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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以赌迫人搏虎狼

    刘裕的脸色一变,看着刘穆之,沉声道:“胖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我不留在北府军,要去皇宫当宿卫?”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这是你最应该去的地方,北府军现在是万万不可入的,一个不慎,就会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境地。”

    刘裕沉声道:“怎么个万劫不复了?黑手党也不希望我这个时候出事,他们是不会现在下手的。”

    刘穆之叹了口气:“黑手党不会,可是王恭会,他不是谢玄,他要的是把北府兵真正地变为私用,甚至为他做清君侧之类的事,也就是说,他一定会把北府军作为自己争权夺利的工具,最后也成为引发战乱的元凶,你确定要帮他做这样的事情吗?”

    刘裕咬了咬牙:“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更要留下来阻止他,我在北府军中有些威望,大家会听我的,如果我不从命,他无法指挥得动北府军。”

    刘穆之摇了摇头:“寄奴,你过于高估你自己了,有刘牢之在,不需要你,也可以指挥北府军。”

    刘裕一下子哑口无言,确实,刘牢之虽然有邺城之败,但长久以来,一直是军中的前敌大将,地位在自己之上,即使是檀凭之等人,对自己是依赖,而对刘牢之则是敬畏,这点从他们即使要为自己报仇,也得找刘敬宣为主心骨,可以得到映证,毕竟,连自己也是刘牢之的下属,又如何能违反他的命令呢?

    刘穆之看着沉默不语的刘裕,缓缓地说道:“刘牢之和你不一样,他需要军功,渴望军功,对上层的争斗并没有兴趣,无论让他去打外敌还是打内战,他都不会拒绝,上次邺城兵败,他并不会认为是自己的责任,只觉得是运气不好,没有作好防备,根本不会意识到这是有世家内斗的结果。对他来说,谢家倒了,这时候如果王恭伸出手来,他就会全力图报,为了报恩,也为了自己。”

    刘裕叹了口气:“你说得不错,刘鹰扬就是这样的人。现在王恭让他做什么,他就会照做。而且,他有办法带领北府将士们去执行。”

    刘穆之冷笑道:“除此之外,刘毅也会帮忙的。你别看他现在跟着刁氏兄弟,那不过是为了保身脱罪而已,一旦王恭真正地掌握了军队,他会毫不犹豫地站在王恭这一边。有刘牢之为帅,又有刘毅来为他串联中下层军官,更别忘了,在京口,这几年希乐哥的名望可是不比你低了,毕竟寄奴哥离开了几年,而希乐哥天天在,包括平日里仗义疏财,帮不少兄弟偿还了赌偿,早就有了个急公好义的贤名。”

    刘裕的眉头一皱:“偿还赌债?这又是怎么回事?”

    刘穆之叹了口气:“咱们军汉,平时在军中律令严格,不能近女色,打仗时又是出生入死,压力巨大,所贪好者,无非一是酒,二是赌。酒这东西不能天天喝,但操练之外,玩几把色子,弄几次樗蒲,那才是常事,寄奴你自己在军中,应该最清楚这个。”

    刘裕点了点头:“确实,都是精壮汉子,不玩这个又能玩什么,也就是我当年因为赌钱差点害得家人没命,这才立誓不赌。但是我记得京口不是早就禁赌了吗,怎么又开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禁赌都是你我参军前的事了,当时还是谢家主事,后来淝水之战后,趁着大军远征,谢家也没心思管这后方之事,刁氏兄弟趁机又在京口开了那个银钩赌坊,正好不少回家的老兵手里有点闲钱,置了点产业之余,又无心耕作,就天天泡那些赌坊,至于赌坊里的那些个庄家,你知道的,个个都是千中老手,哪可能让这些个老兵赢钱呢?先小输,再大胜,这一来二去,很多人就负债累累了。”

    刘裕长叹一声:“果然又是这套,当年连我都上了当,今天的兄弟们,更不可能阻挡,怪不得我看到今天刁协带来的护卫,居然一多半是北府军老兵,带队的那些军官是刘藩,刘粹,赵毅这些人,可是普通士兵未必是刘毅的手下,本来我还奇怪,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原来是输了钱,欠了债,只能去给刁氏兄弟当私兵护卫还钱啊。”

    刘穆之叹了口气:“是啊,刘毅的兄弟们,还有那诸葛长民兄弟,高雅之一族,都干脆转行当起了这些赌场的保镖护卫,即使有些输红了眼的老弟兄,面对这些昔日的同袍,知名的悍将,也不敢再造次,真的输的倾家荡产的,还有给卖到彭城那里的戏马台,当了格斗士去打斗还钱的。”

    刘裕双眼圆睁:“什么,戏马台?那是什么地方?”

    刘穆之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是刁家兄弟的产业,上次淝水之战后,捉了不少秦军的战俘,奴隶,这些人很多卖给了各个世家高门,成为护卫部曲,还有些就卖给了这个格斗场,每个月都会表演生死相搏的格斗,让人与人之间捉对厮杀,甚至还有二对二,三对三,最多有十对十的格斗,更有甚者,还有让人与猛兽格斗的项目,极度的血腥,残暴,刺激,可这样的格斗,却是让人激动得忘乎所以,这几年,连建康城中的高门世家子,也都乐此不疲,要去观战下注呢。”

    刘裕的钢牙咬得格格作响:“士可杀不可辱,即使是胡人战俘,大不了杀了抵命,怎么能把人驱之向虎狼呢,即使是最残忍的暴君,也做不出这种事。更别说,我们北府军的将士,是国家的英雄,再落魄也不能成为这种以命相搏,却供人观赏的格斗奴隶!”

    刘穆之叹了口气:“没办法,那种欠了一屁股债,不仅卖光田地,还要卖妻卖儿的,除了这个办法,别无其他偿还的途陉了。只要格斗的好,也许活下来还能靠着赏金重获自由。”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那个银钩赌坊是吗,胖子,明天跟我去。”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北府男儿不为奴

    刘穆之的脸色一变,沉声道:“寄奴,你冷静点,现在的京口不是以前,不是玄帅微服私访,要组建北府兵的时候了,这些赌坊,也是朝廷允许开张的,虎狼当道,京口已经不再象以往一样享有特权,所以,你必须到京城,到皇帝的身边,成为他的左右手,掌握权力,这样才能随心所欲。”

    刘裕的眼中杀机一现:“那要多久?五年?八年?十年?要我明知我们京口的同袍,战友,兄弟们,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赌坊骗得一无所有,倾家荡产,然后卖身为奴隶,到那格斗场中去用血肉之躯与虎狼搏斗,只为那些世家权贵们一笑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但现在的形势就是如此,那成百上千沦为格斗士奴隶的兄弟们,不是你现在所能救,这本身就是会稽王,王国宝这些人想让京口屈服,使北府军听命于他们的一种办法。你真的想解救兄弟们,那不如先找王镇军,向他陈述此事,他正好这回来京口巡视,就是想象玄帅当年一样结好这里的兄弟,以后肯甘心为之效力。”

    刘裕咬了咬牙:“胖子,你这些年来一直跟在王镇军身边,难道这些事情,你没有向他提过吗?”

    刘穆之的脸色微微一变,叹了口气:“怎么会没提过,他也试着去向皇帝进言过,但皇帝说,国法如此,作为国君,他得一视同仁,京口以前的特殊来自于为国能提供打胜仗的士兵,但邺城之败,若是再让京口这里特殊化,只怕别的地方百姓人心不服,他身为国君,需要做的是一个公平,既然在别的地方能开赌场,那在京口没理由不开。”

    刘裕冷笑道:“听听,这就是我们的国君,我们的大臣们最后讨论出来的结果,别的地方能出这样优秀的将士吗?能出大败百万秦军的强兵吗?嘴上说一视同仁,为什么别的地方的百姓没有多少是输到给抓去格斗场作奴隶的?”

    刘穆之叹了口气:“只怕圣上也是给会稽王他们蒙蔽了,现在京城中的世家子弟们,都以到戏马台下注打赌为乐,赌资巨万,而只有最强壮的北府壮士,才能打出那种精彩的格斗,甚至可以生搏虎狼,让人如痴如醉,就连皇帝和会稽王自己,也有时去看那格斗,印象深刻呢。”

    刘裕的双拳紧握,冷笑道:“既然连我们的皇帝,王爷都自己喜欢这个格斗场,甚至为此舍不得禁了这个京口的赌场,说明他们也知道,有这些赌场在,就有格斗场的好戏看,那我更是得陪他们玩玩了。”

    刘穆之的脸色一变:“寄奴,你别乱来,你若是砸了那些赌场,在这里闹事,只怕连王恭现在也保不了你。”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眼神变得坚毅:“我相信,北府军的兄弟,会永远与我同在的,胖子,这事我已经决定了,明天你想办法让瓶子他们不要跟来,此事,我不要连累任何人!”

    刘穆之叹了口气:“你可要想好了,这回你刚回来,甚至还没有向朝廷解释过,你的这次回来,过去几年发生了什么,若是给那些恨你的人抓了把柄,刻意陷害,皇帝这时候又想整肃北府军纪,当年你的前程尽毁。”

    刘裕哈哈一笑,朗声道:“今天的我,和十年前一样,心中只有国家,只有北府兄弟,什么功名富贵,权贵得失,都不在我心上,谁如果阻我北府,坏我国事,不管他是皇帝,还是那些个阴影中的世家,我都不会退缩,会与之斗争到底!”

    刘穆之咬了咬牙:“好吧,看来你决心已定,我能为你做点什么,要不要我紧急联络王夫人,甚至去联络黑手党,他们这时候也许能帮上忙。”

    刘裕摆了摆手:“不用,我所为之战斗的,不是那些世家,而是跟我同生共死的兄弟,最后能帮到我的,也是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我离开了三年,京口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京口,明天,我要让这一切,回到从前!”

    几声鸡叫声,从远处的村庄里响起,天边吐出了一抹鱼肚白,紧跟着,附近十里八乡的公鸡,纷纷高亢,引得一片片的共鸣,刘裕深深地吸了口气:“胖子,回去等我的消息吧,不要做任何的串联,不管我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持镇定,绝不能为我一个人,给那些奸人落下我们北府军聚众作乱的口实,这点,我相信你能做得到。”

    刘穆之突然笑了起来:“你这又是兵行险招,我明白了,那些个黑手党也好,道子党也罢,都为你这次回归,作了各种准备,或拉拢,或陷害,但他们不可能想到,你会主动出击,从他们的赌博和格斗场入手,反过来破局,很好,看来你这几年在北方,真的没有白历练,我相信,这回你也能跟在战场上一样,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

    刘裕笑了起来:“还是你明白我,我并不会做没把握的事,这回,我要让京口,重新成为京口人的地盘,不会给任何外来的势力所操纵,控制!”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人皮面具,蹲下身子,开始往脸上套弄起来,当他再站起身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农人打扮,而身形也足足缩小了一号,若不是这身劲装,谁也不会怀疑他会是个刚刚下地的农夫。

    刘穆之满意地点了点头:“寄奴,你的这手易容术,当真越来越纯熟了,不用镜子就能做到,也是如此地逼真,什么时候,我要跟你多学学呢。”

    刘裕笑着在大步向着银勾赌坊的方向走去,他的声音远远传来:“麻烦给我家爱亲传个话,这次的事情,叫她别参与,别冲动,我现在唯一的弱点,就是她了,让她一定不要轻举妄动!”

