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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剑说全文阅读

作者:兰帝魅晨     对着剑说txt下载     对着剑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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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照

    天地之间,散布着无数混沌初开的力量,其形不可见,其声不可闻。

    它们就如碎片那般,大小不等,强弱有差。平常或是在万物之中静静存在,或是在天地之间随风飘荡,出入于生物的呼吸之间,飞荡在人们的步走之下。

    然而,也有些碎片,却会因故留存于生物体内。

    雷雨之夜,被狂风推动的一团混沌之力原本随遇而安的飞着,却突然撞在个女剑客腹部的伤口中。

    伤是刀伤,女剑客长发散乱,堪堪反击刺死了敌人,看着高高隆起的腹部上的伤口,惊急之下,一狠心,自行取出了里头的婴儿……

    女剑客和孩子都活了下来,孩子取名李天照。

    说起他出生时候的事情,女剑客总会加一句:“天照,你是得到命运眷顾的人。那天夜里娘险死还生,天上的雷响个不停,闪电一下接一下的亮着,我才能看见偷袭的那人……别人都说,出生的时候天地异象,就是有厉害混沌碎片力量的人!”

    小小的李天照当然不会想到,那天出生的人有多少,也就对母亲的话深信不疑。

    “别只顾着说话,继续练!”李天照的父亲很少笑,总是一张严肃脸,这时把许多吊着石头的绳子重新归位,等五岁大的李天照挥着木剑冲的时候,手一松,一颗颗石头就甩动着撞了过去。

    一些被李天照挡开,更多的则砸在他头上,脸上,身上。

    看李天照疼的眼泪打转,他父亲眉目一沉,很是不快。

    他母亲暗暗咬牙,虽然心疼,却又知道这世道,小时不流血流泪,大时就要断魂丧命。于是就沉默不语的听着丈夫厉声呵斥说:“快点、快点、再快点!如果是敌人的兵器,打中了还只是疼吗?每一次的训练都要绝对紧张!”

    李天照咬牙忍着疼痛,那些不由自主在眼里泛起的泪花,最后都没有流出来。

    与父母许久才能见一次面,相处的时候,是远超寻常的严酷训练,可他不觉得委屈,只是加倍用心、拼尽全力的做到最好。

    他珍惜这些宝贵的相处时光,可是他却没有多少机会跟母亲见面,李天照的父母,作为玄天武王所属的在编战士,总是在外作战,许少有回来的空闲。

    这次回来,才两天,就又一起出发了。

    临走的时候,李天照被母亲抱在怀里,两个人眼里都有泪花在打转。李父催了第三次时,李母猛的把李天照放下,突然拔出长剑,横剑眼前,神情严肃之极,立下剑誓说:“等你十二岁命运预测的时候,我们的功绩一定能送你进城里的修身殿!”

    “嗯!”李天照还不知道进城意味着什么,却相信母亲的许诺,也知道对着剑说的话就是剑誓,绝不可违。

    城里有许多学本事的修身殿,只是,李天照父母的功绩还达不到标准,所以他一直是跟着望天村的队长学习本事。

    望天村一共也就三十多户,平日里队长安排当天的活计,或是打猎,或是砍木,或者是采药,挖矿,完事之后,剩下的时间就自由支配,队长会领着一起训练半个时辰,然后让自己练习,至于是不是认真练,队长是不管的。

    年轻些的孩子们都还认真,大多数时候都会练到吃晚饭,李天照尤其勤快,匆匆吃完,就又提剑出去,旁的孩子看见,就议论说:“李天照真不怕累,天天练到半夜,黑乎乎他怎么看得见?”

    “挥空了练吧?”另一个孩子看着还在吃饭的村里最好看的女孩,总觉得她鼓囔囔的部位特别吸引人,就心不在焉的随口接了句。

    “听队长说李天照的父母是十人将里的天级剑客,要是少受点伤,早就能是百战将了。当搏命鸳鸯的种,他当然得比咱们更拼。”说话的孩子心里一直羡慕李天照有个厉害的父母。

    羡慕的其实不止是他,在望天村里,李天照每次分到的肉最多。

    因为功绩几乎决定了一切,而在未成年之前,李天照享有的物资分配标准取决于父母的功绩。

    大家都说李天照的父母是本事厉害的战士,这压力促使他更觉得要加倍勤奋刻苦,才对得起父母的期待,才不会辜负了他‘拥有’的混沌碎片之力。

    尽管,直到十二岁,他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力量。

    但李天照从不敢松懈,哪怕没有月光的夜晚,他也在村外树林里练剑。他父母说,不能记住环境的情况,否则就减少了修炼的价值。

    刚开始因为看不见,步走间突然一滑,闪着腰,甚至摔倒,撞在树上,都曾有过。后来他凭借挥剑带动的破空声,就能知道树木的位置。

    李天照很早就把村队长教的本事练完了,父母每次回来,教他如何修炼,他就照做,村里有人好奇,赖着学他一样练,却没坚持几天就撤了。

    大家想学的是轻易修炼的‘绝技’,可李天照父母教的只是锻炼办法,比村队长要求的那些辛苦的多。

    他们每天修炼到晚饭时间,已经很累,还得摸黑继续折磨自己,又不能天天都有变强的体验,实在缺乏坚持的动力。

    李天照却不敢停歇,哪怕村里最好看的女孩好几次晚饭时邀请他一起出去走走,他也总是很认真的说:“吃完饭就要练功了。”

    同桌吃饭的三个年长些的听见,一个目瞪口呆,一个连忙使眼色暗示提醒。

    可是,没有用。

    最后那个看李天照如此不开窍,毛遂自荐的说他愿意,可惜,那女孩撅噘嘴,很直接的说:“谁要跟你走呀!”

    女孩被拒绝了也不生气,过些天又会主动来邀请一次,把另外三个羡慕的够呛,感叹命运不公,又怪李天照还不知道女人的好。

    但实际上李天照已经长的很高了,也喜欢那女孩的好看,只是,他想到父母的期待,还有十二岁之约,就不敢松懈。

    父母在拼尽全力,他觉得自己必须全力以赴。

    十二岁生日那天,李天照的父母回来了,母亲胳膊有伤,缠绕着布,里面是黑糊糊的草药。伤口虽然看不到,但李天照没见母亲动过那条胳膊,也就知道,不是轻伤。

    “娘,我听说不进城的话,满十二岁就能当编外战士……”李天照话没说完,就见他母亲脸色一沉,厉声呵斥说:“闭嘴!”

    她情绪激动之下,扯动了胳膊的伤,脸上不由自主的抽动,他娘怒气冲冲的说:“谁教你这么想的!”

    李天照没想到母亲反应这么大,低着头脸,惭愧的解释说:“娘别生气,我只是不想娘太拼。”

    李天照的母亲怒气骤然消去大半,一时情绪激荡,竟说不出话来。

    李父语气严肃的教训道:“对着剑说的话,那就是剑誓!无论你有意还是无意,剑都记着。剑里的‘战印’是伟大武王赐予的力量,我们的荣誉全都在其中。违背剑誓,就是对伟大玄天武王的亵渎!”

    李天照的母亲还记着李天照的生日,他们百般节省,受了伤也不舍得花功绩去城里的医馆治疗,却用功绩换了昂贵的混沌果实,就想好好给孩子过个生日,不想再说训斥的话,就说:“记着你父亲的话,对着剑说的,那就是誓言。好了,把这颗混沌果实吃了,它能强身健体,还能催动你身体里混沌碎片力量更快显现。”

    李天照发现只有一颗,又听这东西很好,本想跟父母一起食用,却见父亲眉头一沉,分明是不要他嗦,就乖乖在他们的注视下,把果实吃了。

    “怎么样?”李父少见的透出殷切的期待之色。

    “身体有什么不同?”李母也满脸期盼,李天照觉得精力特别充沛,白日的疲惫一扫而空了似得,就如实说:“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

    李父很是失望,李母虽然失落,却仍然很高兴的说:“别着急,很多混沌碎片的力量都显露的晚。”

    李父欲言又止,他其实并没有妻子的满满自信。

    李母离开的时候,说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必然送他进城。

    李天照期盼的数着日子过,每天修炼到半夜睡下时,就觉得距离父母回来的时间又近了些。

    一个月后的某天,村里突然有许多声音在喊着李天照的名字,他刚放下斧子,就有人神色惊急的跑过来,看见他就说:“快、快去看你娘、最、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李天照记忆里,母亲一直都很美,英气逼人,目光凌厉,跟父亲特别般配。

    他简直不敢相信,此刻被抬着的,浑身是血,脸上几道伤口翻开,以至于面目全非的人竟然是他娘!

    一群战士沉默的立在那,他们身上都有干涸了的血,灰头土脸,显然一路上不曾歇息。

    李天照的父亲看他愣着,一声大吼道:“快过来!”

    李天照惊回过神,却看着母亲的模样,不敢触碰,只觉得碰着哪里,母亲都一定会很疼。

    却没想到,本来看着气若游丝的母亲,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一把抓着他,极力拉着,竭尽全力的凑近他耳旁说了句:“弯的出剑路线能比直的更快!你记着、记着”

    李母说完,好似剩下的所有力量都耗尽,抓着李天照的手,像是怕会抓伤了他,突然主动松开,瞬间就没了力气,垂了下去。

    “娘、娘、娘!娘!娘!娘你醒醒啊醒醒啊娘你不会死的,你是搏命鸳鸯呀!娘……”李天照一个人哭着,喊着。

    他父亲眸子里满是悲痛,却没有哭出来。天空又突然下起大雨,于是也没人知道他是否流了泪。

    李天照就记得,八月十八日的这天,他的心口很疼,很疼,很疼……

第二章 ‘千杀之力’

    李天照的父亲说,他母亲的伤没办法治,奇迹似的撑着一口气回来见他,他和几个战友抬着,路上不停的飞赶了一百多里。

    “你娘说过今年要送你进城里的修身殿,对着剑说的誓言,绝不可违!她走了,但我还在。”李天照的父亲要走的时候,眼里头的哀痛,像是跟他的眼睛融为了一体,再也不能分开似得。

    “我不要去修身殿,不要爹走!”李天照抱着父亲的腿,哭喊着,恐惧再一次失去至亲。

    “为武王而战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你娘还活在我们的记忆里,有朝一日我们的功绩够了,就能得到武王赐予的殊荣,你娘就还能再活过来!李天照,我们不能因为恐惧就退缩,退缩不能改变现实!越恐惧,就越要前进!等我走进了武王殿,你娘就会死而复生!”李天照看见的父亲盯着他的眼里,透出的决绝,让他陌生,又害怕。

    “记着你娘说的话,她拼着一口气,就为了见你、就为了亲口告诉你她用命发现的秘密!”他父亲离开前,留下这句话。

    李天照记得,他不可能忘记。

    李天照横起他自己打造的剑在面前,眼里满是悲愤的对着剑说:“我李天照对剑立誓,今生必要踏入武王殿,令母亲死而复生!”

    他其实知道,只有在编战士的剑里,才有武王的战印,才能称之为剑誓。

    可是,他仍然要对着剑许下誓言。

    李天照每天还是在村里做着过去的那些事情,唯一不同的只是,他给自己增加了练习的时间,为了他母亲临死告诉他的秘密。

    剑身在月光下泛动银光,一下接一下的打在树上,不一会,一颗树被砍断,带着划破夜空的声响,从李天照身旁倒了下去,林子里歇息着的鸟都被惊飞。

    李天照试了不知道多少遍,却始终没发现弯的挥剑轨迹会更快,可是他相信母亲用命查知的奥秘,一定是他还没有掌握关键。

    于是,他一天天的挥剑,反反复复的尝试,找寻着如何让违背常理的情形出现。

    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逝世母亲说的弯轨迹更快的情形,仍然没有出现。

    两点之间最短的是直线,为何却会有弯的轨迹更快的情况?

    李天照练的筋疲力尽,想到母亲死前的惨样,觉得他至今没有破解奥秘,十分自责内疚,激怒之下,愤然一剑斩在树上,吭哧吭哧的直喘气。

    一道闪电,突然撕破夜空的黑暗,天地刹那间被蓝光照亮。

    李天照气恼自己,急的红了眼眶,在电光闪亮的刹那,他看见砍在树上的剑刃,刺的似乎比其它的更深。

    ‘我练剑都是全力以赴,为何这一剑能斩的特别深?’李天照心念一动,拔出剑,伸手摸索着树上的那些剑痕。

    最后那一剑确实斩的特别深,他还发现,别的剑痕的深浅也有差别,去除角度和发劲时的微差,他觉得还有旁的因素。

    ‘高起低落的攻势更猛,这大家都知道,我也反复尝试过,却并不能打出弯的剑轨迹更快的情况。刚才最后一剑,我急怒之下也没有寻常章法,只管发泄郁闷,身姿、剑势都不如平时修炼那样,动作摆幅过大,剑划动的轨迹远比平时更长,明明是很糟糕的一剑啊!’

    李天照回想着刚才的身姿动作,设法重现,却发现结果并不如意。

    但好不容易有意料之外的状况,他可停不下来,一时忘了疲惫,也不在乎落下来的大雨把他浇湿,只管努力重现刚才那剑的情形。

    剑划过雨幕,又一次斩在树上。

    剑入特别深,明显超过寻常,李天照激动的紧紧抓着剑柄,因为他心算的结果,也分明得出这一剑的速度要比正常的更快!

    是的,明明剑的轨迹更长,速度却偏偏比寻常还更快斩在树上!

    “世上果然有这样的剑!娘世上果然有这样的剑!娘”李天照激动之后,又成了激愤。

    因为,他娘一定是死在这样离奇的剑招之下!

    “娘,我一定会走进武王殿救活你!”李天照捧剑横放面前,再一次对着没有战印的剑,立下了属于他自己的剑誓。

    李天照很高兴有所突破,虽然只是开了个头,要想更好的发挥最快的曲线剑,未来怕是要颠覆过往几乎所有的用剑方式。

    但是,李天照仍然很激动,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个秘密告诉父亲。

    李天照的父亲说过,命运预测的那天会回来,带着能送他进城的功绩回来。

    但命运预测的那天,李天照的父亲没有回来,来的人是他父亲的朋友,李天照记得,是当时送他母亲回来的人之一。

    那人微笑着告诉李天照说:“你父亲为了多立功绩,加入了非比寻常的大激战,没办法赶回来,特意托我告诉你一声。”

    李天照有点不安,但见那人神情轻松,才又放下了心。

    望天村的人口不多,适龄的就李天照一个。

    命运预测师是一份长期巡走的差事,长年如一日的奔波,枯燥乏味的重复。

    但接受预测仪式的李天照却是第一次,大约也只会体验一次,难免既期待又紧张,稚嫩的脸上,那双眼睛里却透着浓浓的自信。

    预测师司空见惯,自顾熟练的取出一把又一把颜色各异的草根,口中念念有词,片刻,甩了把红色的草根。

    一些落在地上,一些落在李天照的头上,身上。

    李天照满怀期待,猜想着会有什么玄妙神奇的情况发生。

    可是,等了一会,红色的草根毫无动静,只有零星的从他身上滑落下去。

    ‘大鼻子说他的命运预测就这样,但我有混沌碎片的力量,怎么也这样?’李天照暗暗揣测。

    可惜预测师脸上神情平淡,根本看不出什么,只见他又分别取了把绿色,黄色,蓝色,褐色的草根朝李天照甩了过去。

    末了,就让李天照出去,说是要推算结果。

    村里人都在外面等着,有年龄大些的问了李天照进去的过程。

    就有个人说:“完了!跟我们一模一样!李天照,你肯定也没有混沌碎片的力量。”

    “不可能!”李天照记得母亲说过多次,他一定是得到命运眷顾,天生拥有混沌碎片力量的人,强弱不一定,但绝对不会没有!

    “别听他胡扯!人家预测师还得在屋里推算两个时辰才有结果!他比人预测师还厉害,问了几句情况就知道结果啦?”

    两个人针锋相对的争起来,旁人赞同,反对,劝架的也跟着开口,越发吵闹时,村队长过来一通呵斥,把人都赶去干活,只让李天照一个人在门外等着。

    李天照相信母亲的话,但预测师没有明确之前,却仍然有些莫名的紧张。

    屋里。

    李天照父亲的朋友从窗户翻进去,预测师本来在闭目养神,惊醒时不快的沉着脸,就听进来的人说:“王师还记得东屋头的陈师吗?”

    “你是小陈皮子?”预测师看他点头,又惊又喜,连忙喊他坐下,问了分开的这些年的情况。

    叙完了旧,小陈皮子突然郑重其事的托请说:“求王师帮忙!”

