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东晋北府一丘八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东晋北府一丘八全文阅读

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飞石来袭跳沟避

    刘裕狠狠地一刀,把一个正在他面前掉头逃跑的家伙,从整个后背开始切成了两半,连同那白色的脊梁骨一起,给这一刀之力斩成了四段,连同他那身硬皮甲一起,顿时分成了两块,直挺挺地就一头扑倒在地,鲜血和内脏流得满地都是。

    咸腥的血液,溅得刘裕满脸都是,他不自觉地伸出了舌头,舔了舔面当上的血珠子,在这种面对面的杀戮中,他总是能感觉到莫名的兴奋,整个人的反应速度和血液沸腾的速度,都会大幅度地提高,而五官感觉,也会变得异常的敏锐,如同天生的战狼一般,这种敌人的血,是对战士最好的刺激,让其陷入不可阻挡的杀神模式。

    在这个被刘裕一刀斩杀的小军官的身后,十余个弓箭手终于来得及抽出了腰刀,可是看到自己的长官被这样毫无悬念地一刀斩杀,这些人吓得一个个几乎要晕倒在地,有三个人吓傻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其他的人立即作鸟兽散,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连手上的刀也扔了,只恨爹娘没多生两条腿。

    孟龙符奔上前来,大戟连挥带刺,那三个傻在原地的家伙,一个脑袋搬了家,两个心口给搠出一个碗口大的血洞,顿时就没了性命。

    刘裕抹了抹脸上的血珠子,看到孟龙符的手中大戟,原来雪亮的锋刃,已经一片腥红,血液甚至在血槽里凝成了块,可见这个猛龙今天杀人,起码以数十计,也亏得这种百炼宿铁制成的锋刃,在斩杀这么多人后,仍然不见磨损,可见大晋的甲兵之犀利精良。

    孟龙符以戟驻地,抹了抹脸上的血滴,笑道:“寄奴哥,今天杀的这可真叫一个痛快啊。”

    刘裕举目四顾,三千燕军督战队,已经倒下了六七百人,全都是四分五裂,肢体不全,而北府军的后援军士,源源不断地跳过二壕,两百多人已经开始在壕前列阵,檀凭之带着他们重组阵形,而魏咏之兄弟则带了四十余人,接引着逃脱了燕军追射的那些难民百姓们,迅速地从填平的那三丈多宽的通道跑过,而跟在自己身后,仍然在追杀燕军的,仍有数百人,地上有十余具北府军的尸体,正在被同伴们拖回,以如此微小的代价,大破敌军,若是在平时,一定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一件事,也难怪孟龙符如此兴奋。

    刘裕微微一笑:“猛龙,这世上只有起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你还真是当之无愧的猛啊。”

    孟龙符哈哈一笑:“比起寄奴哥还是有所不如,以前只听说寄奴哥多厉害,没亲眼见过,今天和你能这样并肩杀贼,实在是三生幸事,以后还请多指教。”

    蒯恩的大嗓门跟着响起:“你们跑这么快,也不等等我。”

    刘裕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只见他的手中两柄大斧,已经给砍得卷了刃,几乎要成了两大块铁疙瘩,毕竟他的这两把大斧,不能象孟龙符的大戟一样,可劈可刺,每一斧都要破甲裂体,砍多了自然也不能再继续。

    刘裕点了点头,一拳打在蒯恩的胸甲之上:“也不回去换了家伙再来杀,早跟你说过不要太冲动。”

    蒯恩摇了摇头:“让俺看着你们放手大杀,急死俺了,再说,实在斧子不好使,还有这个。”

    他说着,把两柄板斧往地上一扔,抄起地上的一把燕军所弃的大弓,从地上随手抽起一枝羽箭,张弓放箭,一箭就射透了三十步外,一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手的燕军小卒的后心,那人还向前奔了四五步,才一头栽到了地上,头一歪,就此气绝。

    刘裕叹了口气:“别杀了,快回撤吧。要不然全得折在这里。”

    孟龙符微微一愣:“这刚刚杀的正爽,怎么能停呢?”

    刘裕正色道:“你没发现很奇怪吗?我军过壕这样大杀敌军的前阵弓箭手,他们除了逃命几乎没有任何应对,难道慕容永是死人吗?他们就是想诱我军过壕,要么用箭矢飞石,要么用铁骑冲击,总之一定会有所行动的,我们再执迷于追杀,就会吃大亏,快随我回去盾阵,守住正面,准备撤回城了。”

    话音未落,城头传来一阵号角之声,几长几短,刘裕听后,脸色一变:“胖子给我们示警了,敌军的投石车又在向前运,看来他们是要用飞石了,传我的令,所有人跳进二壕之中,以避飞石。”

    刘裕说着,直接倒退着就往后跑,可是身子却是面向前方,作为一个优秀的战士,他永远不会把后背就这么暴露给敌人,这是北府军的铁血准则。

    孟龙符和蒯恩也跟着向后退去,孟龙符撮指入嘴,吹出几声口哨,在前面正在追杀逃敌的百余名北府军战士,全都跟着回撤,刘裕扭头对着后面盾阵前的檀凭之说道:“瓶子,敌军要飞石了,别在这里挨打,快跳壕里去,进去后迅速挖洞藏身。”

    檀凭之二话不说,转身就跳下了身后的壕沟之中,他的部下也纷纷效仿,跟着跳了进去,紧跟着,一阵尘土飞扬,兵刃挖掘的声音从沟底传来,刘裕对着几十步外,已经退过外壕的魏咏之点了点头,他心领神会,也跟着跳进了内壕之中,只剩下最后的千余名百姓,还在慕容兰等人的引导之下,迅速地向着城中涌去。

    刘裕转头四顾,面前的两千余燕军前队,已经跑得无影无踪,眼前一片开阔,三千甲骑,隔着一里之外,正看着自己,这一瞬间,似乎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就连两里之外小丘之上的慕容永,也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刘裕看得更清楚的,却是在慕容永的身前,那几十部刚刚摆好的投石机,力臂在飞快地下沉,而另一端的穴巢之中放着的西瓜大小的石块,却是冲天而起,直向这里飞来。

    刘裕微微一笑,对着慕容永伸出食指,摇了摇,然后一转头,跳进了外壕之中。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坑中密道安然归

    就当刘裕的身形消失在外壕之后的一瞬间,三块西瓜大小的石头,落在了他原来站着的位置,紧接着,是二十余块石头,砸在片刻之前,北府军战士们组成的盾阵一带,打得地上尘土飞扬,嘭嘭作响,十余具躺在地上的燕军尸体,给这些石头再次打中,本就四分五裂的尸块,这会儿更是直接给砸成了肉饼,空中腾起了血雾,却没有打中任何一个北府军士兵。

    慕容永气得从帅椅上跳了起来,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名将,今天他完全失去了镇定和执着,刘裕在跳回坑前的那个手势,分明是对他的羞辱,那种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鄙视,甚至比刚才给金汤罐溅了一身一脸,更让慕容永无法忍受,他大吼道:“往前砸,给我砸进壕里,我看他们往哪儿跑!”

    投石机那里的士兵,忙不迭地把投石车再次往前推了十步左右,然后装石,击发,这次三十余块飞石腾空而起,又是在外壕的两侧砸出了不少坑,有三四块石头飞进了壕沟之中,却是没有什么动静。

    慕容永咬牙切齿地说道:“给我砸,狠狠地砸,就是填,也得把那个外壕给填平了,把刘裕给我活埋了!”

    刘裕这会儿正面带笑容,坐在外壕之中的一个侧坑里,两百多名北府军战士,一个个喜笑颜开,都坐在这类似的坑洞之中,,偶尔有一两块飞石砸进壕沟之中,却是在这坑底的软土里直接陷了进去,连点尘土都不至于溅起。

    刘裕笑着对对面的檀凭之说道:“瓶子,现在知道为啥胖子不在沟底放尖木桩,反而让你们提前挖了这些藏身洞了吧。”

    檀凭之叹了口气:“寄奴哥,我真是佩服死你了,你怎么会知道要用这壕沟藏身的?”

    刘裕笑道:“金墉城太小,这外壕也没多长,起的仍然是阻止和延迟敌军的作用,而不是真的能杀掉多少人,也就几百具尸体,就能把这壕沟填平,所以与其放尖木桩,不如挖些藏身洞,还能为我军出击时起作用。”

    “”地一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给砸得飞起,直接落到了刘裕和檀凭之中间的坑地之上,刘裕勾了勾嘴角,看着面前这具给砍成两段的尸体,模样上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稚气未脱,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恐惧,这个人在死前最后的表情,就这样定格在脸上。

    刘裕摇了摇头:“看起来这应该是个氐人,是前秦的降军,西燕慕容永狡猾,让降军驱赶百姓,自己的本族精锐铁甲骑兵在后押阵,这样真的象他信上说的那样,我们杀的不过是他眼中的四方贼子罢了,并不可惜。借我们的手杀了这些并州氐人,他就算这次输了,回去后也能安稳并州。”

    檀凭之恨恨地说道:“慕容永真该千刀万剐,好好的人在他手下也会变成野兽,就象这个人,死前才知道恐惧,可是他刚才屠杀那些百姓时,可绝不会有半点手软。”

    刘裕勾了勾嘴角:“我们还是得想办法让慕容永的本族人马攻城,只有对他的核心精锐构成大的杀伤,他手下的各地降卒就会起异心。”

    向靖从一边的坑里探出了头:“寄奴哥,你还有心思谈这些啊,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让人砸吧,这石头要是一直落下,我们早晚会给活埋在这破沟里呢。你得想想办法才是啊,哪怕出去战死,也比给这样活埋了的好。”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转头一指自己的身后,一个黑色的,深不见底的洞口呈现在众人眼前:“我告诉各位一个秘密哦,这个外壕,不仅有藏身坑,更是有地道,现在,我们可以从这些地道回城啦。对了,下地道前别忘了把洞口堵死。”

    当刘裕的身形从金墉城内的一个马棚中钻出的时候,城中暴发出一阵欢呼之声,刘裕伸了个懒腰,脖子扭扭腰扭扭,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才笑了起来:“大家都还好吧。”

    卢循笑道:“寄奴,我这回是真正领教了你的厉害,看得我心痒不已,恨不得能跟你并肩杀贼。只是这条地道不能再用了,有点可惜。”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损失一条地道,能救下几千百姓,值得。战果统计出来了吗?”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跳了跳:“我军出击的战士战死三十七人,伤六十二人,其中十五人重伤无法再行动,救回城中的百姓有四千一百六十三人,我已经把他们安置在城中的空地了,如果燕军继续攻城,我会让他们下到安全的地窖之中。”

    一个声音响起:“不,我们不要去地窖,我们要助将军守城。”

    刘裕循声看,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赤着上身,身上满是血痕,左肩处还缠着厚厚的新绷带,一身发达的肌肉,体壮如牛。

    刘裕点了点头:“是条好汉,不过为何燕军会放过你这个壮丁呢?”

