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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连环埋伏钉板杀

    随着这一声怒吼,刘裕和公孙眷的两侧,突然从草从中冒出了数不清的杀手,这些人个个身着绿衣,身上披着各式的草环,看起来与那草地一色,他们的手中或持短刀利剑,或持弓弩,对着在前排的商队护卫们,就是一阵发射。

    刘裕虎吼一声,手中的大刀如车轮般地旋转,几十枝射向他的弓箭,都纷纷给打落,而他一边抡刀,一边大声叫道:“有埋伏,快点保护公孙行首!”

    十余名护卫发一声吼,马上骑到了惊慌失措的公孙眷的身边,一手持着骑盾,一手刀剑乱舞,把这些射向他的箭枝,纷纷打落。

    公孙眷也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厉声吼道:“哪个不要命的小贼,竟然敢偷袭我公孙老爷的商队,给我杀,把他们全部杀光!”

    说话的功夫,起码百余名杀手从那草丛中冲出,刀光闪闪,这些人看起来身手不错,与商队的护卫们,战成了一团。

    远处的高坡那里,额尔达笑道:“看来我的商团护卫,还都表现不错啊,少单于,你看他们的武功,跟你们铁弗勇士相比,怎么样?”

    刘直力题冷冷地说道:“个人武艺还行,但是明显不敢拼命。也难怪,你额尔达大行首给他们的是钱,要是连命都没了,钱又有何用?”

    额尔达的脸色一变,看向了战场之中,只见一开始遇伏之初,商队的护卫就倒下了十余人,但是随着两边进入近身格斗,明显是公孙眷商队的人更加训练有素,三五成群,以小队为单位,互相配合,进退有序,而他的那些护卫杀手们,多是人自为战,很快,就倒下了五六十人,而对面只有三四人战死,七八人轻伤,打着打着,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倒是那些伏击的商团杀手,快要死光了。

    额尔达急得一跺脚:“唉,真是些没用的废物,枉我花了这么多钱来雇佣他们了,可是,可是公孙眷又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人?怎么这么厉害?”

    刘直力题摇了摇头:“我听父单于说过,公孙眷商队里的那个安同,跟慕容家有说不清的关系,关中大乱,他跑去草原,在关中和河北那里招了不少散兵游勇,这些人是真正打过仗,见过血,杀过人的,熟悉战阵之事,比你找到的那些只会欺负弱者的马贼要强得多了,你看,打起来就看出高下了吧。”

    说到这里,他突然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不过,比起我们草原的勇士,还是要差了不少的。”

    额尔达都快要哭出来了:“少单于,请你的八百勇士赶快发动吧,我相信,只要铁弗骑士出击,一定能把这些什么散兵护卫杀光的!”

    刘直力题的眼中冷芒一闪:“不急,那个公孙眷边上的护卫,显然就是他们这群人的指挥,我已经注意他很久了,就是你说的那个汉人,叫什么苍狼的吧。”

    额尔达恨得牙痒痒,双拳紧握,恨不得把那个大杀自己手下的家伙给捏碎:“没错,就是这个恶贼,我要把他五马分尸!”

    刘直力题微微一笑:“我就是要试试他有啥本事,现在已经看清楚了,传令,撤退!”

    额尔达突然愣在了原地:“你说什么?撤退?”

    刘直力题的手一挥:“没错,就是撤退,让他们来追!”他说着,转身就走下了这个小土坡,坡下的背后早就有一匹甲马候着,而一边的长草丛中,蹲着起码六百骑以上的匈奴骑兵,个个纹面黠身,一脸的凶悍,刘直力题看着他们,喝道:“马刀出鞘!”

    刘裕一刀挥出,一声惨叫,在他战马侧面的一个绿衣杀手,惨叫着倒下,而在他们的身前,五十余名还没死的绿衣杀手,头也不回地向着远处的草丛拼命地逃跑,商队的护卫们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之声,而被十余名骑盾护卫圈在中央,本来都躲到马腹之下的公孙眷也一跃上马,一脸的得意,排开身边的几张盾牌,用马鞭指着逃跑的绿衣杀手们,大声道:“给我追,杀光他们,只要两个活口,问清楚是谁指使的他们!”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色:“行首,只怕有诈,我们已经击退敌袭,还是稳妥点的好。”

    公孙眷不屑地说道:“他们的埋伏已经在这里了,不是给我们破了吗,死这百余人也不假吧,给我上,别放过一个!”

    说着,他自己一夹马腹,策马而奔,向着那些绿衣护卫们就冲了过去,大吼道:“不许跑,不许跑!”

    刘裕摇了摇头,看了看队伍的后方,只见中段和后队那里,同样伏击的那些杀手们,已经被安同和慕容兰分别指挥的护卫们所击退,而他们则是在整队护阵,顺便统计着本方的损失与斩获,刘裕咬了咬牙,看着越跑越远的公孙眷,大声道:“保护行首,随我来!”

    他一马当先而出,身后七十余骑紧紧跟上,很快,就跟刘裕一起,冲进了草丛的深处。

    公孙眷追着追着,前面的五十余名绿衣护卫,突然就消失不见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追出了四五里,连人带马,都在一处长长的草丛之中,与平时只到膝盖的长草不同,这里的草足有大半人高,即使他骑在马上,也是草及大腿,他心里有些害怕了,左顾右盼,也不见本方的人跟上,正欲打马而还,却听到刘裕的声音:“公孙行首,你在哪里?”

    公孙眷的心中松了一口气,顺着喊话的方向,他看到远处两百多步的地方,刘裕正带着七十余骑,四处张望,显然也在找自己,他大声道:“苍狼队长,我在…………”

    刘裕照着公孙眷的方向看了过来,咧嘴一笑,他正要开口,突然,两道钉板从地上弹起,带着整板闪着寒光的尖刺,一左一右,把刘裕连人带马,都狠狠地夹在了中间。

    刘裕奋起一跃,想要从马上往上跳,但身子刚起,两只脚的脚踝就给钉板砸中,狠狠地钉到了一起,他的嘴里发出一丝恐怖的惨叫,一如那脚骨碎裂的声音一起,方圆几里之内,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与此同时,起码二十枝以上的长杆狼牙箭,射中了他的前胸,后背,连面门之上,都是有两箭穿脑而过,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没的活了!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草原恶狼终现身

    公孙眷瞪大了眼睛,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那个刚才还神勇无比的苍狼,怎么一下子就没命了?这是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听到一阵破空之声响过,他连忙一低头,只听得“嗖”地一声,头上有一股强烈的气流划过,而自己的座骑,一阵长嘶,猛地一震,居然就这样把他生生地给掀下马来。

    “扑通”一声,公孙眷的脸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只感觉到咸咸的,湿湿的液体,从自己的口鼻中迅速地流逝,他知道那是自己的血液,他很想开口大叫,但牙关却是几乎粉碎一样,痛得几乎说不出话,哪还叫得出口?

    公孙眷一阵钻心般地疼痛,张口刚想要大叫,可是腿上又受了狠狠地一击,仿佛是泰山压顶,一下子压到了他的左脚脚踝之上,他能很清楚地听到自己的骨头“嘎蹦”一阵脆响,而巨大的痛苦顿时就刺激着他的神经,这下他终于忍受不住了,放声大叫:“哎呦哟哟哟哟,疼死我啦!”

    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草丛之中,腾起三四百名赤着上身,腰部以下裹着狼皮,浑身上下尽是纹身的人,一个个动作极快,出入如飞,而那前胸纹着的狰狞狼头,两眼血红,吐着长舌,尖牙之上滴着邪恶的涎水,可不正是让草原闻风丧胆的铁弗匈奴的标志吗?

    三个铁弗战士,满是纹身与刀疤的脸上,挂着狞笑,提着那锋利的弯刀,对公孙眷直奔而来,大吼道:“少单于有令,必杀此人!”

    公孙眷大叫一声:“我命休矣!”他闭上了眼睛,甚至不敢去想自己的脑袋给这些凶残的匈奴人砍下之后,如同古代的大月氏王一样,给做成酒杯或者尿壶之后的惨状,自己现在的这副表情,会不会成了那些玩意之后还留下。

    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脂粉的香气,而慕容兰那凄厉的啸声由远及近,“公孙行首勿虑,我来救你!”

    人还未至,三道凄厉的破空之声已经响起,公孙眷只觉得头皮一麻,本来冲到离自己不到十步之处的三个匈奴战士,向后倒飞而去,每个人的胸口都插着一根长杆狼牙箭,破胸透背,而三人的眼睛全都睁得大大的,似乎至死也不敢相信,自己就会这么完蛋了。

    草原上,到处都是杀声,兵刃相击之声,成百上千的铁弗匈奴战士,从四面八方扑来,有些骑马,来去如风,更多的则是从草丛之中,纷纷杀出,三个铁弗战士倒下的同时,五十步外,起码有十余人吼叫着扑向了公孙眷。

    慕容兰策马而至公孙眷的身边,秀眉微皱,公孙眷叫道:“快,快把这该死的马从我,我腿上弄开!”

    慕容兰咬了咬牙,把大弓往鞍上一挂,一探腰间,九尺长鞭应手而出,在头上挽起一个斗大的鞭花,“啪”地一声,就紧紧地缠在了那死马的马腿之上。

    慕容兰双腿一夹马腹,长长的马刺狠狠刺入马儿那肥厚的腹脂,直入内腑,这匹马儿痛得长嘶一声,狠狠地向边上一跃,地上的那几百斤重的死马,在马儿的这一跃之下,居然凌空弹起半尺,公孙眷那肥胖的身躯就势一滚,伤腿从死马底下抽出,刚一离开,那死马的尸体又从空中重重地砸到了地上,带起一堆尘土。

    慕容兰长鞭再起,这下是圈到了公孙眷的腰上,素腕一抖一收,公孙眷飞天而起,一下子落到了慕容兰身后的马鞭之上,公孙眷定睛一看,只见身前的慕容兰,肩上插着一只羽箭,鲜血正不停地从伤处向外冒,箭杆处的羽翎,已经给染得一片血红。

    慕容兰的眼中冷芒一闪,回头一看公孙眷的脚,沉声道:“公孙行首,你现在这样还能骑马吗?”

    公孙眷忙不迭地点头道:“苍夫人,你不要管我,尽管骑马就是,万一我落马,你千万别回头管我。”

    慕容兰突然笑了起来:“不,我答应过苍狼,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下你的!坐好了!”

    她说着,长鞭一卷,猛地就在公孙眷的腰上缠了两道,把他紧紧地绑在自己的身后,一勒马缰,马儿四蹄如飞,就向草地的深处奔了出去。

    这片草场,已经遍是死尸,死了主人的战马,四处游荡着,不少马儿低头舔着主人的尸体,似乎还希望他重新站起来,青色的牧草,给染的鲜红点点,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刺鼻的血腥味道。

    慕容兰奔出里余,却发现四面八方,都是匈奴骑兵来回奔驰,十余骑想要四散突围的商团护卫,被纷纷格杀当场,她的秀眉一蹙,从马鞍上一跃而下,和公孙眷一起,伏身于长草之间,周围散布着四五具尸体,她低声道:“公孙行首,不要发出任何声响,如果你还想活的话!”