    当刘裕的身形消失在远处的小镇时,一边的草丛中,缓缓地站起了一个荆钗布裙的女子,农妇的打扮,仍然掩不住她那绝美的容颜,可不正是慕容兰,刘穆之没有回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的话,你都听到了吗?你的男人,就是这样地让人无法捉摸,现在连我也猜不透他了。”

    慕容兰的嘴角边勾起一个迷人的酒窝,眼中闪过一丝崇拜之色:“这才是值得我爱的男人。”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少年误入销金窟

    天明,辰时,银勾赌坊。

    和多年前相比,这里更大了,更气派了,原来两层楼的赌坊,占地一宅左右,现在比原来大了三倍,甚至连外围都围上了白色的围墙,高高的,门口蹲着两只貔貅兽石雕,张牙舞爪,没文化的京口老粗们,会以为这不过是寻常的石狮子,但是有点文化底子的人,看到这个只吃不吐的神兽,只会暗自叹息,确实,作为赌场的镇宅兽,这个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一个中等个子的瘦小农人,扛着一把锄头,在赌坊的门口来回逡巡着,虽然刚过辰时,但是这个京口城里,只有赌场和其他的所有店铺是不一样的,这里可以通宵达旦,从不歇业,不停地有人成群结队地出来,又时不时有些一脸懊恼的人,摇头叹气地从里面出来,就这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起码有三四个人进去时还是穿得整整齐齐,腰上缠着的褡裢鼓鼓囊囊,过一会儿后却是赤着身子,只穿着条底裤,心有不甘地给人从里面推了出来。

    这个农人打扮的,正是易了容后的刘裕,他在这里已经观察了有一阵了,进去的人中,不乏一些熟悉的面孔,而那些站在门外值守的护院打手们,也有不少是北府军的熟人,多是跟随刘裕,诸葛长民的手下,他甚至还看到诸葛长民的那个肌肉发达的二弟,诸葛黎民,从里面大摇大摆地出来晃了一圈,其人身着绫罗绸缎,一身的富贵,与那些衣不蔽体,输个精光的北府兄弟们相比,已经明显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一个输得只剩条犊鼻裤的家伙,给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们架着,生生地从赌坊里扔了出来,扑通一声,摔在了门外的地上,几条看门护院的大狼狗,对着他就是一阵狂吠。

    这个汉子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可见这家伙一身的功夫,这从他身上那鼓鼓囊囊的发达肌肉也可以看出,即使是刘裕在后面见到,也不免暗地里喝了一声好。这会儿他才看得清楚,这不过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黑色脸庞,浓眉在眉心上连到了一起。

    诸葛黎民的眉头皱了皱,转过了身,对着这个一字浓眉的少年,冷冷地说道:“刘钟,怎么着,输光了钱,不服气,想耍赖是不是?”

    刘裕一下子脑子里灵光一现,他想到了,当年去长安夺玉玺时,曾经路过荥阳,救下了王懿兄弟二人,还有一个叫刘钟的少年,祖籍彭城,当时说是要去青州投奔亲戚,小小年级就胆色过人,想不到多年不见,竟然已经长得如此强壮了,真的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刘钟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土,一边沉声道:“你们出千耍赖,不算好汉,把骗我的钱还我!”

    诸葛黎民的脸色一沉:“刘钟,你胡说些什么,这可是官营的赌坊,童叟无欺,你说耍赖,可有证据?”

    刘钟冷笑道:“你们,你们玩色子的时候,最后会大吼一声,这一吼,色子就会滚一滚,变成你们想要的颜色,难道这不是出千?”

    诸葛黎民冷冷地说道:“哪个赌钱的不会吆五喝六,哪个赌钱的不会嚎上几句?你运气不好,输了就说是别人出千,那你也可以跟着吼一个呗,小兄弟,赌场的规矩,捉赃要来个现的,你现在输了钱才说有问题,是不是太没规矩了?咱们都是北府兵,得讲理对不对。你想凭着自己当了几天兵的身份,就强压赌场,诬人出千吗?”

    刘钟满脸通红,咬着牙,恨恨地说道:“我不信,你们这样赢了多少京口老乡了,难道运气永远是你们好吗?”

    诸葛黎民哈哈一笑:“刘兄弟,这赌钱嘛,有时候有人走运,有时候就是倒霉,哪有一直倒霉或者是一直走运的人呢?今天你手气不济,明天再来就是,回去吧。”

    刘钟恨恨地一跺脚:“不行,今天我,我把给我娘看病的钱都输了,这可是救命钱,诸葛,诸葛二哥,你行行好,跟柜里的掌事说声,就算,就算我欠了钱,明天还,成不。”

    诸葛黎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刘钟,看你是北府的兄弟,才让你废话了这么多,你别不识相,在这里妨碍我们做生意。”

    他说着,眼中凶光一露,一挥手,十余个护卫从院里蹿了出来,个个持刀立棒,横在胸前,摆出了迎战的架式。

    刘钟悲愤之极,仰天大笑:“看看,看看,这就是我们北府的兄弟?王浮,刘半林,你们都跟我一个队的,就这么忍对我下手吗?”

    两个壮实的护卫惭愧地低下了头,一个叫王浮的叹了口气:“刘钟,我们也跟你一样,前不久在这里输光了钱,欠了一大笔债,没办法,只能留在这里当护卫还钱了,你要是实在缺钱,干脆也留下来当护卫吧。”

    刘钟一跺脚,吼道:“不行,你们家里还有兄弟,我家就我这一根独苗,我在这里,我家老母怎么办?今天我就是出来给她抓药的,买不起才会来这里碰碰运气!”

    诸葛黎民冷笑道:“刘钟,这些是你的事,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这里是赌坊,不是粥棚,不是膳堂,你若是缺了钱,可以找同乡接济,也可以找北府军的老弟兄们借钱,看在你我曾经穿同一身战袍的份上,我可以现在让你走,你若再在这里纠缠不休,当心我送你去见官!”

    一阵笑声从赌坊之中传来:“哎呀呀呀,这又是何必呢?刘钟兄弟,你要给老母抓药,早说嘛,何况来这里借这赌债?”

    随着这阵笑声,只见门中踱出一个强壮的汉子,一身的珠光宝器,活象个乡下土财主,可是绸缎衣服却掩饰不住他那发达的肌肉,走起路来,仿佛随时要把这身衣服给撑破,可不正是诸葛三兄弟的老大,著名的北府军军头,诸葛长民吗。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放出长线钓大鱼

    刘裕冷冷地看着诸葛长民,从这个家伙的穿着上看,还有那股子气场上看,他分明感觉得到,这个昔日同生共死的老兄弟,已经不太象是以前的那个诸葛兄弟了,变得跟刁氏兄弟越来越象,虽然脸上堆着笑容,但看不到一点的真诚。

    可是刘钟却没有看出这些,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之色,说道:“诸葛大哥,您,您怎么在这里?”

    诸葛长民笑道:“我现在也是受了刘毅刘司马的委托,帮忙照看一下这些赌坊,刘钟兄弟啊,你有所不知,这打仗,可不能没钱,咱们上次去打邺城,为什么兄弟们看到那些金银财宝就忘乎所以了呢?不就是因为咱们平时穷怕了嘛,提着脑袋挂在腰上出来,不就是为了个富贵,这富贵要是咱大晋,咱朝廷给不了,就只得自己亲手去挣,对不对?”

    刘钟点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但这个赌坊,跟这些有什么关系?”

    诸葛长民叹了口气:“这几年大晋打仗打得太多了,每次一打,国家就要征发精壮丁男从军,这地就没人种了,刘兄弟,你说,这些年来,咱们出兵打仗,可曾少过一顿饭,亏过你一个馍?”

    刘钟挠了挠脑袋:“这个,倒是没有,朝廷在吃穿上,没亏欠过咱兄弟。”

    诸葛长民哈哈一笑:“这就是了嘛,打仗是又要耗粮,又会让地荒,朝廷也得有收入啊,你说咱们这么多壮汉子不去种地,不去生产,那朝廷哪来的钱粮呢?上次咱们邺城一战,输得那么惨,死了那么多兄弟,弟兄们,你们说,这仇,咱还要不要报了?!”

    不仅是刘钟,就连其他在一边的护卫的北府老兵们,也都大叫起来:“报仇,报仇,报仇!”

    诸葛长民满意地点了点头:“是啊,这血仇,一定要报,只不过,报仇要出兵,出兵要粮草,军饷,你说咱们这些北府爷们,平时不怎么交税,本身就是国家养着,打仗又要吃白饭,还要赏赐,那朝廷这钱哪里来呢?总不能说为了咱们报仇,就去搜刮别的地方的老百姓吧,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下众人又是一阵点头称是,连刘钟也说道:“长民哥说的有道理,确实如此,那照你这么说,这赌坊是朝廷开的,为了北伐来筹钱的?”

    诸葛长民点了点头:“可以这样说,开这赌坊的,是本地的刁刺史,而合股的,也有会稽王和王仆射他们,咱们打淝水的时候,这些王公大臣也都是亲临战场,为国出力的呢,咱们大晋连战征战,各地残破,民众负担很重,就是开赌坊也赚不到钱,只有咱们京口,有这么多立功受赏的将士衣锦还乡,大家平日里也空虚寂寞,有个能玩能赌的地方,也是给大家找点乐子,又能给国家赚点钱,可谓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大家说是吧。”

    刘钟在一片叫好声中,还是叹了口气:“理是这么个理,只是,只是我这钱,是给我娘看病抓药的,今天我一时心急,在这里想回本,结果输了钱,这下我娘可怎么办啊。”

    诸葛长民哈哈一笑,从怀里摸出了一吊钱,上前塞到了刘钟的手中:“刘兄弟,既然是老夫人要看病的钱,那也别来赌场啊,跟咱们兄弟开个口吱个声就是,咱们是战场上的兄弟,你娘就是我娘,娘有病,儿子怎么能不管呢,这一千钱,你就先拿去,啥时候有了钱再还我不迟。”

    刘钟激动地满眼都是泪水,声音都在发抖:“长民哥,你,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我就是砸锅卖铁,以后,以后也一定会还了你的这钱。”

    诸葛长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小刘兄弟,快去给你娘抓药吧,钱的事情,咱慢慢再说。”

    说到这里,他回头对着诸葛黎民沉声道:“把小刘兄弟的衣服还给他,咱北府兄弟,不能这样不成体统,没点体面。”

    诸葛黎民一脸不情愿地回了赌坊,拿出了一件布衣丢给了刘钟:“要不是他输红了眼非要再来一局,这臭衣服我还不想要呢。”

    刘钟笑着把衣服往肩头一搭,对着诸葛长民兄弟行了个军礼,抓着钱,欢天喜地地转身就走,诸葛长民也跟着行着军礼,手一直放在胸上没拿下,诸葛黎民没好气地行了个礼,做做样子,转头就对周围的手下们喝道:“都回去做事,散了散了。”

    赌坊门外又恢复了平静,本来已经有百十来人在围观,这会儿全都交头结耳,人人都竖着大姆指夸耀着诸葛长民的仁义,而不少人更是义无反顾地走进了赌场大门,只剩下诸葛氏兄弟二人,站在门边,一边不停地对着新进进出出的客人们点头作揖。

    刘裕仍然站在大树下,冷眼旁观,这兄弟二人压低了声音在小声地嘟囔着,但以他的耳力,即使是在嘈杂的人声之中,也听得清清楚楚,这种耳聪目明,是这些年来每天跟着慕容兰的锻炼,不知不觉中,刘裕已经有了一个顶尖探子的视听能力。现在的他,不仅有熊的力量,豹的速度,更是有鹰的眼睛,狼的耳朵!