    “哎我跟你爹当年是一起出生入死,互相挡刀的交情,有什么事直接说!”王师也不推诿,痛快的答应了。

    “李天照,也就是刚才接受预测的孩子,他有混沌碎片的力量吗?”小陈皮子怀揣着侥幸,其实他对命运预测的事情了解,看到王师在屋里闭目养神,就已经猜到了结果。

    “五行草近身,均无反应,自然是没有。”预测师口气遗憾,其实早已司空见惯。

    “请王师给他个希望!”小陈皮子说了请求,又说了李天照的情况,满脸悲痛之色的道:“他母亲战死没多久,当时我一块抬回来的,他爹为了多立功送他进城,比过去更拼,可前几天……也没能从战场上回来!他早就说过,李天照如果没有碎片力量,也要给他一个盼头,王师也是村里出身,知道进不了修身殿学习的人有多难!说了实话,指不定他就彻底没了拼的斗志!”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他没有,你骗说有,让他自以为有本钱,将来更敢拼命,还不是害了他?”王师遇到过这样的,但一贯都不赞同这么做。这番真实想法,他也不是对谁都说。

    “王师说的在理。但他是搏命鸳鸯的孩子,不拼,还是他们的种吗?再说了,他没指望进修身殿,将来没有修身殿的战印力量,村里出身的要立功,除了拼命哪里还有别的路走?他背负着让搏命鸳鸯复生的责任和希望,也只有拼命!”小陈皮子说罢,单膝跪地求道:“求王师成全!我不知道欠他爹娘几条命,这是他们的心愿,我不能不替他们完成!”

    王师不禁喟然长叹道:“你这般求,我又怎么能不答应?只是今日这般,不知道会给他将来徒增了多少的危险,至于吉凶,也只能看他的命数了!”

    预测师走了,村子里,一片欢欣鼓舞的气氛。

    预测师说了,李天照有很罕见的混沌碎片力量,那预测师也是偶然听资历极深的预测师前辈提起过那种命运预测草根图。

    “你的千杀之力性质特别,显露力量需得将来杀敌了才能触发,只是到底要杀多少,却又没有确定之数了,故而才有这千杀的虚数之名。可这力量也非常强悍,大器晚成,一旦显露,必当可入武王殿!能否坚持不懈至千杀之力显露的那天,就得看你的毅力了。”

第三章 夜闯村子的单骑

    李天照振奋不已,预测师印证了他母亲的话:他注定是被混沌碎片力量眷顾的幸运者。

    虽然预测师说,因为千杀之力显露太难,耗时也太久,又因为太罕见,很少有人听说过,因此不足以作为推荐他去修身殿的凭据。

    但李天照不在乎,即使只能在村里修炼,他也一定会坚持下去!

    何况,李天照记得父亲说过,会实现对他的许诺。

    李天照父亲的朋友陈皮陪他目送预测师离开之后,突然一脸哀痛之态的告诉他说:“你父亲急于立功,带伤去了北玄城……没能回来。”

    前一刻还满怀预测师肯定他拥有千杀之力的欢喜,这一刻就变成失去父亲的悲痛……李天照愣着,暗暗咬牙,觉得父母若不是为了送他进城里的修身殿,就不会如此。

    李天照父亲的朋友不懂安慰他的丧父之痛,他们面对死亡的方式总只有一种,那就是接受痛苦。

    痛苦,就是他们战斗,追求功绩,追求踏入武王殿的力量源泉。

    所以他也没有安慰李天照,只是对他说了句:“你父母能否复生,就看你了。当搏命鸳鸯的种,你就得靠拼杀走进武王殿!在伟大玄天武王的荣光之下,只有勇敢前进的人,和停下来慢慢腐烂的人!”

    这番话李天照听他父母也说过,但他现如今才觉得体会深切,只有带着悲痛拼力往前,有朝一日走进了武王殿,才能让父母死而复生!

    前进,只有前进,他必须、也只能独自接受悲痛,并且继续前进!

    李天照父母战死的时候,功绩加起来仍然不够让他进城里的修身殿。

    命运预测之后,他也就年满十二岁了,成为了望天村的编外战士。

    身份好像不同了,但其实,做的还是过去那些事情。

    望天村是小地方,长久没什么事情,村队长的责任就是带着大家生产,定期缴纳产出的物资而已。

    没见过敌人出现,也没有征调他们到哪里去。

    这样的日子,安定是安定了,却也没有立功的机会。日常生产的功绩积累,做到村里的第一了,将来也就是望天村村队长的接班人。

    这不是村里年轻人想要的未来,更不是李天照眼里的未来。

    村队长说,等十八岁就好了,那时就可以出去了。

    村里先到十八岁的人,本来都说要走出去。

    结果一个因为女人不走了;另一个因为母亲病倒需要人长期照顾留下了;只有跟李天照关系好的大鼻子出去了,却一走两年都没有音讯。

    李天照快十八岁了,村里人都知道,他一定是会走出去的。

    他已经长的很高了,早就是村里最年轻力壮,本事最大的人。

    十八岁,李天照几乎日夜都在期盼,以至于村里最漂亮的女孩越发热切的目光,他也没有注意。

    ‘十八岁,十八岁就能出去了!爹、娘,你们等着,我一定会尽快踏入武王殿!’李天照数着日子,还有三个月,就是他等待的真正开始!

    一条丽影,驻立在李天照的房门外,纤细的手指犹豫着触上了门板,却又缩了回去。

    她已经许多次看着李天照回家,关门,她总想鼓起勇气进去,不顾一切的把自己坦诚的展示在李天照眼前。

    可是,她到底没能鼓起勇气。

    ‘还有三个月,等他生日的那天,那天我一定可以!等他过了生日,就会离开这里,就再也见不到了……’女孩给自己定了这么一个日期。

    她本不该如此的,可她若不如此,又怕后悔终身。

    村里的人都说她好看,男人都喜欢她,可她却一直喜欢李天照。

    但她又知道,李天照不是望天村能留住的人,将来一定会比他父母还厉害,注定是会得到武王‘赐福’的人,不是她可以妄想。

    她只能鼓起勇气,只盼拥有一个放在记忆里的曾经,将来能够时不时的拿出来怀念。

    还有三个月,她给自己定了个必须鼓起勇气的日期。

    女孩折身回去了,带着失落,又有对未来的期盼。

    一骑飞驰,突然闯入望天村里,急切的传令声紧跟着打破了夜的宁静。

    “望天村队长听令,限半个时辰出发,驰援天苍山……”

    ……

    不知何时起,有传说称,世间异象皆为混沌碎片的力量导致。

    天苍山的一场雪崩,伴随彩光大放,被认为是混沌碎片力量破冰而出,风武王的人跨过边界线,玄天武王镇守边界的人奋力截击,双方厮杀的惨烈。

    冰雪覆盖的天苍山,一个个倒下的战士陷在白雪里,鲜血染的一片片殷红,被反衬的份外触目惊心。

    混沌碎片原本就无踪可寻,只能是满山的乱找,天苍山虽说是玄天武王的地方,但终年覆雪,无人居住,最近的村子离山上也有六十多里地,增援的人陆陆续续,也都只能在山上散开了搜寻过界的敌人。

    一群十几个人循着被人踏过多少遍的凌乱冰雪地往山上去,其中有花白头发的,还有看起来才十二三岁模样的稚嫩少年。

    若不是带头的男人一身皮甲,体型强壮,额头的暗红色护带上还有玄天两个字,怕是要让人误会这群是误入此地寻冰雪莲的采药人了。

    带头的男人打量着前方,还不忘再次叮嘱说:“都听好了我再说一遍!我们的目标是搜寻敌人,碰到落单的就打!敌人多的话就沿途跟着留记号,等到跟别人汇合了再动手!”

    花白头发的老木匠本不需要他叮嘱,也知道话是说给没经验的人听的,充耳不闻似的自顾走他的路。

    年少的不曾见过这种大场面,既有些莫名紧张,又觉得热血沸腾,路上就在讨论着要杀敌立功,幻想着如何把敌人杀的横尸遍野,就只有几声明显不上心的敷衍应答。

    队长知道他们斤两,也不怕那几个真有胆子胡来,万一遇到敌人,这些人立马会知道厉害。他的目光落在队伍中间,一条挺拔的身影上。

    “李天照今天你必须跟紧了我!”队长的声音突然变的严肃,唯一真让他不放心的,就这一个。

    “我一定紧紧跟着队长杀敌!”李天照声音响亮的答应着。他握着把缠线颜色发旧的剑在手里,一对星目闪着热切的光,分明渴望着战斗。

    村里最漂亮的女孩从来都相信他的本事,很信任的说:“杀一个敌人天照哥就成在编战士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战士嫉妒喜欢的女孩喜欢的是李天照,就嘲弄说:“李天照多大的本事啊!杀一个怎么够?这回铁定连斩十人,当在编战士,还能升了当队长!”

    “十个?我尽量。”李天照答应的飞快,典型的年少轻狂。

    那人表情一下僵住,他哪想到李天照狂妄至此,不由气结,压着火气盯着李天照说:“好好好!我等着替你数战印!”

    队长不由皱起眉头说:“李天照!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杀十个升队长,那得杀的都是风武王手下的在编战士,像你们这样还没入编制的,一百个都抵不了一个。真要遇到敌人,跟紧我就对了!你今天要敢擅自行动,我就让你除名望天村队!十八岁出去的身份证明你也别想拿了!”

    “我知道了。”李天照答应的痛快,村队长却仍然疑虑的拿眼盯着他打量,好像非得看出他有言不由衷的痕迹才肯罢休。

    李天照在他审视的目光下,睁着对明亮的眼睛,眨也不眨。

    看他貌似乖巧,队长这才喊了声:“走!”

    一群人又继续踏着冰雪,带着杂乱的‘吱呀吱呀’声响往山上去。

    寒风凛冽如刀,天空又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鹅毛般的大雪,视线也受了阻碍,望天村的队长更是小心谨慎,走的更慢,渐渐成了一步一停、再一阵打量的状态。

    李天照走到队长身边,伸长了脖子搜寻着,急不可耐的仿佛随时要独自飞冲出去那般。

    队长唯恐遇敌,村里一群年轻、年少的战士却都盼着拼杀,这时都着急又不满的叫嚷说:“队长你当年是怎么杀敌立功的啊?”

    “我们村本来就来的晚,再不快点,人家早打完了!还去个屁!干脆回去烤火得了!”

    队里花白头发的老头张了张嘴,想起记忆中那些许多年轻的面孔,又闭上了嘴,他知道说也没用。

    初生牛犊不怕虎,对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说什么战斗危险,谨慎小心,也没谁能听得进去。

    也就只能盼着,别碰上敌人。

    风雪不小,视线不好,许多声音都被冲乱,望天村一行在山上走了大半个时辰,也没碰上别人。

    这其实是村队长最想要的状况,原本两边的主要战斗力已经厮杀过了,他们来也就是凑个数,碰上落单没逃掉的敌人捡个便宜,碰不上就平平安安的回村去,也白混一回支援的功绩。

    李天照一次次盼着能发现敌人踪影,却又一次次的失望。

    他觉得,快十八岁时遇到这种大事,这分明是他立功的难得机会!

    空手而归?他实在不能接受。

    但遇不到敌人,急又有什么用?

    年轻的都盼着战斗,年长的过来人都希望平安无事。

    突然,风雪里出现了人影,还不止一个!

第四章 一声大喝

    “当心!”村队长一声低喝,同时拔剑在手,他们在下风处,他很确定声音不会惊动前方风雪中越来越多的人影。

    李天照胸膛里热血上涌,剑在手里,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定前方的人,同时绕走侧旁,准备从一边发动攻击。

    村队长这时哪里还计较他刚答应过‘紧紧跟着’的事情,此刻一行人里真正可以指望的本就有限,遇到敌人,只恨不得队里多几个李天照这样靠谱的。

    村队长伏倒积雪里,一行年轻的也都有样学样,迅速找到合适的位置隐藏。

    风雪之声,呼啸不止。

    可望天村的一行年轻人们,却觉得天地间的一切,包括时间,都仿佛已经凝结了那样。

    片刻前他们还嚷嚷着期盼遇到敌人,这时候心口都止不住的剧烈跳动,仿佛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似得。

    不是害怕,也不是恐惧,就是莫名的紧张,压抑。

    李天照也是如此,明明他对自己的本事很自信,一直渴望作战立功,也敢于第一个冲出去杀敌,却仍然觉得手心发热,全身的肌肉都不由自主的紧紧绷着。

    ‘我怎么会这么紧张!爹娘说过,越怕死在战斗里越容易死!我绝不能丢了搏命鸳鸯的脸面!’李天照幻想过无数次战斗的事情,却没有眼前这样的。

    李天照的父母一直告诉他战斗必须勇敢无畏,他也相信自己不会给搏命鸳鸯的威名抹黑。

    可是,人生第一次面对战斗,会如此紧张,本来也正常,只是他父母早忘了这些,哪怕记得、大约也不会提起。

    李天照的位置,能够看到风雪中六个人的头顶露出,看其中有顶帽子上立着的鸟形装饰,分明是村队长说过的、风武王的人!

    他们这方有很大的人数优势,按队长说的,应该动手。

    但是,眼看那六个人已经走过了最佳袭击的位置,村队长还是没有动静。

    李天照不由急了,寻思着:‘队长不想交战,看来是想就这么让敌人过去?他不想打,我们却想立功杀敌!队长不动手,就只能我冲出去!’

    眼看那六颗脑袋顶随雪地地势高低一起一伏,就快要脱离突袭的合适区域了,李天照发力一蹬,踩在冰雪里的双脚推动他身体,犹如离弦的箭那般飞冲出去!

    六个人,全都握着剑,边走边打量周围。

    李天照从他们后侧方飞扑过来,人在半空,剑已积蓄了全部力量,速度更快、杀伤力更强的曲线轨迹剑法,终于能用在实战了!

    走在最后面、戴着鸟形头盔装饰的那个战士,骤然发现李天照的时候,距离已然非常危险。

    那战士张口高喝示警的同时,急忙拔剑挥了过去。

    飞扑而至的李天照凌空挥剑的轨迹,让那战士不由暗暗好笑:‘这等大的动作,那里来的笨蛋!简直找死!’

    那战士原本还有遇袭的压力,此刻则很肯定,他来得及挡住这一击。

    战士的剑急挥出去,眼看李天照凌空斩过来的剑光轨迹过长,但速度却出人意料的迅快,那战士本以为必可挡下,最后却眼睁睁看着剑光抢先一步斩在他脖子上!

    李天照一击得手,拼杀的压力让他全然忘了紧张和害怕,就如预料的那样,凭借斩中的反作用力,凌空扭身一转,那战士拦截的剑就贴着他后背划了过去。

    李天照这时单脚着地发力,顺势拖剑从那战士肋下绕过,急挥斩向另一个战士!

    那战士视线受阻,也没料到李天照如此迅猛,眼看他的剑势轨迹长,却又速度离奇迅快,没等他抬剑招架住,胸口就被刺中。

    顷刻之间,李天照接连两剑得手。

    这一击原本该刺进那战士身体,却不料在击中时,受力的部位突然亮起来一团白光,剑刺进去的力量也不觉得受阻,就好似被吸走,然后又被牵引着扯到一边了那样。

    ‘这!’李天照大吃一惊,全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急忙回剑,朝侧旁雪坡低处歪倒下去,迅速脱离被围攻的险境。

    那几个战士正要追出去,突然听见村队长大喝道:“住手!自己人!自己人”

    自己人?

    村队长从雪地里探头看这些人是否走过去了的时候,正见到李天照发动袭击,又看见那六个战士的武器,急忙跳出来阻止。

    “真是自己人!”胸口被刺中的战士看见村队长的剑,颇为意外。

    刚才被李天照砍中脖子的战士,这时摸着脖子上一刀刚割破皮肤的血痕,心有余悸又恼羞成怒的骂说:“长没长眼睛啊!你们哪的啊?自己人都不认识!”

    村队长颇为自责,又暗暗着恼,却压着火气客气的说:“我是望天村村队长,荒级剑客。村里孩子没见过世面,不认识修学院的兵器,实在对不住了。不过,你戴着风武王那边的帽子,也不怪我的人误会吧?”

    刚才发火的战士本来是觉得好玩,捡了顶帽子戴着玩会,也没想到会在这边遇到自己人,更没想到会遇到李天照那般凶悍的,这事,他自然也是理亏。

    虽然出身城市修学院的他,对村级出身的有着相当优越感,但对方跟他一样,都是荒级队长,他不得不给予应有尊重,于是压着不快,声音平平着说:“我是他们的队长,荒级。我戴帽子是为了诱敌靠近!你的人没见识不认识兵器,你该认识,为什么还让他袭击?难道你连自己队里的人都管不住?”

    “风大雪大,我没想到这边下山的路会有自己人,以为是敌人,就安排他打头阵。”村队长自然不肯承认他约束不力,装作好像行动是计划好的那样。

    脖子上血痕犹在的战士不禁轻哼了声说:“那这袭击时机和配合情况,可真不敢恭维!”

    村队长不由被呛住,原本就是李天照擅自行动,他开始就没准备攻击,只是他却不能说明实情,压着火气转移话题:“都是误会,就不提了吧。几位往这边走,难道是掌握了敌人的线索?”

    “风武王的一个百战将受了重伤,还带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大家都在搜寻,我们也只是随便挑人少的地方找。”刚才胸口被李天照刺中的战士怕他的队长继续给村队长难堪,说完就建议道:“队长,我们还是赶紧找吧,重伤的百战将可是大功劳啊!”

    “走!”那六人一行的队长也不想跟村队长继续无谓争吵,更不想等李天照回来了碰面。

    他凭借修学院战印的力量免了一死,可刚才交手事实上就是败的难看,对方还是个村队出身的,刚才交手时也不见有战印的力量,恐怕连在编战士都不是,简直是奇耻大辱!