    那壮汉说道:“将军请不要误会,我傅弘之绝非奸细,只因为我家世代是士族,前日里去氓山访友,却被燕贼所掳,那慕容永奸贼看我是士人,想要劝降我,我堂堂汉人男儿,岂能从贼?!所以今天他把我编进百姓队中,想让我送死,幸亏将军出手相救,我也趁机杀了两个燕兵,算是为我的朋友报了仇。”

    他说到这里,眼中两行热泪落下,显然是情之所致。

    刘裕微微一笑:“你叫傅弘之是吧,我记下了,如果你们百姓之中有人自愿助守城,我可以给你们战斗和机会,不过,你也看到了,你们大多数人是妇孺,无法作战的,还是到地窖之中比较安全。”

    傅弘之一把拉过了一个蓬头垢面的黑脸小个子,把这个小个子的头上青巾一掀,一头秀发,顿时垂下:“这是我的妻子芸娘,被抓时为了避免受辱,伪装成了小个子男人,芸娘,你说,你想躲起来,听着别人战斗吗?”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编民入军众志城

    这个叫芸娘的女子,抹了抹脸上的灰土,白色的肌肤显现了出来,她咬牙切齿,泪流满面:“我的家人都遭了燕贼毒手,我虽是女人,但也能为大军做饭,缝衣,守城的时候,我也可以帮忙,请不要把我们排除在外,我想亲手报仇!”

    刘裕点了点头,站到了城楼的楼梯之上,这个位置,可以让他看清楚下面的城中广场里那密密麻麻,人头攒动的百姓他,他正色道:“各位氓山父老,你们都是这样想的,要为守城尽力吗?”

    夹杂着大量幼稚童声,却透出坚定与决绝的声音四起:“我等愿守城杀贼,报血海深仇。”

    刘穆之走到了刘裕的身边,低声道:“人心可用,这些人都有亲人朋友死于贼手,对西燕贼人的痛恨,远远超过我们,可以让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自己觉得是在为破敌尽力,不然的话,反而可能生出事端。”

    刘裕微微一笑,拍了拍刘穆之的肩膀,转向了众多百姓,说道:“很好,各位既有此心,那我们一起并肩破贼。氓山各寨失守,主要是因为无法抵抗燕军的各种攻城之法,加上势单力孤,给敌人大军各个击破,但是,在这里,我可以向各位保证,绝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刚才的战事你们都亲眼看到了,我们这支北府军和天师道弟子,个个都是身经百战,武艺高强的英雄好汉,西燕军的那些马匪强盗,只能欺负百姓,在我等面前,如砍瓜切菜,不堪一击。我们人数虽然不及敌军,但是在这里很团结,又有坚城,粮草充足,装备精良,一定可以带大家取得最后的胜利的。”

    所有的百姓群情激愤,开始齐声高喊:“胜利,胜利,胜利!”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你们有心杀贼,入我军队,就要遵守军队的规矩,要听令行事,现在,想要加入我军,为作战尽力的人,请站到左边,如果只想被保护,或者因为没有能力作贡献的人,留在右边,不必担心,我们会保护大家,是否出力,只是你们个人的选择。”

    很快,人群开始向着左边大量地运动,除了有五六百人,多是连站立都很困难的伤病患者,或者是年龄太小,一脸懵懂的幼童,只要能走能动,不缺胳膊少腿的,即使是妇人,也大多数站到了左边。

    刘裕大声道:“很好,左边的百姓,请去领一套军服,可能不合身,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需要按制服来区别城中的人等。男丁领一套蓝色军服,上城助守,我们会把大家编入守城各队,由战士们教你们攻战之法,按令行事即可。不过,我有言再先,若是不遵军令,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我会按军规,处以军法,绝不留情。”

    傅弘之大声道:“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再说在这里,也无处可逃,真要是到了那步,逃是死,战也是死,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多拼几个赚够本呢。”

    不少男子随声应和:“傅大哥说得好,将军,我们定按军法行事。”

    刘裕微微一笑:“对了,忘了跟各位说了,我可不是什么将军,我姓刘,叫刘裕,京口人士,以前在北府军里当过军主,后来大军解散,我等北府军战士都解甲归田,听闻胡虏进犯中原,我们不愿看到当年亲手打下的中原之地,重陷敌手,所以是以白身私人的身份,来洛阳助战,朱序刺史起用我等,给我们最好的装备,要我们来防守这金墉城,以为洛阳的屏障,蒙各位兄弟看得起,推我为首领,以后,你们叫我刘大哥即可,不用称将军,因为朝廷并未给我此职。”

    傅弘之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北府军第一勇士刘裕,我们即使是在这中原地区,也是如雷贯耳,久仰大名,你虽然不是将军,但在我们这些人心里,可比将军要可信得多,威武得多。是不是啊,乡亲们?!”

    所有人都面露喜色,齐声应诺。

    刘裕正色道:“男子穿蓝衣,编入守城丁壮,而妇人则穿绛衣,你们的职责不是战斗,而是平时烧火作饭,整修军备,救治伤病,还有,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利用库房之中的存布,赶制布幔,敌军会很快地大举攻城,到时候投石先攻,为了保护城墙,我们需要大量的布幔,以泄飞石来势。”

    傅弘之疑道:“布幔可以挡飞石?不太可能吧。”

    刘穆之哈哈一笑:“傅兄弟,这是攻守之法,飞石虽然不准,但是威力大,可以砸中城楼,击垮垛口,对城上的士兵构成大的杀伤,如果在城头可以用竹竿挑出布幔,张到城外,可以以柔克刚,泄去大半飞石来势,有效地护城,所以说赶制这些布幔,就是为守城作贡献呢。”

    站在左边人群前方的芸娘转身对着众人说道:“姐妹们,刘大哥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吗?我们虽是妇人,但是这些针线女工,就是我等拿手的,我们力气不如男子,不能举刀杀贼,但是做这些事情还不行吗?制布守城,我愿意。”

    妇人们齐齐地举拳呼道:“我等愿从刘大哥安排,制布守城。”

    刘裕点了点头:“很好,那大家现在就按各位长官的安排,有序地去领军服,然后到各自位置,会有人教你们应该如何去做的,其余百姓,请速去地窖之中休息,每人可以领一个馍馍,今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为家园而战!”

    看着欢天喜地的百姓,在军士们的引导下,向着分散在城中各处的仓库行去,刘裕长长地舒了口气,慕容兰轻轻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微笑道:“狼哥哥,你是对的,是我短视了,即使是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只要有心,也是可以作出贡献的。我们的守城,需要他们。”

    刘裕点了点头:“他们能做多少是其次,只要有事做,只要能感觉是在为守城出力,就能万众一心,人心齐,泰山移,今天我们大胜,慕容永明天必然全力攻城,艰苦的战斗还在后面,不可大意啊。”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城头议兵敌战法

    慕容兰微微一笑,拉着刘裕的手,上到了城楼,她指着城外,外壕那里,几十名燕军斥候,正骑着马,伸长了脖子向着壕中观望,外面的投石车早已经停下,外壕之外除了尸体之外,几乎成了一片采石场,到处都是西瓜大小的飞石,看来慕容永仍然不死心,或者说心存侥幸,万一运气好真把刘裕砸死了呢?

    刘裕笑着从背上取下了奔雷大弓,对着离壕沟最近,一个胆大到下马向着沟内观望的燕军斥候,一箭射去,一百四五十步的距离,对站在城墙之上的刘裕,完全不是问题,那名斥候只觉得眼前一花,刚一抬头,就是一箭直接从他的眉心穿入,两只眼珠子被射得暴出眼眶,整个人仰面便倒,其他的斥候一看此人中箭身死,哪还敢再探,纷纷打马回转,头也不回地逃向了本方阵中。

    刘裕哈哈一笑,站上了城垛,让每个燕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直指三里外的小岗之上,那仍然坐在帅椅中,脸色铁青的慕容永,大声道:“慕容永,不要再浪费手下的生命来寻我了,我等有天神护体,土遁**,你是根本伤不到我们的,谢谢你今天把掳来的百姓全都送还给了我们,也算减轻了你罪恶的万分之一。”

    慕容永咬了咬牙,他这下终于确认了刘裕还活着,一丝侥幸也就此破灭,他站起身,冷冷地一挥手,说道:“收兵!”

    沉闷而单调的鸣金之声,在外面四城之处响起,黑压压,密密麻麻的西燕大军,缓缓地后退,撤向各处的大营之中,远处的洛阳城中,响起了阵阵鼓声,那是欢快的得胜归的锣鼓,显然,朱序他们今天也一直目睹了这场精彩的攻防战,这个赞赏,是绝对发自内心的。

    刘裕微微一笑,转头对着身边的刘穆之说道:“胖子,回应朱刺史,就说大家一起共同努力,精诚合作,这次我们一定可以胜利的。”

    刘毅的声音从城墙的另一角传来:“寄奴,今天打的实在是漂亮,只是下次若有这样的厮杀,可别再落下我了。”

    何无忌的笑声也跟着响起:“还有我,只能在西城上干看着你们战斗,却不能参加,可是急死我了。”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你们的防守同样很重要,慕容永奸诈多端,明攻正面,突然强攻别的方向也不是不可能,从明天开始,他会用常规攻城,我们还是千万不能大意,一定要牢牢守住各自的位置,一面给突破,那就全完了。”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看着敌军退兵的方向,那星罗棋布的营寨,突然说道:“今天我们如果夜袭敌军大营,洛阳守军也出动,来个前后夹击,打破他们的隔离长墙,怎么样?”

    刘裕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今天慕容永一定会严加防备,我们今天为了救人,废了一条地道,要想再用剩下的两条地道出击,风险不小,再说也容易中埋伏,如果敌军初来,士气正锐,可以夜袭给他们来个下马威,但我们在今天之前已经连挫他们两回,不需要再夜袭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明天,会有苦战的,慕容永会发狠,不计代价地强攻,我们必须要牢牢顶住。”

    何无忌正色道:“那明天慕容永会攻哪个方向?我们也好早作准备。”

    刘裕略一沉吟,开口道:“今天不管怎么说,慕容永也算是填平了这里的外壕,金墉城原是为了囚禁洛阳的高官显贵,王公贵族所建,并不是为了防守来自北方的敌军,因此城防工事南边和西边严密,至于东边,有洛水为阻,也不适合大部队展开强攻,只有北边这里,地势平缓,又有氓山余脉的丘陵,比如今天慕容永所立的那个小丘,可以很好地观察城中的情况,从军事角度来说,北城是最适合攻击的方向。”

    “而且慕容永现在三万多兵马,援军未至,想要四面同时强攻,并不容易,因为他至少要留一万人马监视洛阳城中的守军,能攻城的也就两万多人,四面分散,力有不逮,集中实力强攻一面,是最好的选择。”

    刘毅摇了摇头:“这点是人所共知的事,慕容永诡计多端,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明攻北城正面,实际是暗渡陈仓,从别的方向攻击呢?”