    只听到诸葛黎民恨恨地说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昨天来个王仲德你出手就是一千钱,今天这个刘钟又是一千钱,要是输了钱的咱都这样接济,那这赌场还开得下去吗?”

    诸葛长民冷冷地说道:“不要贪一时的小利,王家兄弟,还有刘钟都不是普通军士,即使是在北府军中,也是厉害角色,他们现在涉世不深,稍施小恩小惠,就能拉拢,现在他们来这里赌钱,不过只是玩玩而已,真要让他们输得一无所有,最后只能成为我们的部曲奴仆,还得用点手段。你看着吧,今天我给了刘钟一千钱,但这药钱很快就会花完,用不了半个月,他就会再来,到时候,你就可以准备好那个契约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诸葛长民失德算

    刘裕的心中一动,只听诸葛黎民的脸色也微微一变,压低了声音:“大哥,还真要让他们签那个约?那可是生死契啊,进了格斗场,能活着出来的可不到三成。”

    诸葛长民冷笑道:“那又如何?格斗场每天都死那么多人,就靠些死囚和奴隶,也能跟虎狼搏斗?你可别忘了,咱们现在的饭,是谁给的,那些贵人在京口这里开赌坊,又是为了什么,就靠赚他们每天这几十钱,几百钱?”

    诸葛黎民咬了咬牙:“可是,可是刘钟和王家兄弟他们,都是咱北府战士啊,不是普通的外人,咱们兄弟可是立过誓约,不能背叛的。”

    诸葛长民的脸色一变,看了看周围,把诸葛黎民拉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他的眼中凶光一闪:“你昏了头是吗?什么背叛不背叛的,你跟这些人很熟?咱们是同年同批入伍的?他们打过淝水,打过君川,还是打过洛涧?”

    诸葛黎民摇了摇头:“他们是这两年新入北府军的,但就算跟咱不是一批,也都穿着北府军的军服啊,也是兄弟。”

    诸葛长民冷笑道:“穿一身军服就是兄弟,那咱们也别开这个赌场了,本身开这个就是为了黑兄弟的钱,你都在这里一年多了,怎么还这么女人心肠。”

    诸葛黎民叹了口气:“话虽这么说,可是,可是平时骗点小钱,跟让人倾家荡产,然后,然后签下格斗士那种卖身契约,可是两回事啊,那种是完全没良心的事,刁家兄弟们做,我们最多不管,可是,可是轮到自己,不能做啊,这太缺德了,以后兄弟们会怎么看我们?”

    诸葛长民摇了摇头:“二弟啊,你就是心太软,这银勾赌场,本身就不是我们的,咱们只不过是代管,只有三成股份,大头可是刁家和希乐哥的,现在是他们需要我们弄些厉害角色进格斗场,要不然,他们可能就得换人做了,咱们家现在全指望这个发财,你是不是想重新回去种田?”

    诸葛黎民黯然半晌,还是叹了口气:“就没别的办法了吗?哪怕,哪怕让他们去别的赌场输钱?这样也跟我们没有关系啊。”

    诸葛长民恨恨地一跺脚:“你这蠢材,刘钟和王仲德他们,为什么别的赌场不去,要来我们这里?不就是因为这家打出去的牌号是咱们诸葛家开的吗,这内部的股份多少,外人谁知道,他们就是看是咱们北府的人开的赌场,觉得不会给骗才会来。刁家的那些个,谁敢把身家都押上去?现在咱们这一家,顶他刁家四五家,不就是冲着咱们的这张脸?”

    诸葛黎民咬了咬牙:“那更是不能让人把咱这张脸给砸了,要是大家知道了以后我们这里也把北府兄弟卖去格斗场,以后咱们在军中还怎么混?”

    诸葛长民哈哈一笑,拍了拍诸葛黎民的肩膀:“二弟啊,你怎么还这么傻,北府有什么好的?咱们拼死拼活,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下来混到了什么?也就是个小小军主罢了,你看那刘裕,现在落得个失踪几年,昨天才刚回的家,大晋不是咱们军汉的大晋,连刘鹰扬,刘寄奴他们都是现在这个下场,更别说咱们了,这点不是我们早就说好了吗,以后就是帮那些高门显贵打理这些产业,我们自己赚钱,又不用去拼命,还坐得其成,不比自己去刀光剑影要强得多了?!”

    “至于那些北府军的小兄弟,不是我们夺他们的产业,是他们自己输红了眼不收手,欠下赌债而已,格斗士虽然九死一生,但起码有拼一把两三年就还了钱的希望,总比一辈子给人做牛做马当仆役要来的好吧。再说了,那些个学艺不精的,送去格斗场没两下就死了,咱们不也亏吗?你看我就不会让王浮这些人去当格斗士。”

    诸葛黎民叹了口气:“好吧,一切都听大哥的安排,那些个契约,我会去准备的,只是这事传扬出去,以后咱们在京口都没法混了,这点还请大哥三思。”

    诸葛长民的眼中凶光一闪:“这点不用你来提醒我,我告诉你,京口现在是刁家的地盘,刁氏兄弟过几年升迁之后,希乐哥会接手这里,到时候他会出面帮忙摆平这些事情的,就算刘裕想出头,有希乐现在的官身压着他,他也凶不起来,毕竟,谢家倒了,他刘裕也没了靠山,自己先想想怎么洗清自己这几年的事吧。”

    二人正在这里有说有笑,只听到赌坊之中突然一阵惊呼声,而紧跟着,两个护卫匆忙地奔了出来,一脸都是惊慌之色,诸葛长民的脸色一变,走上前去,沉声道:“王浮,何事如此慌张?”

    那王浮结结巴巴地说道:“长民哥,出,出事了,寄,寄奴哥来了,他就坐在大堂里,说,说是要跟我们赌十万钱,输了,输了的话,要,要你把赌场让给他。幼民哥现在怕是要失控,让我们,让我们赶快叫你。”

    诸葛长民的脸色一变,一把抓住了王浮的领口:“你说什么,谁来了?寄奴哥?”

    王浮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就是他本人,穿了一身农人衣服过来。”

    诸葛长民咬了咬牙,回头对诸葛黎民说道:“快,快去请刁刺史,刁长史和刘司马过来,我去会会咱们寄奴哥。”

    诸葛黎民点了点头,转身就跑,诸葛长民抹了抹脸上的汗水,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慌,这种感觉,即使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百万敌军,也是一闪而没,可是今天,却是让他的手都在抖,汗水不停地从每个毛孔渗出,这一身上好的蓝色绸衣,也变得一片濡湿,他突然意识到,那个在战场上永远能让自己安心,让自己充满了勇气和信心的男人,这会儿就在自己的赌场里,只不过,这一次,他是坐在自己的对面,自己真的有勇气来面对他的双眼吗?

    刘裕的声音洪钟一般,从赌场中响起:“长民兄弟,好久不见,怎么,兄弟间叙叙旧都不行了吗?”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一掷千金对赌豪

    诸葛长民的两眼发直,咽下了一泡口水,他快步走了几步,进入了那银勾赌坊之中,只见刘裕一身农人打扮,大马金刀地坐在那赌坊正中央的一张赌桌上,对面的三弟诸葛长民,隔着赌桌上的樗蒲沙盘,看着刘裕,同样是两眼发直,不知所措,而整个赌坊之中其他的赌局已经全部停下,所有人都看着刘裕,有的人一脸兴奋,有些人则茫然不知所措。

    诸葛长民干咳了两声,笑着走到了赌桌前,这会儿他可以仔细地看到刘裕的脸了,他左看右看,满脸堆笑:“还真的是寄奴哥啊,可真的是想死兄弟我了,本来昨天听到你回京口的消息,兴奋得我一夜没睡好觉,就准备今天来这里把事情安排一下,就带着黎民和幼民一起去看你呢,没想到你倒是先来了,哈哈哈哈哈。”

    刘裕微微一笑,从胡床上站起了身,伸了一个懒腰,四处打量起这个赌坊,一边看,一边笑道:“想不到我几年没回,这京口物是人非,可是这银勾赌坊却是跟以前一模一样,长民兄弟,你是什么时候把这赌坊给盘下来的啊?”

    诸葛长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刘裕的话听着和气,但不知为何,总是让他觉得后背发凉,隐约之中,似乎是在提醒他,刘裕当年在这赌场中的往事,那可是京口人尽皆知,诸葛长民的眉头挑了挑,说道:“这个嘛,兄弟们当年回来之后,都解甲归田了,我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寄奴哥,让我诸葛家的种地,那是实在做不来,得亏打仗换来的卖命钱,想弄点产业,可我这人又不是这块料,做点小生意都赔了本,最后还是希乐哥给我点面子,和我一起盘下了这个赌场,也是给京口的兄弟们,提供点消遣。”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哦,真的是这样吗?想不到这赌场,还有这样的作用,也是,咱们兄弟解甲归田,这日子过得也太闷了,总得找点事做,要不是在这里找点乐子,只怕就要打打杀杀,惹人生厌了。”

    诸葛长民笑着摇了摇头:“在北府是军人,回乡之后自然要当大晋的良民,寄奴哥一向也是这样跟咱们兄弟说的,朝廷现在打仗要钱,所以又在京口重开了这些赌坊,咱也是响应朝廷的号召,为国家多交点税赋,这样以后才有北伐的本钱嘛,寄奴哥,你今天来这里看咱们兄弟,是给我面子,不如咱们现在这就进城,找上希乐哥,彦达哥,雅之哥他们,一起去喝个痛快!”

    刘裕哈哈一笑:“何必这么费事费劲呢,长民兄弟,你说这赌场能给大家找找乐子,这话真没说错,在军中的时候,咱们训练之余就是多玩这个,你总是赢的最多的那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可从来没有赌过,今天我既然回来了,要不咱们兄弟们就一起玩玩乐乐,不比在一起喝酒吃菜要强得多嘛。”

    诸葛长民的脸色一变,睁大了眼睛,看着刘裕:“寄奴哥,你,你今天没事吧,你不是立过誓,这辈子不再赌吗?”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这可不是赌,是小来来,再说了,你说要找点乐子嘛,我今天来了,就是想找找乐子的。”

    说到这里,刘裕突然笑了起来:“不过你说得对,我是立过誓,这辈子不能再赌,所以,长民兄弟,要不咱们这样好了,我找个兄弟陪你玩玩,你自己下场也好,换人下场也好,图个乐呵。”

    诸葛长民的脸上肌肉跳了跳:“这个,这个,寄奴哥,你找谁来代你玩?”