    公孙眷放眼四顾,只见刚才还在商团大队的百余名护卫,这会儿已经消失了大半,许是战死,许是逃走,还站立着能让自己看到的,也就剩下后队那里的安同和五六个护卫,背靠背地结在一起,而周围却围上了二三百名匈奴的战士,骑着马,来回转着圈,把他们围在中间,显然,胜负已分了。

    而另外有四百多名匈奴铁弗战士,则已经围住了中央的那些骆驼,几十个汉人女子,已经给拉到了另一边,瑟瑟发抖,哭泣不止,可是匈奴人的眼里,却是盯着那些骆峰之上的宝箱,个个都泛起了狼眼般的绿芒。

    公孙眷一拉慕容兰,趴到了草地上,低声道:“不行,我们得装死,也许还能逃得一命,你的丈夫,怕是已经没命了。”他现在总算能消停一会儿,马上就想到了刚才苍狼的战死,甚至可以想象到这个女人在知道了丈夫的死讯之后,会多么地伤心难过,也许,是时候让自己出面,收留她,安慰她那颗受伤的心吧。

    慕容兰神色平静,摇了摇头:“公孙行首,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猛火陷阱吞匈奴

    远方奔来了二百多骑,全都集中到了那安同等人的方向,马上的骑士们,高声呼喝着,把安同等五六人围在了中央,四周还剩下的,先前逃亡的绿衣杀手们,也都纷纷地靠拢了过来。

    为首的一人,可不正是那大行首额尔达,而在他身边的一员悍将,却是出人意料的个子中等,肌肉发达,公孙眷看着此人的样子,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差点惊呼出了声:“哎呀,这不是刘直力题吗?”

    慕容兰冷笑道:“是刘卫辰的儿子,那个出名的草原恶狼刘直力题是吧。”

    公孙眷咬牙道:“不错,正是此人,想不到额尔达居然为了攻击我们,连铁弗匈奴都结交了,只要我活下来,一定要向刘显大人禀报此事!”

    慕容兰微微一笑:“那得先活下来才行。”

    刚才取下刘裕首级的那名壮汉,飞身上了一匹马,他的手里拿着一个还在滴血的人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少单于,这就是那个苍狼的脑袋,额尔达大行首,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啦。”

    这个一身锁甲,被称为少单于的,正是刘直力题,而这名壮汉,则是他手下的悍将,沙尔汗,刘直力题听到这话后,得意洋洋地说道:“额尔达大行首,你要我们做的事情,我们已经做到了,请问,我们的报酬在哪里?”

    额尔达哈哈一笑,拿着这个血肉模糊的人头,打量了两眼,笑道:“让你小子再敢顶撞我。少单于,这回你帮了我大忙,除了我给您的那些订金以外,这商队里的所有东西,都归你们了。”

    安同厉声道:“额尔达,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走狗,竟然跟铁弗匈奴人勾结,你就不怕刘显大酋长知道此事之后,扒了你的皮吗?”

    额尔达冷笑道:“草原即将变天,刘显不过是拓跋家的一个走狗罢了,有什么资格能统领漠南?你们以为你们投靠了拓跋这小子,就能找到新靠山了?告诉你吧,我早就是刘大单于的人了,而大单于已经跟代国真正的少主,拓跋什翼健大王的亲生儿子,拓跋窟咄结盟,派兵护送他回归漠南,继承汗位。而这回少单于,就是来打先锋的!”

    安同双眼圆睁:“什么,你们,你们居然引狼入室,跟铁弗匈奴勾结?!”

    额尔达哈哈一笑:“这草原本来就是大匈奴的地盘,即使是拓跋氏代国,也只是代管而已,现在大单于不记旧怨,派兵护送代国少主回归汗庭,以后两家世为盟好,我额尔达就是开国的第一功臣,也是化解匈奴和鲜卑两族千年矛盾的大功臣,足以青史留名,荣华富贵,自不待言,可笑你们这些家伙,在历史上永远不会留下名字!”

    刘直力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没必要跟这人废话,弟兄们,快点检查战利品,都是我们的!”

    二百多名铁弗匈奴骑兵都发出了一阵欢呼,除了十余人还持刀监视安同等人外,其他人全都跳下马,跑到那些在打斗中蹲到地上,安静吃草的骆驼那里,打开那些固定在骆驼身上的货箱,更是有些心急的家伙干脆直接用刀劈开箱子上的锁,把自己腰上系的或者是怀里揣着的包裹布摊到了地上,准备打包这些宝贝了。

    刘直力题冷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马刀,对着面前的安同:“小子,你想怎么死,说吧,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安同忽然笑了起来,他把手往脸上一抹,一张人皮面具应手而落,苍狼那张杀气腾腾的脸,展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痛快!”

    额尔达惊得双眼圆睁,连胯下的坐骑都是一阵乱跳,而身后的骆驼那里响起了一阵惊呼之声:“怎么回事,怎么只有硝石和硫黄?”

    刘直力题突然反应了过来,大吼道:“中计了,快撤!”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两边的草丛之中,突然站起上百名弓箭手,引弓搭箭,向着骆驼这里就是一阵发射,他们的箭上附了引火之物,射出的尽是火矢,如同百余只飞火流星,直接钻进了那些硫黄硝石之中,顿时就腾起了熊熊大火,而那二百多本来兴高采烈地站在箱子边的铁弗匈奴骑士们,全都被熊熊的火焰所吞没,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葬身于无情的火海之中。

    额尔达大叫一声:“哎呀!”他掉转马头,转身就要跑,可是一阵尖厉的啸声响过,一箭贯穿了他的肩膀,他那肥胖的身形如同一个肉球,滚鞍落马,远处百余步的地方,真正的安同一身皮甲,面容沉静,身后跟着数十名护卫,弃弓持刀,向着这里就奔了过来。

    刘直力题怒吼一声,抽出了马鞍之上的大刀,咬牙切齿地跳下了马,对着刘裕步步逼近,而他的身后,十余名护卫也都纷纷下马,他们都知道,今天之局,已入敌人陷阱,逃是逃不掉的,也许拿下这个面前的汉人,以之要胁,才有一线生机。

    刘裕微笑着活动了一下脖子,顺手抽出了背上的一把镔铁大刀,向着刘直力题等人就大步而前:“让我来会会传说中的铁弗勇士吧!”

    大约一刻钟之后,还在刚才的草地之上,火势已经渐渐地平息,十余个活下来的铁弗匈奴俘虏,在商队护卫的监视下,把火场中一具具焦黑的尸体搬出,排成一排,而另外十余个俘虏,则在一边挖着大坑,四处散落的尸体,都被抛入这个坑中,公孙眷这会儿驻着一根临时制做的拐杖,兴高采烈的不停地击打着这些俘虏,把刚才受的这股子鸟气,好是一通发泄。

    刘裕的面前,刘直力题面如死灰,给捆得跟个棕子一样,他的身上,起码四处刀伤,已经裹起了绷带,正在向外渗着血,刘裕的表情轻松,身上的皮甲有两处裂痕,大马金刀地坐在胡床之上,看着刘直力题,笑道:“你的武艺不错,能跟我打到这程度,也算是高手了。”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阴山脚下敕勒川

    刘直力题咬着牙,不信地摇着头:“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有此武功?连我的大漠狂沙刀法,都不是你的对手?!”

    慕容兰冷笑道:“你那刀法在河套上还可以,碰到真正的高手,自然就不行,这回就让你见识到了。安行首,你准备如何处置这些俘虏呢?”

    一边同样给五花大绑的额尔达突然大叫道:“安行首,求你行行好,放过我一命吧,看在我们,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一起经商做生意的份上,饶了我这回吧,我愿意,我愿意把我们商队所有的财产都转给你,只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安同冷笑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背叛主人,勾引外敌,虽百死不能赎你的罪,我要把你亲手交给刘显大人,让他来决定你的死活!”

    额尔达正要再开口,突然一道白光闪过,他只觉得脖子一凉,就再没了知觉,一颗脑袋,如西瓜一样地滚到了地上,而无头的尸身,也软软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安同的脸色一变,看着单手持刀,面无表情的刘裕,讶道:“不是说好了要留他一命的吗?”

    刘裕摇了摇头:“本来是要让刘显大人亲自取他的性命,现在不必了,因为有了铁弗匈奴这个新的因素,计划需要改变。安行首,请借一步说话。”

    安同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人沉声道:“看好这些匈奴人,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刘裕,慕容兰与安同走到几十步外的一个僻静之处,刘裕停下了脚步,叹道:“安行首,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们是燕主慕容垂派来的人,为的是助拓跋坐上汗位,想必你也是他的人吧。”

    安同微微一笑:“不错,我就是主公多年来布在草原上的棋子,不过公孙阿干并不知道此事。今天幸亏公主出手相救,不然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慕容兰轻轻地“哦”了一声:“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安同淡然道:“公主的这对双刀,我怎么会认不出,即使你平时再隐藏,今天生死关头,也是动了真家伙了,本来我只是怀疑你们的身份,但今天一战,就再无疑虑,刘裕,你名动天下,今天一个人击败有河套恶狼之称的刘直力题和十余名护卫,我才真正相信那些个传言。”

    刘裕摆了摆手:“他们的心乱了,如果平时正常打,我不会胜的这么容易。今天意外地套出了刘卫辰要扶拓跋窟咄回来的事情,这倒是能省了我们很多事。”

    安同疑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拓跋回草原,会成为刘显的眼中钉,我知道拓跋要等刘显对他先下手,他再逃离,这样才能争取别人的支持,可是这个计划太过危险,即使逃出,也未必会有多少人依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漠南的世仇,匈奴铁弗部带着拓跋窟咄前来争夺汗位,那刘显的头号敌人就变成了这些匈奴人,拓跋作为嫡长孙,完全可以打着为刘显招兵买马的名义,出去联络各部,这样就更有自立的理由和借口了。”

    安同喃喃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只是,只是这跟额尔达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他?”

    刘裕笑道:“我们要隐瞒刘卫辰前来的消息,就是要刘卫辰突然出现,这样才能让刘显措手不及。若非如此,刘显怎么会放拓跋出去呢?”

    安同长舒一口气:“明白了,就是说得杀额尔达,然后放掉刘直力题,装着这一切没发生过?”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不错,就是如此,告诉你的人,袭击他们的,是额尔达雇佣来的匈奴马匪,我们杀了额尔达,处理掉了其他人,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

    安同点了点头,以手按胸,对着刘裕行了个礼:“明白了。就按你说的办。”

    当安同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时,慕容兰微微一笑:“你就不怕刘显不是铁弗匈奴的对手,真的是刘卫辰占了漠南?”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刘显和独孤部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也坐不了漠南。我就是要他们这些草原狼狠狠地自相残杀一番,再说了,实在不行,还可以跟你大哥求援嘛,安同,就会是最好的使者!”