    村队长知道修身殿的人许多都高傲,原本闹的也不愉快,看他们走远了,不禁呸了声说:“修身殿就这点本事,全靠着战印耀武扬威!”

    村里那些年轻的也没见过,七嘴八舌的发问,村队长心情不快,看见刚才退避翻滚下坡地的李天照回来了,老远就责骂说:“你刚才说过什么?谁叫你擅自行动!”

    “我说过一定紧跟队长杀敌。但队长不杀敌,我就没说还要跟着了。”李天照看那几个人都不在了,就问:“队长,他们拿的剑跟你也不一样,怎么是自己人?”

    村队长气的不轻,此时此地又不能处罚李天照多干活,恼怒道:“现在喊我队长了?擅自行动的时候就忘了!李天照我告诉你,没有战印的力量,你们遇上在编的战士,结果不比刚才好到哪去!你要逞能,要立功,要拼命,可以!但是别拖累大伙!他们没你的本事,也没你那般不惜命!再要擅自行动,你就自己去,离我们远点,别祸害了大家伙!”

    “我记住了,下次再擅自行动,我就自己冲,绝不连累大家。队长就别生气了。”李天照也不生气,觉得村队长这话本来也合情理。

    村队长没想到李天照刚才见识了战印的厉害,又险些被围攻,竟然还不知道怕,不由气结道:“好!好你自己说的,再擅自行动,就别怪我们不救!”

    “我要擅自行动遇难,不怪队长,也不怪大家。”李天照答应的痛快,呛的村队长无话可说。

    他末了,又追问修身殿战印的事情,村队长却故意不理他。倒是村里花白头发的老木匠开了口,告诉他们说:“修身殿的战印比一般在编战士的战印还厉害些,修身殿出来的,意味着都是玄天武王所属的年轻精英,所以出来就拿着有战印的武器。”

    “真不公平!我们从十二岁在村队里做事,到十八岁还当不了在编战士,修身殿的出来就有比在编战士还厉害的战印武器!”村里一个年轻的很是愤慨,旁的几个也心觉不公。

    村队长从来不说这些,就因为没必要,只会打击大家伙修炼的信心,这时就说:“能进修身殿,或者是天生有混沌碎片的力量,或者是父母至少一方是荒级百战将,怎么就不公平了?”

    几个年轻人就无话可说了,在编战士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级别,天最高,荒最低,突破天字级别的在编战士,就是荒级十战将;突破了天级的十战将,才是荒级百战将。

    百战将的功绩要求很高,也难得很,有多难村里的年轻人们是不清楚,他们只知道百战将那是厉害得不得了的级别,手底下可以带领十位队长。

    李天照沉默不语,想起父母为了送他进修身殿,接连战死的事情,心里很是难过。

    一群人里,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总是特别关注李天照,看他神色,猜到他在难过,正想把话题转移开,却突然看见两条身影,在视线尽头的风雪中晃动了下,又隐没了。

    “队长,天照哥,那、那边刚才有两个人影晃了下!”

第五章 驱狼吞虎

    李天照第一个望过去,却什么也没见到。

    但是,刚才那几个修身殿的人说了,敌方的一个百战将身受重伤,还带着个女人,正好是两个人。

    这等天赐良机,宁可跑空一百遍,也不能错过啊!

    “站住!”村队长喝住李天照,转而对村花说:“你替李天照想,也别瞎扯!别人刚说有两个逃跑的敌人,你就正好碰见了?敌人的百战将能往这边跑?那不是离风武王的地方越来越远?他回去的路就那么两三条,咱们这边还不得封路好些天堵他?他往这边走,就是死路一条!”

    村队长声气严厉,让本来一干激动的年轻人,也跟着疑虑,怕是她故意这么说,转移注意力。

    村花吓的不敢作声,但碰上李天照的目光,又低声说:“真看见有两个人影。”

    李天照看她眼里的坚定,本来就愿意相信她,当即就说:“我过去看看!”

    “你给我站住”村队长喊了声,李天照却已经跑了出去,他急忙怒声道:“李天照!你不回来,就让你从望天村队里除名!”

    “队长,我探查完了就回来。”李天照也不跟队长生气,知道他不想横生枝节,就算明知道有敌人,村队长也会假装没看见。

    “走走走!他走他的,我们别管他!你们,跟着我,往那边看看。”村队长很是生气的模样。

    一群人里也有想跟着李天照过去看看的,也都不敢作声,全跟着队长走了。

    村花见这越走离李天照越远,担心他回来找不着大家,就说:“队长,这边好像是下山的路吧?”

    “闭嘴!”村队长没好气的吼了她一句,看她泪花打转,也没理会。

    村里那个头发花白的老木匠凑队长身边,低声问:“百战将哪里是李天照能捡便宜的?你真让他一个人去?不管了?”

    村队长气恼说:“难道我还领着大家伙一起去送死啊?李天照那性子,我把话挑明了他他也不会听。我现在要说了百战将的厉害,你就不怕小花担心李天照一块搭进去?”

    “哎”老木匠也明白村队长的难处,只好叹了口气说:“但愿李天照不会真碰上麻烦吧。”

    “各人有自己的造化,好良言难劝该死鬼!”村队长不想再说这个了,他是要带着大家平安出来平安回去,这里的战斗,根本没有他们什么事。

    李天照要的是立功,立功,继续立功直到,踏入武王殿复活了父母为止!

    他一直在盼着十八岁能够走出去,任何杀敌立功的机会他都不愿意错过。眼前意外得知敌人有个重伤的百战将在逃,这样的机会,上哪里去找?

    李天照爬上坡地,蹲在积雪中,打量前方。

    修身殿的战印让他知道厉害,百战将的战印力量更强,正常情况下他估计根本伤不着敌人丝毫,但如果是重伤呢?

    他不确定,因为没见识过百战将的战印厉害。

    战印的力量负荷很大,平日练功之类的情况是不会用的。至今为止,他就没见过村队长和父母的战印力量。

    吃一堑长一智,李天照固然不会放过机会,但他也学乖了,不会贸然鲁莽的上。

    前方,起伏的雪坡地里,两颗脑袋先后露了出来。

    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魁梧,没戴头盔,头发被血污浸湿又被冻结,身上的衣袍有许多豁口,至于身上被冻着的血污,也不知道哪些是他的,哪些是别人的。

    男的拉着女的,几乎是拉扯着在积雪里赶路,女的穿身白衣,倒是被保护的很好,不见身上有太多血污,只见背后有一团殷红,显然不是她自己的血,否则绝不能大步行走。

    ‘看他们这样,像是敌人。但是不是百战将却又不知道,我先跟着,等有机会了再动手,这么留足余地,拿不下的话也要能退避游走……’李天照吃一堑长一智,他已经知道战印的厉害了,不能再鲁莽攻击,先借地势一路跟随,观察那两人的状况。

    那男战士拽着女的,行走中频频打量周围状况,每每回头时李天照就蹲积雪里。

    未免被发现,李天照注意地势,时常纵跃移动,或者是踩着敌人走过的足印,让痕迹都被凸起的积雪挡住。

    李天照发现那敌人的移动路线分明是背离交界线,颇觉意外的寻思:‘难道他是要在我们这边躲几天再回去?刚才那几个修身殿的往这面找,说不定是早先捕捉到了什么痕迹,那一会有可能会碰上……我看这人虽然状态不好,但还没到虚弱不堪的程度,继续跟着更妥当。’

    李天照在后面,地势更高,等风雪小一些了,他又跟了会,突然发现一行人在坡下右侧方出现。

    他看那群人里,有个带着风武王战士头盔的,像是刚才修身殿的几个。

    ‘来的好!’李天照决定来个投石问路,而这位,就充当下问路石的作用了。于是他捏了个雪球,朝着那行人投过去。

    响动让那群人望向高坡的人影,他们就看见一条人影握剑接连指往一个方向,那六个人正疑惑,就看见高处的身影走了。

    他们加速过去,没一会,就听见暴怒的杀喊声,紧接着是惨叫。

    修身殿的很快看见奔走中的两条身影,不由惊喜交加,又打量着搜寻,看见雪地里露出来一截剑身。

    戴着风武王战士头盔的那人就说:“这人死得其所,帮我们做了嫁衣!”

    另外几个人也觉得雪地里倒下的人是不自量力,此刻也顾不得去查看尸体,就冲着前面跑着的人高喊:“自己人!等等、自己人!”

    他们本来想用风武王战士的头盔迷惑敌人,不料前头跑着的人头也不回,压根就不信。

    于是带队的一把拽了头盔下来,朝着前头丢掷出去,改而恶狠狠威胁说:“你们跑不掉了!聪明的就赶紧投降,留下战印,还能饶你们一命!”

    风武王的两个人飞快奔逃,修身殿的六个人奋力追赶。

    他们后面,李天照从雪地里爬起来,保持合适的距离尾随。

    他刚才故意惨叫,制造被杀的假象,此刻追在后面,修身殿的几个人根本就没有想到。

    李天照跟了一阵,等到风武王逃跑的那两个人被修身殿的几个追上时,他就蹲在距离不远的雪坡后面观察战况。

    六把修身殿的长剑你进我退的围攻着风武王的男战士,他护着的女人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慌张,眼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恐惧,不像是久经阵仗的战士。

    她虽然拿着短刀,却没有怎么挥动,全靠那男战士保护。

    那男战士以一敌六,全是守势,又要保护那女人,根本没有机会反击。修身殿的人围攻不久,剑上突然亮起白光,与之同时,风武王所属的男战士的剑上也亮起了白光。

    ‘原来发动了战印的力量,武器还会发光!’李天照第一次见识,眼里透出羡慕之色,想着他若成了在编战士,能有玄天武王赐予的战印力量,就份外期待。

    他一个未满十八岁的村守卫,幸运遇到眼前这样的立功机会,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

    李天照紧盯战况,眼看风武神的男战士在围攻下接连被修身殿的人刺中,大约战印力量有差距,刚开始他被刺中了也只是被划了道血痕,这时却变成了更深的割伤。‘他是撑不久?我再等下去,怕是一点功劳都得不到了。’

    李天照紧了紧剑,正要冲过去加入围攻,身子刚站起来,突然又立即蹲低。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男战士看起来情况很糟,马上就要撑不住了,可被他保护着的女人,却至今还没有受伤!

    ‘这人怕是还有余力,才会如此,我必须再等等。’李天照就继续按兵不动,眼看修身殿的六个人攻势更急,那男战士受的割伤越来越多,被击中的间隔时间也越来越短。

    但是,那男战士仍然还能保护着白衣的女人,那女人的本事看来不怎么样,频频挥刀反击,只是时机拿捏的不好,出手速度也很一般,根本没有发挥什么作用。

    李天照又等了一阵,看风武王那战士确实像撑不住了,可那女人仍然被保护很好,不见受伤。

    他觉得不能继续等,但又觉得状况可疑,于是就故意高喊了声:“去那边看看吧。”

    这突兀的声音,顿时让修身殿的六个人紧张,他们可不想到手的功劳被别人分去,以为是有别的队伍快过来了,带头的队长当即顾不得保持谨慎小心,急忙下令道:“强攻拿下!”

    “知道了!”另外五个人也不想被别的队伍分功劳,当即加紧了攻势。

    他们本来你进我退,谨慎小心为主,存心消耗风武王的男战士,务求不受伤,此刻时间紧迫,攻势凶猛起来,许多时候拼着可能被反击的危险也要强攻。

    如此一来,风武王的男战士的处境更危险,眼看着一把剑刺上他胸口,几乎同时,另一把剑刺在他后背!

    如此前后夹击,男战士的战印力量一直在变弱,莫不是要倒在强力合攻之下?

    ‘糟!是我太多疑了?’李天照心一紧,若敌人就这么倒下,此番大功劳就没他什么事了。

    就在这个瞬间,风武王的男战士剑上和身上突然一起绽放开耀眼的白光!

    紧接着,他仿佛突然被灌注了神奇的力量,一刀绕身横斩之下,刀劲只把周围的冰雪催的爆开一团。

    冰雪激飞,一时间漫天凌乱碰撞,舞起大片。

    李天照看不清里面的状况,耳朵里只听见间隔时间极短的一连串的金铁之声。

    ‘这家伙果然有诈!’李天照紧盯飘散开的冰雪,渐渐看到两条站着的身影。

    站着的,是风武王的男战士,还有一直被他保护着的女人。

    修身殿的六个人,四个连人带剑一并被斩断,一个倒在地上,胸口一片殷红,唯一没有躺下的那个队长,跪在地上,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腰部,满脸惊骇之色的盯着敌人。

    风武王的男战士却没有看他,神色凶狠的望向李天照藏身的方向,嘲讽道:“躲藏了那么久的鼠辈,你是出来送死呢?还是灰溜溜的逃走去喊人呢?”

第六章 强弩之末

    还有人在侧旁?

    修身殿那行人的队长,回想刚才的雪球,身影,雪地里露出来的那截剑……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可是,没有人走出来,也没有答话。

    风武王的百战将蓄势的一击,直接斩杀了修身殿的五个人,仅剩的队长也重伤的站不起来。

    百战将如此可怕,又如何能出来?

    腰部重伤的那个修身殿出身的队长,满脸懊悔之色,自责不该失却了谨慎,如果不是强攻,也未必会是眼前这样的结果。

    风武王等了片刻,得不到回应,就收回了目光,神色冷傲的举刀指着修身殿队长的鼻子道:“对着剑说。”

    修身殿的队长面色原本就没多少血色,这时一阵抽搐,恐惧之态全然压抑不住,更见惨白。

    这是要杀他了!

    杀死他前,在情况允许的时候,战士会给敌人对着剑说遗言的机会,因为被杀死后剑里面的战印力量会被吸收,也许只能吸收一点,也许能够吸收很多。

    而吸收不到的部分,就会飘散在天地之间。

    如果吸收的多,理论上可以凭借武王的力量复生剑下败将。

    这规矩最初是针对惺惺相惜的情况,久而久之成了一种通行礼仪似的东西,就如打招呼,说再见那般。

    修身殿出身的队长张了张嘴,却恐惧的说不出话来,强自镇定了片刻,鼓起勇气,脑子一热,眼珠子通红,高喊了句:“玄天武王的战士,至死不悔!”

    风武王的百战将听惯了各种临死前对着剑说的话,眼前这样的,听的最多,目光从那修身殿的队长脸上移开,望向推测中李天照藏身的大致方位,嘲笑说:“鼠辈就是鼠辈,既没有一个战士视死如归的勇气,也没有当机立断决断的果敢!你不敢出来,那我就过来!不怕死的我反而要让他多活一阵,怕死的鼠辈却要死的更快!”

    风武王的百战将长刀垂下,迈步走过修身殿战士队长身边,大步往李天照藏身的方向过去。

    这一刻,放在李天照眼前的选择,确实为难。

    他是出去?

    还是避开这可怕的敌人,呼喊找寻更多帮手?

    李天照其实根本没有想过避开,即使他对百战将的实力心生惊惧,可是,他没想过避开。

    他记得父亲说过,所谓勇,就是能够战胜恐惧。

    他的目标是踏进武王殿,复活父母,眼前这种求之不可得的天赐良机面前,他能承担错过的风险吗?

    绝不能!

    搏命鸳鸯之子,哪有这般被吓的落荒而逃的道理!

    更何况他真的需要退避吗?

    风武王的百战将大步过来时,李天照不但没有逃走,反而直接站了起来!

    风武王的百战将一脸惊讶之色,却不过短暂片刻,又变成不屑一顾的嘲弄。“鼠辈终于露面了!阴谋诡计倒是有一套,最初无端惨叫的是你,方才又佯装呼喊同伴的人还是你。玄天武王的人我杀的多了,像你这么阴险的还真是少见。鼠辈拔剑吧,看你能在我刀下支撑几招!”

    李天照抱剑胸前,立在那,只是看着那百战将。

    “鼠辈就是鼠辈,既然你不敢来,那就接招吧!”风武王的百战将说着就迈步上前,却看见李天照后退了。

    是的,风武王的百战将走一步,李天照退一步;风武王的百战将不走了,李天照也就不退了。

    “玄天武王的战士里,若比胆小,你怕是无人能敌!”风武王的百战将满眼鄙夷,语气里的不屑一顾,看的人恨不得拔剑冲过来。

    李天照没有冲过来,狐疑的盯着他说。“看起来你确实很可怕,只是,你现在如果还有余力,刚才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围攻你那么久?是你只有一击的余力?还是为了等我加入围攻?眼前你到底是不杀他,还是故意虚张声势吓唬我?事实上,你也许根本没有力气了?”

    “无名小卒!以为自己是谁!”风武王的百战将嘲弄的笑了起来。

    李天照也不恼怒,只是盯着他说:“是啊,为什么对我一个无名小卒,说这么多话?是因为没力气了,只能靠言语威吓了吗?”