    刘裕微微一笑:“只怕他们没有这个实力,北城城墙最矮,守城器械也相对较少,今天我只出动了七部弩机,就是让他们看到,这里并不是守卫的重点所在,而南城,西城都有十部以上,城墙也比这里高了一丈有余,还有完整的外壕,他们没有办法取巧,唯一可能作手脚的,是东边的洛水,如果派大量水性纯熟之人潜伏于水中,然后突然杀出,或可有所突然,但是在水中无法隐藏攻城的器械,他们不可能只靠双手就爬上城墙,所以,真要偷袭,不会是从别的方向来攻,而会是地道。”

    何无忌猛地一击掌:“对啊,就是他奶奶的地道,寄奴,你今天从这外壕的地道回城,这也会提醒慕容永,用这地穴战法。”

    刘裕正色道:“两道壕沟不平,他们是不会用地道的,因为挖到壕沟就给阻断,徒费功夫,除非他们把地道挖得极深,在地下五丈之下,那工程量可就太大了,不是这几万军队能完成的,所以,他们如果想要地道攻城,就得再强攻几天,至少得把四面的壕沟全部填平了,才能做手脚,我们这两天守城时,要严密监视,他们是不是明着大举攻城,却是趁机填平两道壕沟,如果是,那就会以地穴战法攻城无疑。”

    卢循笑道:“如果以地穴攻城,我们该如何应对?”

    刘裕一指内城的城墙根角,说道:“防地穴攻城,只要在城内也对着挖壕,然后埋上大瓮,作为地听之用,如果敌军有向着这个方向挖地道,可以从地听之中侦知。”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慕容斩将抽杀令

    刘裕神色自若,口中却是滔滔不绝:“大凡地穴战法,未必是要直接入城,更多的是要挖到城墙之下,以木立穴,然后烧断梁柱,造成整段城墙的坍陷,现在我们有了几千百姓作为人手,可以让他们也在城内沿着城墙根儿,挖出一条环沟,在沟中埋上大瓮,派专人轮流值听,以防敌军地穴攻城。”

    卢循满意地点了点头:“原来这就是你说的人尽其用,寄奴,你太有才了!”

    刘裕微微一笑:“所以说,我们力战救下的百姓,都有感恩之心,也知道城破必死,所以会人尽其力,这是相辅相成的事情,不过燕军明天不可能直接地穴,挖地道起码也要十天半个月,到他们自以为可以偷袭得手之时,就是我们跟他们正式开城决战之日!”

    城上所有的将领们对视一眼,齐声道:“谨遵刘大哥军令!”

    入夜,西燕军大帐。

    慕容永面色铁青,手里驻着出鞘的大剑,目光阴冷,从每个帐中的军校脸上扫过,跟随他多年的手下们都明白,这位大帅,今天只怕不斩一两个倒霉鬼,难泄这心头之恨的,谁都不敢喘一口大气,只是低着头,甚至连看慕容永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慕容永的目光最后落到了慕容逸豆归的脸上,重重地“哼”了一声:“太傅(慕容逸豆归现在的官职),今天我们大败而归,不仅没有攻下金墉城,还把俘虏的那些汉人百姓送了个精光,这条妙计是你出的,你说,本帅应该如何奖赏你啊?”

    慕容逸豆归吓得直接跪到了地上:“大帅,是属下的错,属下没有料到,那刘裕如此凶悍,又是如此狡猾,居然敢出城逆战,还在外壕之中留了地道逃回,如此算计,属下实在是想不到啊,请大帅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会谋划周全的。”

    慕容永咬了咬牙:“罢了,当时你献计时,帐中诸将也都没提出意见,再说本帅当时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你说得不错,是刘裕太狡猾了。你是谋士,本帅不怪你,但是,作为将领,御下不严,临阵脱逃,又该当何罪?”

    一个名叫苟林的将领,正是前秦的降将,也是今天在前军指挥那些督战降卒的将军,吓得脸色惨白,跪到了地上,磕头如捣蒜:“大帅饶命,大帅饶命啊,非是我等有意溃逃,实在是,实在是那刘裕太过凶悍,弟兄们实在挡不住啊!”

    慕容永的眼中杀机一现:“你的手下倒是有些汉子,与北府军士们奋力格斗战死,但是你,我看得清清楚楚,刘裕刚冲过来的时候,你就掉头逃跑了,你的部下们没了你的指挥,甚至看到大旗都倒了,这才变成了溃退,在你被刘裕的刀杀死之前,你的血性,勇气,胆子早被杀死一万次了,本帅说得清楚,百姓若逃,由你来监斩,你和你的手下若逃,由后队监斩,现在,你应该监斩的百姓全逃了,你本就是作战不力,按律当斩,更何况你畏敌如虎,临阵脱逃,若是不将你就地正法,以后还有谁肯奋战?”

    他说着,突然暴起,大剑一挥,那苟林刚要喊救命,脑袋就被一剑斩下,无头的尸身还保持着拱手求饶的造型,可是西瓜一样的脑袋,却是在帐中滚来滚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弥漫全帐。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开口,慕容永的目光恶狠狠地扫过众人,沉声道:“苟林有罪,按军法当斩,诸公当以此为戒,以后万不可临阵退缩,只要努力作战,那破城之后,一应奴隶,财富,女子,金帛,任君取之,而回去论功行赏时,本帅也会功加三等。”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又变得喜色上脸,这些天生的强盗,一听到好处,就可以命都不要,慕容逸豆归笑着站了起来:“大帅,我看这金墉城又小,又没什么油水可捞,刘裕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暂时不用理会他,要不我们集中大军,去攻洛阳城,如何?刘裕就两千人,就算杀出来,也不成气候,或者,我们佯攻洛阳城,引刘裕出援,再以伏兵灭之,怎么样?”

    慕容永冷笑道:“就你想到这些,难道刘裕和朱序想不到?他们分兵防守,就是希望我们去攻洛阳,金墉城虽小,兵力也少,但都是精兵,我军若全力攻打洛阳,他必出我侧后,今天一战可以知道,刘裕有出城的地道,而且肯定不止一条,到时候他不会象今天这样开门出城,若是直接从地道出兵,突然袭击我军侧后,洛阳守军再杀出来,我军就有全军崩溃的危险。”

    “可是洛阳守军,人数虽众,战力却差,而且洛阳城太大,分兵四城防守,已是兵力不足,更不可能开城出来迎击,只要以这五千人马监视,就足以控制他们,刘裕是朱序守洛阳的信心,只有把这金墉城彻底攻克,洛阳自然不攻自破,而打洛阳看起来容易,却暗藏危险,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如何献策?”

    慕容逸豆归汗如雨下,连声道:“是属下考虑不周,请大帅责罚。”

    慕容永训完了慕容逸豆归,感觉好了不少,信心又恢复了一些,收剑入鞘,说道:“金墉城是坚固,刘裕是厉害,但那又如何?我们的兵力,数十倍于他,就是拿人命填,也能填下来,明天开始,集中兵力,强攻北城,再有畏缩不前,临阵脱逃者,当以今天的苟林所部为戒。”

    一个副将讶道:“大帅,苟林已死,您说的引以为戒,意思是?”

    慕容永的眼中冷芒一闪:“今天是苟林全军溃逃,可不止是他一个,真正勇敢的人,已经在阵前战死了,逃回来的,个个该杀!但毕竟现在是用人之际,整部队地屠杀,会让人心惶恐,其他各部兔死狐悲,所以,不可不杀,不可全杀,苟林已死,其他众军也得连坐,现在,是实施十一抽杀令的时候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古法抽杀今再用

    当第二天的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西燕军的军营之中,响起了阵阵鼓角之声,鲜卑语的粗野呼喝之声,响成一片,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哨子声与金鼓之声,睡眼惺忪的西燕军士们,懒洋洋地从各自的营帐之中起身,在密集的鼓声之中,穿好盔甲,拿好兵刃,列队而出,半个时辰左右的光景,两万军队,就已经在金墉城的北城前,排好了阵列。

    日已初升,朝阳的光辉洒在西燕大军的头盔与盔甲之上,闪闪发光,尤其是在阵前列阵的三千铁甲骑兵,人马肃立,岿然不动,手持长槊,大弓,冷冷地立于全军之前,透出一股肃杀之气,这种沉默的军队,是最有战斗力的,因为,一旦爆发,就是动如雷霆,无可阻挡。

    刘裕站在城头之上,眉头深锁,摸着下巴,一边的檀凭之嘟囔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西燕军让铁甲骑兵在前,慕容永不会真傻到让骑兵攻城吧,他们的马难不成会飞?”

    刘裕摇了摇头:“只怕没这么简单,我看这架式,是想要立威,训令。”

    慕容兰的秀眉深蹙:“可是他们今天也出动了攻城器械,应该是要攻城的,只立威,训话,在营中即可,用得着来这里吗?”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爱亲,你可曾听说过西燕军中的军法有何特别?”

    慕容兰笑道:“你直接问我们慕容家鲜卑部的祖制不就行了。这草原之上,部落林立,相互攻杀,我们慕容家之所以能立于不败之地,就在于我们比起别的部落来说,不仅武勇不逊,更是有严明的军纪。这个军纪,就是十一抽杀令。”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什么法令?第一次听说啊。”

    慕容兰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按军规,如果前线的将士没听号令,擅自逃回,那主将当斩,如果主将战死,则是周围的护卫保护不力,皆腰斩,但除了主将之外,跑回来的士卒也不能免责,皆是死罪。”

    魏咏之笑道:“军中的死又不是真死,往往是且寄下头颅,打一顿板子,然后编入前锋营敢死队,率先突击,若是能活下来,则可死罪赦免。咱们这些人,可有不少都有这样的经历过,对吧,寄奴哥。”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在我们北府军中是这样,但我们这里犯了死罪的往往是因为喝酒打架或者是掳掠,在战场上却没有临阵脱逃的。爱亲,你们鲜卑的军法又是如何呢?”

    慕容兰叹了口气:“我们是会把所有逃回来的溃兵集中,先当众斩杀临阵脱逃的主将,然后让所有士兵抓阉,每十名中抽取一人,由其他的同伴将之杀死,原则上,是要按平时的十人一伙为单位来抽签,如此一来,确保杀他的,都是他平时最亲密的同伙,战友。”

    檀凭之的脸色一变:“这也太残忍了吧,虽然没有全杀,但这种行刑的方式,让最好的朋友下手,即使是活下来的人,也会备受煎熬。”

    慕容兰点了点头:“是的,本身部队的征发,都是以部落为单位,一般同一队,同一伙的人,都是平时乡里乡亲,最要好也是交往最多的人,所以在战场上能舍身相护,同仇敌忾,这点无论是大晋还是我们大燕都是一样,但是正因为这样,亲手杀手最要好的同伴,才能让人心中永远留下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和痛苦,让其愧疚难当,明明是同时逃亡,可是却要一些人去杀死另一些同伴,活下来的人以后也无生理之心,必会死战,不为求功,而为一死以求雪耻。这样的兵,战斗力是非常凶悍的,也是兵法所云的死兵。”

    刘裕的神色平静,看着远处,缓缓地说道:“想必现在他们要用的,就是这个十一抽杀令吧。爱亲,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到后来,这个十一抽杀令没怎么听说过了?”

    慕容兰叹了口气:“因为这一军法过于残忍,后患极大,虽然在战场上可以一时震慑人心,但几乎是与这整支部队结下不共戴天的血仇,虽然只杀了十分之一的人,但却让剩下的人永远活在耻辱与愧疚之中,所以一般只会对收降的俘虏和仆从部落用此军法,对于我们慕容家的本部和近亲联姻部落,是绝不能行此事的,到后来,因为行此军法,导致不少部落反叛,得不偿失,所以从我慕容氏先辈入主中原开始,这一军法就正式废弃了。”

    刘裕微微一笑:“也就是说,这种军法不能杀自己人,只能杀那些杂牌,降军,对不对?”

