这个汉人极为不满,甚至在朝会上想上前殴打王猛,结果给苻坚下令当场斩杀,从此好斗成性的氐人贵族们,再也不敢象以前那样在朝堂之上就拳头说话,也正因此,有几个冲动的家伙才会给同僚死死拦住,为的就是不想看到他们图一时之快,丢了性命。

    但是几乎所有人的怒吼声伴随着一阵阵带了各种羊肉,牛肉,大蒜味道的口水,向着这个人的身上袭来,把他包围在一片风暴之中:“慕容纬,你这奸贼,怎么还不去死啊!”

    “就是,瞧瞧你们这一家子干的好事,是人做的吗?天王对你们天高地厚之恩,你们就是这样回报的吗?”

    “天王,这姓慕容的没一个好东西,那慕容泓还有脸来讨要此贼回去称帝,请您下令,把此贼当场斩杀,以绝贼望!”

    苻坚的脸上肌肉,微微地跳动着,他的拳头紧紧地握起,轻轻地发抖,谁都知道,这是苻坚在极其愤怒的状态下还在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作为君王,一句话可以决定几百人的生死,克制力,是苻坚能走到今天,成为一代明君的根本原因,但谁都能看清楚,他也快忍不住了。

    苻坚的双眼中精光如电,直刺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慕容纬,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慕容爱卿,令弟慕容泓的来信,你也听到了吧,爱卿之宗族,可谓人面兽心,孤待之以国士,尔等却以国难之时的举兵作乱为报,既然令弟索要爱卿,爱卿若有意离去,那孤自当车马相送,送你慕容氏一族团圆,然后,就战场上一较高下,彻底作个了断吧!”

    慕容纬痛哭流涕,头都磕出血来了,哽咽道:“天王待我慕容氏一族天高地厚之恩,我慕容氏祖训,做人当知恩图报,不然必祸及子孙。当年先父不报晋恩,趁乱称帝,以至于到罪臣手中时国破家亡,这就是报应!”

    “

第七百二十九章 花言巧语缓兵计

    慕容纬的声泪俱下,泣不成声的声音在整个大殿里回荡着:“慕容泓,慕容冲和慕容垂这三个贼子,不吸取教训,为了个人野心想再次作乱,还想打着罪臣的名号去吸引各路贼子,还请天王现在就下令,斩了罪臣!微臣不能为陛下杀贼平乱,只能以这颗脑袋,绝了贼望,即使九泉之下,也会祝大秦平乱成功,天王江山永固!”

    说到最后,他一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彭”地一声,这块地砖居然被他这一头,磕出了几道裂缝出来,而鲜血顺着这些裂缝,顿时就流得到处都是,即使是刚才一片喊打喊杀的众臣,也不免为之色变,人总有恻隐同情之心,这会儿的慕容纬,似乎也不是那么非死不可了。

    苻坚的神色一变,长叹一声:“慕容卿家,刚才是孤说话说得太过了,起兵作乱,是那三个贼子的事,孤相信,与你无关。来人,还不快传太医,给慕容卿家疗伤?”

    权翼连忙说道:“天王,不可妇人之仁啊,慕容纬居心叵测,又是这些鲜卑慕容氏的首领,今天慕容泓公然写信来索要,就说明他的地位了,若不借机将他处死,只怕以后会更加麻烦!”

    苻坚摇了摇头:“孤从不会无故地诛杀臣子,刚才孤已经说得很清楚,三贼是自行叛乱,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慕容纬与此事有关。若是乱杀好人,只会让天下贤良离心。孤现在失了大半个天下,但你们这些人还跟随着孤,不就是因为以前还算行了仁义吗?这仁义才是孤安身立家之本,就象孤一直所说的那样,要以德服人,以德服人,失了德,就算实力再强,又能维持多久?权仆射,你是贤人,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权翼的心中暗叹,可是嘴上也只能说道:“天王见识深远,以德服人,臣等不及也,谨听天王教诲。”

    苻坚看到权翼改口,心情好了不少,一直以来的郁闷,也一扫而空,又变得意气风发起来,他看着慕容纬,这会儿正被几个侍从扶着,坐在一边的一个墩子上,太医在给他那裂开的额角上药,他的心中一动,说道:“慕容爱卿,有件事还要牢烦你做一下。”