    “你今日是死于自以为是!毫无根据的凭空猜想,也不想想自己算什么东西!”风武王的百战将举起长刀,摆开架势,仿佛下一刻就要发动冲杀绝技。

    李天照在鞘中的剑瞬间一闪,握在他手里,他神色突然变的严肃,眼也不眨的盯着百战将道:“是啊,我也许猜错了,也许猜对了。以前听说一勇胜三力,那时还想不通。现在我明白了,如果此刻没有勇气承担决断的风险,任我有多少力量也没用。”

    “刚才掉头走,你还会活的久些!”风武王的百战将眼看李天照冷静执剑,却并没有主动进击的意思,分明是在消耗。

    这里是玄天武王的地方,天苍山上现在也是玄天武王的人更多,李天照等来自己人,是功劳少一点;而风武王的百战将继续等下去,是死亡。

    先动的是风武王的百战将,也只能是他!

    他魁梧的身形刹时间化作流星般飞撞过来,长刀挥斩中夹带呼啸风声,也不知道是飞冲带动的气流,还是刀劲,直把一片冰雪吹的激荡飞扬。

    如此威猛的攻势,加上片刻前战印力量瞬杀修身殿数人的厉害,李天照实在不敢硬碰,也不该正面迎击。

    李天照迅速拖剑退避,躲开了这一刀。

    那百战将扭身拖刀,迅速变招追击,挥动的刀扬起大片冰雪,看起来仍旧气势汹汹!

    这哪里是没有力气挥刀?看来分明是留有余力防备李天照。

    那百战将眼里满是讥笑之色,好似已经不会给李天照逃走的机会。

    这一刀,理当不可硬碰。

    但是李天照却突然挥剑攻击!

    因为气流的声音,让李天照听出了玄机,他判断不需要再回避了。

    在风武王的百战将眼里,李天照的动作大的不合常理,身法平添了许多多余,全然是个三流战士的水准。

    ‘这种哗众取宠,动作夸张卖弄的菜鸟,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那百战将不屑一顾,只管长刀取李天照的心口。

    凭他丰富的经验,瞬间就可以判定他的刀刺穿了李天照身体的时候,他的剑才能够着他。而那时,因为先被长刀击中,剑的力量速度都会大幅度削弱,百战将只需要左臂撞击剑身,就能确保不受丝毫伤害。

    三流战士多的很,百战将杀过太多了。

    他现在考虑的不是击杀李天照,而是接下来是先吃点东西休息会再走,还是离开找个更安全的地方再休息。

    他的刀还是很快,虽然力量远不如平常,但杀一个三流战士,够了。

    风武王的百战将想着这些,眼里三流战士的那把剑,却突然让他震惊又恐惧!

    剑超出他经验预料的先一步刺到,而且,不容他来得及闪避,就刺进了他的脖子!

    长刀的力量,骤然削弱,李天照抬起胳膊,撞上刀侧。

    长刀偏开,脱手,插进了冰雪地里。

    风武王的百战将瞪大着眼睛,已经说不出来了,他的确虚弱不堪,战印力量根本就用不出来。

    倒下的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好阴险的家伙,有过人快剑却故意假装三流战士!我竟死在个连战印力量都没有的人手里……’

    他至死也不知道,刚才气流的声音,让李天照凭耳朵就听出了他虚张声势的秘密,以刀身制造的响声,产生的气流变化,跟正常的攻击并不相同。

    别人听不出来,但李天照长年在黑暗中练剑,对气流的变化极其敏感。

    风武王的百战将不知道这些,所以他倒下了,染的一些冰雪殷红,融化。

    长刀插在地上,随着主人生命消逝,刀和人同时亮起朦胧白光。

    战士的生命消逝,剑里的战印力量和身体里拥有的混沌之气会短暂显形,然后飘散在天地之间。

    李天照见过母亲死时的情景,但那时母亲的剑已经失落在了战场。

    他虽然不是在编战士,却还是拿着那把根本没有战印力量的长剑,对着风武王的百战将,说了句:“击杀风武王所属的百战将,以剑为证。”

    剑和尸体上的朦胧白光同时消逝之后,李天照看了眼在奔逃的白衣女人,却不着急追赶,自顾收剑入鞘,捡起敌方百战将的长刀。

    刀上战印里的力量没了,但战印本身是他用以立功的凭证。

    而且,好歹是百战将的兵器,理当比他在村里自己打造的好要。

    李天照拿着长刀,试着挥动,感觉不错,看到剑身上风武王的标志,下面还有百字,还有个荒字。

    ‘我竟然真拿了个荒级百战将的战印!’李天照想起父母为了送他进城里的修身殿,苦苦追求的就是从天级十人将突破到荒级百战将的功绩,可最后,却双双殒命。

    村队长说过,他父母时运不济,过往受伤太多,重伤治疗消耗了许多功绩,虽然杀敌多,但一增一减,结余也就没有多少了。

    李天照觉得重伤治疗扣除大量功绩的制度很不合理,可是,这就是规矩。

    每每想起,李天照都觉得胸中有股不平之气。‘将来我踏进武王殿,一定建议玄天武王修改这规矩!’李天照暗暗打定主意。

    他拿着长刀,看了眼修身殿那伙人的队长。

    那人刚才是腰部受伤,现在却低头半跪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死了。

    “还活着吗?”李天照喊了声,不见动静,也没见那人胸膛还有起伏,就去追那逃走的女人。

    李天照所以不着急,是因为白衣女人跑的不快,而且体力分明很虚弱,根本跑不远,看刚才的情况,那女人也不该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果然,他顺下坡追了一阵,就看见那白衣女人显然是跌倒了,正从雪地里挣扎着爬起来,大约是恐惧,加上体力虚弱,两度发力才终于爬着起来了,扭头看见李天照追下来,那女人吓的急忙跑,结果却又摔倒,滚了几圈,陷在积雪里,爬不起来了。

    那女人看见李天照过来,慌忙挥刀。

    李天照一刀过去,拍在她手上,疼的那女人刀脱手,满脸痛楚,手都抬不起来。

    李天照捡起那把刀,看上面连战印都没有,虽然早有预料,还是有一丝失望。

    这女人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连在编战士都不是。

    “那个百战将为什么会拼命保护你?”

第七章 床?想得美!

    那白衣女人一脸恐惧,身体哆嗦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为什么要保护你?”李天照其实心有猜测,却还是要问问。

    可是,这次即使他放低了些声音,那女人还是一脸吓傻了的模样,那神情之恐慌不安,看着就让人充满了强烈的保护欲。

    李天照看她一时半刻也冷静不下来,于是绑了那女人的双手,又捆住她的脚踝,拽着上面的绳子,一路从雪地上拖着走。

    白衣女人背贴冰雪地上,从惊恐中回过神,就使劲的挣扎,奈何被拖着,双手抓着冰雪地上也借不到力。

    如此徒劳的扭动了片刻,就没了力气,然后才感觉到背贴冰雪的寒冷。

    看起来,李天照并不懂得怜香惜玉,所以不但拖着她走,还把她的白色披风取了下来,披在他自己背后。

    白衣女人不由体会到,当俘虏的滋味。

    李天照捏着披风边缘,发现是貂皮的。

    他们村里逮着过貂,但以村里人的功绩,没人有资格使用。

    但用来缴税,却能抵扣不少产出,这东西他带回去,也得往上交,可以换到可观的功劳。

    ‘难怪都说风武王那边混乱,果然不公平。放任人自行决定婚配对象,结果就是这种没本事的女人却能靠着百战将丈夫的功绩,就使用这么好的白貂披风!’李天照如村里人一样,充满了对风武王的鄙夷,满怀对玄天武王的崇敬。

    即使,这两位武王他其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了解了,都是听村里人说好的坏的。

    至于他父母,提起玄天武王,时常都会加上伟大两个字。

    李天照拖着白衣女人折返,看了眼修身殿那行人的队长,仍然保持半跪姿势,分明是死透了,他就先仔细搜索了风武王百战将的遗物,又过去收拾修身殿那几个人的东西。

    自己人的遗物,但凡有用的带回去,也都是功劳,尤其是战印。

    李天照暗暗可惜好几把兵器都被斩断,收拾了几个人的,最后走向半跪蹲地的那个队长,这人的武器,是唯一没有被百战将击毁的。

    李天照对于这位陌生人的死活只是有些遗憾,这时考虑的是,这人的武器完整,带回去的功劳不知道有多少。

    他凑近蹲下的时候,那人突然动了!

    修身殿那行人的队长等的就是这一刻,长剑突然刺向李天照的脖子,这是致命一击,丝毫没有留情的打算!

    这个瞬间,李天照看到袭击者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出来复仇的激动,但更多的是贪婪!

    李天照的剑,还有百战将的那把刀,在他腰上的剑鞘和刀鞘里。

    现在他拔剑,无论如何来不及。

    袭击者处心积虑,他此刻正是凑近蹲下一半的时候,回避也绝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根本不容多想,李天照下意识的一掌击向袭击者。

    剑光一闪而至,斩上李天照的脖子。

    李天照厚实的手掌,击中袭击者的面门!

    冲击力,撞的修身殿那行人的队长脑袋后仰,手上的力量也无以为继,身体不受控制的摔倒。

    剑刃,割破了李天照脖子上的皮肤,一丝凉意之后,是温热的血。

    李天照脑海几乎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抬手抹了把伤处,知道伤口很浅,血也不多,这才放宽了心。

    紧接着,是心有余悸的后怕。

    袭击者摔在雪地里,扯裂了腰部的伤口,震碎了覆盖的冰雪,大量的血又流了出来,他惊惶的支撑着身体要爬起来,急忙望向李天照,发现他的伤势没有大碍,不由更恐惧的大吼起来。

    “该死!该死!该死的村夫!”

    李天照后怕之余,胸膛里燃起怒火,听见偷袭者羞辱的语气,更是勃然大怒,冲过去飞起一脚,根本不等那人再挥动长剑,就先踹上他面门。

    接连两击,那人嘴脸鼻子都是血,嘴里也喊叫不出来了,没等摔倒再爬起来,手被踩痛,剑顿时脱手。

    李天照接连几脚,踢的那人气若游丝,动弹不得了,他才罢手。

    这人何等恶毒?

    装死,就为了等机会偷袭。如果让他得手,李天照的功劳全都会被他白得。

    李天照看见那人头脸都是血,该是没有力气再偷袭了,喘了会气,又看见那白衣服的女人像蛆似的一拱一拱的爬动着逃,就过去把她又拽回起点,也不理会那女人吓的还要徒劳爬动,只管冲修身殿那行人的队长质问说:“杀人夺功!就算让你成功,你的行径也在战印里记着,不怕玄天武王降罪吗?”

    那人喘了一阵气,才稍稍有些力气,嘲讽的笑了两声,又呛着,停了停,才开口说:“玄天武王哪有功夫看无名小卒战印里的记忆碎片?怕是踏进武王殿的人才有资格被这么重视,我可没想过那么高远的未来。杀了你,就能白得击杀百战将的功劳!这世界唯功绩说话,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就算是兄弟姐妹也信不过,何况跟你毫无交情!”

    李天照的激愤平息了些,突然觉得跟这人也没什么好吵,是啊,这是个唯功绩说话的世界,他的父母,不都是为了功绩而死?

    “有道理,那么,任由你自生自灭,也是理所当然的了。”李天照没什么表情的自顾收拾打包战利品,拽着绳子,继续拖着那白衣女人走。

    修身殿那行人的队长看周围空无一人,偌大的天苍山,哪里能那么巧的等到人经过?生命和颜面,当然是前者更重要。

    他毫不犹豫的呼喊求饶,认错赔罪,可是,李天照没理会他,拖着白衣女人越走越远,很快就看不见了。

    那人求救无果,只能拼了命的爬行,爬行,爬行……

    直到,他再也爬不动了,彻底被冻僵。

    雪,覆盖了他,还有他的队友,也把风武王所属的百战将掩藏在白皑皑的积雪之下。

    雪,下的太大了。

    他们来过的足迹,也都被掩藏。

    天苍山太大了。

    李天照也找不到村队长他们,经历修身殿队长的暗算,他也意识到此刻怀璧其罪的处境,满山乱找,如果又遇到别人抢夺功劳,怎么办?

    ‘我直接回村里吧。’李天照看着茫茫白雪,离队的区域,也没有了村里人的足迹。

    他拖着白衣女人往回折返,没多久,就听见那女人呼喊,扭头看见她身体冻的直哆嗦,眼里是强烈的乞求之色。

    “我、我快冻死了,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李天照就把白衣女人搭在肩膀上,拖着打包的战利品往回赶。

    那女人好受了些,可到底还是太冷,一路哆嗦,她咬牙坚持了没多久,又哀求说:“能不能停下来找个地方烤烤火,我真的快冷死了!求求你了!”

    “停是不可能停的。”李天照把白衣女人放下来,从怀里取出两块大饼,还有一个小酒壶,都带着体温,那女人接过连忙吃了喝了,身体就觉得缓和了起来。

    李天照催她快些吃完,就又扛起她在肩膀上,往村里赶。

    白衣女人有了精神,想到接下来的命运,恐慌不安,忍不住问:“你、你会带我去哪里?我会怎么样?”

    “回望天村,队长会把你交上去,别的我也不知道。”李天照回答的简练,这时他也觉得有点饿,却不想停下脚步,以免横生枝节。

    白衣女人沉默有顷,鼓起勇气说了句:“你能不能放了我?如果你能送我回去,我保证会报答你,比你在这边得到的奖赏一定更多!”

    “闭嘴!”李天照很是生气,这简直是侮辱!

    他父母是搏命鸳鸯!为玄天武王战死的英雄,他怎么可能会投敌!

    “再敢蔑视我对玄天武王的忠心,我就让你不用说话了!”

    白衣女人吓了一哆嗦,不敢再说。

    回到村里,村队长一行还没回来。

    李天照只说抓了个俘虏回来,带回来的战利品直接放屋里了,没让留在村子里的人看见。

    村里人难免热闹了一番,夸奖他立了功,又说他像父母那般英勇,有的说从小就知道他了不得之类的话。

    但听说白衣女人没有战印,又都觉得可惜,知道功劳不大,就劝李天照别灰心,总归是功劳,将来有的是机会再立大功。

    李天照吃饱喝足,就跟大伙告辞了回屋。

    白衣女人被他拽着绳子拖进屋里,看见只有一张床,尽管她从被俘虏开始,就幻想过无数种可怕的后果,当即惊恐不已,使劲挣扎着往后退,嘴里直说:“不、不要!我不要跟你睡!我不”

    “跟我睡?”李天照没好气的用力一扯,把白衣女人拽的摔在屋里的边角,三下五除二的把绳子捆上房梁,又拿了根绑在她腰上,另一头绑在他自己手上。

    末了,李天照冲白衣女人说:“你就在角落睡!想跟我一起睡床?想得倒挺美!”

    李天照找了床换洗的旧被子丢过去,自顾躺床上舒服的入睡。

    白衣女人有些懵……幻想中的噩梦情景没发生,不过,很快她发现,她真的很想到床上睡觉。

    地上冷啊!绳子绑着,她勉强躺下了,胳膊也不能完全放平在地上,睡不多久被冻醒一回,倦缩着身子瑟瑟发抖时,她眼里全都对那张床的期盼。

    凌晨时分,冷的要命时,白衣女人甚至忍不住可耻的暗想:‘要是能到床上谁,就算被他羞辱一下也行啊……’

    但这念头,又很快被她狠狠甩飞。

    不过,她显然是想多了,因为李天照在暖暖的被窝里,一觉睡到东方见白的时候。

    快正午时,望天村队长他们回来了。

    可是,少了好几个人。

第八章 是谁不明白呢?

    望天村队出去的时候十六个人,回来的时候,加上李天照也只剩八个。

    少了人的几户人淘嚎大哭,有的骂咧村队长,有的说些悔不当初的话。

    村队长一身血污,皮甲上有许多被割破的地方,被人责怨,他也没有说话,倒是回来的人里,有看不过眼的替队长申辩的叫道:“我们被敌人袭击,怪队长什么?要不是他拼了命的救护,我们都回不来!”