    慕容兰笑道:“不错,看起来,今天慕容永也要来这么一手了,我们昨天问了那些逃回的百姓,在后面监视督战的,是并州一带的前秦降军,领兵将领姓苟,慕容永为了立威,很可能今天会用十一抽杀令来对付他们了。”

    刘裕一指前方的西燕军阵:“可怜的苟将军,没活到今天,看来昨天晚上就直接给慕容永斩了。”

    众人顺着刘裕的手指看去,只见昨天慕容永所在的小丘之上,已经重新布置了一个帅台,慕容永杀气腾腾,一身大铠,端坐台上,身后飘着一面腥红的“燕”字大旗,上面洒着鲜血,而一个死不瞑目的首级,正挂在旗杆之上,与那个“燕”字并排,看起来格外地吓人。

    西燕军的铁骑缓缓地向两侧分开,近二千名没有披甲,身着单衣,赤着脚的燕军士卒,正是昨天的那些督战弓箭手们,蹒跚而出,他们的眼中闪着恐惧之色,身上遍是伤痕,一步步地走向前去,面对着自己可怕而未知的命运。

    一通接一通绵密的战鼓之声,震得人心一阵阵地浮动,单调而沉稳的号角之声,更是让人的血气上涌,刘裕看着远处的这些惊恐如待宰羔羊的燕军,嘴角勾了勾,喃喃道:“慕容永,算你狠!”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探手取石定生死

    这些西燕败军走到了阵前,三千铁甲骑兵从两侧迂回,把他们团团围在了中央,这会儿,战鼓声嘎然而止,沙场之上,风儿轻轻地吹拂着,而慕容永则从帅椅上站起,对着这些败军们沉声道:“玄虎军的军士们,你们往这大旗上看看,此人是谁?”

    这会儿,这些原本隶属于西燕军玄虎军的将士们,才抬头看向了大旗,不少人掩口惊呼,更多的人睁大了眼睛,有的将佐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苟将军,苟将军,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慕容永的眼中冷芒一闪:“你们的苟将军,昨天临阵脱逃,按军法已经被当众斩杀,没有必要为了这个人流泪,现在,是要对你们玄虎军施以惩戒的时候了,我们大燕铁军,攻战无前,战无不胜,靠的就是铁一样的纪律,你们以前在前秦的时候我不管,可是到了我这里之后,就得听令守纪,昨天你们出战前,我说得很清楚,没有我的号令,不许后退,但你们仍然全军溃败。”

    有人不服地嚷了起来:“苟将军带头撤离了,我等见主将撤离,自然也会退。”

    “就是,大旗都倒了,我们还怎么打?这不是我们的过错!”

    “大帅,我们都是以为苟将军下令让我们撤离,才会撤退的啊。”

    慕容永的眼中凶光乍现,厉声道:“一派胡言,你们回头看看,那些是什么?”

    这些玄虎军的军士们转头向前看去,只见两道外壕之外,横七竖八地躺着千余具尸体,两百多是平民百姓,更多的近千具则是本方的同伙,这些人他们大多数认识,都是昨天还在一个锅里吃饭的同伴,更是在家乡的乡里乡亲,看着这些人已经成为了尸体,在那里死无全尸,交错在一堆堆的石块之间,不少人的眼中已经是泪光闪闪,更是有人开始控制不住地呼唤起视线之内,自己所识之人了。

    慕容永大声道:“因为你们的临阵退缩,这些人死了,可是你们还活着,难道他们不知道何时该战,何时该退吗?他们每一个战死的人,都是勇士,都无愧我大燕军人,可是你们呢,你们抛下了自己的同伴,逃了一命,害死了自己的将军,有脸去面对自己的这些战死同伴不?”

    慕容永声色俱厉,从几个铁喇叭里吼出的声音,让这些玄武军的败军们无地自容,全都低头无语,慕容永见到这些人的气势被自己压制,冷笑道:“以前你们在前秦败于我手,就是因为号令不严,一触即溃,这种情况,在我这里绝不允许发生,本来按我们的军法,应该把逃兵全队皆斩,昨天苟将军在行刑前说,愿意以自己一命换你们全军一个活命的机会,本帅答应他了,所以,现在要按大燕军法,对你们进行从轻发落,你们可愿接受?!”

    玄武军的军士们本来都以为必死无疑,一下子听到了生的希望,精神一振,连忙全都跪下,行礼道:“我等愿听从大帅发落。”

    慕容永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你们现在听好了,每十人一队,前来抽签,每个布袋里有十个石子,九黑一白,抽到黑石的人,可以活命,抽到白石的人,按律当斩,而且,由抽到黑石的那剩下的九个人行刑。”

    此言一出,所有玄虎军士们全都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有人开始嚷道:“这是什么网开一面,从轻发落?还不如把我们全都杀了好了,我们不能自相残杀!”

    慕容永厉声道:“你们懂什么,这是我西燕军法,十一抽杀令,军中是有专门行刑的军法官,但那是常规军法,如果按常规军法,你们全军应该坑杀,现在我网开一面,十人中只杀一人,以示警戒,你们自己处决逃兵,才能证明你们知耻而后勇的决心,本帅才会给你们洗刷耻辱的机会!”

    一个副将模样的人走出队列,大声道:“大帅,这不是在战场上杀敌,都是同一队伍,乡里乡亲的兄弟,我们怎么能下得去手?”

    慕容永冷笑道:“昨天逃命的时候不也是把兄弟们扔在后面没事吗?现在怎么下不去手了?我告诉你们,你们杀的不是自己的兄弟,而是内心的恐惧,怕死,只有亲手把这些懦弱给杀了,你们才能真正地坚强起来。如果你们不要这个机会,那我只好按常规执行军法了,铁骑何在?!”

    围绕着这近两千玄虎军的西燕铁甲骑兵,前排的全都横槊对向了圈中的玄武军士,而后排的骑士则弯弓搭箭,斜向上指,只要一声令下,就会突刺加箭雨,手无寸铁的玄虎军士们,在这些虎狼面前,如同羔羊,不用一刻钟时间,就能给斩杀一尽。

    那副将长叹一声,回头对着众人说道:“兄弟们,苟将军舍了命才给我们争取了一个机会,我们不能负他,没说的,按大帅的命令行事,只有活下来,才能有将来。”

    他说着,左右环视一眼,九个护卫模样的人,跟在他的后面,走到了帅台之下,慕容永一挥手,两个卫士拿过了一个大布囊,这十个人互视一眼,走上前去,每个人从囊中,拿出了一枚石子。

    几乎每个人都不敢去看掌心之中石子的模样,他们的手,连同身体一起在微微地发抖,死死地握成了拳头,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甚至希望把这个该死的石头捏成粉,这样,也许就不用经历那生死之间的选择了吧。

    几个西燕军士上前,拳打脚踢,掰开了他们一个个的手,终于,喜极而泣的笑声响起,兴奋的吼声响起:“黑的,是黑的,我可以活了,我可以活了。”

    可是那副将却是呆若木鸡,看着自己的手中,一块白色的石头,分明躺在他的掌中,是那么地显眼,慕容永冷冷地说道:“孙副将,真遗憾,你他娘的今天死定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生死面前恩义无

    随着慕容永的这句话,百余名全副武装的中军护卫齐齐奔出,把这十名军士围在了当中,外圈的护卫支盾举槊,内圈的则抄起弓箭,俨然一副杀戮的模式,这十名抽签的玄武军士们,吓得嘴唇都发白,不停地哆嗦着,除了仍然呆若木鸡的孙副将外,全都跪到了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带着这百余名护卫的,正是慕容逸豆归,他的脸上挂着狞笑,一挥手,九名军士上前,往地上扔下了九把明晃晃的钢刀,慕容逸豆归恶狠狠地说道:“你等不用求饶,刚才大帅说得很清楚,今天并不是要斩杀你们,你们抽了签,得到了赦免,现在要做的,就是用这些刀,把孙副将给杀了,不然的话,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中军护卫们齐声呐喊道:“杀,杀,杀!”配合着他们军靴踏地,甲叶震动的声音,端地是气势十足。

    孙副将终于回过了神来,对着慕容逸豆归说道:“慕容太傅,这些人都是我的部曲,我的家奴,家奴怎么可以伤及主人?如果真的要,真的要抽出一个杀,那不要杀我,我指定一个家奴代我去死,可不可以?孙林子,你这狗奴才,你以为你背着我勾引我的宠姬桃娘的事情我不知道吗?你不是一直说要忠于我,覆汤蹈火吗?今天,就是你报我恩情的时候啦!”

    他说着,从地上一把扯起了一个壮汉,厉声喝道。

    那孙林子奋力一挣,把孙副将甩退了两步,大声道:“主公,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今天我可是抽中了活命的石子,你就要我代你去死,天下哪有这个道理?我说是赴汤蹈火,是指在战场上,在平时为你效命,可不是真的为你抵命,你说我跟你的宠妾有染,证据何在?你要是捉奸当场,然后报官将我打杀,我孙林子别无二话,可你现在这样为了活命,连这种谎话都编,太下作了吧!”

    孙副将双眼血红,大声道:“我不管,你们都是我的奴仆,都是我买来的,你们的命是我的,我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这就是作为部曲,作为家奴的义务,懂不懂?”

    慕容逸豆归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孙副将,如果是在你的家中,当然是你说了算,只要你一句话,别说这个孙林子,就是他们九个的命,也是说要就要,可是你别忘了,现在是在大燕军中,军中不按平时的法度,只讲军法,你是将,他们是兵,有以军法节制上下之分,但你们临阵脱逃,全军都是罪人,就不再有什么高低贵贱了,十一抽杀令下,没有什么主公和部曲,没有什么将军和士兵,抽到白石者死,绝无例外!”

    孙副将“扑通”一声软瘫到了地上,无话可说,而那九名部曲,相互对视一些,孙林子二话不说,第一个上前拿起了好,回头对着其他人厉声道:“你们还等什么,哪个真的是想代他去死吗?”

    大家开始都去捡刀,只有一个人还面露不忍之色,说道:“可是,可是他毕竟是我们的主人啊,我们今天杀了他,以后回去后也会给孙家弄死的!”

    慕容逸豆归哈哈一笑:“大燕有大燕的规矩,部曲如果立下战功,那就可以得到赏赐,脱去奴籍,成为自由之人,大帅就是知道你们玄虎军中,多是原来前秦氐人贵族的家奴,部曲,才会对你们格外开恩,你们今天跟你们的主人一样在这里接受生死选择,以后断难再相处,所以,大帅有令,执行法十一抽杀军法之后,给你们一个立功的机会,让你们先登攻城,有立功杀敌者,可以按三倍于平时的军功计算。”

    有人开始嚷了起来:“什么,还要我等攻城?这不是让我们送死吗?”