    刘裕微微一笑:“刚才我来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当年认识的小兄弟,他正好缺点钱,所以,我就带他来了,长民兄弟,谢谢你的一千钱。”

    他一挥手,刘钟走了出来,满脸兴奋地看着刘裕:“寄奴哥,我在这里。”

    刘裕笑着拿过了刘钟手中的一千钱,递向了诸葛长民:“长民兄弟,这一千钱,还给你,小刘兄弟领了你的情,不过现在嘛,他代我跟你们玩玩,你看可好?”

    诸葛长民咬了咬牙:“既然寄奴哥这样说了,那我岂敢不从。来人,摆盘!”

    刘裕突然一摆手:“长民兄弟,你们这里最大最多可以赌多少?”

    诸葛长民微微一愣,一边的刘钟抢道:“寄奴哥,这里没有上限,有多少钱可以赌多少。”

    刘裕哈哈一笑:“有多少赌多少?好极了。小刘兄弟,那这样好了,咱们这一把,玩三十万。”

    此言一出,举堂皆惊,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刘裕,惊得说不出话来,诸葛长民的头上汗出如浆,看着刘裕:“寄奴哥,你这是,你这是认真的吗?三十万,你,你就给这孩子来玩?”

    刘裕微微一笑:“反正是小来来,找个乐子嘛,怎么了,长民兄弟,不玩了吗?你这赌坊可是号称没有上限,可以随便下注的,做生意要有做生意的规矩嘛。是不是。”

    诸葛长民咬了咬牙:“这个,这个,寄奴哥,既然你说到规矩,那小弟只有得罪了,你说你要下三十万的注,可以,只是,只是你的钱在哪里呢?”

    刘裕哈哈一笑:“怎么了,长民兄弟,难道我刘裕在京口,还不值三十万吗?你可别忘了,上次淝水之战后,我的赏钱就有二十多万,这些年我家人经营下来,你还怕没这个家底?”

    诸葛长民的嘴角勾了勾:“这么说,寄奴哥你也要倾家荡产地来跟小弟赌一局?”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这样才有意思嘛,就跟我打仗一样,一次性地全压上去,赢了风流快活,输了从军报国,这种大起大落的刺激,才是我们这些人应该做的,对不对?”

    诸葛长民的头上汗出如浆,他看着早已经给吓得脸发白的刘钟:“小刘兄弟,这个局,你敢不敢赌,这可是要寄奴哥倾家荡产啊。”

    刘钟这下才回过了神:“寄奴哥,这个局,我,我不敢赌了,这太大了!”

    刘裕看着刘钟,突然一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他的目光中透出一股坚定:“刘钟,这是我让你赌的,你怕个球?让我看看,你现在是男孩还是男子汉!”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京口男儿不屑赌

    刘钟咬了咬牙,把肩头的那件衣服猛地往地上一掼,大声道:“寄奴哥,就冲你这句话,我也不能怂了,来,我赌上这局,要是输了,我这条命,就还给寄奴哥你了,只求你照顾好我老娘!”

    刘裕笑着拍了拍刘钟的肩膀:“阿钟兄弟,是我让你来赌的,你这是帮我,无论输赢,我都不会怪你的,你就尽管来,没事。”

    刘钟咬了咬牙,坐上了那樗蒲的盘子前,看着诸葛长民,沉声道:“长民哥,你准备派哪位来跟我赌呢?”

    诸葛长民死死地盯着刘裕:“寄奴,你真的确定要这么玩?我不怀疑你有三十万钱,但你刚回来就要赌上家产,可得考虑好了。”

    刘裕微微一笑:“没什么,找点小乐子嘛,我这个人就有这个毛病,身边不能留钱,一留钱,就得想办法弄光,不然总觉得自己还有家产,这样打起仗来就容易怕死,长民兄弟,你是知道的,在战场上一怕死,人就虚了,就更容易死了,只有上了战场就当自己是个死人,活下来都是赚的,才反而死不了。”

    诸葛长民咬了咬牙:“三十万钱,你要是赢了,那我的家业可就没了,寄奴哥,你一回来就要跟我这么玩?这就是你要讲的兄弟情义?”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长民兄弟,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在军中这么多年,都不沾赌,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

    诸葛长民沉声道:“那是你的事情,你不能说因为你赌输了钱给人吊着打,就不允许大家都赌钱了吧。刘寄奴,做人别这么霸道好不好。连官府都不禁赌,你在这里多管什么闲事?”

    刘裕的平静地说道:“这不是我多管闲事,而是我们京口的民风,男人没有不好赌,不好色的,但是这些事情会腐蚀一个人的意志,消磨斗志,更是会让一个本分的家庭倾家荡产,我当年一时难以自制,输光所有,全家给扣为人质,给人吊打,这是我赌钱所付出的惨重代价,所以,当时我就立了誓,这辈子不会再赌钱,不仅我不赌,我也不会允许京口再有赌场出现。”

    诸葛长民冷笑道:“寄奴哥,你不能把你的意志强加于所有人,且不说你不是皇帝,就算你是,也不能禁了天下的赌场。何况刚才我说得很清楚,通过赌场来筹措军费,本就是现在的国策。”

    刘裕的眼中神芒一现,刺得诸葛长民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是吗?那让人倾家荡产后,卖身为格斗士奴隶,然后去彭城的戏马台,也是现在的国策?”

    诸葛长民的脸色一变,周围的人也全都惊呼起来:“什么,格斗士奴隶?还有这种事?”

    “是彭城的那个戏马台吗?哎呀,我听说过去后要生死相搏,打到死为止,还要跟虎狼搏斗呢。”

    “寄奴哥,你不会是开玩笑吧,长民哥可从没做过这种事,也没听说过咱们京口有谁去了呀。”

    刘裕冷冷地看着诸葛长民,说道:“长民兄弟,你自己说,是不是你有这个打算,如果真的倾家荡产还不起钱的人,你是不是要让他们去戏马台当格斗士奴隶?”

    诸葛长民本能地想要否认,但一看到刘裕那凛然的眼神,那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的心里就虚了半截,嘴也不受控制了,开口道:“我,我不知道,这个赌坊,我,我只是代为照管,大东家是,是刁刺史,还有,还有希乐哥。”

    他一口气把这话说了出来,心里反而觉得踏实了一些,如释重负般地长舒了一气,人也觉得轻松一些了,毕竟,比起黑心到家的刁氏兄弟,诸葛长民从军多年,还有点同袍手足之情,真要他把战友卖成奴隶,还会有些良心不安的。

    刘裕哈哈一笑,从胡床上跳了起来,环视左右,大声道:“看到了吗,听到了吗,各位兄弟。这个赌场,不是诸葛长民开的,真正的东家,是我们的刁刺史,刁长史,这些年来,在他们家的赌场里,倾家荡产,卖身为奴的人,还少吗?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那个彭城的戏马台,也是刁家的产业,这几年已经成了建康城中的王孙贵族们下注和找乐子的地方,战俘和死囚已经满足不了这些人的胃口,他们想要真正的战士,要我们北府军的将士作为格斗士奴隶,去生死相搏,去生格虎狼,然后,他们会一边看着虎狼嘶咬着那些尸体,一边收取自己下注的赏钱,京口的乡亲们,北府军的同袍们,你们就想用自己的生命,去搏这些公子哥儿们的一笑吗?”

    这下子赌场内群情激愤,就连一些赌坊的护卫都跟着大吼道:“不愿,不愿,不愿!”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看着一头大汗的诸葛长民:“长民兄弟,现在我还叫你一声兄弟,是因为你还没有来得及让刘钟兄弟或者是王仲德兄弟倾家荡产,只能与你签与这个卖身为格斗奴隶的死契,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了,那咱们的同袍之义,也就完了。”

    刘裕转头对着众人说道:“乡亲们,同袍们,赌之一道,兄弟间小来来可以,但进了赌场,那十赌九输,倾家荡产是必然的结果,你们自己想想,这几年来,我们京口的兄弟,哪个不是在这些赌场输光了赏赐,军饷,有多少人是把本有几十亩田产,农妇山泉有点田的生活给输光了,只能给人当护卫,部曲,又有哪几个是真正在赌场里发了家,成了有钱人的?咱们京口人,不畏强权,民风尚武,要的就是战场建功,以命搏富贵,我刘裕以前嗜赌成性,最后差点全家送命,这个教训,你们还不吸取吗?”

    刘钟的眼泪汪汪,大声道:“寄奴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赌了!”

    此话一出,引起一片叫好和附和。刘裕转头看着诸葛长民,冷冷地说道:“劳烦你通告你的大东家一声,让他三天之内,关闭所有京口的赌场,要不然,我会让他在这里把所有赢的,赚的,全给吐出来!”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示范千术揭赌谜

    诸葛长民的脸上肌肉都在跳动着,他突然意识到,刘裕这是在砸自己的生意,让自己以后都开不了赌场了,他大声叫道:“刘裕,你站住,话不要说得这么满,这些赌坊,可是朝廷批准开设的产业,你不能一句话就让这些赌场关张!

    刘裕微微一笑,他也不回头,冷冷地说道:“我不是朝廷,我不会让这些赌场直接关张,但是,我会每天到各个赌场去赌,直到让这些赌场输到关门为止,就象你这样,长民兄弟,是不是你现在不相信我说的话,想跟我再赌一局试试?”

    诸葛长民的脸上阴晴不定,手握紧了拳头,今天是他自打娘胎以来,第一次给人这样当面羞辱,如果换了是别人,早就上去提刀砍人了,可是面前的这位,可是刘裕啊,在北府将士的心中,这个男人已经是差不多神一样的存在,而跟刘裕成天吃住训练在一起的诸葛长民,更是清楚,这个男人霸气自信的背后,是绝对的冷静与理智,绝不会打无把握之战,他既然敢这样说,一定有其充分的把握。

    诸葛幼民咬了咬牙,沉声道:“寄奴哥,你也别太自信了,当年你也是输在别人手下,才会给刁刺史他们吊起来打,这说明世上起码还有能赢你赌局的人,这么多年你没亲自下过场,就敢肯定自己一定能赢?”

    刘裕微微一笑,转过身,看着诸葛幼民:“那你可以去问问刁刺史,看他能不能再把当年赢我的人找出来,至于你这里的庄家,如果不服气,也可以来跟我赌上一把,就象这样!”

    他说着,突然一声断喝,如同半空中打了个霹雳,惊雷四震,在诸葛长民面前的五枚色子,齐刷刷地从案上跳了起来,在空中各自翻了几翻,最后几乎同时落在了沙盘之上,不偏不倚,合起来正是一个卢!

    这下赌场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过度的惊讶,连话都说不出来,就连诸葛长民的眼睛也看直了,他可以做到用断喝让一个色子变成自己想要的颜色,但不可能让五个色子都同时做到,甚至他还没见过能让三个色子按自己意愿行事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刘裕创造过太多的奇迹,他一定会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又或者是这个人是个大骗子,在用幻术妖法诈人!