    迁怒的人转而攻击帮腔的,说他一直不喜欢战死的谁谁谁,动手的时候肯定故意不帮忙,说不定还暗算了什么什么的,说到最后,坐地上就哭喊着:“你们都顾着自个,没人帮他,你们回来了,他回不来……我没了指望,还活着干什么哟……”

    村里人,都是战士。

    但凡武王所属,哪怕一直在村里从事生产工作,也是编外战士。

    村里年长些的,许多都在去过外头闯荡,后来因为各种缘故又回来。

    李天照从小就听他们的故事,一直以为,大家都有战士的坚韧。

    面对死亡,会悲伤,会痛苦,但不会崩溃。

    可是,此刻他看到的,却是许多崩溃的泪脸。

    村队长被个妇人一下下的打着头脸,却沉默不语的受着,看着驻足在那里的李天照,既没有见到他还活着的欢喜,也没有这般相见的惭愧,只是一脸木然的杵在那。

    李天照默然,此刻他绝不该寻队长说战利品。

    此刻,更不是村里人想知道这些的时候。

    村花看见李天照,连忙抓起冰冷的雪往脸上,脖子上抹,明明冻的直哆嗦,她却还抹的更快、更用力。

    脸上的血污都干净了,可她的皮肤也被冻的通红。

    村花快步过去,一把拽着李天照就走。

    “去哪?”李天照觉得她今天很反常。

    “你家。”村花头也不回,只管拽着他穿过村里崎岖不平的路,踏着吱呀作响的冰雪,最后撞开李天照的家门。

    进了屋,村花把门一关,从里插上门闩,转身就开始脱衣服。

    大红的外袍脱了,那上面,胸口位置被割破了一道,好在里头的那件没事,却也可以想像到她面对这一击时险死还生的恐惧。

    李天照想着这些的工夫,村花上身一件、两件、三件、四件都脱了下来,最后把红肚兜也给脱了,就开始脱裤子。

    “你这是干嘛?”李天照想看,却又下意识的移开目光,看着一旁的土墙。

    村花不说话,一鼓作气的脱了个干净。

    屋里柴火劈啪燃烧,持续不断的散发着热气。

    可村花立在那,却还是在发抖。

    她羞怯的想逃,却逼迫自己直直的注视着李天照。

    她决定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因为在天苍山遇袭的时候,她险些被敌人一刀杀死。当时她后悔的念头有好几个,其中一个就是李天照。

    回来的路上,她既庆幸自己还活着,又担心李天照是否平安。

    看到他安然无恙的那个瞬间,她就决定再也不要等了,世事无常,根本经不起等待,她不能让自己后悔。

    “你一个人回来了,肯定带着功劳,我知道……”

    村花鼓着劲,把别的念头都抛开,就只管说心里话。

    可是,她刚开了个头,李天照就皱着眉头打断说:“你想拿身子换点功劳的话,绝对不可能!”

    “……”村花张口结舌,她本来就鼓着劲,突然被这般出乎意料的打岔,刹时间懵了。

    她怎么可能这么想?

    她是想说,以李天照的性格,肯定是得了功劳才会回来,那他肯定是要提前离开村子了的,所以她不能再等了,也许多等一天就见不着了!

    不等村花回过神,她听见屋里头突然响起一声,憋不住的笑。

    还是女人的声音!

    那女人笑罢了,还抱歉的说:“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忍不住了!”

    村花又羞又又惊又怒,顾不得把衣服都穿上,匆忙套上裤子和外袍,抱着别的衣服就开门跑了出去。

    李天照在门口劝说:“走也不用这么急,穿好了再走啊,外头冷”

    村花去的头也不回。

    李天照回屋时,就听见白衣女人在里屋说:“你也太蠢了!她是喜欢你啊!这都不明白?”

    “是你不明白吧!”李天照走进里屋,看白衣女人神情困惑,自顾坐在火盆旁,拨了拨烤着的土豆。

    “你知道?”白衣女人这才惊觉,是啊,本不该有那么傻的人,既然知道,那就是故意装傻了?“她长的不好看?”

    “你是俘虏,哪那么多问题!”李天照本无意跟这个敌方的俘虏说那么多。

    “一定是她长的丑!”白衣女人好奇心被勾起来了,非得猜个结果。

    “我们村里就她最好看!”李天照反驳了,看着火盆里的光热,就想起许多次梦里跟村花亲近的时候,也觉得热的像火似得。

    “那你为什么?”白衣女人想不通了,紧皱着眉头,突然恍然大悟的又猜说:“我知道了!你有喜欢的人了!你喜欢别人!是不是?”

    “我喜欢她。”李天照看着炭火,想起母亲惨死时的模样,语气也变的沉了下去。“我也也知道她一直都很喜欢我。她是想在我离开前把身子给我,但我不能明知道跟她以后走不到一块去,还跟她睡觉。”

    “……”白衣女人听的有些感动,没想到俘虏她的敌人,是这样的一个人。“我觉得你想多了,你们玄天武王强行婚配,本来就是违背人性,抹杀爱情的存在。她希望把身子交给喜欢的人,这样才没有遗憾呀!”

    “风武王的俘虏没资格对玄天武王说三道四!像你这种没有本事,却靠着男人是百战将就能享用本不属于你的功绩标准,由此可见风武王的自由婚配就是极大的不公!”李天照动了气,白衣女人满心不服,可也知道她是俘虏,不敢再争辩。

    至于李天照误会那个百战将跟她的关系,她早猜到了。

    “我不是对玄天武王不敬,天下的武王个个都是我们必须仰视、尊重的存在,怎么敢对他们不敬呢?我只是说,你遂了她的心愿,对她更好。”

    “就算她可以给了身子了无遗憾,但我却不可以。我的未来不在这里,没有开始,才能没有负担的前进。我遂不了她的心意。”李天照早就想过许多次,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哪里会没有想过这些事情?

    可是,他的目标是入武王殿,复活父母。别的事情,都不能阻碍了他。

    “为了追求功绩,所以不同阶层的就不能婚配,功绩对你们来说还真是生存的唯一意义。”白衣女人觉得失望,人心里只有功绩,那感情呢?

    “这不是废话?”李天照说起这个,就止不住的鄙夷白衣女人说:“靠本事得功绩理所当然!像你这种,本事没有,靠男人的事情,玄天武王这里根本没有!”

    “是吗?那我问你,如果在编外战士的时候,两个人就真心相爱,难道他成了十人将,百人将了,另一个就变成是为了他的功绩了?”白衣女人很不高兴李天照那种唾弃的态度,尽管死去的百战将跟她不是男女关系,却也忍不住要理论。

    “根本就没有那种事情!两个人既然婚配了,就要一起前进!一个人走的快,就要极尽努力的帮助另一方赶上来!否则的话,根本就不能跨上更高的功绩阶层!”李天照认为这才是最合理,也最公平,更是最体现两个人情感,责任的方式。

    白衣女人听明白了,这才知道,玄天武王这边有这样的规矩,夫妻两差距大了,竟然就无法突破到更高的功阶!

    这就迫使走的快的必须全力以赴的帮慢的,慢的也在压力推动下快速成长。

    她想着,倒理不出这制度的破绽来了,如此也体现出两个人携手互助共进的责任。

    白衣女人想着,想着,突然又想到自身的处境,满怀担忧的问了句:“那,你们会怎么对待俘虏?”

    于是,屋里又静默了。

    李天照不知道,他根本没经验。

    望天村长久无事,他长这么大,村子里是第一次接受调令。

    实际上,没经验的不止是他。

    村队长也没有活捉俘虏的经验,更没有处理百战将战印这种功劳的经验。

    村队长忙罢村里的事情,半夜的时候来找的李天照。

    如村花一样,了解李天照的人都会猜到,他人回来了,一定带了功劳,大小不一定,但绝对不会空手而归。

    只是,村队长没想到,李天照竟然带回来那么大的功劳。

    他斟酌了片刻,考虑着说:“这事超出常规,明天一早,我去守望村找百战将说明情况,估计他也还得往上报。等有确切消息送来,要些天。这期间俘虏你看着也行,怕盯不过来的话我安排人轮班倒也行。”

    “她跑不了。我等消息就是。”李天照不想别人帮忙,帮了,就得分功劳。

    “那就这么定了。”村队长起身告辞,李天照送他出门时,想了想又说:“队长也不能白辛苦一趟,多少功劳合适,你说。”

    “……你看着给吧。”村队长径自走了。

    李天照回屋后考虑着:他是会离开望天村了,将来也不知道再见面是何时。条件允许的话,就分队长一份足够从荒级晋升到洪级的功绩,也算谢他教授过好几年的本事了。

    村队长启程去报功的时候,本来也没琢磨这事。

    功绩的事情,本来就该算的清楚明白,含糊不得。天苍山的时候,李天照独自离队,话当时就说的清楚,不救不怪。那他独自得的功劳,当然也没他这个队长什么事。

    报功不过跑个腿,李天照给多少都行。

    村队长路上还为村里的折损难过,都是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人啊……

    望天村队长向管辖他的百战将报了功,被留了两天,管辖他的百战将才又露面。

    他本来以为是特别嘉许,却万万没想到

    百战将的目的,全然是他不曾想过的事情。

第九章 齐冲云霄

    是的,望天村队长从没想过……

    壮硕的白马踏着积雪,充沛的体力跟他背后那匹矮小瘦弱的老马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白马是百战将送他的。

    论感情,瘦小的老马跟了他五年,更深厚;论现实,坐下的白马精心照样,鞍具崭新,耐力持久。

    赶回村子的时间,他估摸比骑老马短了有近一半。

    “唉”望天村队长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了,他心里一直想着百战将的话。

    他可以拒绝吗?

    他觉得,不可以。

    但事实上,他心里有一个不欺骗自己的真实答案:无论是否可以拒绝,他真的、真的不愿意拒绝!

    ‘你是个老战士了,错过了这次机会,你认为还有什么?如果不是事情来的巧,这点小事,我不至于忍痛割舍那么多功绩给你。’

    百战将如是说,望天村队长也知道,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唉李天照啊李天照,反正这事对你也没什么害处,你少一些功劳,多成全了两个人,值当了、值当了……’村队长把白马和老马拴好,敲开了李天照的门。

    李天照听村队长说了情况,虽然觉得有点出乎意料,但事情本来也确实违背常规,他又不知道上面报功的一系列流程,也就答应了。

    “那队长就先把俘虏带走吧。别的战利品,包括风武王百战将的战印就等过几天上面派人来就行了,是吧?”

    “百战将正准备跟风武王的人去阴云境里交战,这俘虏既然是对面百战将的妻子,多少知道些机密,这事要能帮上忙,还会给你算额外的功劳。而且啊,百战将说了,虽然你未满十八岁,但也没差多少,即便不合常规,他也会给你争取拿足了功劳!”村队长从没干过这种事情,却发现并没有多难,他不但没露出任何反常的破绽,还很机智的补了句:“百战将这么帮忙,那也是看得起你的本事,将来你也要记得他这个朋友。”

    “我知道了。队长,阴云境是哪里?”李天照点点头,有个百战将当朋友,当然好。他本来也担心功劳会怎么计算,他既不是在编战士,也还没满十八岁,却拿了个连跳许多级的大功。

    “天地之间的混沌力量,有时候会突然聚集在一起,被笼罩的地方就叫做境,根据混沌力量聚集的情况,划分了许多种,阴云境就是一种,至于里面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等迟些啊,你见到百战将,问他吧!”

    村队长把白衣女人绑好,本来想放在白马马背上,担心冷落了老马,不料坐上去时,竟险些马失前蹄,若不是他夹得紧,就那么栽出去了。

    村队长叹了口气,拍了拍老马的马头,看他眼里也透着哀伤,就说:“放心吧,我不会拿了你杀肉吃,今天你也就是累了。”

    村队长说完,把白衣女人横放在老马马背上,这一回,老马站稳了。

    村队长骑着白马,也没多歇息,就直接出村,赶去向百战将交差。

    “好,做的好!”百战将十分满意,拍了把村队长肩膀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如此一来,功劳就可照常例,你队里的李天照拿下了风武王的百战将,三成功绩奉献给伟大的玄天武王,作为队长,与他可列同功,余者共分剩余。我家里的老八当日,的的确确是跟你们村队一并作战,这俘虏就是他当日在场的证据,是吧?”

    “……是。”望天村队长咬了咬牙,明确了态度,末了,又说:“李天照的功绩,百长说过没问题的吧?”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那百战将喊了他的第八子过来跟村队长认识,然后领他们出去吃饭喝酒,看见那匹老马在白马旁边,皱眉说:“你啊你,有了新马,还要这种早该杀了吃肉的老马做什么?来人把这马牵去宰了,给大伙加餐。”

    村队长吃了一惊,想说点什么救老马一命,却发现百战将的笑脸上,眼睛里透着冷意。他明白了,百战将是要他顺从。

    村队长看着老马被牵走时投来的悲哀眼神,他狠狠心扭头一旁,强忍着痛苦,堆起笑脸说:“百长说的是,我就是优柔寡断,哪里比得上百长的英明神武。”

    “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种懂分轻重的人!”那百战将很是满意村队长的表现,眼里的冷意被笑态取代。

    村队长喝醉了,他做了个梦,梦里,他哭了。

    百战将的侄子没有醉,他喝的很高兴,很快他就能从荒级战士跃升为十战将。

    他想起来,去看看白衣女人。

    然后,颇为吃惊的发现,梳洗收拾过后,这俘虏竟然很好看。

    “跟我走。”他信心十足,见白衣女人恐慌的神态,又觉得这样就缺少点意思了,于是故作和颜悦色的又说:“乖乖听话,有吃有喝今晚还有软床睡。但不听话的俘虏,得剥光了睡雪地里,至于天亮的时候还能不能活着,就不一定了!”

    被俘虏这些天了,白衣女人早设想过无数种悲惨遭遇,也早考虑过许多选择。

    糟糕的不幸,到底还是来了。

    白衣女人暗暗咬着牙关,迫使自己冷静,然后注视着面前的威胁者问:“我将来会怎样?”

    “像你这样的俘虏,最终逃不过一死。但只要你听话,让我高兴了的话,留在我那,就是你唯一的活路。”百战将的侄子说的煞有介事。

    但他其实根本没有这打算。多养一个人是负担,再漂亮的俘虏,玩玩开心两天也就够了,让他长久分予吃用,因此委屈自己过日子,不值当。

    白衣女人也没有相信他的话,她不想死,既然想活,她当然要做出最好的选择。

    “我不是那个百战将的妻子,跟他也并不熟识,他保护我,只是因为我在天苍山突然拥有了混沌之心。”

    百战将的侄子惊的醉意全无,张口结舌,半晌不能言语,更觉得难以置信……

    他怎么会这么好运?白捡了这等大的功劳?

    可惜,这功劳他不可能独得。

    百战将也不能独得。

    望天村队长也不知道究竟,当派去望天村的人宣布功绩奖赏的时候,他被震惊了……

    “……鉴于望天村人驰援天苍山的重大贡献,予以特别嘉奖,……升荒级十战将,接任望天村村队长职务;……;……;原村队长升荒级百战将,调任守望镇兼任镇长;李天照升荒级百战将,调任百山林,领百山镇镇长职务,即刻启程。”

    村里人全都懵了,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天照也懵了,这奖赏来的比预料的更高,更不可思议的是,怎么整个村子都一飞冲天了呢?

    说不通啊!

    敌人一个百战将的功劳,能变出这样的奖励?

    哪怕他是独功,也要贡献三成给玄天武王,相当于拿个七折,怎么也成不了百战将吧!

    这简直是一飞冲天了。

    还是整个村子齐冲天,这功绩算起来,得是几个百战将的功绩啊?

    人人都懵,村队长也懵,因为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为了不让李天照起疑,当时说好了,派来的人会先催促李天照出发离村后,再宣读村子里其他人的奖赏。

    现在变成当众宣布,奖赏还高的令人不敢想像!

    村队长也顾不得理会李天照疑问的目光,忙问宣读功劳的人:“原守望镇的百战将去了哪里?”

    “升洪级千战将,兼任副城长职务。恭喜你们啊,这等天大的功劳,很是为北望城争光,城长也对你们称赞有加!”

    “村队长,到底什么情况?”李天照见队长回避自己,就直接上前追问究竟。

    不料那使者看着他,沉声说:“你就是李天照?作为编外未满十八岁的战士,支援作战中曾经一度不听从号令,原本该剥夺你的功绩,但念你功劳最大,不予追究。此番调令说的清楚,百山林的空缺刻不容缓,命你即刻启程,不得耽误,还不动身,是要抗命不尊吗?”

    抗命不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此刻的赏赐代表的是玄天武王的威严,抗命,抗的就是玄天武王!

    只是,李天照一头雾水,不搞明白,怎么甘心?

    “不敢抗命!但作为受赏者,难道不能知道情况吗?”

    “即刻的意思就是立即、马上启程!连收拾东西都不允许,伟大玄天武王的命令从不打折扣!至于详情,等你去了百山林,会有正式就任文书,封赏依据全都列的明明白白。现在,你再嗦耽误,就视为抗命不尊!”使者说到最后,声音份外严厉。

    李天照很是不平,觉得情况古怪之极,村队长见状急了,连忙推搡着他说:“快走快走!具体情况你要着急,我回头叫人跑一趟给你说明!百山林的空缺这么紧急,万不可耽误了大事!”

    他说着,拿眼瞪着李天照,唯恐他犯横,推着他走开没两步,嘴里又低声说:“已经是大喜过望的结果了,你要把好事变坏事么?再多疑问也不能抗命,这都不懂?”

    使者又冲同来的一个战士说:“百山林的路不好认,你为李天照百战长领路,一应封赏之物带上,到了之后,看有什么短缺,由你负责补充妥当。”

    “是!”那战士背着个包袱,还有布包着的剑,作势请李天照出发。

第十章 ‘新的开始’

    村队长又急忙催促,村里人也都担心的连忙说:“天照你快启程,迟些我们给你送信!”

    李天照满腹疑窦的出村,觉得这些安排都太古怪,隐隐有所针对,却又苦于不明所以。

    他试着问领路的人,那人却说什么都不知道。

    李天照想了想,突然做恍然大悟状说:“啊!我家里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没有,劳烦回村里一趟。”

    “命令就是命令,不打折扣!无论是什么,都不能抗命!百战长不要自毁前程。”那战士口气冷淡,一副不容商量之态。

    李天照无可奈何,抗命不尊的罪,实在扛不起,只好留着疑问,随那人继续赶路。

    除了这次功绩的事情,他问别的,那人都很愿意回答,态度也还不错。

    但凡问题敏感,有绕圈探问此番功绩的,那人就必然冷了下来,嘴里也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很显然,他是探问不到什么的了。

    李天照也就不做无谓的尝试,转而问些别的。

    这才知道,百山林很远!