    慕容纬连忙要起身行礼,苻坚摆了摆手:“慕容爱卿,你受伤在身,不必拘于常礼,听着便是。这慕容泓来信索你,你不妨回书一封,向他晓以利害,声明大义,就说孤相信,他只是一时糊涂,被左右的奸人所迷惑,才会起兵作乱。现在孤已调洛阳,邺城的精兵回援,区区跳梁小丑,岂可当天军一击?若现在弃甲归顺,孤不仅既往不咎,还会加以王候之位。”

    权翼的眉头一皱,开口道:“天王,现在贼军势大,您这样虚言恐吓,怕是不能让贼人心服啊。”

    慕容纬突然说道:“天王,罪臣也以为,权仆射说得对,慕容泓和慕容冲这两个狗东西,罪臣从小看他们长大的,深知这二贼欺软怕硬的本性,这回信,不能象您说的那样写,要晓以利害,才能动摇其心!”

    苻坚双眼一亮,急道:“怎么个晓以利害?”

    慕容纬一把推开了身边给他刚刚缠好额头上伤带的太医,腾身而起,振振有词地说道:“这二贼起兵,本是在关东,可是却不敢带兵去跟慕容垂这个老贼合流,为何?正是因为当年罪臣当伪燕主时,曾经听信了太后可足浑氏和太尉慕容评的谗言,杀了老贼的结发妻子大段氏,逼得老贼叛燕投秦。可以说,老贼跟我们这一支的兄弟,乃是家仇血恨,大秦灭伪燕之后,老贼曾想带兵入城,诛杀罪臣一族,以泄其恨,幸得先丞相,王录公大人阻止,才保罪臣一命。”

    “现在老贼率先起兵作乱,而罪臣的那两个兄弟,一向胆小,他们起兵只怕不是本意,而是因为怕受到慕容氏宗室的株连而被当地官吏擒杀,就象在张掖的慕容纳,还有附逆慕容垂的慕容德的诸子,就全被当地官吏斩杀了,其他各地的慕容氏一族,也多如此。”

    “那慕容泓和慕容冲本为庸才,并无作乱之胆,大约也是因为听说了这些各地宗室被杀的事情,又被身边小人挑唆,才一时鬼迷心窍,起兵叛秦。但他们虽然一时侥幸小胜,却不敢去投奔慕容垂,也是怕给他杀了。”

    “因此,现在他们既不敢去关东与老贼合流,又不敢进逼长安,就怕一战失败而部下乌合之众作鸟兽散,所以才会这样来信,语气上虽然强硬,但实际就是试探天王的心思,看看有没有招安归顺的可能。”

    慕容纬这一番话,纯粹是他刚才裹伤的时候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居然听起来也无懈可击,就连苻坚也满意地抚着胡须说道:“不错,不错,慕容爱卿说的很好。你真的是费心了。”

    权翼冷冷地说道:“慕容将军(慕容纬现任官职为平南将军,还是淝水之战前授予的),请问既然二贼大胜我军,击斩巨鹿公(苻睿),现在贼众已至十余万,开进关中,每天从贼者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为何要示弱?”

    慕容纬摇了摇头:“这些不过是乌合之众,趁机作乱罢了,见二贼现在占了上风才会附逆,若是二贼战败,或者是攻长安不克,自然会星散,他们就是怕这点,所以不敢在这时候进逼。只要我修书一封,向他们晓以利害,告诉他们天王的仁德,将他们赦免,那他们自然会弃甲卷戈来降,即使二贼顽固,也会让他们的手下知道,我这个前伪燕君主,都不会跟他们同流合污,只要他们还有一丝人性,就应该认清是非曲直,擒拿二贼,主动归顺,方是做人之本份!”

    权翼厉声道:“慕容纬,你骗不了我!这不过是你的缓兵之计,想为二贼争取时间,天王,不要上他的当!”

    慕容纬突然笑了起来:“权仆射,还是你聪明啊,你说对了,这就是缓兵之计,不过,这是我为天王争取时间,消灭羌贼姚苌的妙计!”