    刘裕环视四周,看着一个个嘴张得合不拢的人,平静地说道:“看到了吗,这些就是赌场里的弯弯绕,你们以为他们是吆喝一下,实际上就是用胸中之气扰动气流,最后让这些色子能跳成自己想要的点数,如果一个武功高强,精于气道的人,做到这点并不是太难,即使没这个本事,也可以通过辅助的办法,比如这样…………”

    他说着,顺手抄起樗蒲桌上的一个摇色木的暗盒,掀开盖子,把里面的底面向大家展示,所有人只看到了一个平底,正当有人准备说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之时,刘裕的手微一运力,外壳尽裂,只见在那暗盒的底子那里,却是有一块吸铁石,下面又有一个弹簧,连着两侧的两个按钮,这样在摇色木之时,只要一按机簧,就可以操纵底部的吸铁石,把色木弹起翻转。

    所有人恍然大悟,不少人已经开始叫骂起来:“怪不得老子总是输,原来是这样给人出了老千啊。”

    刘裕微微一笑,又摸起了桌上的五个色子,拿出其中一个,一把捏碎,手中的木屑尽成尘土,而他的左手袖子里,只微微一动,又是一个看起来外形一模一样的色子,落到了手中,这回他再一捏,只见一股白色的液体从他的掌心流下,直到地中,一股怪味让识货的人惊呼道:“这,这是水银!”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这就是水银色子,其重量远远比前面的那种木头色子重,即使是个新手,稍加练习,也很快能扔出自己想要的点数,所以,只需要掌握那种换色子的技巧,不给人当场拿住,那就成功了一大半。”

    他说着,看向了一边瞪大眼睛,说不出话的刘钟:“阿钟兄弟,你说,你一个对赌博之道一无所知的新手,来这里还想着赢钱,那不是做梦,又是什么?”

    这下所有人都愤怒地大吼道:“诸葛长民,你居然这样出千,这样骗我们京口的兄弟,你的良心给狗吃了吗?”

    “姓诸葛的,今天你不把老子输的钱还回来,老子,老子跟你拼了!”

    就连几个卖身加入这赌场的护卫,也脱了身上的衣服,恨恨地扔在地上,跟着吼道:“原来我是这样输光所有的,姓诸葛的,还钱,不然老子要砍人了!”

    诸葛长民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刘裕的这些千术,赌法,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谁看到我在这里出千了?我什么时候亲自下场跟你们赌过了?这赌场就是刁刺史兄弟和刘毅司马开的,你们有本事找他们要钱去!”

    刘裕微微一笑,说道:“各位京口的父老,各位北府的同袍,诸葛长民说得不错,他在这里也只是个小东家,看场子的,跟你们赌,赢你们钱的,是刁刺史他们找来的人,这一招很高明啊,让咱们京口人开赌场,然后找老千来赢京口人的钱,就算你们发现不对,也只会恨上诸葛长民他们,最后就是咱们京口人自己翻脸,内斗,在战场上过命的交情,就这样完了,长民兄弟,你现在知道了他们的用意了吗?”

    诸葛长民惊得一头冷汗,这点他还真没有认真想过,一时间嘴巴动动,却是说不出话来。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我刘裕能在军中打出名头,我们北府军能所向无前,靠的不是自己有多厉害,而是因为我的背后,站着兄弟,站着同袍,我永远可以把后背放心地交给我的战友,长民兄弟,在战场上,我可以把我的后背交给你,可是今天,现在,你说我还会把后背交给你吗?”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丘八的自我修养

    诸葛长民的眼中泪光闪闪,尽是愧色,他闭上眼,摇着头:“怪我一时财迷心窍,上了小人的当,寄奴哥,你骂得好,我诸葛长民,没脸见你了!”

    刘裕哈哈一笑:“你肯这样说,那就仍然是我刘裕的生死兄弟,诸葛长民,我的后背,永远会交给你来防守,京口人不骗京口人,北府兄弟不出卖北府兄弟,这才是我们这种过命的交情!百万秦军打不垮我们,拆不散我们,别人更不行!”

    诸葛长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刘裕:“寄奴哥,你,你还肯信我,还肯跟我做兄弟?!”

    刘裕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拉住了诸葛长民的手:“咱们是什么交情?那可是血里来火里去,同生共死的兄弟,北府军从组建的第一天起,咱们就一起流汗,一起流血,咱们北府的兄弟,都是过了命的交情,没有一个孬种,我怎么会不认你这个兄弟呢?”

    诸葛长民摇着头:“可是,可是我财迷了心,帮着外人来骗咱们京口老乡,甚至,甚至还要帮他们把人卖去当格斗士,我,我真的是猪油蒙了心,哪还有脸当你们的兄弟?!”

    他这话倒是有感而发,尽管在训斥二弟的时候歪理一套套的,但诸葛长民说到底只是一个贪财的普通人,真要让他象那种顶级阴谋家一样吃人不吐骨头,那就不是他自己了,所以,他仍然会有良知,仍然会有羞愧,这才会面对刘裕的当面拆穿,还是选择了忏悔。

    刘裕紧紧地握着诸葛长民的手,正色道:“兄弟,别说了,这些年,大家都不容易,北伐受挫,兄弟们不仅战死那么多,还死得没有荣誉,明明为国捐躯,事后还要给扣一顶抢劫财物,贻误战机的罪名,我们北府的汉子,出生入死,马革裹尸,到头来,反而成了战败的罪魁祸首,兄弟们,你们说,这公平吗?”

    所有在场的汉子们全都眼含热泪,挥拳高声道:“不公平,不公平!”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没错,不公平!我们将士们没有倒在战场上,却是倒在了朝中那些文官书吏的UU小说,以前咱们京口人,头是抬着的,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什么人,都压不了我们骄傲的京口佬,但是现在呢?看看你们,一个个无所事事,一个个游手好闲,身体不去锻炼,农事不去忙活,不想着北伐复仇,却是一个个醉生梦死,在这里赌博就能收回那些我们同伴的染血之地吗?在这里输钱就可以为死难的同袍,同乡们报仇雪恨了吗?!”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高,到了这里,自己也无法控制,眼中神光一现,飞身而起,袖中的扎心老铁如闪电般飞出,直接掠过了那正堂上高挂的“银勾赌坊”四字牌匾,这块镏金的匾额,顿时化为两段,轰然落下,重重地砸在刚才刘裕所坐的那张赌桌之前,把整个樗蒲盘,都砸得稀巴烂,各种赌具和筹码,散得满地都是。

    所有人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大家纷纷效仿刘裕,把身边的那些赌桌,赌具,甚至连胡床,小凳,都一个个砸得稀巴烂,又踏上了几脚,顿时觉得胸口一口闷了数年的恶气,终于一朝吐尽,整个人都爽快了许多。

    就连诸葛长民也狠狠地把面前的那张樗蒲盘踩了个稀烂,跟着周围的众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刻,他突然找到了久违的那种胜利的感觉,那是在君川,在洛涧,在淝水,在建康城踩着秦军的千百面旗帜,受着全城百姓的欢呼,列队直到太庙时,才有过的胜利和荣誉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已经太久没有了,甚至连这两年在这里赚了再多的钱,也难及其万分之一。

    刘裕转头看向了诸葛长民,语重心长地说道:“长民兄弟,我说过,这些年,大家都过得委屈,都不好过,咱们这些老兄弟给清退出军,守着点以前出生入死换来的微薄家产度日,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让你赚钱,换了很多人都不会拒绝,可是你得知道,赌和色,这两把就是军人的刮骨刀,会消磨我们的意志,磨蚀我们的身体,我们是北府兵,是京口人,是天下无敌的精兵猛士,还有大片的江山要我们夺回,还有大批的强敌等我们去战胜,大丈夫生在世上,顶天立地,就是要建立一番功业,岂可这样浑浑恶恶地过一辈子?”

    诸葛长民长叹一声:“寄奴哥,你说的都很好,可是,可是这些我们也不想啊,相公大人去世,玄帅病亡,而你,而你又不在,我们这些汉子,聚是一窝虫,散是满天星,没有一个带头大哥领着咱们去争,不也只能这样各扫门前雪吗?你若是一直在,我们又何至于此!”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我失陷于敌,三年多才得以脱身,没有一时半刻不想着你们,不想着我的同袍兄弟,这几年在北方,我熟知了各路胡人的战法,尤其是对于燕军的甲骑俱装,我没有一天不在苦思破解之道,只要朝廷能再度北伐,我一定会尽展所学,助大家报仇雪恨,再立新功,把我们失去的一切,全都夺回来!”

    人群中有人激动地大喊:“寄奴哥,你真的没有骗我们吗?朝廷真的会再次北伐,让我们报仇雪恨吗?”

    刘裕哈哈一笑:“朝廷要做朝廷的事,可我们北府汉子,京口丘八,得做自己的事,一个军人,一个男人,要做的是什么?至少我知道,你们的位置,不应该是在这里,不应该是在赌坊,妓院,酒楼!”

    “你们应该在校场,跑马场,树林里,练你们的战技,骑术,箭术!就算没有训练的地方,也应该在田间,山林,溪河里,一锄头一锄头地抡,锻炼你们的体力和耐力,一箭箭地射,一叉叉地戳,不要让你们的箭术和槊法荒废,等到国家再度征集北伐大军的时候,你们要召之即来,来之能战。”

    “只有这样,才无愧于北府铁军之名,只有这样,才不负京口男儿的名声。今天,我见识到了你们的斗志,三天之后又是新一度的京口打架大会,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半个时辰之后,银勾赌坊的大门被重重地关上,刘裕与诸葛长民并肩站在一起,看着诸葛幼民指挥着一批护卫,把大门上加了一把大铁锁,而一张刚刚写好的“永不开张”的牌匾,正在被刘钟指挥着另一批赌徒们挂上门梁那里,诸葛长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轻轻地叹了口气。

    刘裕面无表情地说道:“长民,让你这些年的积蓄就这么打了水漂,对不住了,不过,你要是信得过我刘裕的话,你今天所失去的,以后一定能回来。”

    诸葛长民点了点头:“昧了良心的钱,赚再多也不行,今天我还得感谢你把我给骂醒了,要是我真的走出了那步,把兄弟们卖去格斗场,这辈子恐怕都难再心安了。”

    刘裕微微一笑:“那看来上天安排了一切,让我在你走出这步前就回来了,阻止你铸成大错,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几年不见,京口居然变成了这样。难道没了谢家,我们就得任人鱼肉了?以前谢家组建北府军之前,也不是这个样子吧。”

    诸葛长民咬了咬牙:“以前北府这里只是征兵之地,也没有太多的是非,但前几年北府军天下无敌,引人注目,谁都想控制这里,控制了京口,就掌握了天下强兵,刁家兄弟不过是个中等世家而已,他们的背后是会稽王,王国宝他们,大概他们觉得只有先打掉了京口人的傲气,才能掌握这里吧。”

    王恭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诸葛军主说得一点不错,他们就是想要夺走京口人的血性,要的是一帮顺从的,听话的奴隶,而不是军人!”