    漠南,阴山,汗帐。

    巍巍阴山,千里绵长,东西长约两千五百里,山高普遍在两里左右,这里山高林密,挡住了从东南大洋上的暖流,因此这一带降雨极多,水草丰盛,湖泊众多,是草原民族天然的优良牧场,从匈奴时代开始,阴山以南就一直是意图南下的草原霸主的汗庭牙帐所在。

    山上的深沟密林,提供了源源不断做箭矢的好材料,苍鹰和飞鸟栖息其间,羚羊和狐犬追逐獐兔,为喜欢打猎的草原射手们提供了绝好的练箭场地。

    山脚之下,是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帐蓬,足有七八万帐,一群群的牛羊悠闲地在方圆数百里的草场上吃着草,远远地看去,仿佛一朵朵天空中飘动着的白云。而往来其间,数不清的骑马牧民,看起来则象是天空中的点点繁星。

    这里正是独孤部的本部所在,也是原来拓跋氏代国的汗庭故地,自从拓跋代国灭亡之后,独孤部就迁居于此,号令大漠,而现在这里的主人,正是前任独孤部首领刘库仁之子,刘显是也。(前面的章节误把刘显写成刘库仁之弟,这里作下更正,刘显是刘库仁的儿子,他杀了刘库仁死后代领部落的刘库仁之弟刘头眷而夺取了部落大权)

    刘裕和慕容兰,易容成了两个相貌平常,草原牧民打扮的小夫妻,穿着厚厚的羊皮袄子,骑着两匹马,跟随着公孙眷百余人的商队,缓缓而行。

    刘裕的目光扫过那星罗棋布的帐蓬,如同白云般的牛羊,这是他一路北上千里以来,见过的最大规模的部落,而那天野苍茫的景象,让他的心胸也变得舒畅,他长叹一声:“都说塞上风光别具一格,今天亲眼见了,才知道所言非虚啊。”

第一千零五十章 草原老乡名蒯恩

    骑着一匹骆驼,一直跟在刘裕身边的安同,笑了起来:“若不是中原战乱,只怕你苍狼兄弟,爱亲妹子,也不会来我们这草原吧。只是我有点奇怪,为何你们不愿意直接去见拓跋呢?”

    刘裕微微一笑:“因为我想先呆在一旁,用自己的眼睛来观察拓跋是个怎么样的人,然后才决定是不是要助他,如何助他。”

    安同微微一愣,转而低声道:“难道还能不帮他吗?”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若是此人是一头无法控制的恶狼,也许,我会亲手把他给除掉!”

    他说着,策马而驰,慕容兰笑着跟了上去,只剩下安同面无表情地呆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眼中闪过一道冷芒。

    一个商团护卫凑了过来,低声道:“行首,要不要现在去大当户那里给他们二人落户安家?”

    安同摇了摇头:“就让他先自己看看走走,再作决定吧。我们的朋友不太喜欢走别人安排的道路,你还看不出么?”

    刘裕和慕容兰骑马走到了一圈帐蓬附近,他们早就发现,这里的不少牧民虽然身着羊皮袄子,但不象一般的牧民那样梳着发辫或者是髡发,而是留着发髻,看起来仍然是中原人士,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这让刘裕直接就骑马凑了过来,至少,在给正式地编入部落之前,他想亲自见识一下这独孤部是什么情况。

    一个羊圈边上,一对青年男女正在忙活着,把百余头羊赶进这个圈中,二人大约都是二十五六岁上下,男的生高八尺,五大三粗,一身的腱子肉,嘴角有一颗绿豆大的黑痣,颌下钢髯如刺,端地是条好汉,而那女的姿色平平,身板挺壮实,一脸的纯朴,看到刘裕二人骑马前来,他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那男的一边抹着脸上的汗水,一边笑道:“你们是新从中原过来的吗?”

    刘裕跳下了马,拱手行礼:“在下苍狼,伊州人士,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汉子笑着摆了摆手:“这是在草原,不是中原,不必行那套啦。俺叫蒯恩,青州兰陵人士,来这草原也有三年多了。叫俺大壮就行。你看起来要比俺大几岁,俺叫你声哥行不行?”

    刘裕哈哈一笑:“真是人如其名啊,大壮兄弟,这位是你的妻子吗?”

    蒯恩点了点头:“是啊,三年多前,秦军要去攻打大晋,俺寻思着咱们是汉人,天下哪有汉人打汉人的道理,但苻天王对咱也不赖,也不忍去晋国反过来打他,于是干脆就一咬牙,举家迁到这草原上了。俺这婆娘,是在老家的时候进门的,也是汉人。”

    说到这里,他打量了慕容兰两眼,笑道:“你娶的也是汉人吧。”

    刘裕笑着一指慕容兰:“不错,她叫爱亲,我们成亲刚几个月,她家本来是做生意的,商队给马贼袭击了,就剩她一个,是我救了她,于是就成了我老婆。爱亲,还不快来见过大壮兄弟?”

    慕容兰微微一笑,也跳下了马,对着蒯恩行了个抱拳礼:“见过大壮兄弟。”

    蒯恩一脸佩服,一边还礼,一边点了点头:“苍狼兄弟,你这媳妇可真厉害,我家这个到了草原三年多了还不太会骑马呢,我看她骑的比你还好。”

    慕容兰微微一笑:“我原来是在爹的商队里长大,从小到大就走南闯北,小时候就得骑马了。被乱兵马贼攻击那次,若不是我会骑马逃走,也不会遇到我家当家的。”

    蒯恩笑了起来:“厉害,太厉害了,桃花,快收拾下帐落,我跟苍狼大哥一见如故,要好好招待一下他们。”

    慕容兰看了一眼刘裕,二人四目相对,心意相通,刘裕点了点头:“既然大壮兄弟这么热情,我们就却之不恭了,爱亲,还不去帮桃花去收拾?”

    慕容兰笑着上去迎向了桃花,拉住了她的手:“那就多劳烦桃花了。”

    桃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真是太客气了,回头教我怎么骑马好不好,我不爱让男人教啊扶的…………”二人就这样一路有说有笑,走向了远处的帐蓬。

    刘裕帮着蒯恩关上了围栏的门,又看着他从一边的草垛里,用干叉开始叉起牧草,放到围栏一边的料槽里,刘裕笑着说道:“来草原这么久了,这里的生活还过得惯吗?”他一边说着,一边也拿起一个草叉,帮着蒯恩一起叉起牧草来。

    蒯恩叹了口气:“背井离乡,过上跟祖宗完全不同的生活,哪有这么容易就习惯的?再说了,原以为来了草原就能找到自由,从此不再受赋役之苦,可是到了后才发现,跟中原也没两样,还是要给部落首领管着,每年都要交三十头羊,五头牛,两匹马才行。”

    刘裕瞪大了眼睛:“一户要交这么多?”

    他看向了蒯恩这羊圈里的羊:“你这群羊加起来也就百余头吧,牛和马在哪里?”

    蒯恩苦笑着摇了摇头:“牛仔和马仔很贵,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我们来草原的时候,也是没什么积蓄,独孤部对于新附中原汉人,可以免税两年,第三年开始就得交税了,若不是我们来此时碰到了一对好心的老夫妻,给了我们一些羊崽,只怕现在连这百十来头羊,都积累不起呢。”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就是部落头人的不对了吧,就是在中原,官府要咱们交粮税,也得每年给咱们种子的,不给你们牛仔,马仔,又要交牛交马,怎么可能的事呢?”

    蒯恩的眼中光芒闪闪:“这就是草原跟中原的不同了,如果自己家里没这些,还有个办法,就是出去抢。”

    刘裕讶道:“抢谁?怎么抢?”

    蒯恩笑道:“自然是抢那些小部落的了,独孤部是大部落,但也经常有些不听号令的小部落,大首领为了教训这些不听号令的部落,每年都会出兵征讨一些,这是草原的规矩。”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漠北亦有柔然部

    刘裕冷笑道:“不就是弱肉强食么,给自己找个理由去抢劫别人罢了。”

    蒯恩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如果打了胜仗,自然能抢到不少牛羊马匹,到时候会按功劳大小,分给出征的将士。你看,有些帐落里是牛羊成群,有些则是没有多少,就是因为战功的不同了。”

    刘裕笑着拍了拍蒯恩的肩膀:“我看大壮兄弟你也是孔武有力,应该是个壮士,如果从军建功,不至于只有这些家底吧。”

    蒯恩叹了口气:“去年我家婆娘怀上了,要生产,我在这里别无亲属,不舍得离开,所以没跟着去打仗,不过也幸好没去,当时公孙将军带着三千将士为先锋,准备入中原打燕军的,我这个人有点迂腐,对那些弱小的部落,怎么也下不去和,但要是对抗强敌,那是没二话的,再说燕国慕容垂,忘恩负义,叛主自立,这种人就该打!”

    刘裕哈哈一笑:“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刘库仁大人出师未捷却给手下叛贼所害,你就算出征也不会有什么功劳的。现在这样挺好,这么说,你去年生了孩子呀,怎么不见桃花带呢?”

    蒯恩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之色,这个爽朗的汉子摇了摇头:“别提了,桃花生娃的时候难产,孩子是个死胎,就连桃花都差点没保住,她这么怕骑马,也是因为总以为是骑马时动了胎气,才会害了孩子,到现在也不肯让我帮她上马呢,可是,在这草原上,不会骑马怎么能行?”

    说到这里,他看着刘裕,叹道:“你又是为什么才来草原呢?看你这样子,好像还没到大头人那里报到吧。”

    刘裕微微一笑:“难道来了这里,就必须要向人报到,接受管理吗?自己想单过不可以?”

    蒯恩摇了摇头:“部落有部落的规矩,任何一个依附于部落的人,都必须受大首领的控制,以前拓跋代国的时候,是称王,更早匈奴的时期,是叫单于,现在刘显大人是以独孤部首领的身份来占据汗帐,我们称之为大人,也是我们的统治者,就跟在中原时的皇帝一样。”

    刘裕冷笑道:“他最多也就是个摄政宰相,怎么就成了皇帝了?”

    蒯恩的神色一变,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后,才低声道:“兄弟,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啊,要是让别人听到了,可能连命都没有。”

    刘裕微微一笑:“要是到了草原连自由都没有,还来做什么。不过听你这口气,这刘显大人好像是想成为真正的草原之主了?”