    距离望天村有五百多里!

    村里人还说什么给他送信,谁会愿意跑那么远给他送信啊?

    村队长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他怕也不会让人给他送信!

    ‘事情如此离奇,村队长莫非把独功说成了队功?这么大的功劳……难道跟那个白衣女人有关?但她分明没有本事,连在编战士都不是,能换来这么多的功绩?’李天照思来想去,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赶路大半天,都是快步走。

    李天照体力衰弱了,领路的战士却还精力充沛,不禁诧异说:“你可真厉害!我自问长期艰苦训练,体能过人,耐力更是村里头一号,甩开别人一大截,没想到跟你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那战士笑了出来,把背着的那把剑取下来,递给他说:“玄天武王赐予的战印力量,可以化作我们的体力,也是最基础的用法。你单靠体能,一路快走这么久,我早就很吃惊了。”

    李天照本来被打击的自信,瞬间重拾,迫不及待的取出布包的长剑,爱不释手的抚摸着,打量着,才舍得缓缓拔剑出鞘,举起细细端详。

    百战将的剑长三尺三,雪白的剑刃,道道细纹分布的剑身,黑色的剑柄,暗红色的崭新缠线。

    “百战将的战印共有百道纹路,密度跟在编战士,十战将的差别明显。除此之外,剑身的纹路也是百道,也叫百纹剑。战场上大家挑选对手,凭此一目了然。”那战士理解李天照的心情,他当年刚成为在编战士的时候,也很兴奋。

    李天照跳过在编战士和十战将,直接得到百战将级别的百纹剑,这份激动,肯定又比别人更多。

    李天照对比那战士的剑和自己的,又想起风武王百战将的那把已经上交了的长刀,虽然没有细数纹路,但从密度来看,该是错不了。

    本来让他交刀,他还很不舍得。但查收战利品的人说了,敌人的兵器,也不能留用,如果私藏,发现了就是重罪。

    现在李天照不在意那把刀了,因为他的剑,也是百战将级别的!

    那战士教他如何使用战印的力量说:“心念在剑上,就会触发战印,第一次触发战印之后,你就跟战印连成了一体。人亡印亡,旁人拿着你的剑,也用不了剑里战印的力量。”

    李天照尝试了下,就感觉剑上瞬间涌入了澎湃的力量进身体里,本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刚睡醒那般,精神抖擞,体力充沛!

    “玄天武王赐予的战印力量简直太神妙了!”李天照初次体会战印之力,激动异常,更没想到用起来如此简单,试着,就能把力量集中在身体任何位置,那地方就会被无形的力量保护着,他估摸,这就是可以阻挡攻击的作用。

    “初次拿到剑,心情激动可以理解,往后最好不要随意使用。战印之力,就是玄天武王的力量,挥霍浪费,就是对玄天武王的不敬!再者,使用战印的力量会对精神造成负荷,高频率或者持续使用负荷更大。隔一段时间补充体能,消除疲劳,就属于合理运用。”那战士说着,又取了个材质奇怪的黑色小珠子。

    “这是?”李天照拿在手里,见珠子通体光滑,不似可以打开。

    “用你的战印力量可以击碎,里面有记忆碎片,是伟大玄天武王赐予的修炼之法。十战将有十战将的功法,百战将有百战将的功法。战印力量决定了可修炼的功法,并不能越级修炼。”那战士看李天照震碎乌丸,眼里也流露出羡慕之色。

    李天照没听说过如此神奇之物,击碎圆珠,就有一道彩光瞬间闪进战印里面,紧接着,他就发现战印跟身体的无形连接感更明显,而且,他身体原本持续不断聚集的力量,也突然变多了似得。

    可是,他自己却并没有因此了解到修炼的功法,不由疑惑的问领路的战士。

    那人就说:“我们的力量都在战印,得到记忆碎片的也是战印,学到更厉害修炼之法的也是战印。战印持续不断的吸收天地之间游离的混沌力量,战印力量越强,吸收的效率就越高,战印跟我们连为一体,因此战印持续运用修炼功法,我们的身体也会受其带动,越来越强壮。等你使剑练功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触发战印的力量,产生属于你的战印绝技。”

    李天照这才恍然大悟,难怪父母从来教他的是锻炼办法,没有说传他十战将的修炼之法,原来人本就学不到,功法的修炼窍门都在战印里面。

    战印力量却又不能随意使用,分明是关键手段,并非可以持续依赖,因此人本身的实力,是大多时候的生存根本。

    “同级别的战印力量,能够互相抵挡攻击吗?”李天照对这个很好奇,在天苍山的时候体验深刻。

    “战印用于防护,你可以看做是最好铠甲在身,力量弱,或是不集中的划伤和打击都会被护甲挡住,对方用了战印力量的精确攻击,那就犹如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同级的战印力量不可能挡住。”

    “原来如此!”李天照知道了,面对低级别战印,才有那种几乎刀枪不入的绝对优势。“那也够了!拥有百战将的战印力量,将来想杀敌立功岂非很简单?杀敌方十战将优势巨大,碰到机会,斩敌几十上百也不是梦话吧?”

    “哈哈……”那战士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许多战士都有过这种误会。

    李天照不知道他笑什么,还盘算着,难道蚁多咬死象,并不可能连续击败那么多十人将级别的战印?

    “成为百战将后,击杀十人将的功绩只有百分之一,击杀在编战士的功绩只有千分之一。将来你想提升功绩阶层,靠击杀敌方的十人将,怕是难的很。只有击杀同级的敌将,才能迅速提升,击败一个荒级百战将,你就能提升到洪级;那时再击败荒级的百战将,就要两个才能提升至宙级百战将了。”

    “……原来功绩是这么计算。”李天照暗暗盘算,提升之路确实越来越难,谋取同级别的才是正道,阶级越高,低阶级的功绩就越少。

    可是,他不怕难。

    不管多难,他都会全力以赴!

    ‘娘,爹,你们等着,我一定会尽快踏入武王殿!这才刚开始,我就一飞冲天,替你们实现了剑誓!我虽然没进修身殿,但我已经不需要修身殿的战印力量了!’李天照对未来充满美好的展望。

    这只是刚开始,是的,他拥有了百战将的战印力量,绝不会因此松懈,还会继续自强不息。

    他还会继续前进,尽可能快的前进!

    百山林,是他新的开始!

    百山林终于到了。

    李天照看着不大的木屋,分明就只够住两三个人,而他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

    刚见面,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木屋里的那个人就激动的叫道:“终于等到人接任了!我总算能走了!十年了啊!十年了啊!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那人说完,也不等领路的交待,就迅速跑进屋里把收拾好的包袱背上,手指桌上的一个盒子,匆匆忙交待说:“镇长印在里面,一应文书都在,再见!”

    那人一溜烟的跑了,李天照看那人剑鞘上的纹路密度,才能猜测对方也是百战将。

    这里的情况李天照还都不知道,这人就走了。

    兴高采烈,迫不及待的模样,让李天照感觉很不好。

    他看着领路的战士,那人的声音又没了平素的轻松,有点冷淡的说:“百山林是重要的边界,你在此镇守,要防备敌人潜入,还要处理好十八座山村的事务。你还年轻,突然跃升为百战将,虽有奇功,但也不足以服众。调任这里,也是对你耐心的考验,历来镇守边境回去的人,依律必予重用。”

    “多久?”李天照听到刚才走的那位百战长叫唤说十年,他呢?难道要在这里十年?

    “快则三年,正常六年,两年镇守之功可进一级。但若有失职等过错,时间就不一定了。刚才走的呆了十年,因为期间犯过几次大错。”那战士说完,就问李天照说:“你看看日常起居之物还短缺些什么?”

    李天照暗暗恼火,他没想到会被调来这样的地方!

    这叫百战长?

    光杆子百战长一个!

    望天村那种小地方,村队长好歹还有十几个能外出的编外战士呢!其中还有几个在编战士呢!

    这里,就他一个!

    百山林,还什么防备敌人入侵,明摆着是群山之中,敌人的鬼影怕都见不到一次。

    他是要杀敌立功的!

    他是要杀敌立功的啊!

    “事已至此,我也不可能抗命不尊。我们同行这么远的路了,你总该能告诉我,为什么吧?”李天照恼火之余,又一阵无力,他不会甘心作罢,但他能做的,就是照流程,找人送信上告。

    因为,他不能擅离职守,否则是重罪。

    都这时候了,带路的这位知情人,总该能让他得个明白了吧!

    那人神色短暂挣扎,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看着李天照说:“我不能说。但你其实已经很走运了,具体情况,等半年后功绩文书送到,你也就清楚了。我只是个天级十人将,比不得你的阶级,但比你多些阅历,私人角度对你说一句话:人可以把好事变成坏事,也可以把坏事变成好事。”

    他说完这番话,又换了平常的语气说:“既然没什么短缺,我就告辞了。平时需要什么,十八座村子里也都有,没有的,可以使人送信到千山城,你归城长管辖,物资供给也由他调度。”

    “……有多远?”李天照直接抓着关键。

    “一百多里山路。”那人说完,自己都觉得这地方实在很惨,直接就告辞走了。

    李天照走出木屋,看着外头,群山起伏,不见尽头。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当了百战将,却是这样的百战将,是在这种地方当百战将!

    “啊啊啊啊啊我李天照做错什么了!偏要把我调到边境!切断与人的联系,延缓我知情的权力!都是为玄天武王效力,剑在身边,难道还敢对着剑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么?”

    李天照这一番怒声问天,直吓的群山鸟飞绝。

第十一章 孤独,突然而至

    李天照怒问天的声音,远远传开。

    领路来的十战将驻足回头,沉默有顷,复有继续沿路前行。

    剑在身旁,战印会记下一个战士的人生。

    一个人做过什么,战印里的记忆会为武王所获取。

    因而,对着剑说的,就是剑誓。

    那么,剑在身旁,原本也不能做任何对武王不忠的事情。

    很多年前,这战士也这么想。

    但时间让他看到的无数现实是,只要不是对着剑说的剑誓,哪怕罪孽深重,也不曾受过武王的惩罚。

    声音,远远传开。

    群山鸟惊飞,还有胆小的鸟,振翅时吓的抛落一坨深绿。

    恰好落在一个樵夫的斧头上。

    斧头砍进树身,斧背突然多了那团温热,而后,在樵夫的注视下,滑落地上。

    樵夫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了句:“又换新人了。”

    村子里,一个孩子在地上画格子,被吼声吓了一跳,定定望了会,等了阵,又没声了,于是扭头问忙碌的村妇。

    “娘,是谁呀?吼的怪吓人。”

    “没事,九成九是换了新的百战长,刚来的一阵子都会发发疯,过些日子就好了。”村妇的淡定感染了孩子,就又继续画格子,开心的蹦呀跳的。

    声音越传越远,最后彻底消弭于无形。

    山还是山,林还是林,村里的人们还在继续做手边的事情。

    李天照吼完了,情绪平复下来一些了,发现,他还是在这里,吼完了也还得要继续当光杆子百战长。

    “上告!必须上告!”李天照打定主意,事情如此古怪,必有蹊跷,他绝不能就此罢休。

    可是……他现在连功绩的依据都不知道,他怎么上告?

    上告让他立即启程?

    上告没有告知他功绩赏赐的依据?

    这不是他要上告的目的!

    此刻他也发现,对方的一系列操作简直‘周到’,以至于他现在只能先等着功绩文书送到。

    但到底什么时候到?

    李天照又气又烦躁,各种乱猜,却又全没有结论。

    突然,外头跑进来一个小孩,穿着开裆裤,鼻涕流下来一截,大眼睛眨巴着,奶声奶气的说:“你是新来的百战将吗?”

    “……是。”李天照压下心里的烦躁,记起他的职责,现在管辖百山镇,共有十八座村子。“出什么事了?”

    “是啊是啊,娘叫我来喊镇长帮忙,咱家出大事啦!”小孩说完掉头就跑,没几步,又回头冲李天照催促说:“快点呀镇长!我娘快撑不住啦!”

    李天照不敢耽误,急忙跟那孩子在山路上跑。

    别看那孩子人小,在狭窄的山道上却跑的挺快,全然不在乎一旁的陡坡。

    这么跑了三里多地,李天照看见座房子,孩子跑进去叫着:“百战将来了!娘!”

    李天照过去一看,院子边上,晒玉米的架子一头掉了出去,一个年轻的妇人抓着没掉的那头,坐地上,拿脚蹬着场子边上的石头,头脸涨的通红,架子上的玉米堆积在另一头,看起来随时会把她一并带下去似得。

    李天照连忙上前,帮忙拽起架子,那村妇终于松了口气,却累的够呛,就那么坐地上歇着,那孩子跑她身边扶她,就听她说:“我歇会,歇会……”

    李天照把架子摆好,皱眉问那妇人说:“不要命了?家里男人呢?”

    “咱们这哪有男人?一年到头,过年回来一个月,别的时候都在外头。”村妇看着架子上的玉米,边拿袖子擦脸上的汗。“这些今年要上缴,能撒手么?”

    “玉米不挺多吗?至于为这个把命搭上?”李天照还是不解,那村妇叹气说:“再多也禁不起上缴的多!”

    “不是三成?”李天照暗觉奇怪,不应该到处一个样吗?

    “三成就好了!这里上缴粮食都是七成!”村妇叹了口气,抱怨说:“以前百山镇靠采山灵草过活,那时候可富了!本来没人的山,就为了采药,人多的成了十八村。山灵草功绩高,上面喜欢,怕有人种粮食图安逸,就从外头提供粮食给我们,又对自种的粮食征重税。上缴药材三成,粮食七成,傻瓜也知道该去采药呀。”

    李天照这才明白缘故,如此也就说的通了。“有粮食保证后勤,采药也好。”

    “当时是好,后来药越来越少,靠采药都活不下去了,只能种粮食。反映了好多回,以前的百战将也替我们说过,城长总是说让大家等等,还会有山灵草采。城长就会说,也不过来看看,山上哪还有山灵草了!好几年都没人见着过了!大家伙活不下去,男人只能去外面,但凡立了点功劳的都申请了迁居出去,现在剩下的就是还走不了的。”

    李天照明白了,这里早就进入了衰败期,那么问题来了,现在还剩多少人口?

    “百山镇十八村现在大约还有多少人?”

    那村妇扑哧失笑,眼里笑意浓浓,觉得眼前这位新百战长果然是刚来不知道情况,傻的可爱,就说:“什么十八村啊!早几年前就剩个称呼了,现在合计就剩下就九户人,一户算一村也凑不出十八村呀!”

    苍天呀……

    李天照突然想起离开的那位百战长留下的盒子,难怪十八村的资料用那么个盒子就全装下了。

    原来,十八村早就沦落成了称谓!

    人家百战长手底下十个村队长,就算都是望天村那样的,起码每个村队里还有几个在编战士,几个年轻的,几个少年少女,凑一凑十几个外调的总还有,十队这样的也是百多号人。

    他呢?

    光杆子百战长不说,管辖的总共就九户人,还都是在想方设法迁走的!

    说不定,过个两三年,这地方的人就全走完了。

    到时候,只剩下他与群山为伍。

    李天照很快发现,他这么想,是不对的!

    因为他来的第四个月,村里出去的十几个男人回来了。

    他们集体作战,立了功劳,得了准许,九户人全可以迁居出去。

    一户户人都兴高采烈的跑李天照这拿身份证明,然后相约一起下山离开。

    两三年?

    根本没要那么久,就四个月,最后的九户人也走干净了。

    百山镇,十八村,合计就剩下李天照一位百战将了。

    “这破地方有什么好镇守的啊!狩野猪啊!”李天照气恼的时候,就是对群山怒吼。

    功绩文书还没送来,他想上告也没办法。

    但这么个地方,跟敌人交界隔着一片片的山林,这里又没好东西,敌人脑子坏掉了才会不辞劳苦的翻越山群从这过来!

    这破地方,镇守什么?

    李天照觉得不能继续把时间浪费在这了,于是写了书信,亲自跑百多里路,送去城里。

    每次城长都说会向上申请,但没有回音。

    李天照第三次去的时候,有人告诉他不用再去了,去也没用,取消了百山镇的编制,就少了一份物资配给,城长还会有管辖不力,致使整座镇子消亡的罪责。

    那女孩见李天照愤愤不平,又急忙劝他:“你可不要生事!我是好心才跟你说这些,被城长知道我就惨了。再说你能做什么?把城长逼急了,他就把事情扣你头上,说你来了,百山镇就没了,他难逃罪责,你更要承担主要责任,最后还不是把你调去别的边境,还得罚你多守好些年?”

    “我当然不会连累你!城长要功绩,怕担责任,但百山镇的情况不是谁的错,山灵草没了,山村的人早晚都要走,怎么就不能如实上报说明呢?”