    诸葛长民的脸色一变,转过身,只见王恭一身便装,飘飘若仙,在一帮强悍的护卫簇拥之下,站在他们的身后,而为首的一员铁塔般的护卫,可不正是刘牢之?除此之外,刘袭,孙无终,高素,何衡,诸葛侃等一干北府军宿将,都站在他身后,而虎背熊腰的刘敬宣,则站在靠后的位置,扛着大铁锤,对着刘裕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刘裕微微一笑,对着王恭拱手行了个礼:“王镇军,您怎么来这里了?这会儿您应该在刺史府里视察公务才是。”

    王恭哈哈一笑,上前拉起了刘裕的手:“听说你不在家里陪着家人,却来银勾赌坊了,我就知道会有好戏,所以,直接就过来啦。”

    说到这里,他看着那上了锁的赌坊大门,轻轻地摇了摇头:“可惜我还是来晚一步,好戏已经收场了。看着这里,就想到十年前,你我就是在这里初遇,初识的吧。”

    刘裕摇了摇头:“我们的初遇应该是在蒜山的七里渡那里,至于在这里,那次我挺丢人的,让镇军见笑了。”

    王恭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景物依旧,人事已非,京口还是那个京口,你我却不是昔日的你我,还有幼度…………”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收住了话。

    刘裕的心中也是一片黯然,叹道:“怪我回来得太晚,无论是相公大人还是玄帅,都没赶上见他们最后一面。当年我年少无知,是个烂人,嗜赌好骗,总想着投机取巧,若不是他们领我走上正确的人生之路,现在的我,不知道还是什么样子。所以,我不能让京口的兄弟们象我当年那样走弯路,这里的赌场,妓院,都不应该存在。”

    王恭点了点头:“我以前虽然有所耳闻,但没有亲眼见过,刘裕,这件事情,我支持你,我这就会向朝廷上表,陈述这京口的特殊性,以赌博诱骗人倾家荡产,卖身为奴,只要我还是扬州刺史,只要我还是北府军镇军将军,就绝对不会允许发生。”

    刘裕微微一笑:“谢过镇军,不过我想今天给我这么一闹,那些在这里开赌场的人,恐怕是开不下去了,现在全京口的父老都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再也不可能给他们愚弄和欺骗了,只怕刁刺史也快要转任他处啦。”

    王恭勾了勾嘴角,对身后的一众将军与护卫们沉声道:“好了,这里看来没事了,我多年没回京口,今天难得可以走走看看,不用跟着我了,刘裕,你可否愿意,给我当一次向导,引我四处转转呢?”

    刘裕知道王恭的用意,他点了点头:“求之不得。”

    王恭笑着向前走去,他负手背后,意气风发,宽袍大袖,配合着那及胸的长髯,俊朗的面容,当真是飘飘欲仙,整个人都仿佛在飞一般,而刘裕则是步伐沉稳地跟在他的身边,稍稍靠后一点,更显得他的风头一时无两。

    在官道上走了百余步,身后的人已经隔了挺远,王恭才恨恨地说道:“寄奴,你这回看到了吧,这些个恶贼,把国家祸害成什么样了,只要不除掉他们,朝堂永远不得清肃,你我的大志,也绝不可能成功。寄奴啊,上次在广陵的时候,你我没时间细聊,我让你考虑的事情,你说要回家之后再作答复,今天你也看到了那些人是如何祸国乱政的,现在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了吗?”

    刘裕的心中暗叹,这王恭还是过于激进,总想着靠一腔热血就消灭异已,即使王国宝和他身后的会稽王有万般不是,起码也是朝廷重臣,只靠着北府兵就想清君侧,只会让内战提前爆发,自己万万不可以在这个时候让他产生错觉。

    念及于此,刘裕正色道:“王镇军,这几天我反复地想,您的爱国热忱和远大志向,我万分佩服,只是在我看来,现在并不是动手的时候,您如果真的想要实现大志,应该再好好忍耐,以待时局变化。”

    王恭的脸色一变:“什么,再忍耐?要忍到什么时候?我上次就说过了,是陛下,圣上有意扫清那些不思进取,昏庸无能的世家官僚,才让我上任这扬州刺史,才让我掌握北府军,就是要行清君侧,正国本之事。你看看,现在连京口都给这些奸贼祸害成这样了,你还要忍耐?刘裕,你到底在想什么?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忠臣反贼不论心

    刘裕平静地说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为何不干脆直接罢免镇军口中的那些个奸贼重臣,而是要绕这么一个大弯呢?王镇军,您没有仔细想过这点吗?”

    王恭恨恨地说道:“这些是朝政,你现在还不明白,王国宝的背后是会稽王,他是皇帝的亲兄弟,皇帝不可能就这样直接对会稽王下手。所以,这种事情,只有我们这些世家忠臣来做。”

    刘裕叹了口气:“那请问王镇军,当年皇帝让会稽王出来执政,而会稽王又重用王国宝,又是为何呢?”

    王恭微微一愣,转而沉声道:“那是因为当时皇帝对谢相公有所忌惮,听信了小人的谗言,这才让会稽王出来分相公大人之权,至于王国宝,是被会稽王拉拢的世家子弟而已,同样也是为了分相公大人之权。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谢家已经没落,皇帝不需要会稽王和王国宝了,所以,需要我这样的世家子弟来澄清朝政,一扫屑小!”

    刘裕摇了摇头:“王镇军,我不是当年那个京口农夫,对时政一无所知了,这些年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也明白了一些道理,那就是在权力面前,一切有威胁的,都要清扫,这与这个威胁是忠臣还是奸臣无关。当年用会稽王来制约谢相公是如此,今天用你来制约会稽王,同样如此,皇帝想要的是权力,而要拿到权力,需要的是制衡,而不是彻底地打倒一方。”

    王恭的脸色一变,沉声道:“他让我出镇扬州,掌握北府,你可知道付了多大的代价,出了多大的力?这是一个简单的制衡吗?”

    刘裕叹了口气:“没有区别,大晋的皇权不振,已有近百年,之前的几位皇帝更是被随意废立,就是谢相公,独掌相权近二十年,作为皇帝来说也是极大的不爽,所以他就需要拿回自己的权力,可是大晋的天下被世家所控制,皇帝手上无兵无权,贸然得罪世家首领,只怕会自己给替换掉,所以,扶持世家中的另一派势力,与作为世家首领的大世家分庭抗礼,如此一来,两派争斗,才会都有求于皇帝,也只有如此,才能慢慢地找回失掉的皇权。”

    王恭咬了咬牙:“这些道理,是谁告诉你的?”

    刘裕摇了摇头:“自己看的多了,经历的多了,自然也会悟出一些名堂,并不用谁去教,兵法上要分化瓦解敌人,就是要让敌人内部派系林立,争斗不休,但不能让一方迅速地把别的给灭了,要让他们互相牵制,难分胜负,这样他们斗得越久,自己的胜算才越大,在草原上,这个道理更管用。”

    王恭冷笑道:“听你这么说,我不过是皇帝手中的道具,跟王国宝之流也没有区别了?”

    刘裕叹了口气:“谢相公于国有大功,王国宝只对贪腐私利有兴趣,两者在小民看来,是天差地别,但在皇帝眼中,谢相公专权,王国宝权欲却不重,至少不至于行废立之事,所以反而更可靠,可以用来对付谢相公。”

    “可是现在谢家倒了,皇帝的最大对手从谢家变成了自己的兄弟,而且因为会稽王有宗室身份,天生就有篡位的优势,谁也没有料到一次北伐失败,把持朝权二十年的谢家居然就这样垮台,所以皇帝一时间手足无措,只有让镇军出山,出外镇守北府,以为外援,但绝不是让你靠着强军就自行其事,以镇军现在的力量,以你对北府军的掌控,是根本不可能达到你的目的。”

    王恭恨恨地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在军中的威望,你无人能及,虽然你的地位不及刘牢之,但刘牢之因为邺城之战减分太多,尤其是在新一辈的北府后辈中,他是高高在上的将军,不象你这样是可以与他们同生共死的带头大哥,所以,只要你肯象今天在赌坊中那样振臂一呼,带领大家入京除奸,那大事一定可成!”

    刘裕摇了摇头:“镇军说的大事,是什么?清除王国宝,或者是逼退会稽王,这就算是完成大事了?”

    王恭点了点头:“擒贼擒王,一击毙命,王国宝虽然在各地有不少趋炎附势的党羽,但这些人是墙头草,只要领头的王国宝完蛋了,他们会顺风倒下,转而向我们乞降,就连刁氏兄弟这样的人,也不会陪王国宝一起完蛋的。世家间的争斗,并不需要斩尽杀绝,只要用雷霆手段消灭敌人首脑,那剩下的,就是我出面来扫清后续的事了。”

    刘裕勾了勾嘴角:“这么说来,王镇军是想提北府兵,入京诛杀朝臣了?你这样的做法,跟苏峻,王敦这样的反贼有何区别?弄得天下大乱,大晋内战,然后让北方胡虏趁机南侵,让大晋有亡国灭种之险,这些就是你要做的大事吗?”

    王恭气得满脸通红,重重地一跺脚,目厉声道:“刘裕,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怎么可以如此侮辱我,把我跟那些个反贼相提并论?他们是想自己谋反得权,而我是为国家诛凶除害,是一路人吗?”

    刘裕摇了摇头:“所谓圣人论迹不论心,凡事只看结果,不问初心,不管你是不是那种人,但只要起兵入京,行为上就是谋逆,你开了这个头,各地藩镇都可以纷纷效仿,且不说王国宝的弟弟王忱现在是荆州刺史,就是豫州的庾准,中原的朱序,益州的毛家兄弟等人,也都可以趁机起兵,或是割据自立,或是与你交战,大晋的天下,四分五裂,外敌再来,如何御敌?!”

    王恭一时说不出话来,久久,才长叹一声:“难道,就因为怕这些风险,就要任由王国宝之流继续胡作非为吗?面对这种奸人,不去阻止,只会让更多的人怕他,更多的人依附他,到了连京口都被他控制的时候,只怕你想行清扫朝堂之事,都没有这个能力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大义恩情何以偿

    刘裕摇了摇头:“那请问王镇军,你说的这个清扫朝堂,可是皇帝的旨意?他正式下诏让你起兵勤王了吗?如果没有这种皇帝的命令,你一个臣子起兵,这算什么?忠臣还是反贼?”

    王恭恨声道:“皇帝陛下把我放到这里,就是要做这种事情的,你可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就象三国时的汉献帝,他的身边,从自己的亲兄弟到满朝文武,都是那些只顾私利的奸邪小人,会稽王和王国宝的身边,尽是那些马屁精,这些人只想趋炎附势,然后得到权力,再去疯狂地剥削与压榨百姓,为自己谋取私利,忠诚正直的世家子弟,已经无法在朝中立足,所以皇帝只能依靠我们这些儒生世家子,出镇外藩,就是想借助我们手中的军力,有朝一日,能整肃朝堂,这就是汉献帝的衣带血诏,而我等,就是诸葛亮,刘备这样要拯救天下的人。”

    刘裕叹了口气:“那就是说,王镇军仍然没有正式的皇帝诏命,你只要起兵,仍然会给视为逆贼,不会有人跟随,就算北府军肯跟你干,别的地方的镇守也会起兵讨伐你,到时候,会稽王和王国宝他们反而成了忠臣,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王恭咬牙切齿地说道:“皇帝被这些奸人所控制,胁迫,根本无法正常下诏命,再说这些奸人还没有正式作乱,现在只是结党营私,即使是谢相公在时,也无法将他们正式铲除,但谢相公的仁慈和好心没有换来好结果,被他们抓住机会疯狂地攻击,一次邺城失手,就不得翻身,连带着整个北府军和谢家几十年的权势,都毁于一旦,我就算为了报相公大人的教导之恩,完成幼度未竟之志,也要帮他们报仇雪恨!”