    蒯恩点了点头:“这是部落上下人尽皆知的事。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出外征伐其他不听话的小部落,就是那些不满大人,不承认他为草原之主的部落。刘大人现在要看有多少人,多少部落站在他这边,所以经常以攻打那些不服从他的小部落为名,征调各方兵马,有不来的,就是不听他的话,转头就要去攻打。如此一来,我们草原上的平静,也算是给打破了。”

    刘裕点了点头:“看来这争权夺利,到天下任何地方都是一样。我本是想躲避战乱才来这里,可没想到,还是没躲开啊,要是还跟中原一样,要对我征丁征税,让我离开妻子去作战,那我只有离开这里,自己想办法生存了。”

    蒯恩摇了摇头:“兄弟,听我一句劝,那是不可能的事,在中原也许还可以自己找块无主之地,开荒过活,但在草原之上,想都不要想,没有可以脱离部落,自己单独活下去的。”

    刘裕装着很惊讶的样子,摇了摇头:“不是吧,我这一路来时,也见过有些三三两两散居的帐落啊。不是只有这种大部落的。”

    蒯恩冷笑道:“那些是在部落里犯了事,给赶出去的,在这草原上,最重要的就是水源和草场,没了这些,牛羊马匹无法存活,部落间还不够分的呢,为这个从来没停止过攻战,更别说给那些小帐落,我还没听说哪个单分出去的帐落,能活过两个月的,一定是男丁给杀或者是贩卖为奴,女的给别的部落收为奴婢,而小孩子可能会弄回来当奴隶娃子养大,你看,那些就是。”

    他说着,一指远处的一片牧区,只见有几个戴着脚链,脖子上也套着绳索的青壮年,吃力地扛着一些柴火,走向主营区,他们被绳子串成一串,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甚至打着赤脚,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给冻得通红,而两个监工就在他们的身后,挥舞着皮鞭,连打带骂,一个稍稍落后的人,给直接一通皮鞭子抽得惨叫着在地上打滚,好一阵才起来。

    刘裕的心中一阵火起,即使是这些草原蛮夷,他也见不得这些人受苦,他咬了咬牙,双手紧紧握拳,准备上前去,蒯恩却拉住了他:“兄弟,你这是做什么?这里不是你出头的地方,这些奴隶娃子,一般都是战俘,在草原上,攻破对方部落后,往往是高过大车的男子都要杀死,以免其复仇,而女人分赐各帐。如果我们独孤部有一天给人灭了,那这些人的遭遇,就会在我们身上了。”

    刘裕恨声道:“如此行陉,与野兽何异?难道这偌大的草原,就容不下几个安静的帐落吗?”

    蒯恩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起来:“要说出去单干的例子,也不是完全没有,比如北边的柔然部,就是一个出去单干的逃奴所建。现在也是漠北的大部落了。”

    刘裕倒是一下子来了兴趣,柔然部这个名字,他听到的不多,但也隐约知道是个不小的部落,好像一直在漠北游荡,比起高车和铁勒那些比较落后,原始和野蛮的部落,还是有所不同的,现在漠西的河套草原上有凶悍野蛮的铁弗匈奴,与漠南为敌,而漠北站在哪一边,也许会决定战争的胜负,想到这里,刘裕看着蒯恩,问道:“说来听听,我还真的对这草原各部不太清楚呢。”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草原五部亦乱世

    蒯恩一下子来了劲,把草叉往地上一放,拿起挂在围栏边上的一个水囊,往嘴里灌了几口,然后一边抹着嘴巴,一边把水囊递给刘裕,嘴上却是说道:“这柔然部的创建者啊,乃是拓跋氏代国的祖先,八十多年前的一个大首领,名叫拓跋郁律的奴隶,这个拓跋郁律,乃是一代草原名主,重新统一了曾经因为内乱而四分五裂的拓跋氏代国,也是后来的代国国王拓跋什翼健的父亲。”

    刘裕点了点头:“这个拓跋郁律我听过,是在后赵石虎时期的草原大首领,代王,你说的柔然部,是出自他的逃奴?”

    蒯恩点了点头:“不错,柔然首领郁久闾木骨律,原来是拓跋郁律的一个骑奴,估计是某次攻打别的部落时的俘虏,或者是俘虏的后代,其人作战勇猛,狡诈多谋,有一次趁着拓跋郁律让他传令别部调兵的时候,直接逃到了漠北,那时候拓跋郁律忙于其他的事情,无暇他顾,大概也没把一个普通的骑奴放在心上,所以,也就没去理会。”

    “可没料到这个郁久闾木骨律,在寒冷的漠北成了气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可能是先后依附过一些铁勒部落,征伐攻战,慢慢地就有了自己的奴隶和势力,最后自立为柔然部。而他和他的子孙们,自立之后就一直主动效忠,臣服于拓跋氏,几十年来贡礼不断,拓跋代国也就赦免了他的逃亡之罪,把其作为一个仆从部落来对待,也许,这就是一个草原奴隶重获自由的典型吧。”

    刘裕突然笑了起来:“这个人是奴隶,只有逃亡才有自由,而我本就是自由,何须逃跑呢?”

    蒯恩先是一愣,转而若有所思地说道:“对啊,你跟那郁久闾木骨律可不一样,本就是自由。唉,看来是我在这个弱者为奴的草原呆了太久,都不知道这些人间的基本天道啦。”

    刘裕勾了勾嘴角:“漠北是苦寒之地,除了柔然之外,我听说还有铁勒九姓这些部落,现在柔然部的实力如何,跟他们铁勒人又是何种关系呢?”

    蒯恩微微一笑:“以前在代国的时候,在长城之外的草原,也是分为五部,阴山这一带的汗庭,是水草最丰美,也最适合牛羊生存的地方,称为中部,中部大人,往往是近亲部落的首领。而南部,则是靠着长城一带的漠南南部,象以前独孤部所游牧的地方,就是如此,所以独孤部长期以来世领南部大人。”

    “至于北部,就是大漠以北的地方,你所说的苦寒之地,那里终年严寒,水草贫乏,你可要知道,水草就是牛羊的主要食物来源,离了这些,难以生存,漠北终年积雪,有日光的时间都少,更是降雨不足,草长不高,所以往往是在漠南无法生存的部落,比如柔然这样的逃奴,才会流浪到那里。原来一直是从拓跋部分出去的近亲部落叔孙部为北部大人,但现在这样子,恐怕柔然部取得北部大人,也是早晚的事,毕竟代国已亡,独孤当立啊!”

    “铁勒九姓的那些,向来是草原上最穷困,也最原始的蛮子,几千年来只能蜇居漠北。柔然毕竟是在漠南跟过代王很长时间的部落,与那些低等铁勒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几十年下来,柔然击败和征服了当地的铁勒,高车诸部,隐然有漠北之王的风范,而漠南的代国被灭,继任者如刘库仁,刘显,也只能承认他们在漠北的地位,维持一个面子上的主从臣属关系罢了。”

    刘裕的心中一动,问道:“那柔然部有多少兵马,实力如何?”

    蒯恩笑道:“那是部落头人关心的事,咱们这种普通牧民哪会知道?”

    刘裕哈哈一笑:“总归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呗,万一哪天独孤部呆不下去,要依附别的部落,也得知道哪个可以保护自己,对吧。”

    蒯恩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听部落里别人提到过,说柔然曾经跟刘库仁大人派过使者,自称有控弦之士二十万,多半是吹牛,但就算只有一半,有个十万兵马,也挺厉害的了,就连我们独孤部,都没这个实力呢。”

    刘裕点了点头:“嗯,草原势力极盛的时候,象冒顿单于当年在白登,可是出动了四十多万兵马,现在你说的这样,草原五部分崩离析,东边的贺兰部和西边的河套上的铁弗匈奴,都不受独孤部的控制,各自拥兵数万到十数万,相互攻伐,倒是跟中原一样,处于乱世啊。”

    蒯恩笑道:“我只想在这里好好地过下去,至于是乱世还是治世,管不得那么多了,要是真有个什么草原雄主,想要一统各部,到时候战端开启,只怕我想当个快乐的牧民,都难喽。”

    刘裕微微一笑:“可是大壮兄弟不是想要从军建功,免除赋税吗?如果没仗打,只靠这百余头羊,只怕过不上这样的生活吧。”

    蒯恩勾了勾嘴角,脸上的笑容退散:“你一说这个我就伤心啦。听说我们独孤部要南下并州,跟西燕鲜卑人作战,也许这是个机会,很多人不愿意去,但是为只有咬牙一试了,苍狼兄弟,你新来部落,有两年不用交税,不必赌上性命,万一我回不来,还要请你照顾我家桃花。”

    刘裕摇了摇头:“从我这一路上的所见,也许,独孤部跟西燕鲜卑是打不起来的,真正的敌人,另在他方。”

    蒯恩的脸色一变,刚想要说些什么,只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三个身着皮甲的骑兵由远及近,二人收住了嘴,看向了来骑,只见为首一人,面黑胡长,看着刘裕,上下打量了一番,用鲜卑语沉声道:“你就是跟着公孙商队来我部落的那个汉人,叫苍狼的吗?蒯恩,你翻译给他听。”

    刘裕微微一笑,用熟练的鲜卑语回道:“不错,我就是苍狼,敢问几位军爷有何指教?”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虎狼丛中不卑亢

    这下人人色变,就连蒯恩也睁大了眼睛,看着刘裕,那黑脸大汉身边的一个小兵讶道:“你,居然会说我们的话?”

    刘裕淡然道:“这有何奇怪的,要来这里生活,总得学点语言吧,三位可是来传唤我去登记编户的?”

    为首那个黑脸大汉沉声道:“我叫刘亢泥,是部落里的大当户,专门管你们这些新来的人,你指名要来我独孤部,本来,按规矩还要审查和考核一下你的本事,来历,不过公孙商队的人说,你打退了那些袭击的铁……那些马匪,看来还是有点本事的,审核就免了,现在跟我来,去登记编户。”

    刘裕微微一笑,回头看了一眼蒯恩:“大壮兄弟,我这就去了,帮我照顾好我家的爱亲,我会尽快和你回来喝酒的。”

    刘亢泥摇了摇头:“今天你是回不来了,因为,编完户后,大汗要见你!”

    小半个时辰后,刘裕平静地站在一座宽大的汗帐之内,这个汗帐,尤如一座铺天盖地的穹顶,方圆足有百丈之多,几乎可以跟中原的朝廷大殿相提并论,汗庭汗庭,从匈奴冒顿单于建立匈奴汗国开始,这里就如同中原长安的太极殿一样,成为了草原上至高汗权的象征,历任大单于,大可汗,都是在这里接见各部首领,万邦使节,而汉之苏武等千古流名的使臣,也是在这里,手持旌节,置身虎狼之间,对着那拥有草原的霸主,不卑不亢的。

    刘裕的心里想到这些,热血就在沸腾,但是他的脸上,却是平静如常,因为,这会儿的刘裕,面对的是一个坐在汗位之上的人,年约三十六七,个子中等,卷发虬髯,高颧骨,小眼睛,典型的草原人长相,而他的手里,拿着一柄金色的权杖,在左右手之间来回交替,身披雪狼大麾,头戴百色羽冠,威风凛凛,可不正是现在的漠南草原之主,独孤部的大首领,刘显吗?

    公孙眷和安同恭敬地站在一边,位于十来个五大三粗,衣着华丽的大头人,大酋长之上,公孙眷在前,安同站在他的身后,而刚才带刘裕前来的刘亢泥,却是站在他们二人的对面,刘裕的心中生出一丝疑虑,这公孙眷和安同不过是两个商人而已,何德何能,居于这些各部首领之上呢?

    刘显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手里的权杖一扬,飞鹰杖头直指刘裕,用鲜卑语说道:“前面所站的那个汉人,可是公孙行首带回的那个执意要来我独孤部的?”