    慕容逸豆归说道:“今天是全军攻城,非只你们,而且大帅用兵如神,不会让你们送死,按军令轮番攻城即可,只要奋勇向前,不象昨天那样未令先逃,就可以立功,现在,要想活下来,先执行了军法,杀了孙副将,你们就有上阵为自己搏一条生路的机会啦。”

    孙林子大声道:“兄弟们,今天如果不杀主公,我等必死,杀了之后,要想活命,还有一线机会,慕容太傅说得对,我们只有拼死一搏,才可能见到以后的太阳,现在还犹豫什么呢?”

    他说着,眼露凶光,持刀向前,对着在地上瘫着的孙副将而去。

    孙副将如梦初醒,这会儿也顾不得主公的威严了,连忙对着自己的这些部曲们磕头求饶:“你们不可以,不可以杀我啊,我是你们的主公,你们不仅自己,连你们的妻儿老小都是我养的,要是你们害我,我的夫人,我的儿子不会放过你们的家人的,这孙林子一直有背主之心,你们都是忠义之人,可千万不要上他的当啊。”

    孙林子厉声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我们要是自己没命了,还管家人何用,再说了,只要活下来,不是奴籍,就可以让家人有自由,孙副将,去死吧!”

    他说着,一刀就扎进了孙林子的身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孙副将的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伸出手,直指这孙林子,咬牙道:“你,你这个弑主忘恩的狗,狗奴才!”

    孙林子转头对着其他人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啊。”

    慕容逸豆归哈哈一笑:“不错,抽杀令下,不出手的也一并斩杀,谁也别想置身事外,只有手上见了血,才能偿还你们的罪过!”

    其他人再无他法,一个个抄起刀,低声道:“主公,对不起!”

    一把把钢刀插入了孙副将的身体,很快,他就连挣扎也不再有了,身体倒在了血泊之中,帅台之上,慕容永的嘴角边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对着周围左右说道:“这个孙林子够狠,让他顶替孙副将的位置,我很看好他哦。”

    他的话音未落,那个原来一直拖在最后的部曲,却是一直没有把刀插进孙副将的身体,他的眼中杀机一现,一刀疾出,狠狠地扎进了孙林子的后心,没柄而入。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血性复苏战意强

    孙林子一声惨叫,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有人会杀他,他用手尽力地去要够那把插在背上的刀,扑通了几下,都无法抓住,终于,倒到了地上,挣扎了几下,气绝而亡,死时双眼还睁得大大的,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送命。

    周围的西燕铁甲护卫们,从最初的震惊中醒悟了过来,慕容逸豆归一挥手,全都围了上来,那其他的八个刺杀过孙副将的部曲们,纷纷逃到了一边,只有这个杀了孙林子的小个子部曲,仍然傲立原地,把刀往地下一掷,朗声道:“我叫孙兴,杀孙林子乃为主公报仇,愿受大帅军法从事!”

    这一下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就连远处金墉城头的刘裕,也是脸色微变,随即点了点头:“想不到秦军降兵之中,竟然也还有忠义之士。”

    慕容兰叹了口气:“不是所有人都象那孙林子一样全无心肝的,只是这个义士为主报仇,却违了军令,恐怕会死的很惨了。”

    刘裕摇了摇头:“我不这样想,慕容永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止是残暴和对人的贪欲,自私的利用,现在他要进图中原,至少退保并州,也需要立些忠义之士的典型,不然无法守成,我想,这个人,他不会杀,而是会用。”

    正说话间,西燕军中一阵刚刚引发的骚动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慕容永的眼神凌厉,真视这个杀了孙林子的人,沉声道:“孙科,本帅下过令,十一抽杀是军法,必须执行,孙林子带头杀抽到死签的孙副将,有功,你不遵我令,不但不杀孙副将,反而杀孙林子,真的不想活了吗?”

    孙兴朗声道:“军法无外乎人情,若是人没有起码的恩义之心,与禽兽何异?我玄虎军士,多是本乡本村召集,互为亲朋好友,所谓作战时可以同仇敌忾,有难时也可以同生共死,让同伙之人抽一必死之人,然后余者相杀,则是彻底摧毁这种基本的人性,亲情,又好比我等,身为将校之部曲,本是受恩于人,当以死效之,却因为这条军法,要逼我等弑杀旧主,我孙兴当年无所依靠,饿得快死的时候,是主公救了我,给了我一口饭吃,活命之恩,当以死相报,要我杀主活命,请恕难从命。”

    说到这里,他一指地上孙林子的尸体,沉声道:“至于这个孙林子,也被主公所救,今天却是为了活命,带着杀主,这样的人,今天可以杀主人,明天如果情势不利,就会战场倒戈,反过来攻杀大帅,我今天杀此獠,不仅是为了主公报仇,更是为了大帅除害,这样的虎狼成性之人,留在军中,绝非好事。”

    慕容永冷冷地说道:“不管你说得再好,你也有违我的军令,我要以军法处死你,你可有不服?”

    孙兴哈哈一笑:“大帅,我报仇,乃是偿恩,而您的军法,是为了约束大军,保护更多战士的性命,我们都没有错,现在我报仇还恩已了,甘受军法!”

    慕容永站起了身,缓缓说道:“孙兴,你是个忠义之人,刚才你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十一抽杀,确实有违人伦,摧毁乡谊友情,是本帅有所顾虑不周,这样吧,抽杀之法,仍然需要继续,但行刑之事,不由你们自己来,而是由军法官来执行,你们昨天临阵溃逃,致使大败,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所有有幸活命之人,本帅给你们一个雪耻的机会,今天当先攻城,如果攻城有立功之人,无论是攻上城头还是填壕爬墙,只要是努力作战,都会得到我的奖赏。”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冷芒一闪,转身拿起了身后的那面悬挂着苟林首级的大旗,说道:“这面大旗,是你们玄虎军的军旗,因为昨天的失败,这面军旗,现在蒙羞了,你们将军的首级,就挂在这上面,今天,你们想洗刷战败的耻辱,让这面军旗重新能堂堂正正地飘扬,就得靠自己的努力去拼命,本帅答应,不管你们今天能活下来多少人,只要达到了本帅的要求,都可以打着这面血染的军旗,昂首挺胸地回归故里!”

    慕容永把大旗往地上一插,对着孙兴沉声道:“孙兴,你现在就是玄虎军的将军,这面大旗,由你来掌管,现在,抽杀仪式,轮到你来主持。”

    孙兴的眼中泪光闪闪,大声道:“大帅,我们玄虎军就是死,也一定会倒在攻城的路上,末将用性命向你发誓!”

    他转过了身,对着身后一个个两眼放光的军士们说道:“弟兄们,咱们并州爷们,从来不要让人看扁了,我们投降过,逃跑过,可是军人的荣誉,却是要自己用血和命来维护,现在,按大帅的吩咐办,活下来的人,都跟我冲!”

    刘裕在城头,冷冷地看着十人一组,十人一组的玄虎军士们,轮流地上前抽那生死签,说来也奇怪,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后,仿佛这些人一下子也都看淡了生死,再也不象第一队人那样洋相百出了,即使是抽中白色石头,明知必死的人,也是坦然坐到一边,跟二三要好的亲友交待后事,然后笑着喝下断头酒,引颈就戮,活着的人们在一边流着泪,唱着家乡的民谣,却无多少伤感之意,剩下的,多是一种强烈的复仇**。

    刘裕叹了口气:“慕容永真够幸运的,想不到一个忠义之士,居然能误打误撞地让他把这支溃军变成了死士,接下来,我们会面临苦战了。”

    檀凭之不屑地摇了摇头:“寄奴也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吧,昨天又不是没跟他们打过,都不过是些鼠辈罢了,不说胆量,战技也是稀松平常,没一个能挡我军猛士三刀的,就算今天有了战意,我们有坚城在手,有坚固的城防,又有何可担心的?”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分布任务迎强敌

    刘裕摇了摇头:“瓶子,现在最怕的就是你这样的情绪,敌有必死之心,我有轻敌之意,强弱可易,即使是坚城和良好的工事,也未必能让我们有必胜的把握,传我将令,预备队提前上城,准备肉搏战,爱亲,你随时准备地道出击!”

    慕容兰的神色一变:“是不是有些谨慎过头了?就算这些玄虎军士气不错,但是我们的战技高他们太多,又有坚城,他们哪能这么容易冲上来?”

    刘裕正色道:“一夫拼命,万夫辟易,一个完全置生死于度外的人,是能爆发出千百倍的战斗力的,燕军兵力十倍于我,又有大量的攻击器械,即使是这些玄虎军,数量也不在我们之下,如果不要命地强攻,加上后续部队的跟进,只攻我这北城一面,要守住并不这么容易,料敌以宽,留点后续手段并没有错。”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冷芒一闪:“除了东城那里,让刘毅留一百人严密监守洛水水面外,其他各城的守军,全部集中到城下,随时准备支援,预备队现在就上城,把民夫撤下城墙。”

    魏咏之的兔唇翻了翻:“不是为了防止敌军的远程打击,城墙之上不留精兵,只放民夫吗?”

    刘裕摇了摇头:“情况有变,敌军这回是搏命攻城,而这玄虎军现在士气高涨,不畏生死,民夫在城头,是顶不住的,一旦让敌军爬上城墙,那后续挥军猛攻,有城破之险,这时候千万不能大意,按我的命令安排!”

    檀道济迅速地吹起了号角,今天他一直给刘裕留在了身边作为传令兵,刘裕转头对着众人说道:“各位,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城头的守卫弩机,城中的投石机不要轻易发动,等我的命令再出手。”

    檀凭之讶道:“不是敌军会全力猛攻吗,为何不用这些器材?”

    刘裕微微一笑:“你们要是信得过我的话,就不要多问了,等打完此战,自然就会清楚。”

    檀凭之哈哈一笑:“我就是信不过我亲娘,也不会信不过你寄奴的。要我做什么呢?”

    刘裕转眼四顾,指向了城楼的楼顶:“瓶子,你能守在那里,射击敌军的勇士和将佐吗?”

    檀凭之笑着取下了背上的大弓,头也不回地向着城楼走去:“交给我了。”

    刘裕继续看着魏咏之:“瓶子,你和顺子带五十名兄弟,身着重甲,手持利斧,守在城墙一线,无论敌军上来多少,都要牢牢地守住城墙上这块地方。”

    魏咏之笑着拿起了一把长柄利斧,双手持在手上:“我的这把大斧,已经饥渴难耐了呢。”

    刘裕正色道:“不可轻敌,敌军第一波攻击,会非常凶猛,五十名重甲甲士,未必能顶住,我会随时来支援你们的。”

    魏咏之收起了笑容,他很少看到刘裕会如此严肃,即使是在邺城五桥泽时,面对十万燕国大军,也没有这样过,他正色道:“放心吧,寄奴,无论如何,我都会守住的,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也不会后退一步。”

    刘裕继续看向了刘道规:“道规,你带一百五十名强弩手和弓箭手,埋伏在城上,敌近五十步内,以最快的速度射击,不求精准,只要覆盖,射完手中所有弓箭手,立即跳到城下,以爪下坠,进内城而不是城外,换上近战兵刃,穿上重甲,等我号令。”

    刘道规点了点头:“明白,最快速度射击,射完就撤。”

    徐道覆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寄奴,如此大战,怎么可以落下我们呢?”