    “刘裕,你是谢家的准女婿,谢家对你有天造地设之恩,你在北府军所取得的成就,虽然是你的本事,但也与谢家的提携,照顾,几次三番地顶住压力保了你是分不开的,你就算不想跟我一起成就一番事业,起码应该为谢家报恩吧,别忘了,这回把你从草原带回来的,还是王夫人这个谢家女儿呢!”

    刘裕沉声道:“正是要为谢家报恩,才应该继承谢相公的遗志,你想想看,为什么相公大人活着的时候,不去对这些奸臣下手?他当时无论是权势还是手中的兵力,都比你现在要强得多,为什么他能做而不做,你却一上任就要如此激进,难道你是想说,谢相公的见识还不如你吗?”

    王恭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原因,是相公大人心慈手软,不想跟别的世家翻脸,一个是皇帝的弟弟,一个是自己的女婿,真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别人会怎么看相公大人?只怕真会把他看成董卓,曹操,司马宣王这些人了。大敌当前,晋国一直面临生死存亡的压力,所以相公大人选择了妥协,让这些奸人得以暂时保存,只要不影响大局,可以暂时容忍他们的存在。”

    “可是,相公大人的仁慈和好意,却没有换来他们的悔悟,最后反被其害,若非如此,我现在怎么会在这里和你商量如何为谢家报仇的事?你说得不错,现在我的权力,人望,所能掌握的力量都远不如相公大人,但我有一点比他们好的,就是我意志坚定,也不怕得罪人,甚至不怕赔上自己的这条性命,我相信,这世间是有正气存在的,只要正义之士联手,不计较个人得失,必然可以震慑屑小,还世间一个太平!”

    王恭说得义正辞言,配合着他坚毅的表情与有力的手势,有那么一瞬间,差点让刘裕也有些感动了,但刘裕还是叹了口气:“王镇军,我相信你是一片赤诚,可是你无法让天下众人信服,他们只会以为你是一个想要起兵谋反的叛臣,如苏峻,如祖约,如王敦,名为清君侧,实则想独霸大权,以后行篡逆之事。所以说,你不是不可以起兵除奸,但一是需要名份,二是需要时机,如果那些奸人没有明确的反行,你是没有皇帝的诏命,是无法动手的。”

    刘裕说到这里,顿了顿,沉声道:“现在大晋两大藩镇,一是扬州,拥有北府军,二是荆州,也是桓家的老底子,几十年来的经营,几乎成为国中之国,无论任命谁接管这二处,都不可能迅速地收附人情,控制这二地的军队,所以,尽管王镇军有刺史之名,但是跟那荆州的王忱一样,徒有虚名而已,并不能据此真正地动用扬州的人力,物力,军力。”

    王恭的眼中光芒闪闪,显然,刘裕的话直戳中了他最没底气的地方,让他无话可驳。

    刘裕看着王恭,正色道:“那些奸人之所以同意你接手扬州,一来是给皇帝一个面子,不想现在就起了直接的冲突,二来也是看透了你不可能一已之力掌握北府,刘鹰扬他们虽然是宿将,名将,但是他们并不能号令京口人,不能让基层的北府军将士甘心为之效死,现在国家只要不大规模北伐或者反击入侵,甚至都不会下令征召大军,你作为扬州刺史,也没有全面动员的权力,他们在等你犯错,等你一时冲动召集军队,只要你下了这个令,他们就马上会以谋反罪将你消灭,到时候你连反抗都不可能了。”

    王恭沉声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只有你刘裕,才是真正可以号召,团结京口百姓和民众的,这是刘牢之他们有再高的军衔和官职也做不到的事,就象今天,你在赌场的表现,更让我确信了这点,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北伐,这几年在北方的经历,也是为了将来的北伐作准备,但是你要知道,只要那些奸党蛀虫在,就永远不会让你北伐成功,能保证你的壮志得以实现的,只有我才行。”

    刘裕看着王恭,平静地说道:“王镇军,你就这么自信,我们的皇帝陛下跟你是同样想法吗?”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坐待二奸反目仇

    王恭的脸色一变,他本能地想要反驳,可是话到嘴边,却是无法启齿,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最关键的这点上,可能想得太简单了一点。是啊,皇帝要的只是权力,未必真的要作有利于国家的决定,甚至连自己的功业之心,可能都未必是他所想的。

    刘裕看着欲言又止的王恭,叹了口气:“王镇军,我知道你跟玄帅一样,有建功立业的打算,也有一腔热血,青史留名的报负,你不是那些不成器,只想混的世家纨裤子弟,而是真想有一番作为。你的妹妹,是当今皇帝的前任皇后,而你这个国舅身份,也让你觉得皇帝就是你的自家人,而他找你出山,是想找亲戚帮忙,可是你忽略了最大的一件事,他是君,你是臣,你们不可能平等的!”

    王恭咬了咬牙:“我跟你的身份也是悬殊,但并不妨碍我们能成为一路人,只要有同样的见识和抱负,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刘裕摇了摇头:“这不是一回事,王镇军,你我之间不涉及这种权力之争,我对你的这个镇军将军,扬州刺史之位,毫无兴趣,我在乎的只是完成北伐伟业,收复我们汉家失去的江山和荣誉。可是皇帝绝不会对你的权势增加没有想法,你是世家子,世家架空了大晋皇帝近百年,最近的一个就是谢相公,即使是你的妹妹,当年也是给谢相公作主嫁给皇帝的,你觉得皇帝真的觉得这是一场天作姻缘吗?当年你的妹妹没有少给皇帝各种气受吧。”

    王恭恨恨地说道:“虽然他们夫妻关系不和睦,但本身联姻就是一种政治结合,我们王家这些年来一直忠于皇室,皇帝眼里,我就是可靠的小舅子。”

    刘裕叹了口气:“可是你跟谢家同样关系非常好,皇帝一开始找来分谢家相权的可是自己的亲兄弟,现在这个亲兄弟眼看要成为自己皇位的威胁了,才转而求助你这个小舅子,不是因为你有多可靠,而是因为现在他没有别人可用了。大晋的世家,一大半已经随着谢家的没落,转而投向了王国宝,能坚定站在皇帝一边的,除了你,还有王旬等人外,还有几人?”

    王恭点了点头:“刘裕,你这次回来真的让我吃惊不小,想不到你一介武夫,对我大晋的世家内情竟然如此了解,怪不得当年相公大人这么看好你,大概就是发现了你身上的这些特质。不过你也应该清楚,大晋的世家,已经开始没落和腐朽,早就应该有新鲜血液加入了,你若能助我,扫平奸邪,我可以让你,还有你的这些北府兄弟,升级成为新兴的家族,大家共扶大晋,创造一个新天下。”

    刘裕摇了摇头:“北府的老一代将军们,如刘鹰扬他们,图的是功名富贵,而新一代的年轻人,图的是赏功封候,说穿了也是荣华富贵,他们还是流民,刚刚南下时确实想着打回去,但随着在这里落地安家,随着以前出生入死后有了一些家产,他们开始变得安逸,你看看这赌场,有这么吸引人,如果一个成天想着打仗的人,会流连于此吗?”

    王恭的眉头一皱:“这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来唤醒大家的血性和荣誉,就象你今天做的这样,关了这里的赌场,让京口的男儿重新拿起武器,成为优秀的军人,有这样一支强军在手,我们想做什么都可以。”

    刘裕叹了口气:“你要他们北伐可以,但要他们随你入京清君侧,那是万万不行的,一个是为国建立功业,一个是给人视为谋逆,怎么可能是一样的事?即使你一时得手,许了高官厚爵,但是当年苏峻和王敦也一度成功,最后还是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是不会得到将士们的追随的。”

    王恭气得一跺脚:“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帮我除奸扫恶,难道就这么干等着,就能扫清朝堂吗?难道会稽王和王国宝,会不攻自破,不战自败吗?”

    刘裕微微一笑:“王镇军这回终于说对了,其实你不必心急,你的机会,就在于他们之间的不攻自破。”

    王恭的脸色一变:“此言何意,如何不攻自破?”

    刘裕平静地说道:“会稽王和王国宝,都不是治国之才,贪婪自私,能走到一起,只是因为当年相互需要,司马氏给架空多年,除了王国宝这种世家败类,不会有人跟他们走到一起,而王国宝被所有世家看不起,想要向老丈人夺权,也只有拉上皇家的关系,所以他们一拍即合。”

    “可这种利益之交,不会长久,现在谢家倒了,皇帝一方看起来没有强力的对手,唯一忌惮的,就是王镇军你了,如果你不自乱阵脚,主动起兵,那他们两人会以为你也是胸无大志之人,一个外藩刺史,还不足以威胁他们的权力,接下来他们就会争相安排自己的亲族,党羽去各地,王国宝和会稽王,早晚会因为这些利益冲突,最后翻脸分手,等到他们自己斗起来的时候,才是镇军有所作为之时啊。”

    王恭的眉头渐渐地舒缓了开来,他笑着拍了拍刘裕的肩膀:“想不到你居然能想到这么多,我明白你意思了,也罢,现在我也没掌握京口,控制北府军,急着起兵不是时机,还是先观察一阵再说,不过,我得重组北府军,刘裕,你得做好近期回军中的准备,这回,我要上表保奏你为将军,成为我的副手。”

    刘裕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王镇军,比起回北府,有个地方,更需要我现在过去。”

    王恭的嘴角勾了勾:“还有比重建北府更重要的事吗?你是不是想要先在乡里串联,组织一批老弟兄,然后成建制地加入北府军呢?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有办法在重建北府的时候就让老兵们回归。不说恢复淝水之战时的八万之众,起码三万精兵的规模,我还是可以保证的。”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我想去的是,洛阳。”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刁氏兄弟关赌场

    京口,刺史府。

    刺史公堂之上,已经只剩下了几个人,刁逵与刁协兄弟二人,身着红色的高品阶官服,愁眉深锁,而刘毅和孟昶二人,也身着绿色的低品官服,立于堂下,几十个护卫远远地把守着刺史府的大门,不停地有信使来回奔跑,向着刘毅耳语几句,然后再匆匆奔回。

    又一个信使来而复去,刘毅的嘴角勾了勾,上前道:“诸葛长民已经关闭了银勾赌场,而且,刘裕还放话,说是一个月内,要让所有其他的赌场也全部关门。”

    刁协的脸上白粉气得纷纷下落,厉声尖叫道:“好个不识抬举的刘裕,一回来就跟我们作对?!刘毅,你是本州司马,有如此公然挑战朝廷的恶贼,还不快快带兵捉拿?”

    刁逵抬起了手,摇了摇:“二弟,这么多年下来了,你这急脾气还不能改一改,那诸葛长民也算得上是个狠角色了,怎么半个时辰不到就服软了?刘司马,你原来可是判断,诸葛长民能撑上一阵子,我们再出手呢。”

    刘毅叹了口气:“我还是低估了刘裕,他不知从哪儿学了一套厉害的千术,把赌场里的那些个弯弯绕全给演示了一遍,那些赌汉们一下子就愤怒了,诸葛长民根本没办法再拖下去,再说了,刘裕居然还知道您要让京口人卖身为奴,去当格斗士奴隶的事情,把这事也当场说破了,这下连诸葛长民都站到他那边啦。”

    刁逵的眉头一皱:“他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此事就连诸葛长民都是前两天才告知,莫非…………”

    他说着,目光开始在刘毅的身上上下打量起来。

    刘毅微微一笑:“刁刺史,自从昨天以来,我可是跟您形影不离,再说了,这个点子也是我跟你出的,我又怎么可能去告诉刘裕呢。只怕是诸葛兄弟做事不密,我原来看他答应这事时就很勉强,给刘裕拿话一试,就直接吐了,不管怎么说,现在刘裕已经把这事公开了,京口人群情激愤,只怕这些个赌场,真的是开不下去啦。”

    刁协扯着嗓子吼道:“什么?开不下去了?刘毅,你可别忘了,这些赌场也有你的一份,还得拿出三成的收入去孝敬王爷和仆射大人,你说关就关?”