    刘裕点了点头,以手按胸,按草原的方式鞠躬行了个礼,也用鲜卑语回道:“尊敬的刘大人,正是在下,姓苍名狼,中原伊州人士。”

    刘亢泥的脸色一变,厉声道:“放肆,这是我们草原的大汗,不是什么大人!大人是以前我们独孤部在代国时的官职了,现在不是。”

    刘裕微微一笑:“这么说来,大可汗正式自立为汗,得到草原各部的拥戴了吗?请恕在下孤陋寡闻,不知道这件事。”

    刘显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没有开口,一边的刘亢泥给这话噎得有点不好意思,勾了勾嘴角:“呃,这个,这个大汗还没有在草原上开大会正式接任,不过,在我们独孤部内部,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这里是汗庭所在,就象你们中原的长安一样,谁占了这里,谁就是草原之主。你这汉人来这里不久,不知道这些并不奇怪,以后可别说错话叫错人了。”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大当户这话让在下很疑惑了,按您这说法,现在占了长安的是西燕鲜卑人,难道他就是中原之主了吗?”

    此话一出,举帐皆哗然,那些各部头人都开始破口大骂起来:“你这汉人,竟然把我家大汗跟那些反贼相提并论,不想活了吗?”

    “我家大汗是忠心扶持拓跋氏代国几十年,代亡之后也是两代人照顾代国遗族,跟那忘恩负义的鲜卑人能一样吗?”

    “大汗,我看这个汉人是故意来刺探军情的奸细,杀了他!”

    “对,杀了他,不然的话以后谁都可以挑战大汗的权威啦!”

    刘裕站在这一片愤怒的鲜卑人中间,一些人的口水甚至可以隔了几丈溅到他的脸上,那混合了羊膻味和马奶酒,生下来就没刷过牙的口臭,扑鼻而来,可是他却是平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根在惊涛骇浪之中屹立不倒的石柱一般。

    刘显的眉头挑了挑,权杖微动,骂声渐渐地平息下来,他的双目炯炯,看着刘裕,沉声道:“你这汉人,舌尖嘴利,这也是你们汉人的通病,可是,在这草原之上,是要用实力说话的,历代草原之主,只有占了汗庭,才被认为是大汗,所有部落都想夺取这里,你说我们是西燕,实在是太可笑了,西燕鲜卑人打下长安却不能守,没几天就滚蛋了东渡黄河,而我们独孤部在这里已经二十多年了,没有离开过一天,你要对比,应该用你们的前汉来对比才是。”

    刘裕微微一笑,以手按胸,鞠了一躬:“大人这话说的很对,如果您能得到草原的承认,长久地占有此地,自然就如同我中原的王朝,而不是那些只能逞强一时的流贼叛匪。在下就是看中了这点,才非独孤部不来的,因为,在下早就听说,独孤部的刘大人,有大海一般广阔的胸怀,若非如此,在下又怎么会离开祖居之地,前来投奔呢?只是我们中原讲究礼法,程序,在您没召开大会,正式成为草原之主前,私以为叫您一声大人,更合适一些。”

    刘裕的这通马屁,拍得刘显心花怒放,满面笑容,不停地点头:“哈哈哈哈,你这汉人有趣得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好吧,在我们这里,你可以按汉人的规矩,叫我大人而不是大汗,等我一统草原,开大会得到各部承认之后,你可得正式叫我大汗了。”

    刘裕点了点头,正色道:“不过,只怕大人的这个汗位,已经有恶狼盯上了。”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公孙真身终曝光

    刘显的脸色一变,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这次的伏击吗?”

    刘裕看向了公孙眷,微微一笑:“难道公孙行首还没把这次的遇袭事件真相告诉刘大人吗?”

    公孙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之色,刘显突然哈哈一笑:“苍狼,你可能一直都不知道吧,这位公孙行首,可是化名改姓,他是我们草原上的雄鹰,大漠中的雄狮,是我们独孤部世代的恩人,代国拓跋氏的嫡长孙,拓跋是也。”

    这下刘裕的吃惊不小,总觉得这个公孙眷有些与众不同,可没料到,他竟然就是拓跋,这下他心中雪亮,拓跋没把额尔达和铁弗匈奴联手的事第一时间说出来,是何用意了,显然,他不想刘显这么快就知道这消息,只有匈奴来攻,刘显手足无措时,他这个代国少主,才可能有复国的机会。

    可是刘裕脸上的愕色一闪而没,对着拓跋以手按胸,深深地鞠了一躬:“见过拓跋少主,代国威名,中原人尽皆知,可没想到,这一路跟我前来的,居然就是您这位少主啊。”

    拓跋微微一笑,按胸回礼:“苍狼兄弟,这回我去并州,也是奉了刘大可汗的旨意,去观察一下前秦是否还值得作为盟友,毕竟我在中原多年,对那里比较熟悉,也想看看并州有什么豪杰好汉,可以带回来作为我们草原的人才。很幸运,遇到了你,要不然我这个拓跋氏子孙,会死得悄无声息,连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了。”

    刘裕听他也称刘显为大汗,显然是这拓跋虽然名为少主,但是主从早已经易位,现在的刘显,号令草原,为漠南之主,而他除了有一个拓跋氏少主之名,别无所长,只能反过来认刘显为大汗了,不过,以慕容垂对此人的描述,其人狼子野心,必不甘为人下,去并州只怕也不是说的那样为刘显找什么人才,而是为了自己,只不过和自己的沟通出了问题,现在自己贸然一说,把额尔达之事点破,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刘显看着拓跋,奇道:“拓跋,有什么事情,是本汗不知道的吗?”

    拓跋平静地说道:“大汗,事关机密,请允许我单独进言。”

    刘显点了点头,一挥手,帐内的那一大批各部首领和部落高官全都退下,四周的护卫兵士也多半离开,只留下了几个刘显身边的亲卫还留下,刘亢泥一指刘裕:“苍狼,你也留下,此事你亲身经历,可以作证。”

    拓跋看着刘显,正色说道:“大汗,这次袭击我们的,不是什么普通马匪,而是额尔达所引来的铁弗匈奴人!”

    这一下刘显都惊得从汗位上站了起来,失声道:“什么?匈奴人?这怎么可能呢?额尔达跟随我多年,怎么会…………”

    安同行了个礼,拍了拍手,帐外的几个兵士掀帐而入,带着几个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带着头套的俘虏,入得帐内,把身上的袍子与头套一揭,这几人个个披头散发,明显匈奴发型,而满身皆是纹身,胸口纹着那铁弗匈奴的族徽苍狼,即使是一个草原的孩子都知道,必是铁弗匈奴无疑,因为发型可以变,但是那胸口几十年的刺青纹身,绝非朝夕可以作伪。

    刘亢泥抽出弯刀,架在为首一人的脖子上,厉声道:“你们是如何来到我漠南草原的,如何躲过我们西部边境的部落和游骑侦察,说!”

    那匈奴人吓得魂不附体,连忙伏身于地,颤声道:“大汗在上,我们是铁弗匈奴少单于刘直力题的亲卫,十天前,就先于大军出发,是额尔达大行首引了我们,来漠南草原秘密潜伏,装扮成乙丹部落,准备接应大军。”

    刘显的眉头深锁:“乙丹部落?那不是额尔达自己的部落吗,你们扮成了他们,他们又去哪里?”

    匈奴人说道:“额尔达说,乙丹部落已经南迁到了并州的离石一带,草原将乱,西部将成战场,所以他早早地转移了族人,我们这几天都是在乙丹部的牧场宿营。直到,直到前天,少单于,不不,就是刘直力题,率我等千余战士,去袭击那公孙眷的商队,说是,说是不留活口。”

    刘显奇道:“怪了,拓跋少主这回刚来我们这里,额尔达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以前先可汗大人(刘库仁)让他们走不同的路线行商,相互间没照过面,这额尔达又怎么会对他下手?”

    刘裕淡然道:“因为在下在并州雁门的时候,一开始想求额尔达带我出关来独孤部,他却贪图我们的财物,只想带走我的财产与妻子,不带我来,是公孙行首,哦,不,是拓跋少主收留了我,所以他就与拓跋少主和安行首结了仇,引铁弗匈奴来袭击商队,他出了气,匈奴人也得了商队的财物,而且还隔绝了刘大人对南边的了解,可谓一举三得。”

    刘显恍然大悟,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忘恩负义的狗奴才!本汗扶持他二十多年,他就是这样回报本汗的!”

    那个匈奴护卫连忙说道:“大可汗有所不知,这额尔达本就是匈奴人,以前部落给代国击破,自幼为奴,他隐瞒了自己的出身,一直曲意奉承大可汗,但暗中早就跟大单,跟刘卫辰互通消息了,可以说,他就是刘卫辰埋伏在您身边的内鬼,眼线!”

    刘显恨恨不平地说道:“这个恶贼,还有那该死的刘卫辰,本汗一定要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做成酒杯,不,做成尿壶。”

    刘裕淡然道:“刘大人,额尔达已经被我亲手所杀,而那刘直力题,我也放他回去了,匈奴来袭的号角已经吹响,您现在应该早作准备啦。”

    刘显先是一愣,转而勃然大怒,一个箭步就从汗座前冲到了刘裕的面前,一把揪住了刘裕的前襟,厉声吼道:“什么?是谁给你的权力,让你竟然放走了刘卫辰的儿子?你这个汉人,到底是帮哪一边的?!难道说,你真的是刘卫辰派来的奸细吗?”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拓跋臣服独孤部

    刘裕神色如常,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的他,早已经置生死于度外,宠辱不惊,看着面前的这张因为愤怒而变得极度扭曲的脸,他开始在心中感叹,这个刘显如此地沉不住气,绝不是人主雄君之象,那公孙眷一路之上看着象个绣花枕头,可是却居然是那个在慕容兰眼中杀伐果断,心如虎狼的拓跋少主,连自己都走眼了,这二人的高下,一眼便知,拓跋夺这个肤浅的刘显之位,只是早晚的事。

    可是刘裕的嘴上却是缓缓说道:“刘大人,请您容在下把话说完,然后再作定夺,到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刘显气鼓鼓地松开了手,回到了汗位之前,用权杖指着刘裕:“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有半句虚言,本汗一定让你下油锅,而且在你下油锅之前,会先割了你这条舌头喂狼!”

    拓跋的神色一变,连忙说道:“大汗,这次能消灭额尔达和刘直力题,全是苍狼的指挥,我敢用性命担保,他绝不是…………”

    刘显冷冷地一挥手,阻止了拓跋继续说下去:“若非如此,你觉得本汗会给他说话的机会吗?请你弄清楚,这里是独孤部,不是代国的拓跋部。”

    拓跋叹了口气,行礼而退。

    刘裕平静地说道:“杀额尔达,是因为他背叛刘大人,勾结铁弗匈奴,虽然在下初入草原,但既然决定了来独孤部,那独孤部,刘大人您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与拓跋联手设计,痛歼匈奴人呢?”

    刘显的神色稍缓,坐回了汗位,沉声道:“既然这样,为何不一并杀了刘直力题?你放他回去报信,不等于前功尽弃吗?我实在无法理解你杀额尔达,不杀刘直力题的行为,比起额尔达这个叛徒,刘卫辰的那些狼崽子,更该杀!更不用说刘直力题是他诸子中最凶残,最善战的一个,你放他走,不知以后我们的勇士,会多死多少人!”