    刘裕扭头看去,只见九尺有余的徐道覆,一身重甲,手持大锤,如同一头人熊一般,身后跟着足有二百名身着蓝色轻甲,背着长剑的天师道弟子,从另一侧的城墙而来。

    刘裕点了点头:“正要找你们呢,这一战,天师道以三百人为后备,守卫城中的百姓们,二百人随卢循防守西边和南边城墙,剩下的五百人,由徐师兄你,到城内夹壁墙之是埋伏,听我号令,我需要你们出城逆袭。”

    徐道覆的眉头一皱:“既然要出城逆袭,为何不从城门,或者从城上跳下?我这些道友身手了得,即使是从这个城头跳下,也不会有事。”

    刘裕摇了摇头:“城头到时候只怕会陷入苦战,人太多的话,不能跃下,你们去夹壁墙中,刘穆之已经设计好了暗门,一旦需要,就直接从暗门转出,可以与城下的敌军战斗,不过你们要做好准备,到时候可能会面临海量敌军挤在城下,未必有空间能发挥,所以,最好穿上重甲防身。”

    徐道覆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没事,我们天师道弟子,穿太多了反而影响动作,杀人会变慢,就这样。”

    他说着,一挥大锤,对着身后的众人沉声道:“众师弟听令,随我下城,准备出城肉搏。”

    孟龙符,孟怀玉,刘怀肃,刘怀敬等年轻人凑了上来:“寄奴哥,我们呢,你让大哥们都去战斗了,可别落下我们啊。”

    刘裕笑道:“我对你们有大用,就象对希乐和无忌哥一样,慕容永狡猾,也许会从其他方向攻击,所以我需要猛龙和我一起守在这里,阿玉,怀肃,怀敬,你们去城中,跟百姓们在一起,看守好军械库和辎重粮草。”

    孟怀玉的眼中闪过一阵失望,嘟囔道:“怎么要我们去看家啊,没劲。”

    刘裕正色道:“敌军的这次攻击,会非常凶猛,甚至不排除趁乱派出轻兵和锐士偷袭城中,如果粮草被烧,即使是守住这次,也撑不了太久,你们的任务,一点也不比守城来得轻松。”

    孟怀玉等人转而笑了起来:“听寄奴哥的,我们一定会牢牢守住。”

    随着刘裕的命令下达,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除了持戟的孟龙符外,只剩下慕容兰在他身边了,刘裕看着慕容兰,微微一笑:“你的手下,已经安插在百姓中了吗?”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玄虎死兵先攻城

    慕容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昨天开始,就按你的命令,把我的护卫们乔装易容,混进难民之中,虽然昨天当场击毙了一些刺杀你的奸细,但是我敢保证,一定还有细作潜伏了下来,混在人群之中,一旦战事吃紧,必然会兴风作浪。”

    刘裕勾了勾嘴角:“这几天,据你的观察,卢循他们可靠吗?”

    慕容兰微微一笑:“你明知我一直对他们有戒心,还问我这个问题,你该知道我是不可能说他们没事的。不过,我得说实话,这次,卢循他们看起来是真的想跟你一起并肩打一场胜仗了,可能他说的是真话,他想用此战的胜利来提升在教中的地位,或者说,是为了夺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可以理解了,卢循心思深沉,不会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但我有一种感觉,他的背后,似乎有黑手党的影子。”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你查到他们跟青龙仍然有联系?”

    慕容兰摇了摇头:“没有,完全没有,现在他们困守这里,跟你真的是生死与共,除了跟洛阳城的沈穆夫父子每天有狼烟联系外,没有任何对外的通信,看起来也不会有人来救他们。孙恩一直没有消息,我的眼线说他的大军跟他一起,一直留在荥阳,看起来,是不会救卢循了。”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只有打赢这仗,他才能压倒孙恩,沈穆夫的手下,有他号称的一万精兵,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能用上,但我不会指望这支部队的,我现在只有靠这城中的两千人马,打赢慕容永,接下来的这次防守,会决定此战的胜败,慕容永借十一抽杀令和那个忠义之士,鼓起了全军的士气,西燕军的战斗力还是非常凶悍的,如果人不畏死,不惜代价的强攻,我们的压力会非常大,到时候我无法顾及城内,全交给你了。”

    慕容兰正色道:“放心,你的背后,由我守护,就这几千百姓,我想我还是能看护得好的,傅弘之我详细查过,确实是南阳一带的著名士族,有亲戚在氓山一带,也有不少人证明是来省亲的,不会有假,我可以利用他的协助,来监视百姓之中有奸细的异动。”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那就这样吧,小将刘钟我安排给你,他会带五十名精兵协助你,这个人粗中有细,而且非常听从指挥,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利用他的手下拿下奸细。”

    慕容兰微微一笑:“如果要用到他了,说明情况非常危险,但愿不要如此。狼哥哥,你在这里千万要当心,不要勉强。”

    远处传来了一阵绵密而低沉的鼓角之声,西燕玄虎军的十一抽杀令,已经结束,三百个血淋淋的脑袋,被摆在军前,而活下来的人,已经重新穿上了铠甲,戴上了头盔,与昨天的那以皮甲,轻甲为主的弓箭手不同,今天的这支玄虎军,几乎无人持弓,全部换上了近战的装备,而且都是非常精良的精钢锁甲,甲片在太阳光的照耀之下,闪闪发亮,直刺人眼,人人的手中都持着重剑,大斧等近战兵器,眼中闪着杀气腾腾的光芒,投向金墉城的目光,充满了杀戮的渴望。

    而在他们的身后,一万多西燕军已经全线展开,弓箭手和强弩手在前,后面则是一字排开的百余部重型投石机,比起昨天的位置,前移了三百步左右,这样他们可以直接攻击城墙,再向后,则是五千重装步兵,以及大量的攻城塔,云梯,冲车等,至于一开始监斩的三千铁甲骑兵,则是绕到了两翼,小队为主,来回奔驰,把一阵阵的风沙扬起,渐渐地,把整个西燕军阵,掩盖在了这大片的风尘之中。

    慕容永的声音顺风而来,中气十足,让每个金墉城头的守军都听得清清楚楚:“去吧,西燕的勇士们,用你们的勇气,用你们的刀剑,冲上金墉城头,为自己争取荣誉,洗涮耻辱,你们死去的兄弟们在看着你们,在看着你们为他们,为你们玄虎军夺回荣誉,全军突击!”

    孙兴已经换了一身将官的铠甲,骑马在军前,他抽出了佩剑,大声道:“兄弟们,这一战,为的是我们的荣誉和尊严,为了那些战死的和被处决的兄弟,我们必须胜!随我冲!”

    他说着,跃马而前,向着金墉城就冲了过来,而在他的身后,二千多玄武军军士,抬着云梯,双眼血红,吼叫着,如同潮水一般,向着金墉城头涌来。

    刘裕的眼神冷峻,伏在城垛之后,从垛口的方孔之中,看着外面的情况,檀道济也趴在他的身边,刘裕突然对他微微一笑:“王镇恶好像最近跟你混的挺熟啊。”

    檀道济本来有些紧张,双唇紧闭,两眼圆睁,听到刘裕这话后,有些意外,讶道:“寄奴哥,你怎么这时候想起来这个?”

    刘裕说道:“现在王镇恶去哪儿了?”

    檀道济勾了勾嘴角:“希乐哥说镇恶武艺不行,在城头危险,把他安置在城中协助刘钟站岗了。他倒是很不情愿呢,哎,寄奴哥,敌军冲到五百步距离了,他们今天为什么不用投石先攻呢?”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投石珍贵,死人不珍贵,慕容永用兵狠,这二千多人,在他眼里已经是尸体了,他是要用这些人的性命,来试出我们城防的布置和重点,然后再用投石机加以摧毁,金墉城太小,守城器械来不及转移,也难以隐藏,所以,只有当他出动本部主力精锐,全力攻城时,我才会用守城器械全力反击,这玄虎军的攻击,不用弩机,不用投石,不用落石,不用陷阱,就是纯肉搏!”

    檀道济叹了口气:“还是寄奴哥想的周到,不过,这玄武军真的会不怕死地攻击吗?刚刚劫后余生的人,就能战胜恐惧和胆怯?”

    刘裕点了点头:“这些人已经无路可走,逃兵加上杀死亲友的罪名,会让他们一辈子抬不起头,要么胜,要么死,所以,就让我们成全他们,送他们早点跟死鬼同伴见面去吧。”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箭雨倾泻转身跃

    孟龙符也是蹲在刘裕的身边,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把大戟,他突然说道:“寄奴哥,你好像一直挺欣赏忠义之士的,而且一开始也把慕容永的信射了回去,想必这些前秦的降军应该知道,慕容永是在让他们送死,你不准备策反和招降这些秦军吗?”

    刘裕微微一笑,拍了拍孟龙符的肩膀:“猛龙,想不到你勇武过人,却也能想到这些,不容易啊。”

    孟龙符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跟着寄奴哥久了,总得有点长进才是。”

    刘裕收起了笑容,一边的刘道规大声道:“敌距,三百五十步!”

    刘裕从垛口里再次看了一眼前方的敌军,说道:“看到没有,这些玄虎军是一路狂奔,根本置生死于度外,现在他们很清楚慕容永是要他们送死,但仍然这样冲,是因为十一抽杀之后,他们已经把自己当成死人了,如果能死中求生,取得荣誉,才是他们想要做的事,所以,招降是不可能的,而且阵前劝降也没时间,没机会,虽然西燕军让他们先攻,但后面仍然可以监视,这两千人不可能完全一个心思,那个孙兴也无威望可言,这种梦还是不要做了。”

    刘道规的声音大声响起:“敌距,一百五十步。”

    刘裕扫了一眼,只见孙兴已经骑马奔到了昨天慕容永给自己泼了一头屎尿的地方,停了下来,而在他身后,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般的玄虎军士们,也已经赶到,三百多名弓箭手抄弓在手,对着城头开始了第一轮的射击,而剩下的人也不作停留,继续扛着四十多部云梯,向着城墙奔来。

    刘道规看向了刘裕:“大哥,敌军已经进入射程,我们要开始射击吗?”

    刘裕摇了摇头:“不用,再近点,百步距离内再放箭,按我说的那样,迅速射完,不求准度,然后全部下城!”

    刘道规沉声道:“得令!”他转头对着伏在他身后,布满城墙的弓箭手们说道:“全都听我的命令,预备!”他一边说,一边缓缓地举起了拳头。

    檀道济奇道:“寄奴哥,为什么不与敌对射呢,以我们的实力,完全可以让他们近不了城墙的。”

    刘裕摇了摇头,“轰”地一声,一块大石飞天而过,越过了城头,落到了金墉城内,伴随着沉闷的木头碎裂的声音。

    刘裕回头一指城内,说道:“看到没有,那慕容永的目的,是用这支死兵暴露我们城中的防守力量,一旦我们的兵力,器械暴露,他就会用投石机狠砸,所以,我们如果城头有太多的战士,慕容永会全力飞石攻击,对我们造成大量的伤亡,以我们的实力,即使有个几百玄虎军登城,也可以将之消灭,既要守住城墙,又要避免伤亡,才是这战的目的,明白了吗?”

    檀道济用力地点了点头:“明白了,寄奴哥。”

    刘道规大吼一声:“敌近百步,射击!”