    刘毅叹了口气:“人要学会随机应变才是,刁长史,这几年京口能开起这些个赌坊,就在于刘裕不在,京口好汉们一盘散沙,没人领头,加上他们本就好赌,谢家自身难保,也不可能过问一个京口开赌场的小事,所以我们才能赚了几年的钱,现在刘裕回来了,王恭又是刚刚上任,只怕这赌场,就是他们要找的第一个突破口,与其等他们拿了罪证,不如自己先行关停,以免给他们可乘之机。”

    刁逵看着刘毅,冷冷地说道:“刘司马,都说你一直怕了刘裕,我还以为是传言罢了,今天一看,还真的所言非虚啊。以前你在我这里也是自视极高,怎么这刘裕一回来,连交手的勇气也没了呢?”

    刘毅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我这不就是跟他交手么?只不过现在这些赌场,还有格斗士奴隶的契约,是我们的死穴,刘裕突然回来,不知从哪儿找来了这些把柄,让我们措手不及,只有先保护好自己,才能再图反击。看刘裕这架式,是想从刁刺史你这里找到突破点,报仇雪恨呢,您可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

    刁逵的眉头一挑:“我乃是堂堂南徐州刺史,他现在一个平民百姓,也敢跟我斗?反了他了!再说了,我后面有会稽王和仆射大人,刘裕有什么?谢家都完蛋了,还有谁能保他?刘司马,我要是现在下令让你去捉拿他,也不提赌场之事,就说有人举报他从敌国潜回,意图刺探军情,顺便接走家人,你能做到把人带回来吗?”

    刘毅摆了摆手:“刁刺史,你可别忘了,现在你的直接上司可不是会稽王和王仆射,而是王恭这个五州都督,扬州刺史,他昨天不打招呼就来了我们这里,酒席间也对您的示好拒之千里,冷若冰霜,今天一早,他就不打招呼出门,刚才的探子来报,他也去了刘裕那里,也许,这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计划,就等您上当呢,您这时候要抓刘裕,且不说我的手下们不会从命,就算刘裕真的束手就擒,只怕王恭也会找您麻烦的,毕竟,刘裕现在还是北府军的人,是他管。”

    刁逵恨恨地说道:“可是这么多赌场,每年能跟我赚几百万的钱,就这样说关就关,我实在是不甘心啊。再说了,这里面还有会稽王和王仆射的份子呢。”

    刘毅正色道:“那您正好可以把这里发生的事向会稽王和王仆射禀明啊,刘裕刚砸了赌坊,王恭就赶了过去,如果王恭不亲自拿下刘裕,那就意味着他允许,肯定刘裕的这个做法,如果您与之对抗,那以王恭的权势,要让刺史和长史吃亏,还是做得到的。”

    “可是如果您暂时忍让,却把这事归结于王恭的苦苦相逼上,再把这事告诉会稽王,那会稽王他们自然会出手,如果王恭的五州都督,扬州刺史不保,那刘裕也就没了靠山,自然可以轻松解决了。”

    刁逵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刘司马果然足智多谋,真不愧是北府军中的第一智者,好吧,就按你说的那样,把赌场主动关闭,不过,征丁收税的事情,是朝廷的正式国法,王恭也不能与之对抗,这事就交给你去做了,十天之内,该征的税,该抽的丁,一点也不能少。不能让京口人觉得,刘裕来了,他们就能反了天!”

    刘毅微微一笑,一揖及腰:“遵命!”

    当刘毅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口时,刁协恨恨地说道:“刘毅这小子怕是想转向改投王恭那里了,大哥,咱们可得留个心眼啊。”

    刁逵冷笑道:“放心,对刘裕回来最害怕的可不是我们,而是他,咱们大不了换个地方当刺史,也省得成天受这些丘八的鸟气,可是刘毅,嘿嘿,他是放不下那个京口大哥,北府军领袖的梦呢。让刘裕给他清醒一下,不是坏事。”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关赌场的时候,别忘了把咱们的私库给取干净,别留下痕迹。”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刘毅孟昶小巷谋

    当刘毅和孟昶走出刺史府,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孟昶向后使了个眼色,小巷之中闪过几条黑影,然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大哥,安全。”

    刘毅停住了脚步,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刘裕回来,一切都要改变了,哼,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我快掌控京口的时候才回来,本来我苦心经营,甚至背上勾结刁氏兄弟,不顾京口兄弟前程的恶名,就是为了能成为南徐州刺史,彻底地控制京口,王旬已经答应我,半年内就调离刁氏兄弟,我这些年的忍辱负重,都是值得的,可是现在这么一闹,奶奶的,一切都看来要化为泡影了。”

    孟昶摇了摇头:“其实这些也是早晚的事,我一直不相信刘裕真的就会死在邺城之战,那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才是最痛苦的,现在也好,有刘裕顶在前面,我们可以不用跟刁氏兄弟起正面冲突了,老实说,虽然王旬说支持我们,但是他现在毕竟是个没落世家,有没有能力跟王国宝斗,都要打个问号呢。”

    刘毅微微一笑:“有没有能力是一回事,想不想斗是另一回事,咱们是什么人?兵家子,将种!在大晋这个世家天下,是给人所看不起的,因为所有的世家虽然有争斗,但对我们这些人的态度是一致的,那就是视为鹰犬,走狗而已。”

    “所以我们只有让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先掐起来,我们才会有机会,明白吗?王旬是不是有这个实力并不重要,但他毕竟是王家的人,是高级世家,只要他真的敢和王国宝敢,那就会引起世家的分裂,现在谢家倒了,王国宝无才无德,却居于大位,会引起大批的高等世家不满,而世家间的争斗,最后就得看谁能掌握大晋的强军,北府军作为大晋第一的军队,咱们完全可以待价而沽。”

    孟昶的眉头一皱:“可是现在刘裕回来了,北府军不止我们这些人,还能待价而沽吗,我表示怀疑。”

    刘毅的眼中冷茫一闪:“从刘裕这回回来的表现看,他和以前没什么变化,还是一门心思想要北伐,现在谢家倒了,他的未婚妻也没了,无依无靠,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北府军的老兄弟,只有这些人才会听他话,认他。这些年他不在,刘牢之这些将军们又给罢免,我们倒是成了北府军的宿将了,他想重新召集老弟兄,可不能扔下我们。”

    孟昶压低了声音:“可是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让北府军士卖身为奴,送去彭城格斗场为奴隶的事,你可别忘了,这点子是我们出的,刘裕万一要是知道,还会跟我们做兄弟吗?”

    刘毅微微一笑:“诸葛长民那里只知道是刁氏兄弟的吩咐,刘裕又不可能当面跟刁氏兄弟对质,这个事情,只会永远烂在刁家兄弟的肚子里。这两头猪,只会想着眼前的这点钱,却从来不知道,只有权力,才是这世上一切的来源,赚再多的钱,如果没有权力作为后盾,早晚也会一无所有。现在这会儿,他们估计还在转移那些个赌坊里的私钱,再就是要会稽王和王国宝出面来压制王恭。”

    孟昶摇了摇头:“他们若是有本事压制王恭,也不会让王恭坐上这个扬州刺史,北府军镇军将军的位置了。本来就是昌明道子两党之间势力平衡的一个结果,王恭的所做所为,也合乎正义。”

    刘毅的眉头微微一挑:“不过,刘裕这次回来,没先见我们这些老兄弟,倒是跟他的几个本家走的很近,这些年,他的弟弟,族弟们都成长得不错,以后可能他也会组织一批自己的死党,咱们也得早作准备,尽量多拉些人过来。诸葛长民这回赌场关张,损失不小,你去安排一下,给他一笔钱,就说是我们弥补他的损失,刘裕现在给不了人实际的利益和好处,但我们可以,现在不要舍不得钱,只要有能拉拢人的机会,绝不要错过!”

    孟昶点了点头:“那彭城那里的格斗场的份子?”

    刘毅摇了摇头:“不要了,跟会稽王他们结算清楚,这笔钱本就是不义之财,几年前淝水之战后,有大量的秦军战俘可以作为格斗士,现在这些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再要招新人,就得用咱们自己的北府兄弟了,你不要忘了,我们提出这条建议,本身就是要会稽王和刁氏兄弟在京口与人结怨,最后给赶出去,现在刘裕回来,也省了我们这些个麻烦。”

    孟昶笑了起来:“你说刘裕这回一回来就拉拢军中故旧,这是想做什么,现在明明不太可能北伐,朝廷也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的坚持就出兵,你真的确定,刘裕还是为了当年的北伐理想吗?”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你是什么意思,刘裕不想北伐了?我是不信的。”

    孟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倒是觉得,刘裕是个聪明人,任何低估他智力的,都会吃很大的亏,现在大晋真要说打仗,只会是昌明党和道子党之间的战争,他可是和王恭一起回来的,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跟那些老战友和新生代们叙旧,第二天就是去砸了这几年为祸京口,让人意志消沉的那些个赌场,明显是要有所作为,我觉得他可能会加入到昌明党一方,为王恭而战。”

    刘毅笑着摆了摆手:“只怕未必,当年刘裕在邺城之战后神秘失踪,甚至传出被慕容垂所害的流言,连续命缕都丢了,虽然此中内情不为人知,但以我对刘裕的了解,一定是在北方遭遇了什么大事。而且,上次邺城之战输得莫名其妙,我这几年一直在反思,好像我们一直给个看不见的手指引着,一步步地踏入到那慕容垂的陷阱之中,咱们这里,一定有人跟敌人内通。”

    说到这里,刘毅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眼中冷芒闪闪:“我想,我们的寄奴兄弟留在北方这么多年,只怕也是想找出这个神秘的黑手,他既然肯回来,恐怕也是找到答案了,这个答案,我也想知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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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历史的车轮滚过波澜壮阔的三国时代,中原大地迎来了百年未遇的和平,人们都以为盛世即将来临,可谁都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场汉人永远也不愿面对的千年恶梦。永嘉丧乱,五胡乱华,中原大地,虎狼横行,异族蛮王,率兽食人!北方的汉人,被不停地杀戮,华夏的儿女,在血泊中哀号。不甘为奴的汉人举族南下,在江东之地重建东晋,自祖逖起,百年来汉家军队六出江南,九伐中原,可惜功亏一篑,多少志士,徒望两京兴叹,巍巍青山,何处不埋忠骨?所幸天不亡汉族,还有刘寄奴,他会用一腔的热血,吼出这个时代的最强音:汉胡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欢迎随本书走进那段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年代。作者书友群219263410东晋北府一丘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晋北府一丘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