    刘裕自信地摇了摇头:“他虽有草原恶狼之名,但在在下看来,并没什么了不起的,无论是作战还是一对一的打斗,他都败在了在下手中,在下有充分的把握和自信,以后在战场上见他一次杀一次。”

    刘显睁大了眼睛,有些不信地摇着头:“你当真有这本事,刘直力都都不是你的对手?大话可不要说啊,设个埋伏胜一次有可能,他的勇悍,本汗亲眼见过,就是我部落里,只怕也没几个能胜他的。”

    刘裕微微一笑:“苍狼不才,也有些家传的武艺和兵法,在中原从军多年,经历过不少战阵,所以这刘直力题,在在下看来并不是不可战胜。而那额尔达不同,他处心积虑地谋划多年,终于引铁弗匈奴入侵,只怕在这漠南独孤本部,也有不少眼线和同党,若是把他带回来,就给了他逃跑或者是翻供的机会,所以,对于此人,需要当机立断,果断处置,不能给他任何机会。”

    刘亢泥佩服地点着头:“汗兄,这小子说的有些道理,我看他跟那些文弱的汉人不太一样,没准,还真有些本事呢,要不然,也不会指名来我们这里了。”

    刘显勾了勾嘴角,神色大为缓和:“苍狼,如果事实真跟你说的一样,那你是有功于我们独孤部了,我会给你相应的赏赐的,可是你放走刘直力题,这不是让他给他老子报信吗?这点我还是需要一个解释。”

    刘裕正色道:“这次铁弗匈奴入侵,不同于以往,如果是平时,也许送刘直力题的脑袋回去给刘卫辰,他就知道漠南有了防备,不敢再来,可是这回,就算十个刘直力题的脑袋摆在他面前,他还是会来的,因为,这次他手上最大的王牌,不是那些凶悍的匈奴骑兵,而是拓跋的小叔父,代王拓跋什翼健的儿子,拓跋窟咄。”

    刘显圆睁双眼,又从汗位上跳了起来:“什么?拓跋窟咄落到了刘卫辰的手中?怎么可能呢?他,他不是在长安吗?探子们回报,西燕屠城,他应该是早没命了才对。”

    刘裕叹了口气,说道:“那是额尔达在中我们计前,以为我等必死,在我们面前得意说的,他没有必要对着一些马上要死的人说谎。而额尔达隐忍潜伏这么多年不发作,却在这次公然引铁弗匈奴来袭,必是有十成的胜算,除了拓跋窟咄这个原因,我想不出有其他的了。”

    拓跋点了点头:“大汗,我曾经审讯过那额尔达,他说,拓跋窟咄是西燕的慕容永送给刘卫辰的礼物,西燕东渡黄河,想回关东故地,而前秦皇帝苻丕所在的并州,就是他路上的首要敌人,苻丕与我们独孤部交好,而大汗也答应出兵支援,为苻坚天王报仇,所以,为了阻止我部落出兵,用刘卫辰来牵制,就是慕容永一定会作出的选择,而那刘卫辰凶残狡猾,河套草原的实力无法与我漠南相提并论,没有绝对的把握,他绝不会做这种为他人火中取粟的事。”

    刘显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只有打着奉拓跋窟咄回归的旗号,以拓跋窟咄这面大旗来招揽草原旧部,他才有机会。漠南漠北诸部以前饱受匈奴压迫之苦,铁弗匈奴回草原以来又是烧杀抢劫无恶不作,如果是刘卫辰自己来,各部会同心对敌,但是要是拓跋氏的王子回来,那会有大批部落投向他们。毕竟…………”

    说到这里,刘显看向了拓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象少主一样跟我独孤部联手呢。”

    拓跋微微一笑:“代国早亡多年,只凭一个王孙的身份就想回来号令草原,那不现实,也不符合草原的规矩,亡国之后,家母和族人多年来有赖独孤部的保全,感激不尽,现在强敌在外,我们只有联手对敌才能生存,别的事情,都不重要,拓跋愿为大汗效力,共抗匈奴!”他说着,单膝下跪,以手按胸,作出了一个最正式的草原臣服礼。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拓跋重建未如愿

    刘显的心花怒放,自拓跋来投,这还是他第一次当众这样下跪臣服于自己,按草原的规矩,只要是膝盖碰了地,那就是主从之关系确立了,能让昔日的主人这样跪在自己面前,这让他高兴地几乎要发疯。

    刘显的脸上挂着笑容,走下了汗位,扶起那拓跋,拉着他的手,笑道:“论辈份,咱们是一辈的,先父大人娶了老国主的女儿,而你是老国主的孙子,咱们也算是表兄弟啦,你放心,咱们独孤部和拓跋部世代亲眷,打烂骨头连头筋,有我们这一口吃的,就绝不会亏待了贤弟你。”

    拓跋的脸上也是激动地热泪盈眶,哽咽着说道:“大哥,小弟在外面流浪多年,多少次命都没了,回到这里,就是回到了自己的家,这么多年以来,都是您和先尊大人保护了我的母亲和族人们,这辈恩情,我们拓跋部永远也不会忘,我愿意召集流散在外的族人,成为您忠实的仆从,只要您开大会,我拓跋第一个拥戴你当名副其实的草原大汗。”

    刘显兴奋的脸上肌肉都在抖动:“贤弟此话可是当真?”

    拓跋认真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如假包换。我能回到草原,重建部落,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这草原大汗只有有德有能之人可以居之,大哥父子两代雄主,仁义过人,草原上人人心服,一如我拓跋部当年出山之时,这大汗之位,舍您其谁呢?”

    “现在刘卫辰打着护送拓跋窟咄的名义,前来草原,他就想让那拓跋窟咄召集曾经忠于故国的旧部,分化瓦解咱们漠南,让我们不能齐心对敌,甚至要跟自己的兄弟刀兵相见,无论胜败,漠南都会元气大伤,到时候刘卫辰再趁虚而入,我们都会重新给这些匈奴丑类奴役!”

    一边的安同也跟着说道:“正是如此,当年中原西晋的时候,就是这些匈奴奸人,比如刘渊他们,挑唆西晋的各地藩王起兵夺位,这才有八王之乱,等他们这些个汉人王爷打得差不多的时候,刘渊这贼子就重新召集了匈奴五部,起兵叛乱,这才有了他汉赵帝国的一时得逞,虽然匈奴汉赵最后自相残杀而灭亡,但这刘卫辰,又在用他们匈奴的这些惯用伎俩,大汗,不可不查啊!”

    刘显咬了咬牙,坐回了汗位,说道:“这些小把戏,又怎么能逃过本汗的眼睛。他拓跋窟咄想重召旧部,我就让我的兄弟也出去召集旧部,看看谁的影响力大,刘卫辰这头老狼大概不知道,我这兄弟可是老国主临终前亲自确立的嫡长孙呢,草原人尽皆知!”

    拓跋微微一笑,以手按胸,深深一躬:“事不宜迟,那小弟这就去联系各部了。”

    刘显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听到刘亢泥突然说道:“且慢。汗兄,这是大事,拓跋部如果要重建,需要各部首领的共同商议,不止我们独孤部一家的事,因为当年的拓跋氏部众,散落各部,若是拓跋少主重新建部,召集旧族人,就算我们独孤部答应,别的部落也未必愿意,到时候若是对我们生出怨恨,以为是我们和拓跋少主联手设计诱拐他们的部众,那可就麻烦了。”

    刘显笑着点了点头:“兄弟,你说的很好,是汗兄我一时高兴,考虑不周。拓跋兄弟,你暂且先退下吧,我和我的兄弟好好商量一下,如何以最好的方式来解决此事,很快就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拓跋微微一笑,行了个礼:“能在独孤部有口饭吃,天天见到母亲,我就已经非常满意了,大汗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告辞。”

    他说着,以手按胸,行了个礼,和安同一起退下,而刘裕也跟着往回走,刘亢泥在他身后说道:“苍狼,你先回汉人聚落那里,等我们这里商量完后,再回去找你编户。”

    当拓跋等人的身影消失在帐外时,整个大帐内,只剩下了这对兄弟,还有三四个贴身护卫,他们的手按在刀柄之上,神色木然,耳朵那里贴着狐皮,偶尔张开的嘴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原来,这些是聋哑人,乃是刘显为了保密而特地挑选的。

    刘显长舒了一口气:“奶奶的,好险,要不是兄弟你提醒,我差点就上了这小子的当,让他分家自立了。”

    刘亢泥冷冷地说道:“拓跋这次回来,可不简单是为了见他母亲,我听说他在燕主慕容垂的身边,就以行事狠辣果决著称,还救过慕容垂的命,以他的功劳,在燕国也可取得高官,却在这时候回草原,只怕,所图者大。”

    刘显的神色一变:“消息可确实?”

    刘亢泥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大哥,那慕容垂是害死阿大的死仇,而拓跋在他身边多年,突然就这么回来了,显然是慕容垂在暗中支持,没准还带着什么任务呢,咱们不可不防啊。”

    刘显恨恨地说道:“早知道就应该听额尔达的话,在他去并州的路上把他暗中做掉,不过阴差阳错,挖出了额尔达这个内鬼,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刘亢泥微微一笑:“连拓跋窟咄都想要拉他拓跋氏的旧部,拓跋更会是处心积虑,他刚回来的时候就暗中联络那些以前的族人,连漠北的柔然那里都派了人去打招呼,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拓跋少主又回来了,大哥,绝不能让他利用这次机会,重新把拓跋部建立起来,这漠南草原,我们独孤部好不容易取得了霸主之地位,怎么能拱手让回别人呢?”

    刘显哈哈一笑,拍着刘亢泥的肩膀:“我的好兄弟啊,你这么帮我对付拓跋,就不怕我的弟妹,拓跋的姑姑晚上不让你进帐吗?”