    随着他的这句话,他猛地跳了起来,抄起大弓,对着城外的人群,就是一阵盲射,一把抄着四五枝箭,每发一枝,就顺手搭上另一枝箭,几乎是眨眼功夫,就能实现速射速发,也就一分钟时间,十五枝箭就被他射了出去,连喘气都不带一下的。

    而在他身后的那一百五十名弓箭手,也是同样的行动,速射连发,一**的箭雨,倾泻在了玄虎军那密集的队形之中,惨叫与闷哼之声不绝于耳,刘裕看的真切,即使没有刻意瞄准,但是北府军的强弓硬弩,箭雨风波,仍然给敌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玄虎军几乎是成片成片地倒下,如同给风吹倒的麦田一样,只这一分钟左右,就起码有四百多人永远地伏在了地上,身上插满了箭杆,再也爬不起来。

    孙兴双眼圆睁,挥舞着战刀,大声吼道:“冲啊,不许退,玄虎军的荣誉,在此一战!”他一边说,一边单手抄起了玄武军的大旗,就插在马侧,让战场上的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边的城楼之上,檀凭之探出了身子,拉动了弓弦,显然瞒向了孙兴,刘裕看得真切,伸指入嘴,打了个口哨,檀凭之循声看来,却见刘裕摇了摇头,他的眉头一皱,摇了摇头,还是缩回了藏身之处。

    刘道规所部的十五支箭,已经全部射完,箭袋空空如也,刘裕看向了自己的三弟,点了点头,刘道规把大弓往背上一背,转身就跳下了城墙,而随着他的急速下落,一枚爪勾牢牢地搭在内城墙的垛口,刘道规单手持着这个绳勾,如同神兵天降,有惊无险地跳到了城墙根角,毫发无伤。

    其他的弓箭手们也都跟着跳了下去,刚才还人满为患的一段城墙,顿时就变得一片空旷,人影都没见一个了,只有他们跳下前特意竖起的二十余个身着盔甲的稻草人,还留在城头。

    一阵可怕的呼啸之声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撕裂气流的声音,就在弓箭手们跳下城墙的几秒钟之后,一大波黑压压的飞石,伴随着城前五十步处玄虎军弓箭手们发射的箭雨,扑面而来,狠狠地砸在刚才刘道规所在的城墙上。

    二十余个稻草人给砸得飞天而起,哪怕是从慕容永在三里外的帅台上,都能清楚地看到这些“晋军”落地的模样,城墙之上到处是弹起的石块,打裂的垛口,以及纷纷坠落如雨般的敌方尸体,慕容逸豆归满脸谄媚的笑容,对慕容永说道:“大帅,你的计划成功了,玄虎军真的试出了敌军的弓箭手所在,这一轮打击太精彩了,他们城头的弓箭手估计死光啦,这会儿都没箭再射下来了。”

    慕容永得意地摸了摸胡子:“也要归功于这些玄虎军的冲击很给力,让刘裕都慌了神,出动弓箭手想要大量杀伤,只是他没想到,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前军的死活,十个换一个,我还是赚,擂鼓,让孙兴继续进攻,后续的第二队三千甲士准备,投石机不要停,给我继续砸,刘裕,我看你有多少人命往里填!”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死士攻城血肉飞

    不少云梯和绳勾,架上了城墙的垛口,而玄虎军的士兵们,开始了爬城,刘裕转头看向了另一面城墙上,隐藏在加固了木板的城楼中,那魏咏之的五十名刀斧手部下,而他们的目光热切,也同样正看向自己,刘裕微微一笑,用旗语说道:“不要砍绳勾和推云梯,等敌军第一批上城后再动手。”

    魏咏之点了点头,兔唇翻了翻,转头对着自己的部下们沉声道:“都听到了吗,敌上城之后,全力肉搏,不许一个鲜卑人,能站在城头!”

    所有将士齐声吼道:“诺!”

    刘裕也缓缓地抽出了斩龙大刀,雪亮的刀光照亮了他的脸,一边的檀道济连忙道:“寄奴哥,你是主帅,不可轻身犯险啊。”

    刘裕咧嘴一笑:“我从来没有让兄弟们犯险,自己却干看着的习惯,这么多年来,我一向如此。放心吧,如果上天注定要我今天死,我就是躲到十八层地下也会没命,若是天命在我,那就算置身千军万马之中,也不会有事!”

    正说话间,二十余个玄虎军士跳上了城头,一个小校单手举着一面西燕军旗,跳上的同时就把这旗子往垛口一插,他正要欢呼,却觉得肚子一疼,如同刀绞,再往下一看,真的是一柄尺余长的短刀,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小腹,刀柄的细链,正套在十步之外的一条大汉手中,他刚想开口呼喊,这条大汉已经飞奔到了自己的面前,右手的一把大刀一挥,他的脑袋就跟脖子搬了家,连同身后的大旗的旗杆,一起作为两段,直接滚到了城下。

    刘裕左手向后一收,扎心老铁抄回了手中,顺手在那名玄虎军小校的肚子上,开了个近一尺的大口子,五脏六腑流了一地,可是即使是断首开膛,这名小校却仍然伸出了一只血淋淋的左手,狠狠地抓住了刘裕的左臂,长长的指甲甚至让全副护甲的刘裕,感觉到几乎要透过甲片,掐进自己的肉里,恨不得这一下,把刘裕的手给拧断,如此力道,可见此人是有多么地不甘,战斗的意志又是有多么地强烈。

    刘裕一咬牙,斩龙大刀再挥,一蓬血箭飞起,这半截断臂,齐肘而落,他的左手扎心老铁倒转一旋,那五根牢牢扎入臂甲之中的手指,应刀而断,再一胳膊运气一振,才从臂甲的间隙之中落下,血肉之躯,竟然做到了寻常利刃也未必能做到之事,即使是在战场上见识了无数生死的刘裕,也不免动容。

    就在刘裕一刀斩杀这名扛旗小校的同时,魏咏之一声虎吼,也冲出了隐身之所,挥舞着手中的利斧,一下就把一个刚跳上城的敌军,横砍成两段,而他的部下们,也如下山猛虎,刀砍斧劈,如斩瓜切菜一般,很快,就把第一批上城的二十余名玄虎军,斩杀一尽。

    可是越来越多的玄虎军士们,跳上了城墙,残缺不全的尸体,如雨点般纷纷下落,血液和内脏,淋得下面爬城墙的后续军士们满脸满身都是,可是没有一个人退缩,强烈的血腥味道,甚至刺激着这些人舍生忘死地继续冲锋,他们手中的武器,他们的战技,跟北府军壮士们完全无法相比,往往刀剑相格,就会断为两截,然后连着人都给腰斩或者是开膛,可是即使是受了致命伤的人,仍然会拼着最后一口气,死死地抱着面前的敌手,即使是死,也要为下一个同伴杀掉这个面前的敌人,为自己报仇创造出条件。

    檀凭之如鬼魅般地不停地从城楼上探出身子,射一箭换个地方,如同后世的狙击手一般,每每看到本方有战士被数人围攻,陷于危难之时,他的利箭总是又快又准,所中之处不是面门就是脖颈之类的要害,一发毙命,中箭之人甚至看不清箭所来处,往往举头看去,想要反击之时,却发现发箭之处的城楼屋顶,已经空空如也,只见一人如山林间猿猴一般,在这些城楼之上跳跃腾挪,一闪而没。

    慕容永远远地在帅台之上,嘴角边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看到越来越多的玄虎军登上了城墙,与北府军战士们杀成一团,不时地有全副武装,包得如同铁皮罐头一样的北府军士,被几名,甚至十几名玄虎军士抬起,重重地扔向了城下,而城下如同蚂蚁一样密集的玄虎军士们,上前就是一阵刀砍剑刺,把这些落城的可怜虫,剁成一堆钢铁包裹的血泥,连装备也不要了。

    慕容逸豆归说道:“想不到这些玄虎军如此凶悍,居然不畏生死,连北府军都有些招架不住啊。看来再加把劲,我们就能登上城墙了。都是大帅高明,之前用投石打死了他们大部分的守军,这会儿城头防守力量不足,我们毕竟人多,优势在向我方转移了。”

    慕容永冷笑道:“别急,传我命令,继续用飞石轰击城头,急袭,不留石头,后续的第二阵三千甲士,现在开始冲击。”

    慕容逸豆归睁大了眼睛:“可是,现在我们有优势啊,都攻上城头了,确定要现在砸吗?”

    慕容永“嘿嘿”一笑,摆了摆手:“我了解刘裕,他不可能就这点实力,他的人马,一定会隐藏在城楼里,随时准备杀出,我让玄虎军登上城头,绝不是就以为靠了他们能攻下金墉城,而是吸引刘裕的主力来援,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给我砸,不分敌我,统统毁灭,第二阵的甲士,才是真正要破城的力量,现在就上!”

    刘裕的大刀带起一阵腥风血雨,把围在自己身边的三个敌军,一人直接斩首,一人拦腰横斩,最后一人,举着大斧向着自己劈来,刘裕虎腰一扭,顺手把横斩的那刀向上一挑,一招举火燎天,剩下那人的手臂,连同手中的利斧,如同木柴一般,应刃而断,他的嘴里狂喷出一口鲜血,却是飞身向着刘裕扑来,想要把刘裕抱住,一起滚向城下。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飞石袭城全身退

    刘裕一个旋身,右脚一记回摆钻心踢,重重地踹在了这人的心口,近二百斤的身躯,给这一脚之力,改变了方向,向着城下飞去,而胸骨折断,护心甲碎裂的声音,在空中都清晰可闻。

    刘裕抹了抹脸上的血珠,耳边却传来檀凭之急切的声音:“寄奴,敌军投石车要大量发射了,快撤!”

    刘裕顺势向着城外看去,西燕军在城下那密集的攻城队列,已经大幅度地向前涌了,玄虎军之后,是三千顶盔举盾,抬着云梯的重甲步兵,而在他们的队列之后一点,则是那百余部投石机,已经移到了离城墙不到二里的地方,操作投石的军士们,正在忙不迭地把身后辎重大车上那一堆堆的石块卸下,向着巢穴之中堆放,而与此同时,另一些操作士们则是在调整着力臂的角度,筋弦的张度,以确定新的射程,只消一两分钟的时间,这百部投石机,将再次集体发射。

    刘裕的眉头一皱,一刀挥击,一个刚刚从面前垛口探出的脑袋,顿时就从脖子上飞起,再一脚,后面的无头尸身重重落下,城墙下传出几声闷哼,显然是被这具尸体砸倒的人。

    刘裕转头对着正在城上,还与越来越多的玄武军苦战的北府军士们大声道:“兔子,危险,跳城!”