    “什么是如实?难道请万战将百忙之中来一趟百山镇,满山跑着验证有没有山灵草?是不是如实,说到底还不都是靠层层上报么?你说你的,城长说他的,上面的人不可能跑下来看,派个别人来又有什么用?城长给的起好处,你给的起么?人家凭什么要替你一个百战将如实反映,放着城长的好处不要,还去得罪一个千战将?这傻事谁干呐?说到底你是为了少守几年少遭罪,可最后还得去别处守更多年。你说你生事,只是把事情越闹越糟,这能是好事吗?”

    李天照怀疑这女孩是不是城长派指派的,但看女孩小声说这话还四面打量的谨慎模样,却又不像。

    但最关键的是,他发现没办法反驳,就如他此刻的处境,连功绩文书都还没有拿到。

    世界不是他想像的模样,他是该一味的按想像去理解世间的事情,还是该冷静的思考,设法重新去认识这些?

    “你为什么帮我?”李天照觉得他该选择后者,他不想一直这么被动,徒劳,他想走出来,用真正有意义的办法。

    “你长的好看,看着让人喜欢呗。”女孩笑着,看见有人过来,迅速变成惯常的严肃模样,装作刚给他倒完茶水,离开了。

    李天照也起身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他在想,他要挣脱目前的泥潭,真正可行的办法是什么?

    闹,如那女孩的劝说那样,等于把他和城长摆放在冲突的对立面,他何来胜算?

    李天照考虑着这些,一阵的心烦。

    他一直觉得,未来该是父母提起的那样,当一个战士,奋勇杀敌立功就是了。

    他本来构想的未来,就是不断杀敌,不停立功,直到踏入武王殿复活了父母。

    但现实却不是这样,他想杀敌立功,就得先摆脱目前的处境。

    否则,他只能与群山为伍。

    他能在这里怀带闲情逸致的听鸟唱歌,看溪水长流?

    那样看上一百年也进不了武王殿!

    等老了,倒霉得个健忘症什么的,连父母模样都不记得了,送他进了武王殿,也复活不了父母!

    李天照想着这些,边自挥剑练招,在山林里随意移走。

    过去他还每天巡走九户人家的十八村,现在连这事也不用做了。

    这般练着,移走着,冷不丁抬头,看见樵夫在那砍树。

    这樵夫是个怪人,经常突然就出现了,又突然就不见了。

    话不多,砍树的时候很专注。

    李天照过去,看着樵夫砍倒了一棵树时,好奇的问他:“我早就奇怪,你砍那么多树到底做什么用?”

第十二章 山林,樵夫,孤剑

    “你一天天的走哪都在挥剑,又是做什么用?”樵夫咧嘴一笑,浓密的大胡须中间,露出来洁白的牙齿,与白皙的皮肤一样,每次都让李天照觉得奇怪。

    一个天天砍树的樵夫,怎么就那么白呢?

    “我是练功啊!”李天照回答的理直气壮。

    “那你就没想过,我也是在练功?”樵夫看着他的眼里,笑意浓浓。

    “……有道理,谁说不能砍树练功?”李天照不禁笑了起来。

    他自己练功本来就挺奇怪,步法让他处于旋转移动的状态,因为他琢磨着,靠这种旋动,本身就能让身法实现‘最快的曲线’奇效,如此一来,看着他的身法动作总是很大,其实配合剑的动作,又总是比追求最小距离和动作的路数还更快。

    如果身法和剑法这么般配的练纯熟了,他相信战斗力会提升到一个崭新的程度。

    只是,并没有那么容易。

    比直线更快的曲线,不止一条,但如何让自身总是能达到或者无限接近于最快的那条曲线的路径呢?

    这本来就很难,必须反反复复不断练习各种招式动作。

    但更难的是,外界的环境,譬如地形,譬如障碍物,甚至于风力的大小,强弱,方向,都会导致每次次动作中的那条最快的曲线发生变化。

    即使站在同一个地方,挥动一样的动作,风向,风力,都会让最快的曲线路径有所改变。

    他必要反反复复,无止境的练身法和剑招,还得注意力集中的掌握各种环境,气候影响下的最快曲线的变化规律。

    实际上这有些过于追求完美,因为李天照只要做到比正常的直线更快,就够了。

    但他却不满足于此,因为他心中有个假想敌。

    如果有一天,他遇到了击败母亲的那个仇人时,那个人如果也深知曲线可以更快的奥秘,那么,他凭何以胜?

    他只有极尽可能的让自身每一次身法变化,每一剑都达到最接近完美的曲线状态,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他一直在练,步走时既练了身法,又练了剑招,在无止境的重复洗练的过程中,追寻那一条条最完美的曲线。

    樵夫说他总在练剑,原本也是这样。

    李天照看樵夫抓着斧头走向另一棵树,举起又砍下去。

    换了平时,他也就不打扰了,但最近他实在挺孤独。

    平时巡走,经过九户人家时,逗逗小孩,跟妇人们闲聊一会,总还有人说话。

    现在没有别人了,他只能对空气说。

    百山镇,除了他,也就樵夫这一个活人了。

    “你到底住在哪?村里那几户人都认识你,但谁也不知道你住哪里。”

    “群山之中,云深之处。”樵夫呵呵笑着,还是不说明白。

    “人都搬走了,百山镇就剩你我两个大活人,你住再远,我也有闲心去找你聊天说话,搭伙一起吃饭更是不闷。”李天照随意步走,挥剑,嘴里说话,却没耽搁练功。

    樵夫砍着树,回答他说:“生命原本孤独,早适应早好。对于习惯了孤独的人来说,最可怕的是突然多了个伴,而这个伙伴,又注定会在未来某天离开。得而复失,比不曾得到要痛苦的多。我看现在这样就挺好,偶尔遇到了聊一阵,见不到了也无需记挂。”

    “听他们说,你在百山林里很多年了,到底经历了什么痛苦,才能这般?”李天照很是感触的说:“我爹娘战死后,就一直勤奋苦练。喜欢的女孩我不能靠近,小伙伴们玩耍我不能参与,大家伙扎堆的活动我没有参加。心里时刻都记着,我不能松懈,要苦练,将来才有本事更快踏入武王殿复活他们。”

    樵夫听着,没觉得意外,李天照这般突然置身于孤独里的人,会反常的谈论心里话,并不奇怪。

    “那时候我也觉得孤独,但我以为自己不怕孤独。来了这里,我自觉调整的很快,直到人都走了,我才意识到,过去那根本不是真正的孤独。每天吃饭的时候我还看到村里的大家,听他们说话,也会跟他们聊聊。最近连人都见不到,人声都听不到了,这才是真的孤独,那滋味简直难熬!”李天照很不喜欢这种失控的脆弱感,却不得不承认,这种孤独他没办法立即从容面对。

    “时间久了,总会习惯。”樵夫的口气,俨然是过来人最简练的总结。

    “想来也是。在此之前,反正闲着,或许哪天就晃荡到你住的地方,如果有所打扰,请你稍加包涵。”

    樵夫笑了,说:“多多包涵我听说过,稍加包涵,倒是新鲜。”

    “请你无端多多包涵,我总觉得太过无理;稍加包涵,不至于让你太过难受,一旦受不了打扰,说了出来,我也好调整收敛。”李天照长久以来习惯了修炼不被别人打乱计划,也不喜欢去扰乱了樵夫的生活习惯。

    “看你如此通情达理,知道替我考虑,那我就勉为其难,对你稍加包涵吧。”樵夫哈哈一笑,显得颇为开怀。

    李天照看树又倒了一棵,见樵夫在砍去枝枝叶叶,注意力专注,他在一个地方练久了,步法就成了机械重复,趁机走开远些。

    片刻他挥舞着剑回来,却发现樵夫走了。

    两棵树也不见了。

    他打量周围,连可捕捉的痕迹都没有。

    ‘村里人都说这樵夫有非常本事,看来是真的。带着两颗树,怎么就能不触动了别的枝叶,树丛之类的留下痕迹呢?’李天照观察打量了许久,真没有线索可循。

    不过,樵夫来走突然,也不是第一次。

    李天照自顾挥舞着剑,继续练着功,在山林里随意乱晃。

    每次城里运送物资的人来,李天照都会问是否有信,功绩文书为何还没到。

    那人说,送功绩文书的人在路上生病,折返回去了,要等他原先在的地方重新安排人再送,从流程上来说,兴许又是一个半年。

    李天照早等的没脾气了,存心针对他的这些操作,何等神。

    他对功绩封赏的结果有异议,要上告,就得依据文书的具体内容作为基础。

    可他连功绩文书都见不着,拿什么做依据?

    他不能只上告说,他本来是独功,为什么封赏那么多人吧?

    他本来的独功也到不了百战将级别啊!

    很显然,针对他的那些人,防着他要生事,卡着功绩文书送不到,他也没办法擅离职跑回去。

    这事,就这么长久的拖了下去。

    他什么时候离开这里,才有机会上告,但他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天照每天琢磨身法剑招,这等于是凭借最快曲线作为核心,自行摸索着创造。

    时常都会有新收获,脑子里思索着事情,也总停不下来。

    战印力量补充体能,又让他修炼的效率比过去更高,以前还得悠着点,累了就眯一会。

    现在他经常练到凌晨,还因为尝试某个细微的小技巧,全然没有倦意,直到结果最终被验证,才会觉得脑袋轻飘飘的,倒下就能睡着。

    许多时候,他也就真的在树上睡了。

    樵夫出现在树下,抬头看了眼熟睡中还握着剑的李天照,摇了摇头,径自去远,挑选适合砍伐的树木。

    百山镇留守的百战将樵夫见了一个又一个,但最惨的,是第一个,然后就是李天照,因为都是孤独守边境。

    樵夫没想到李天照每天勤奋修炼,竟然能够坚持这么久。

    这种情况下每日练功,没有人欣赏,没有人赞美,变强与否也没有实战验证,得不到功绩,得不到成就感。

    什么都没有,可李天照还能每天练的透支精力。

    樵夫知道他是为了将来踏入武王殿复活父母,照说这是心怀仇恨,但李天照却没有憎恨世界的眼神。

    这天李天照又在树上睡觉,醒来时,就近寻了溪水洗簌,却看见樵夫在溪水旁烤山鸡。

    还不止一只。

    樵夫手指一只山鸡示意,李天照也就不客气,径自过去坐在火堆旁,笑说:“下回我猎点野味请你,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上,约个时候?”

    “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闻着香就来了。”樵夫这话,李天照真不信。

    “这也太扯了,你鼻子能闻多远?”

    “远超你的估计。”樵夫不似开玩笑,李天照不由半信半疑,很认真的反问说:“真的?”

    “不开玩笑。随你什么时候烤上了,我就一定闻得到。”

    “我还真要长长见识!”李天照真不信了,却又觉得太过急切,兴许会被樵夫算到他想法,那就不是靠鼻子闻香了。

    于是李天照忍着迫不及待的心情,抓阄决定了十一天后的某时某刻。

    他准备好了东西,随便挑了个地方,架起火烤了起来。

    地方是临时起意,时间是抓阄决定,樵夫的鼻子真有跨越群山阻隔闻到烤肉香的奇能?

    肉,渐渐熟了。

    李天照四面张望,既不相信,又期盼着真能长回见识。

    可是,眼看着羊肉都熟了,香气四溢,再烤下去,就得糊了。

    四面环顾,哪里有樵夫的踪影?

    李天照摇摇头,拿了块肉,自嘲的笑说:“我竟拿玩笑当认真!准备了这么多肉,只能放开肚皮撑个够了!”

    李天照刚把羊腿凑到嘴边,突觉背后有异,不禁眉头一沉,迅速前跃,旋身,按剑,回头。

    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背后立着个人,是樵夫。

    他真的来了,而且来的突兀,丝毫没有接近过程中应有的动静。

    李天照嘴里咬着羊腿,手里握着剑,指着樵夫,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怎么可能接近的悄无声息?你、你这到底是什么本事?”

第十三章 必须主动做点什么!

    樵夫来的太突兀。

    李天照刚刚才打量过周围,在顷刻间一闪接近的距离内,所有可能的藏身处他都仔细观察过。

    可是,樵夫还是突然出现在他背后,没有任何声息,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那样。

    樵夫呵呵笑着坐下,抓起烤熟的羊腿,吹着热气,说:“现在相信我的闻香之能了?”

    “不!”李天照回剑入鞘,拿着羊腿过来时,仍然皱着眉头,思索着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来的,但我不以为是靠鼻子闻。”

    “想学我的本事?”樵夫突然这么问。

    李天照顿时来了精神,并不掩饰的直说:“当然想学!任何厉害的本事,有机会我都想学,何况你这突然靠近的绝技,简直让人心有余悸,如果刚才要偷袭,我怕是躲不开了。”

    “你的反应很快,感知也非常敏锐。”樵夫吃着羊腿,不时吹去热气,看李天照直勾勾的眼神,笑着说:“你要学,我可以教你。不过,话说前头,学我的本事你将来必定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比如说?”李天照没有只管点头说好,而是先了解清楚。

    “你会进不了玄天武王殿。”樵夫微笑着,但口气很认真。

    李天照微微一怔,这代价,他真付不起!

    “为什么?”

    “我隐居前是孤行人,因为某些缘故开罪了玄天武王,他若知道你向我学了本事,绝不会允许你进武王殿。至于个中缘由,就不便多谈了。”樵夫叙说的平淡,可李天照却听的动容。

    樵夫不是一般人,却还是没想到,听起来如此厉害,能得罪玄天武王,那就是认识了!

    “孤行人是什么意思?”李天照没听说过这词,觉着这才是关键。

    “不属于任何武王的人,就被称之为孤行人。”樵夫吃着肉,看李天照露出难以置信之态,知道他从没听说,自然无法理解。

    “为什么不属于任何武王?”李天照思索了半晌,还是难以接受,这完全打乱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不喜欢被条条框框束缚。”樵夫说完,沉默有顷,又自嘲的笑道:“可惜生命本就注定被束缚,孤行人也不过是被另一种方式束缚罢了。”

    李天照吃着羊肉,他觉得现在无法理解樵夫的许多感叹,他对世界的认知太浅,甚至孤行人的存在,都让他理不清概念。

    樵夫笑了笑,继续吃肉,不再提刚才的话头。

    他是挺欣赏李天照的毅力,但并没有传授他人本事的迫切,所以代价他要说清楚。

    李天照考虑了一阵,很可惜的叹道:“虽然我很想学你的本事,但这代价我付不起。复活父母是头等大事,跟你学了厉害本事,却不能救活他们的话,我学了厉害本事又有什么意义?多谢你看得起。”

    “目标明确,知道如何取舍这很好。”樵夫并不意外,却又没想到李天照连他本事的强弱都不探究,竟然就能果断放弃。“无论是智慧,还是武力,又或是权力,协调力,感染力,只要能使人信任,就可以是强大的力量。”

    “虽然不解其意,但我会记着。”李天照觉得樵夫说的这些,太高远,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考虑的还是如何才能修炼出战印的绝技,那是切实提升战斗力的途径,于是请教战印绝技的事情。

    樵夫笑着说:“体印成则战印绝技成,你拥有战印后持之以恒的修炼过程,建立了身体与战印更紧密的联系,这是体印的基础。但战印吸收不到浓度相当的混沌之气,就不能完成体印的进化。这不是你日常修炼能解决,必须往阴云境获取。”

    “有心杀敌,奈何立功无门!”李天照知道阴云境是天地自然中混沌力量聚合形成的区域,而他在这地方,还能指望突然变出来阴云境让他修炼?

    樵夫把啃完肉的骨头甩手丢了出去,他望着骨头前方,问了句:“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过了三百里外的群山,就是大地武王的边境……”李天照说到这里,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不由望着樵夫,只等求证。

    不料樵夫像根本读不懂他眼里的期盼,自顾自的又说了句:“玄天武王极重功绩,‘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天下八大武王。玄天武王位列大地武王之下,从来不曾甘心。自号玄天,意指志在取天而代之。你一心杀敌立功,很好。”

    李天照狠狠咬下一大块烤肉,嚼着,目光里透出心意已决的坚定。

    是的,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还可以做点什么,而不止是在这里枯等!

    樵夫看着这种一心勇往直前的单纯,想起了许多……

    这种纯粹,是生命里宝贵的时光。

    一旦到了要失却时,也就只能缅怀了。

    李天照没有樵夫的那些感慨,却很感谢樵夫的提醒。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腌制干肉,准备行装,某日清晨,他背着包袱,带着剑进了北面的山林。

    走没多远,就看见樵夫拿着斧子,在一棵树前打量。

    “早啊,怕不是巧合?”李天照觉得樵夫该是有什么特殊本事,很远的距离也能寻人之类的,还有非同寻常的移走之能。

    “等你回来,山鸡烤起。”樵夫哈哈一笑,扬起斧头,又如往常那般,专心致志的砍起树来。

    “我一定会回来!”

    李天照很好奇樵夫在修炼什么,照理说他既非寻常人,目的若是砍倒了树,该是一两下的事情。

    李天照收回目光,眺望着前方群山起伏,绿荫连绵。

    他突然想起,那个领路十人将说过的话。

    人可以把好事变成坏事,也可以把坏事变成好事。

    他被调来百山镇本不是好事,可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设法把坏事变成好事。

    ‘想把我李天照关在这里!我倒要看看,玄天武王治下,你们还真能一手遮天了不成?’李天照不想在这里枯守几年,更不打算如上一个百战将那样呆上十年。

    十年啊!