第七百三十章 东西二贼孰可伐

    权翼气得浑身发抖,满脸通红,戟指指着那慕容纬,破口大骂:“好你个奸贼,任你舌灿莲花,也休想再诳骗天王,天王,您可以吸取以前的教训,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啊。”

    苻坚的眉头一皱,刚才慕容纬的话让他很高兴,但权翼的话又提醒了他被慕容垂忽悠的痛苦往事,他咬了咬牙,看着慕容纬,沉声道:“慕容爱卿,这里是朝堂,是议国家大事的地方,可不是随口胡言的时候。你写书回绝二贼即可,这缓兵之计,又是什么意思?”

    慕容纬的脑袋上的伤带,这会儿已经出了一个红黑相交的血点,肉眼可见不停地还有血迹渗出,把这个血点不断地加深,但他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地说道:“天王,请问现在对于大秦来说,哪个是最危险的敌人呢?”

    苻坚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是关中二股贼军了,东边的鲜卑慕容叛军,还有岭表北地一带的羌贼。关东和中原的叛贼,还有晋军只不过是远祸,而这两贼,却是可以直接要了咱们的命啊。”

    慕容纬点了点头:“天王高见,正是如此。但就这二股叛贼来说,又是哪一路的威胁更大?”

    权翼冷笑道:“慕容纬,你不必在这里故意引导天王,姚苌不过远在岭北,离长安还有数百里地,暂时威胁不到这里,可是你的好弟弟却是有众十余万,就驻在东边的灞上,朝发夕至,更要命的是,每天投奔他们的鲜卑反贼,数以千计,若是我们现在不管他们,不出一个月,他们就能有二十多万大军,到时候想制住他们,可就难上加难了。”

    慕容纬微微一笑:“权仆射,你说的听起来有理,可是却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慕容泓,慕容冲兄弟二人,畏惧天王,他们主动作乱,于心有愧,又不敢去关东投奔慕容垂,所以他们就留在关中的东部,冯翊一带,并不是为了进攻长安,而是要吸纳关中的鲜卑人,为已所用。”

    苻坚点了点头:“那权仆射说的没错啊,吸引了鲜卑叛贼,力量足够了就会来进攻长安,现在长安的守军不足十万,也差不多是我氐族能动员的全部力量了,越是晚打,对我们越不利。”

    慕容纬摇了摇头:“天王,长安毕竟是都城,除了氐人是您的子民外,城中的汉人,羌人,包括我们鲜卑人,也是您忠实的百姓,一旦贼军逼近,必会应征从军,保家卫国。加上长安城坚固,鲜卑叛军长于野战,短于攻城,不是他们能轻易攻下来的。”

    “而鲜卑叛军数量越多,军粮的消耗就会越大,一开始还能靠着部落里的牛羊支撑一时,但时间长了,必然难以为继,到时候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转头渡河,去并州拼出一块基业,或者是趁着老贼与阳平公大战之时,突然出击,占据河北,再或者是南下中原,夺取中原之地,总之无论作何选择,都比在这里围攻长安要来的好。”

    权翼哈哈一笑:“慕容纬,你这会儿又成料事如神了?若是敌军围攻孤城长安,再分兵四处去抢粮,最后没等到他们断粮,我们长安倒会先断了,长安城内有数十万百姓,这粮食的消耗,不比他们这些城外的鲜卑人要大得多吗?”

    慕容纬微微一笑:“没错,所以按权仆射的意思,应该现在就主动出击,大败鲜卑叛贼了?”

    权翼不假思索地说道:“不错,正当如此,现在趁他们实力还没壮大,与河东的部队和洛阳城的平原公大军取得联系,三路出兵,夹击鲜卑叛军,他们背靠黄河,本就是兵家的死地,不趁机取之,还会有更好机会吗?”

    慕容纬冷笑道:“可是如果长安大军出动,背后的姚苌却是出兵偷袭我军侧后,或者是袭取长安,如之奈何?”

    权翼微微一愣,转而愤而一拂袖:“一派胡言,姚苌只会在岭北一带招兵买马,他现在兵力也就两三万人,还多乌合之众,又怎么可能有胆子先来攻咱们?”