    魏咏之正与魏顺之兄弟二人背靠着背,在三名贴身护卫兄弟的保护下,如车轮一般,跟三十多名敌军轮转厮杀,城头地方狭小,这倒也让他们不至于给敌军包围住,每有敌军上前,只几个回合,就会给身经百战的魏氏兄弟格杀当场,在他们的周围,已经堆积了四十余具肢体不全的敌尸,鲜血横流,已经没到了他们的军靴表面,就连魏咏之手中的那柄利斧,都给砍得卷了刃。

    魏咏之听到这话后,撮指入口,发出两长一短,三声尖锐凄厉的啸声,城头还活着的二十多名部下,纷纷弃了面前与之厮杀的敌军,虚晃刀斧,逼退当面之对手,转身就向着内城的城墙根儿跃下,近三十条身形,顿时就成了满天的空中飞人。

    而在城墙角下,刘钟早就带了百十余人,手里拿着厚厚的布棉被褥,看到有人落下,就飞奔上去,张开这些厚被,二丈左右的高度,本就并非致命,即使是这些身着重甲的北府军士们,被棉被接住,也都安然无恙,一个打挺,就能跳将起来。

    刘裕没有跟着别人一起跳下城墙,檀凭之和孟龙符就在他的身边,手中的兵刃上,血槽之中已经凝成了黑色的血块,孟龙符的那柄精钢大戟,更是给砍得脱了形状,戟侧的小枝已经严重变了形,刘裕拉着二人的腰带,转身就奔进了身后的城楼之中,随着三人的身形没入城楼,其门自合,十余个想要追进来的玄虎军士,刚接近了大门,门上挂着的三部连弩的开关被触及,一阵密如飞蝗的弩矢飞过,五个冲在前面的家伙,给射得如同刺猬一样,站立在原地就毙了命,其他众人吓得纷纷散开两边,哪还敢再轻易上前。

    孙兴举着大旗,纵身跳上了城墙,激战到此地步,作为主将的他,也奋不顾身地举旗攻城了,正好看到了刘裕入城楼的那个场景,他厉声道:“刘裕躲进城楼了,放火,烧死他们!”

    身边的几十名军士们,如梦初醒,纷纷从身上取出引火之物,有些人更是把城头的火盆直接搬来,或是火矢,或是火把,总之一切可以引燃的东西,都被他们掷进了这座城楼之上,很快,这坐木制的城楼,就陷入了浓烟与烈火之中,在城头上的三百余名玄虎军士们,齐声地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数面“西燕”和玄虎军的军旗,在城头扬起。

    城楼之内,一道夹壁墙上下翻动,刘裕等三人齐齐地落下,不到三尺,一处夹壁墙内,刘穆之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蒯恩与向靖也在这里,向靖哈哈一笑:“寄奴哥,想不到你也有从敌阵中转进的时候啊。”

    刘裕微微一笑:“战场之上,要知进退,只会闷头硬冲,那不是英雄,而是愚蠢,敌军就是用这些死兵作为诱饵,想暴露我军的城防,现在,这些在欢呼的家伙们,就要尝到被出卖和背叛的味道了。”

    他转而向着刘穆之笑道:“真有你的,这几天就能在这里设计这样的密室和机关,要给你再多点时间,你怕是能让城墙之上尽是这些机关,敌军都近不得城墙了,我也不用费这些周章。”

    刘穆之摇了摇头:“这些机关和密道原来就有,我只不过是按城防图纸加以稍作改良而已,也就是那三部连弩,即使没这个,你们三位入楼后即可翻入夹壁墙之中。”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阵阵破空之声,空气象是在被撕裂,而城墙在剧烈地颤抖着,即使这个夹壁墙没有对外观察的小孔,也能知道,这一定是燕军在大量投石,头顶的声音,除了燃烧得噼哩叭啦的城楼着火的声音,更是有不断的巨石轰击,人体被砸中时的惨叫声和怒骂声,甚至连孙兴的吼声都听得清清楚楚:“混蛋,瞎了眼睛吗,城头是我们的人…………”

    他的话音未落,一声沉闷的石块砸中人的声音传来,孙兴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

    檀道济心有余悸,说道:“想不到慕容永竟然这么狠毒,连这些好不容易攻上城头的勇士,都毫不犹豫地放弃,我们要不是早一步撤离,只怕这会儿也会给石头砸没了。”

    孟龙符叹了口气:“寄奴哥说得对,打仗杀红了眼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不过我军现在放弃了城头,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裕微微一笑,转而从另一边的小孔看向了城内:“只怕,这会儿城中的奸细们,也应该开始发动了吧。除掉内贼,我军即可出城反击了,趁这机会换个兵刃,马上有你杀的时候!”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内奸发动城中乱

    城头的玄虎军士们的怒骂声与咆哮声,在飞石不停的轰击之下,渐渐地消散,平息,而城外蚁附于城墙之下的玄虎军士们,也在大量的落石之下,乱作一团,孙兴在城头竖立着的大旗,早已经无影无踪,这些凭着血气之勇冲锋的士兵们,这会儿变得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

    而城内的情况,也变得混乱不堪,北府军士们和天师道弟子久经战阵,处变不惊,牢牢地守卫着自己的位置,纹丝不动,可是那些新编入城的氓北百姓们,却是陷入了惊恐与慌乱之中,不知有什么人在扯着嗓子大叫:“不好啦,燕军要杀进城啦,大家快逃命啊。”

    这些声音更进一步地加剧了城中的混乱,尽管带领和看守这些百姓们的军士们大声喝止,甚至抽出兵刃弹压,但是仍然避免不了人心进一步地崩溃,妇人的哭声,男子的怒骂之声,还有孩子们的哀号声响成一片。

    不少嘈杂的声音响起:“燕贼来了,跟他们拼了,我们要武器,给我们武器,我们也要战斗!”

    “是啊,这回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跟燕贼拼了!”

    “晋军也没法保护我们,只有自己自保了,为什么不给我们武器?我们要战斗啊,不能任人宰割。”

    卢循在城中跳上了一处高点的屋顶,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他大声道:“各位百姓,不要着急,敌军并没有入城,我们的战士们仍然在战斗,刘将军仍然控制着形势,各位只要各司其职,呆在自己的岗位之上,不会有事的。”

    一个尖细的声音,似乎是个女子所发:“你胡说,我明明看到刘将军在城头战死了,还有那么多士兵从城头给打下来,现在城头尽插了西燕的旗帜,破城只在旦夕,骗我们真的好玩吗?”

    卢循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休得胡言,我军是为了保存实力,依计行事,跳下的将士们都被棉被接住,现在是敌军自相残杀在用石头砸自己人,只待他们的石头发完,我军就…………”

    他的话音未落,却是几道冷芒一闪,从他的背后袭来,卢循闻风一动,身子向着一边闪去,却仍是慢了半步,两点寒星,没入了他的左肩之中,卢循重重地从这屋顶摔倒,他回头看清楚了情况,却是那傅弘之的妻子,名叫芸娘的那个,手中持着一把三连步兵手弩,正冷笑着看着自己呢。

    卢循又惊又怒,厉声吼道:“原来是你!”

    那芸娘偷袭得手之后,大声叫道:“乡亲们,父老们,不要听他们的谎言,一旦城破,这些晋军有密道可逃,我们却只有等死,他们的兵器就在那边的大库之中,我们自己拿,自己保护自己。”

    而在她的身边,围着十余个妇人,昨天看起来还是弱不禁风的模样,这会儿却是一个个持刀挥剑,身形矫健,她们全都举起了手中的兵器,指向了一边的仓库,大声道:“芸娘说得没错,我们的武器就是自己拿的,大家一起来,刀在手,命我有!”

    说着,这十几人转身就向着一边的仓库方向奔去,一大堆百姓也都跟在他们的身后,向着仓库涌去,城中的乱象,更加无法制止了。

    傅弘之提着一条木棍,怒吼着奔向了芸娘:“你在做什么,疯了吗?”

    剑光一闪,傅弘之急退两步,可是胸前的皮甲却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里面的胸衣也裂了开来,随之而来的,是他的胸膛之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很快扩张了开来,鲜血渗出,连皮肉都外翻,一剑破甲,险些开膛,可见这一剑的力量有多强。

    傅弘之睁大了眼睛,怒道:“你不是芸娘,芸娘不会武功,你到底是谁?”

    “芸娘”把手往脸上一抹,一揭,一张俏丽而阴冷的脸,显在了傅弘之的面前:“傅弘之,你老婆不错,临死的时候还唤着你的名字,我都有点感动了,现在,我就送你们夫妻团圆去吧。”

    卢循在地上捂着伤口,他的身边几个护卫弟子,已经跟这个假芸娘手下的几名杀手,战成一团,连扶他的劲也没有了,而外圈的护卫们,却被争先恐后涌向仓库的百姓们所阻,根本无法过来。

    卢循咬着牙,盘坐于地,他的半边脸,已经变成黑色,显然是这弩箭之上,涂有剧毒,他一边单手入怀,摸出一个瓷瓶,倒出药丸灌入嘴中,一边大声道:“傅兄弟,这个女人是西燕军的杀手,你夫人已经被她害了,易容改扮混进来的奸细,就是制造混乱的,快,快杀了他,要不然,城池危矣!”

    傅弘之双眼圆睁,大吼道:“你这个杀手,害我夫人,拿命来!”

    “芸娘”哈哈一笑:“我现在就送你夫妻见面,记得告诉她,我叫青玄。”

    青玄的眼中杀机一现,长剑翻飞,对着傅弘之就攻了过去,傅弘之虽是士人,但也自幼习武,一路棍法攻守兼备,势大力沉,虎虎生风,若是在战场之上,自是大开大合,威力巨大。

    可是青玄的剑法,却是歹毒阴柔,身形灵动,从不与傅弘之正面相抗,甚至连兵刃相交都没有,每每棍风及处,就是一个滚翻或者跳跃闪过,而时不时,还会用左手攥着的几点暗器进行偷袭,傅弘之狂怒之下,几乎有两次都差点着了道儿,幸亏他的反应也算敏捷,才堪堪避过。

    但几十招过后,傅弘之的动作渐缓,手中的棍子,也抡得越来越慢,身形变得迟滞起来,青玄的笑声在他的四周不停地响起:“蠢牛,中了我的毒剑,你动得越厉害,死的就越快,现在,是不是眼前开始有各种幻觉了呢?”

    傅弘之又惊又怒,再一看自己的胸前,流出的血已经转而黑色,而刚才他就发现,青玄的兵刃之上,闪着青蓝色的光芒,竟然是喂了剧毒,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你这奸贼,毒妇,用暗剑毒药伤人,不算,不算好汉!”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6820/ 第一时间欣赏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作者:指云笑天所写的《东晋北府一丘八》为转载作品,东晋北府一丘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东晋北府一丘八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东晋北府一丘八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东晋北府一丘八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历史的车轮滚过波澜壮阔的三国时代,中原大地迎来了百年未遇的和平,人们都以为盛世即将来临,可谁都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场汉人永远也不愿面对的千年恶梦。永嘉丧乱,五胡乱华,中原大地,虎狼横行,异族蛮王,率兽食人!北方的汉人,被不停地杀戮,华夏的儿女,在血泊中哀号。不甘为奴的汉人举族南下,在江东之地重建东晋,自祖逖起,百年来汉家军队六出江南,九伐中原,可惜功亏一篑,多少志士,徒望两京兴叹,巍巍青山,何处不埋忠骨?所幸天不亡汉族,还有刘寄奴,他会用一腔的热血,吼出这个时代的最强音:汉胡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欢迎随本书走进那段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年代。作者书友群219263410东晋北府一丘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晋北府一丘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