    这独孤部与拓跋部世代联姻,不仅是刘卫辰娶了拓跋仁翼健的女儿,他的儿子刘亢泥,也娶了拓跋什翼健的另一个小女儿,算起来,还是拓跋的叔父呢,这种在中原被视为**之举,在草原上却是非常的普遍,只能说是农耕与游牧民族的文化差异之大,以至于斯。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多年忠仆终报主

    刘亢泥微微一笑:“百灵现在也是咱们独孤部的人了,不再是拓跋部的女人,这其中的利害,她应该明白。我们收留拓跋母子,让他们能活下来,已经是恩情了,但要是拓跋不知轻重,背叛我们,私拉部众,那就是百灵,也不会再支持他的。”

    刘显点了点头:“很好,那我们就跟拓跋这小子说,各部首领不愿意族人离散,现在大敌当前,我们不能激怒他们,免得他们跑到拓跋窟咄和刘卫辰那边去,所以,重建拓跋部之事,拖后再议吧。”

    刘亢泥正色道:“好的,我马上去办。还有那个汉人苍狼,居然可以轻松打败刘直力题这头恶狼,不可小视,可能拓跋也会拉拢他,我们还得多加监视才行。”

    刘显的眼中冷芒一闪:“这个苍狼有如此的本事,在中原肯定不会是无名小卒,查一查他的底细,如果真的是慕容垂派来协助拓跋的奸细,那就算再厉害,也断然不能留。”

    刘亢泥以手按胸,一个深躬行礼:“遵命,汗兄。”

    刘裕跟在拓跋和安同的身后,默然而行,身边人来人往,尽是独孤部的军民,现在拓跋伪装成公孙眷的消息,还没有传开,没有人会对这个商人有多尊敬,即使有人脱帽行礼,也只是意思一下,匆匆而过,刘裕不仅心中感叹,看来不管是中原还是草原,这商人地位低下,哪怕再有钱,也不如有权者和军人,这大概才是世间常态吧。

    走到了一处部落之外,远离牧区的荒地,这里靠近河边,哗啦啦的水声,能有效地掩盖住说话的声音,方圆百步之内尽是河滩,并没有那草原之上及膝高的长草,即使是最优秀的探子,也无法在这个地方隐藏行迹,安同领着几个护卫,把几十步外打水和洗衣的几个男女赶到了远处,当安同再回来时,向着刘裕和拓跋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谈话了。

    刘裕平静地看着拓跋:“想不到你居然假扮公孙眷,为什么在草原上不跟我说这事呢?若不是今天我先说了那额尔达的事,你只怕还会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吧。”

    拓跋微微一笑:“刘裕,你不也是在暗中要观察我的所做所为吗?甚至还保留除掉我的权力,你可以这样做,那我做些防范手段,也可以理解吧。”

    安同笑道:“刘裕,不要怪我出卖你,拓跋毕竟是我的主公,我必须忠于他,你所说的关于他的事,我都要向他报告,这是作为臣子的本分。”

    刘裕冷笑道:“我拿你当朋友,你却对我隐瞒身份,你明明是慕容垂的手下,怎么就成了拓跋的臣子?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也是给慕容垂一个解释,我现在为慕容垂效力,也必须要把你的情况报告给他。”

    安同点了点头:“找你来就是说清楚这些事情的,我们现在面对的情况并不乐观,必须真心相对,齐心协力才能渡过这次的危机。其实,我们安家,当年就效忠于拓跋什翼健,家父任前燕殿中将军的时候,多次出使草原,有数次被燕国奸臣勾结马匪攻击,若不是拓跋什翼健相救,早就没命了。”

    刘裕奇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父亲一个将军,也能得罪人?”

    安同叹了口气:“我安家出自西方的安息古国,本是粟特人,世代以经商为业,即使定居中原,也学不惯你们汉人的那些个四书五经,而是经商为本,十余世累积,有了不少积累,就连先父大人的那个殿中将军,也是因为出资捐助过前燕,而给燕主慕容俊特授的荣誉虚衔。”

    刘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你们一直是商人家族啊,这么说,燕国有人看中了你家的财富,要害你父亲?”

    安同正色道:“不错,就是那个以贪婪著称的太傅慕容评,他贪财专权,设计陷害慕容垂,逼燕国栋梁投敌,在秦燕大战的时候居然封锁水源,要前线的将士自己出钱买水,这种人连国都敢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的?自先父大人领了殿中将军一职之后,就百般勒索,先父大人几次放血,仍然不能满足其贪欲,只好自请出使草原,其实就是找个借口去经商,远离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刘裕笑道:“可没料到这慕容评不肯放过你家先父,居然买通马贼在路上攻击,想取你父性命,对不对?”

    安同叹了口气:“正是,碰巧拓跋什翼健带人游猎,正好遇到杀手围攻先父大人,于是出手救下,从此先父大人转而秘密效忠拓跋什翼健,许下承诺,我安氏三代之内,必将誓死追随拓跋氏,无论其遭遇多少苦难,境遇如何,只要我安家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与其同生共死。”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拓跋氏灭国之后,你们也跟着他们去了长安,就是兑现自己的诺言,继续侍奉他们?拓跋能给慕容垂看上,带他去关东,恐怕也是你的功劳吧。”

    拓跋笑道:“若没有安行首从中牵线,慕容垂当时自己也是落难之人,哪会想得到带走我这个代国少主呢?刘裕,你现在知道了吧,安同从来没有背叛过慕容垂,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我代国拓跋氏的人,他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忠臣,跟那想趁人之危的刘显,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慕容垂一世英雄,却想不到,自己派去草原监视未来劲敌的眼线,居然早就是对方的人。不过,我不是安同,此事我会一五一十地上报慕容垂,让他另派他人过来接替安同。”

    拓跋摇了摇头:“刘裕,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的,你连我都会观察,更不用说对于灭你上万手足兄弟的慕容垂了,他是你的敌人,不是你的主公,他虽是我的恩人,但也不是我的主公,想要摆脱这个人,只有你我联手才行,而这,也是我从一开始就帮你的原因。”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拓跋少主以命赌

    刘裕冷冷地说道:“你想自立为汗,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想必安同早就告诉了你,慕容垂让我观察你的举动,如果你有叛燕之举,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你除掉。我们并不是朋友,而是随时可以转化成敌人。”

    拓跋微微一笑:“跟慕容垂的关系,我从长安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了。但毕竟我是亡国遗族,只有用命来赌这一局,刘裕,你本人也不是一直用命当赌注,来搏自己的未来吗?这点上,我们是一路人。还有,到目前为止,我可没有什么叛燕之举吧。”

    刘裕冷笑道:“没有吗?安同作为慕容垂的眼线,却早早被你策反,成为你反过来蒙蔽慕容垂的工具,这还不是背叛?你现在还想拉我跟你站一起,背叛慕容垂,更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吧。”

    拓跋笑道:“慕容垂跟我的约定是他助我夺回草原,我助他称霸中原,终我一世,不会以草原胡骑攻击他,这才叫背叛,按这个标准,我现在还是遵诺而行,所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实现重新夺回草原的承诺罢了。如果慕容垂只要我听话,为他在中原效力,又何必放我回来呢?”

    刘裕咬了咬牙:“可是安同是你的人,你一直隐瞒,这也算是实现承诺?”

    拓跋摇了摇头:“他不同样是派了你来监视我,甚至随时要除掉我吗?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他违背诺言之举,为什么他可以这样做,我就得向他坦白安同?谍报之事,本就是单线联络,我没有义务告诉他我有哪些眼线,这个道理如果你不明白,不妨问问你身边的慕容公主,是不是这么回事。”

    安同突然笑了起来:“刘裕,早就听说兰公主对你一往情深,你却始终拒人千里,我听了都为兰公主可惜。但这一路以来,你们倒是成天睡在一个帐内,难道也是严守男女大防?只是这样一来,谁都会觉得兰公主是你的人了啊,而且……”说到这里,安同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嘎然而止。

    刘裕的脸色微微一红:“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现在我和爱亲已经正式成了夫妻了,不再是名义上,这点你们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诉别人。”

    拓跋与安同都吃了一惊,对视一眼,讶道:“这怎么可能,你可是拒绝她多年了,怎么会短短数月就…………”

    刘裕冷冷地说道:“这是我和她的私事,不便相告,不过你们只要明白,以后刘裕和慕容兰,永远是夫妻,不会分离,这就足够了。当然,在这漠南草原上,我们就是苍狼和爱亲,如果有别人知道我们的身份,那我们三人的生命,都会有巨大的危险。”

    拓跋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这样大出风头,刘直力题在草原上凶名极盛,你却不把他放在眼里,只这一点,就会引得人人侧目,我看今天在那帐内,刘显兄弟对你已经颇有忌惮之心,这个人的性格我了解,如果你不肯投效他,他一定会下手将你除去。”

    刘裕微微一笑:“这些是我的计划而已,如果不是草原上突然出现了铁弗匈奴入侵的新情况,我是不会轻易暴露身份的。现在外敌带着拓跋窟咄前来,是独孤部,是刘显前所未有的挑战,非但不可能再南下援助前秦,连漠南的基业,也变得岌岌可危,他们需要猛将锐士助自己打败刘卫辰和拓跋窟咄,这是用人之际,所以,我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不然的话,作为一个普通的汉人牧民,不知何年,才能帮得上你们的忙。”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你们怎么会这么心急?这时候就想自立?刘显就是再傻,也不会轻易地放你这个代国少主出去重建拓跋部落的,天下也只有苻坚这种傻瓜才会让慕容垂和姚苌这样的野心家出去召集族人,这等于拱手把草原大权还到你手中,若你不敌刘卫辰,那匈奴人占有草原,若你打败刘卫辰,漠南也非他独孤部所有,到时候主臣会再次易位。你看,最后刘亢泥就看出这点,紧急叫停了。我恐怕刘显会对你的忠诚,产生大大怀疑了。”

    拓跋与安同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刘裕啊刘裕,都说你是当世第一猛将,这点我们亲眼见识过,并不怀疑,可没有料到,你的脑子也是如此地灵光,居然比刘显都先看出这点。不过,你还是没弄明白我们的意图,出于对朋友的忠诚,我在这里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我们的计划,或者说,我就是故意要引起刘显的猜忌。”

    刘裕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你就是要让刘显觉得你要趁火打劫,所以才要这样做?只有这样,才会逼得刘显对你下手,然后就让所有人都看到,刘显是个在外敌入侵的当口,不思抗敌,反而为了自己的权力,对着老国主之子下毒手的狠毒小人,对不对?”

    拓跋满意地点头道:“正是如此。如果想要自立,我又何必来这独孤部?来这里就是要想办法引刘显来杀我,如此才能确保他人心尽失,而草原上各部的同情,会转到我这里,只要我能逃出独孤部,必将成为大漠之主。”

    刘裕勾了勾嘴角:“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一定是这样的打算,但是有一点还是不明白,那就是你这样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刘显有一万种可以暗杀你的办法,你如何确保自己能躲过去?”

    拓跋微微一笑:“我自然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就是在梦中,我也睁着眼睛,知道刘显的一举一动。而且,我知道,你一定会全力保护我的。”

    刘裕冷笑道:“我为什么要保护你?我只答应慕容垂监视你而已,你的能力和算计远在刘显之上,听你这些话,我越发地坚定了这个判断,也许,让你的计划失败,是个更好的选择。”

    安同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你如果和兰公主成了真夫妻,那一定不会再过这种打打杀杀,刀光剑影的生活,早点助我等成事,你们也能早点完成任务,可以归隐林泉,刘裕,我没猜错吧。”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引诱寄奴入拓跋

    刘裕的双眼之中,光芒炯炯,直视安同,沉声道:“你觉得你很了解我吗?知道我的想法?”

    安同微微一笑:“我一直在观察你和兰公主之间的表情,你们之间,满眼都是真正的爱意,我自然看得出,为了心爱的人,宁可抛弃自己的事业,雄心,这种人不多,但你刘裕是其中一个,若非如此,你怎么会不回故国,而来这草原之地呢?”

    拓跋笑道:“安阿干,这回你猜错了,刘裕不是不想回国,而是回不去了,上次我亲眼看到五桥泽之战中,晋军诸军尽墨,只有刘裕一人迎难而上,掩护战友撤退,虽是英雄壮举,让人佩服,但也是自领罪责,成为那些真正该为此战负责之人的替罪羊,刘裕,你有国难投,有家难投,在这种情况下,一腔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才会给兰公主的似水柔情所融化,对吧。”

    刘裕冷冷地说道:“这些事情,就不劳二位费心了,这与你我之间的事情无关。拓跋,我知道你的想法,你现在只想独霸草原,以后一定会想着入主中原,对不对?”