    慕容纬摇了摇头:“权仆射,所谓智者千虚,必有一失,指的就是你现在这样啊。我知道你讨厌我们鲜卑人,讨厌我们慕容氏,恨不得把叛贼除之而后快。其实我的想法跟你一样,也是恨极了这些忘恩负义之辈,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得冷静啊。鲜卑部落一向战斗力凶悍,现在他们以部族为单位聚焦到了一起,心知若这次失败,再不会给放过,所以在这种绝境之下,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前次巨鹿公起兵进剿,姚苌这羌贼虽然后来叛变,但当时建言不要逼鲜卑反贼太过,以免其绝地死战,这个建议是没错的,巨鹿公轻锐果敢,不听此言,率众先进,结果决战惨败,自己也身死沙场,从此叛军气势大盛,这难道不是教训吗?”

    苻坚的面色阴沉,一想到儿子的死,就恨得牙痒痒,但只能微微点头,说道:“慕容将军,你继续说。”

    慕容纬看着脸色通红的权翼,继续说道:“鲜卑人我很了解,他们就是想过游牧的生活,当年在伪燕的时候,这些人就成天嚷着说中原之地没有草原,不如在塞外放牧来的自在,一个劲地想回辽东老家去,也正是因此,上下离心,所以大秦天兵一到,立刻土崩瓦解。他们在中原都呆不习惯,在这关中更是不可能称心如意。所以,他们绝不会看中关中之地在此久居,只要大军不主动攻击他们,他们多半是带上关中所有的鲜卑人,一起向北出关,去那河套地区。”

    “可是羌人不一样,从后汉开始,羌人就大规模地迁居关中,他们半耕半牧,早就习惯了在关中定居,别看姚苌现在躲在岭北,但他做梦都想进军关中,他才是最想要长安的那个人。只有消灭了他,后方才能稳固,隐患才能消除。”

第七百三十一章 天王出征贼子伏

    慕容纬越说越快,越说越有信心,双眼放光,连额头的渗血都开始加快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慕容泓和慕容冲不走,只要消灭了姚苌,就可以打通跟陇右,凉州的联系,即使长安压力大,也可以诏令凉州,陇西的部队前来救驾,甚至吕光将军平定西域的部队,也可以召回。”

    “但若是现在不去打狡猾的姚老羌,而是跟强大的鲜卑叛贼硬拼,罪臣只怕万一出战不利,到时候羌贼一定会与鲜卑贼联手来攻,只怕长安也无法防守了啊!”

    权翼厉声道:“一派胡言,慕容纬,你凭什么就说姚苌的威胁会比你的两个弟弟大?若是我军现在去远征姚苌,那才会让长安空虚,会让鲜卑贼人有机可乘。你别以为你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不就是想跟你的两个弟弟里应外合,夺取长安吗?天王,此贼居心险恶,你可千万别上他的当啊。”

    苻坚摇了摇头,说道:“权仆射,孤觉得你对慕容将军的偏见太深了,他说的有道理,现在两贼一东一西,姚苌看起来兵力稀少,离的又远,但他所处的位置,正好阻断了陇右和西凉兵马来援的通道,若是现在不出手消灭,只怕时间一长,就会让他尽得西陲之地,那里羌人众多,会让他的实力迅速地增加。而且姚苌老谋深算,用兵厉害,孤也认为,应该先消灭他比较合适。”

    权翼咬了咬牙:“就算要先击姚苌,可是万一慕容泓和慕容冲来攻怎么办?天王,不可不察啊。”

    苻坚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神色:“孤意已决,先击姚苌,只带三万兵马,这样会给长安留下七万守军,足够守住了,而且,平原公苻晖的七万大军,已经从洛阳开拔,先头部队也控制了潼关道,旬日之间即可到达。权仆射,这长安城的防务,就交给你和左将军窦冲了,不管鲜卑贼人如何挑衅,切勿出击,明白吗?”

    权翼知道苻坚的决心已下,不可能再劝他回头了,只能叹了口气,说道:“臣遵旨,只是臣不知道,天王准备派哪个大将去对战姚苌?三万兵马,是否足够?”

    苻坚哈哈一笑,拍了拍胸脯:“姚苌这狗贼,杀孤爱子,这仇孤要亲自去报,这回孤亲率三万步骑,去讨伐姚苌!”

    一直站在右边第一位的窦冲脸色大变,连忙站了出来,以拳按胸,行了个军礼:“天王,请你保全万金之躯,不要再冒险了。微臣愿意领兵讨伐姚苌,定不辱使命!”

    苻坚摆了摆手:“窦将军,朕清楚你的能力,对你是绝对地信任,但这回击羌贼,军事上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让关中父老们看到,孤会亲自灭贼,保护他们,而且孤听说姚苌跑到岭表到处造谣,说孤伤重不治,骗了不少愚昧的羌人,只要孤现身战场,这谣言不攻自破,姚苌奸贼,可不战而擒也!”

    慕容纬马上大声道:“天王圣明,姚苌曲曲小丑,不足为惧,只要天王一出,其爪牙必定作鸟兽散,臣在此恭祝天王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苻坚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慕容将军,托你吉言,对了,刚才说了半天,还要辛苦你一趟,写下给慕容泓和慕容冲的回信,就用你刚才的说辞,晓以利害,不求能让他们卷甲来降,起码也要留出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让孤领兵破了羌贼,一旦孤解除了后顾之忧,那这些鲜卑叛贼,也就不足为虑啦。”

    慕容纬的眼中泪光闪闪:“天王厚恩,臣必将肝脑涂地,粉身碎骨,方可回报!”

    苻坚点了点头,环视四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传旨,点精兵三万,即刻出征,孤亲自领兵,讨伐羌贼姚苌。留守长安的文武官员,文臣以权仆射为主,武将由左将军窦冲负责,共掌兵权,诸公须恪尽职守,在此危难之时为国效力,孤绝不会忘记你们每个人的功劳,待平叛之后,加倍封赏!”

    所有官员,无论情愿还是不情愿,全都跪了下来,齐声道:“祝天王出征马到功成!”

    入夜,长安,西门。

    一眼望不见边际的火把,从城墙下洞开的城门开始,向着远方蜿延,盔明甲亮,装备精良的秦国步骑,正鱼贯而出,骑兵夹道,步兵居中,以标准的行军队列,向着西北方岭表一带的方向行进,而火光照耀中,一身金甲的苻坚,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志得意满地一路向西,时不时还与身边的几个将佐们谈笑风生,部队高唱战歌,士气如虹,即使是在这个夏夜之中,仍然是热火冲天。

    慕容纬的脸上挂着一丝冷笑,看着出城的秦军,一边的一个四十多岁,虎背熊腰,一脸精明强干,家丁模样的鲜卑仆役,垂首站在他的身边。慕容纬看了看四周,身边的那个家丁说道:“陛下,已经查过四周了,方圆百步之内,没有人。权翼老贼今天一直忙于政务,没有盯着您,至于窦冲,也早早地驻防东边军营了。我们现在可以护着您离开,去慕容泓和慕容冲的大军。”

    慕容纬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这个仆役,说道:“不用了,慕容永,你也是我慕容氏的远亲宗室,咱们的五世祖,乃是亲兄弟,这些年让你当我的仆役,实在是委屈你了,你的军事才能不在吴王之下,这时候,最需要你的地方,是咱们的大军!”

    慕容永急道:“陛下,您现在可是我们所有慕容氏的主心骨啊,这也是慕容泓和慕容冲两位皇太弟来书信索讨您的原因。只要您去了,一定会士气冲天!”

    慕容纬咬了咬牙:“阿永,我的兄弟,别说了。其实我早在十几年前,亡国的时候就应该死了,之所以苟活到现在,就是想找机会报仇。长安城坚固,以我军的力量,未必能攻取,这就需要我留在这里里应外合。你去告诉慕容泓,把这些话一字不差地转达给他:汝勉建大业,以吴王为相国,中山王为太宰、领大司马,汝可为大将军、领司徒,承制封拜,听吾死问,汝便即尊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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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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