    拓跋叹了口气:“那些事情,我不敢想,也不能想,现在的我,只想重建旧部,恢复故土,刘裕,我们是一样的人,你想收复汉家江山,我也想夺回祖先的荣誉。你为东晋奋战多年,出生入死,到现在不也只能落个流浪异邦的结果吗?虽然有美人为伴,但我想,以你的性格,这些不是真正想要的吧。”

    刘裕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一阵酸楚,拓跋的语调之中也充满了伤感,这一刻,他突然与面前的这个人,有了不少的共鸣。

    安同摇了摇头:“少主,你有所不知,刘裕落到这般田地,可不是他的无能,而是背后有奸臣陷害,导致北府军战败。现在这些人把战败的责任也推到了他的身上,连他的那个未婚妻,王谢两家的高门世家贵女王妙音,也落发为尼了,现在谢安已死,他再也回不去故国啦。”

    刘裕的身躯猛地一震,一个箭步就冲上了前,直视安同,厉声道:“你说什么?谢安死了?你再说一遍!”

    安同微微一笑:“怎么,兰公主没告诉你吗?她这一路之上可是有情报来源的,并不是入了草原就一无所知。如果她没告诉你这个消息,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不想让你一时冲动,回东晋为谢安奔丧。”

    刘裕看着安同的神色,虽然挂着笑容,但表情是异常的严肃,显然,此言非虚,他无力地向后倒退一步,脑子里尽是谢安的音容笑貌,虽然他恨极王妙音的背叛,但从没有真正地恨过谢安和谢玄,毕竟,自己这多年以来,承蒙谢家的提携,才有今天之地位,家人也托谢家照顾多年,不受刁氏兄弟毒手,而这些年来,谢安叔侄给了自己极大帮助,甚至可说是人生的领路人,把自己从一个京口村夫,一步步地锤炼到了今天的地步,在自己心中,早已经亦师亦父,听闻这个消息,怎么不让他如雷轰顶,肝肠寸断呢?!

    刘裕的眼中泪光闪闪,紧紧地咬着嘴唇:“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相公大人他,他明明身子还很硬朗,怎么会,一年的功夫就,就这么去了!”

    拓跋叹了口气:“大英雄壮志难酬,遭遇了最可怕的背叛,一生的心血付之东流,这也是人之常情吧,就象桓温,不同样是北伐失败,篡位不成,不过两三年的功夫,就撒手人寰了嘛。就是我的先大父大人,国破家亡,被秦国掳到长安,受那亡国之君的屈辱和无颜见列祖列宗的内心折磨,几乎是一夜白头,在我的印象里,那个天神般强壮和威猛的男人,也就三个月的时间,就老得卧床不起,最后呕血而终。刘裕,这就是这些大英雄们失败之后辞世的方式,痛苦地让你不敢相信,但是,却是千真万确!”

    刘裕咬了咬牙,对着南方的方向,拱手抱拳,深深三揖及腰,大声道:“相公大人,您的恩情,小裕只有来生再报了。”

    安同点了点头:“刘裕,谢安死后,谢家失势,更不可能有人帮你在晋国洗清冤屈了,现在晋国上下都在说,你投降了慕容垂,成为汉奸走狗。连你的家人,也在背负这个骂名,屈辱地活着。你若真的为家人着想,不如跟我们联手,少主非常欣赏你,我们草原上没有汉人的那些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你一定会在这里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书写一段传奇的。”

    刘裕缓缓地转过身,坚定地看着拓跋和安同:“这些才是你们的真实用意吧,要我跟你们合作,向你拓跋称臣,对不对?”

    拓跋的眼中光芒闪闪:“我们是朋友,不是君臣。你助我复国,我帮你回家。只要你能助我一统草原,无论是借兵自立,还是灭燕归晋,任君自选。”

    刘裕冷冷地说道:“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就是想要反噬旧主慕容垂,还敢说对中原没有野心?”

    拓跋摇了摇头:“刘裕,你不了解草原,你也不想想,我们拓跋氏的祖先,当年一次次地出兵援救刘琨,保你们汉人在北方最后的一脉,却从不占你西晋尺寸之地,图的是什么?”

    刘裕的心中一动,一下子来了兴趣,他对当年拓跋氏代国的做法,也确实很难理解,正好见到了拓跋这个代国少主,也可以解自己多年之疑问。

    刘裕看着拓跋那张少年老成的脸,沉声道:“你们可不是不要好处,我记得当年你们每次出兵,都要带回大量的战利品,俘虏,甚至是攻下的汉赵手中的城池,也会把城中的汉人掳掠为奴,回归草原,还敢说自己不图什么?”

    拓跋微微一笑:“若我们真的想入主中原,打下的城池就会分兵把守,何必还要回草原?你当我们驱赶数万百姓回草原,一路之上还得管他们吃喝拉撒,是件很喜欢的事吗?”

第一千零六十章 汉胡合作效先人

    刘裕看着拓跋,面沉如水,正色道:“你们来中原,洗掠城市,抢劫民众,甚至有一次把八千女子都沉于易水,这些罪恶,看在你们毕竟帮我们汉人抵抗过匈奴的份上,我可以不跟你们算帐,但你不能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只要是个人,都不应该觉得这些事情是理所当然!”

    拓跋冷冷地说道:“你们中原人征讨我们草原的时候,不也是同样吗?所过之处,烧杀掠夺,男子屠戮,妇幼赏军,这些都不过是战争传统。你们不给我们发军饷,我们出兵死人流血,难不成就是白忙活了?你不知道的是,我们拓跋氏本部,很少要这些战利品,但那些仆从部落,是无利不起早的,你带他们打仗,又不给他们好处,只要来上个一两次,我们草原就会先起内讧了!”

    安同也跟着说道:“是啊,刘裕,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当年拓跋阿干的祖先,多次派兵援救刘琨,可是后来他看并州残破,百姓受苦,不忍心再按老规矩办事,让部下抢劫,引发了手下不满,他的儿子拓跋六修,袭杀其父,导致草原几十年的腥风血雨,诸部相攻,而刘琨也因为失了外援,再也无法抵挡石勒的进攻,最后身死北方。你也带过兵,应该知道没有让他们值得拼命的东西,当兵的是不愿意出死力的。”

    拓跋叹了口气:“其实当年我们援助刘琨,倒也不是完全为了那些战利品,而是这种南下出兵,获得中原物资和人口的过程,本身就是在草原上立威,扬名的过程。当时我们拓跋氏也是刚刚来到了漠南,虽然靠武力征服了不少部落,但是统治还非常不稳,甚至象原来盘踞在东边的白部鲜卑,还暗中联系各部,想要反抗,更不用说铁弗匈奴雄居河套,天天做梦都想夺回汗庭了。”

    “所以祖先们作出了南下援晋的决定,虽然谁都知道,晋朝自弃中原,气数已尽,北方将是胡人天下,但是诸胡相攻,必将长期大乱,我们拓跋氏的根本,仍然在草原之上,既然不打算在根基不足时入主中原,那么,借着出兵中原的机会,给各部好处,同时立威,就是最好的选择。”

    刘裕恍然大悟,看着拓跋,说道:“原来如此,你们是借着共同出兵中原,能完成对草原各部的控制,一来在外战中消耗他们的实力,二来也可以让他们得到好处,就算死了人,也对你们感激不尽,是不是?”

    拓跋点了点头:“是的,草原之上,需要公平处事,作战之后所获得的战利品,要按出力大小分配,我们让他们各部兵马冲杀在前,损失最大,所得战利品也多,而我们自己的兵马却保留了实力,几年下来,各部实力越来越弱,我们的实力却是越来越强,若不是出现了逆子谋反的意外情况,只怕我们有实力让刘琨复国呢。”

    刘裕疑道:“可是如果其他部落在战争中发展壮大,你们本部没有得到人口,物资的补充,又怎么会出现你想要的这种情况?”

    拓跋与安同对视一眼,笑道:“你还忘了一点,就是这个霸主部落有权跟中原进行贸易,刘琨的地位稳固,就可以在领地里派出商队来跟我们贸易,他带来的匈奴战俘,还有中原的手工铜器,丝绸这些东西,是打仗无法取得的,我们部落就算没有什么战果,但这些贸易的好处却是牢牢掌握,此消彼涨,不出十年,拓跋部就成了草原第一大部落,别的部落无论是实力还是动机,都无法与我们相提并论了。”

    刘裕长叹一声:“都说草原人耿直纯朴,可没想到,你们的祖先居然如此地狡猾,既得了一个忠诚救主的美名,还通过这些行动巩固了在草原上的统治,厉害,太厉害了。”

    拓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近百年前,拓跋部与刘琨的联手,成为千古嘉话,其实也是各取所需,刘琨成为汉人在北方最后的希望和大英雄,我们拓跋氏也一统漠南,最后建立代国。现在近百年过去了,我们又被命运之神所青睐,走到了这里,这难道不是上天的旨意吗?就是要我们效仿祖先,行那旧事。刘裕,你愿意助我,也助自己吗?”

    刘裕的脸上的神色变得异常的严肃,直视拓跋:“先不谈我做不做刘琨的问题,只说你,你是不是也打算以后带着草原各部,就象你的祖先一样,入中原去杀人放火,最后带着大量的战利品,俘虏和妇幼,回到草原,用这些中原人的生命和财富,去笼络和讨好你的仆从部落?”

    拓跋的嘴角抽了抽,沉声道:“刘裕,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战争就有战争的法则,你们晋军收复失地,不也是这样做吗?”

    刘裕朗声道:“当然不一样,我们收复的地方,会安抚子民百姓,他们只是一时被敌国所奴役,不得已才成为胡虏所驱使的子民,被我们光复之后,自然要施以仁义,编户齐民,几年内免赋免税。怎么可以让他们才出狼穴,又入虎窝呢?”

    安同突然开口道:“主公,我看刘裕所担心之事,也有道理,他一心要为汉人收复江山,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子民送入火炕呢?成大事者,不必拘于一时小节,刘琨想要的是功名,他可以允许拓跋部的援军把攻克的汉赵城池的百姓掠走,而刘兄弟要的是汉人百姓的利益,就不能那么做。”

    拓跋的眉头一皱:“那你的意思,如何呢?”

    安同转头看向了刘裕,说道:“你看这样如何,我们如果助你夺回中原,攻击后燕与后秦之地,空手而归是不可能的,你若真的在北方立足,不要忘了我们出兵之义举,以后十年之内,每年把三分之一的赋税给我们,作为出兵的酬劳,我们不掳一人,不取一物,如何?”

    刘裕看着安同,半晌,脸上才慢慢地露出了笑容:“我都快要感动地答应你了,不过,当我想到我的妻子慕容兰时,我就突然意识到,绝不能跟你们真正地合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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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6820/ 第一时间欣赏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作者:指云笑天所写的《东晋北府一丘八》为转载作品,东晋北府一丘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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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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