    他未来的十年,是最健壮,精力最充沛的时期,岂能浪费在这里!

    李天照连日行走在山林之中,难得遇到有水就能猛喝一气,装满水袋,刹时惬意起来。

    每天对着连绵群山,最初都是烦躁,后来也是焦虑,再之后平静了许多,直到现在,李天照才觉得草木山石,竟都有可爱之处。

    只是山路漫漫,有水之处又不可预料,大多时候都得忍着口渴,留存些水做紧急时喝。

    李天照平时镇守的区域,理论上直达大地武王的边界,换言之他在这范围内活动,都属于职责内的巡防。

    两边距离三百里,但那是直线距离,山路迂回盘绕,实际通过连绵起伏的山林区域过去,就多了好几倍的距离。

    李天照每天快速赶路,走了八天,比照地图,观察地形,估摸是到边界线了。

    “弧线剑在战斗中厉害,放在这等地图上,我却没有办法走曲线比直线更快了!”李天照收起地图,感叹之余,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闪而过的念想。

    ‘如果推动的力量足够大,即便是移动,弧线也一样可以更快吧,就如我练的步法,顷刻间的弧线推进那般。’李天照这么想,但又哑然失笑,几百里距离靠力量推动,身体也根本承受不起,纯属胡思乱想罢了。

    李天照登上山顶,终于看见了前方数座山峰之后,平坦处有房屋。

    这里就是交界线了,但是,大地武王所属的守将身在何处呢?

    这是他掌握不到的情报,只能自行寻找。

    李天照登上几座高些的山头,却都没发现山群里有房屋建筑。

    ‘他们没有在山上安排守将?这边山林里也不见山村,那就是在山下的村镇了,人多眼杂,我一个陌生人出入必然惹眼,只能在夜里搜寻了。’李天照白天睡觉,养足精神,夜晚的时候进入山脚下的连片房屋。

    夜深人静,辛苦了一天的人们,大多都已入睡。

    漆黑无光的村外,也没有什么有趣的活动。

    李天照穿梭在一座座房屋之间的小道,偶尔见着还有窗户露出光亮,他靠近倾听,里头是些令人面红耳赤的房中私话。

    有时候听到的是欢声呓语,更是令人热血沸腾,激动遐想,惊羡不已。

    可他却只能迅速离开,抑制住那颗想再多听一会的心。

    他是来找敌方百战将的!

    樵夫的提醒很明确,玄天武王重功绩,他杀敌立功就是最佳的立功途径。

    曾经李天照说过,谁吃饱了撑的跨越三百多里的连绵山区,去进攻敌方?

    现在他自己却这么干了,因为这就是他杀敌立功的唯一途径。

    也是他可能离开这里的,唯一能主动做的、有价值的事情。

    李天照现在,只盼这里是镇子而不是村子。

    否则的话,他还得继续深入敌方境内了。

    一座房屋,门牌上写着一行字:‘南豆镇镇长居’。

    这里是座镇子,百战将就住这里。

    李天照眼睛一亮,很是高兴。

    却并不着急的先喝了几口水,把身上的包袱捆紧,以免影响动作;包剑布袋口的绳子解开,可以第一时间剑出鞘;再刮去鞋底上的泥土,确保步法足够沉稳。

    作罢了这些,他在墙上借力一蹬,纵身越过围墙,落进院子里。

    屋里,还有灯光。

    ‘敌方百战将还没睡?’李天照悄声无息的靠近窗外,侧耳倾听。

第十四章 月夜剑光

    窗户透着光,屋里有说话声。

    一个女人嘤嘤低泣,诉说着镇长今夜又留在哪屋,说好去她那里留宿,却又不算数。

    另一个女人声音里透着习以为常的麻木。“从他当年得罪了城长被调到这里守边境开始,人就变了。他知道回去无望,满腔志愿不得舒展,也就只剩下醉生梦死,寻欢作乐。他不会在乎我们受不受伤,只在乎他自己开不开心。你找我哭诉,又有什么用?过些日子,慢慢就习惯了,我们几个女人没事聚一起,说说话,做做针线,彼此还是个伴。”

    ‘在东屋过夜?’李天照没兴趣听后面的对话,却已然知道,敌方的这位百战将,也是个处境可怜的人。

    只是,他的日子过的却并不可怜。

    院子里,东面的一间屋子的窗户透着光。

    李天照凑近了,听到里面只有一个人的平缓呼吸声响。

    他在窗纸上戳了个洞,看见床上睡着一个女人,被单半遮着身体。

    李天照不禁脸上一红。

    敌将不在屋里,是起夜?

    李天照等了一会,仍然不见人回来。

    突然,他听见后院方向响起一把声音。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哈哈哈……干了这坛南豆相思酒,梦中武王殿在招手!”

    李天照循声而去,看见后院亭子里,微弱的灯光照亮着一张满面胡须的脸。

    男人脸上醉意明显,嘴里说的话貌似豁达,却又分明不甘。朦胧的醉眼里,透着几分绝望,几分愤怒。

    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穿着半透的单薄衣裳,拿着件白貂披风,轻步过来,为那男人披上,嘴里边自担忧的说:“镇长注意身子,夜里风寒,回屋里,我陪你喝。”

    满面胡须的中年男人哈的一笑,嘲弄的看着那女人说:“夜里风寒,你却穿着这般薄衣。无非是要显出关切我,只记得给我拿披风,自己却不记得多添件衣裳。你们啊,一个比一个有心思,妒来争去,在这小地方又能得到什么?可怜我沦落至此,竟与你们这些不可共语之辈朝夕相处!悲哀啊,悲哀啊”

    那女人大约是听的习惯了,只是替他系上披风,扶着他走。

    李天照按剑在手,等他们走过来,距离更近些的时候就出手。

    那人出了凉亭,走没两步,突然一把推开扶着他的女人,斥责说:“谁说要回屋了?滚!别扰我酒兴!”

    那女人摔倒地上,胳膊,腿上都有蹭破的伤痕,委屈的眼眶里泪水充盈,站起来后也不顾得拍去身上的尘土,就那么跑回屋里。

    那百战将抱着酒坛,怒声吼道:“不得安宁!喝个酒都不得安宁!我去外面喝,谁还再敢来烦,我就把她丢进河里!”

    百战将步子跄踉的从后门出去,李天照随后跟上,听着响动,一路跟出了村外。

    那百战将在河边,抱着酒坛,一会敬天,一会敬河水,醉态毕露。

    李天照见那人所立位置,周围也没有适合隐藏接近的障碍,碎石铺满的河边,一片空旷。

    ‘等这醉鬼折返过来时袭击倒是稳妥,但看他这样,也不知道要闹到几时。我有百战将战印力量了,又何必怕他一个中年醉鬼?’李天照打定主意要拿敌人试剑,当即走出藏身地,料想过去途中难免踩着一地石头,响动必然惊动对方,于是老远就喊道:“请问一下,找镇子该往哪走?”

    河边的百战将抓着酒坛,转身看着过来的年轻人,笑着说:“来!陪我喝一气,带你上我家住!”

    李天照巴不得能靠的更近,若可一击得手,他当然不必自找麻烦,于是故作迟疑,旋即又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百战将醉眼朦胧的抓着酒坛举着,李天照伸手去接,当即要拔剑攻击时,触着了酒坛的手却发现重量不对!

    李天照暗暗一惊,不及多想,迅速后撤拔剑。

    几乎同时,一道寒光,从敌方百战将袖口里飞射而出,自酒坛下突然闪出。

    李天照后仰着头脸,看见那道寒光是根尖刺,堪堪从他鼻子上过去。

    双足立定时,夜风吹过,李天照才觉得鼻尖有一点凉意,伸手抹去,指上有血,这才知道还是被尖刺划破了一点。

    南豆镇的百战将很是意外,笑着把空酒坛摔碎在河滩,盯着李天照赞许说:“好反应,好身手,好年轻!”

    接连三个好,李天照却听的不是滋味,他太轻敌了。

    酒坛是空的,那人刚才却还抱着喝的样子,河滩的空旷,从院子里到这里,显然,是他在院子里的时候,就被敌人察觉了,对方故意来这里,等他按捺不住了走出来。

    刚才如果慢一点,他大约就交待在尖刺暗器之下了。

    他虽然躲过了,实际上已经败了一阵。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李天照百思不得其解,他在院子里很小心,没道理会暴露。

    “你太年轻了。还不懂隐藏杀气,从你靠近,我的醉意就被你的杀气惊醒。”那百战将拔剑在手,姿态随意,镇定从容,连架势都没有摆,这种距离本不需要计较摆架势带来的些许时间差。“倒是你,不辞劳苦的翻山越岭过边境,跟我有什么仇怨?”

    “你知道我从何而来?”李天照有些意外。

    “你的剑虽然还被布袋遮挡,但我只看剑长也能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你衣物包袱的布料,分明玄天武王那边过来的。为了报仇,翻越群山,也真是辛苦你了。”

    “我们没仇。”

    “没仇?”南豆镇的百战将微微一怔,没仇,这人大老远的过来,是为了什么?

    “没仇。”李天照再次确定,他本没想跟对方说这么多。

    但此刻看似对话,他们其实都在观察对方,也在推演交手时可能的情形。

    在天苍山的时候,他是捡了风武王所属百战将重伤,战印力量消耗殆尽的便宜,今天,他这个新晋的百战将,是要跟大地武王的老将正面对决。

    李天照有三分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

    这是验证他自己的机会,也是见识敌将本事的机会。

    而且,胜负是以生命为代价。

    南豆镇的百战将一时沉默,不管李天照说有什么仇怨,他都不会意外,但说没仇,那就令人费解了。

    思索了好一阵,他还是想不通。“既然没仇,是为什么?”

    “杀敌立功,离开边境,不再枯守边境浪费时光。”李天照回答的很干脆,一个即将分生死的对手,也没必要蓄意隐藏他的目的。

    李天照拔出长剑,他已经推演了许多种打破僵局的进攻方式。

    他在敌人的地方,先手进攻的人,只能是他。

    “……”南豆镇的百战将沉默了两秒,看见他的剑身时,异常震惊的叫道:“你是百战将!”

    “玄天武王所属,荒级百战将,李天照。”李天照照例通名姓。

    “……你今年多大?”南豆镇的百战将确实很激动,根本不能相信,不由怀疑,也许是敌人看起来年轻而已。

    “十九。”

    “……”南豆镇的百战将又陷入了短暂沉默,旋即,双手握剑,斜立面前,摆好架势,正色道:“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今夜,看我是否能被你拍死在河滩上。枉我素来自负,当初十八岁出村,十九岁成十战将,二十四岁列百战将,昔日这些骄傲,竟被你比成了小山坡!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南豆镇的百战将不得不全神贯注,玄天武王尤其推崇功绩,很少靠运气上去的事情,十九岁的百战将,更没道理是靠运气。

    他若知道李天照在天苍山的际遇,大约就不会如此严正以待了。

    李天照握着剑,一步步接近,南豆镇的百战将没有后退,稳稳的握剑保持姿势,等着他来。

    距离更近的时候,李天照突然改谨慎靠近为高速推进,只见他长剑随步法移走,仿佛一团旋风那般,转动移走着杀奔敌人!

    剑光绕身飞旋,看似不快,动作又大,很是违背常理。

    倘若李天照不是百战将,南豆镇的镇长势必以为遇到了三流战士,但是,玄天武王座下不应该有三流战士实力的百战将。

    事出反常必有因,如此看起来不堪一击的身法和剑招,南豆镇的百战将想不到关键所在,就决定全力迎击。

    ‘此人这般古怪,必有非常手段,防守怕是正中其下怀,此刻他对我同样一无所知,全力迎击他也必无从准备!’

    李天照剑随人走,绕动中劲风不绝,只把河滩上的碎石都激的抛飞出去,眼看距离更近,敌将仍然稳如泰山,纹丝不乱的执剑等着。

    ‘就是现在!’

    眼看距离合适,李天照骤然增力,发动战印力量,旋动之势陡然倍增,旋动中的剑速推到最快!

    几乎同时,南豆镇的百战将同样也在等待最佳发动时机,刹时全身黄光明亮,连人带剑,化作急冲的流星那般飞冲过来。

    他足下蹬过的河滩,竟然被下压之力摧出个凹陷下去的坑!

    金光大盛的长剑,被劲风扫动,去势仍旧沉稳。

    只是南豆镇百战将眼前的李天照,旋动之势快的化成了一团影,以至于他这一剑,根本没有办法精确的选择落点。

    他只能把这一剑,朝着那团旋动的影子的中间刺去,但求刺中!

    可是,也在这个瞬间,南豆镇的百战将震惊的发现,李天照动作异常大的身法和剑,以远超他估计的速度,先斩了过来!

    剑光夹带战印的白光,斩上了南豆镇百战将的肩头。

    而他的剑,也因此丧失了后续推力,虽然刺进了李天照的腹部,却没能贯穿,甚至没能深入。

    但这一剑带动的许多河滩上的卵石,却如暴雨那般,顷刻间砸了李天照一脸,一身。

    李天照的旋动之势被河石的密集爆击阻断,停下的时候,脸上几处红肿,身上像被一大群人乱拳暴揍过那般,无处不疼,甚至让他怀疑,是不是有哪里的骨头断了。

    他的腹部被刺伤,血正流着。

    月光,映在河面。

    两人交手的冲击,让水面波光阵阵。

    水面上的月影,乱了。

    片刻,风静了。

    血腥的气味,在河滩上也凝固了那般,浓而不散。

第十五章 石头缘

    李天照鼻青脸肿,腹部有伤,伤口有血。

    但血腥的气味,主要是来自南豆镇的百战将。

    他的半个身子都没了,握剑的臂膀落在河滩上。

    他忍着剧痛,盯着李天照,问:“你的剑招很奇怪,却很厉害,叫什么?”

    “还没有名字。”李天照没遇到过这样的敌人,他曾经幻想过许多与敌人厮杀的场面,就是没想过,眼前这样的。

    明明战斗里谁也没有留情,可是,剑停了,却还可以如此这般的对话。

    “它应该有个好名字,也值得拥有一个好名字。”南豆镇百战将输的无话可说,他无法预料到李天照的剑有这么快,于是所有的预判推演,都注定会错。

    “你刚才用的是战印绝技?很可怕。”李天照知道,这一击如果他吃透了,必死无疑。

    “叫地怒,本来就很厉害。后发而至,不遗余力,一击破敌攻防手段,胜负立分,饮恨在地怒之下的高手,多的很。可惜、可惜没能使完,今天也是地怒第一次没能出尽……”南豆真百战将皱着眉头,看见李天照拿了他的剑,然后,捂着腹部,准备要走似得。

    “喂”

    李天照刚回头捡起剑鞘,回剑。

    听见背后的喊声,扭头就看见南豆镇的百战将仅剩的左手抓着根短尖刺,步子不稳,却坚定的朝他走过来。

    “我要你的战印立功,不是必须要你的命。”李天照不想杀这个敌人,大约是知道他那同病相怜的处境,又或是为他地怒绝技的厉害而惋惜。

    原本李天照以为,他可以不付出代价的、无伤斩杀对方的。

    事实证明,南豆镇的百战将不是易于之辈,李天照根本无法知道,作为对手的战印绝技是何等模样。

    “可以留我一命?”南豆镇的百战将一副夸张的惊讶之态,却仍然拖着残躯往前走。“可惜,这样的伤势,我撑不到城里的医药殿。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怎么留恋生命……这些年守边镇,酒色享用的再多,也填补不了志向难展的空虚,当然生无可恋!”

    李天照看着他越来越近,看着他脸上追忆的神色,心里越发的不想下杀手。“非要这样吗?”

    南豆镇百战将惨然一笑,摇了摇头,却仍然拖着残躯坚定不移的朝他走过来,嘴里说着:“非要这样?大概是让你误会了!生死拼斗,不是诗情画意的浪漫,更不是友好平静的从容,而是野兽厮杀那般的不遗余力,不择手段,不死不休!今天你不能成为我重新开始的启迪,那我就会成为你前进的垫脚石!要取我的战印,就得先让我再也站不起来!”

    南豆镇的百战将说到最后时,也走到了李天照面前,举起尖刺,奋力前扑!

    但此刻,他根本不可能得手。

    李天照暗暗咬牙,抬手,挥剑。

    剑光如华,斩得南豆镇百战将摔倒在地上,这一次,他连尖刺也不可能拿着了,甚至也无法站起来。

    他仰面看着李天照,看到他眼里透出来的不忍之态,不由笑道:“还在剑下留情啊?那你、就要付出代价了。敌袭”

    南豆镇百战将凭借最后的战印力量,吼出划破夜空的警示。

    李天照把心一横,抬手一剑刺穿他的脖子,再没有留手。

    他看着南豆镇百战将眼里的色彩,初时还有笑意,后来就是痛苦了。

    “以剑为证,斩杀大地武王所属,南豆镇百战将。你还有什么遗言,可以对着剑说。”李天照第一次对敌人用剑礼,却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而是沉重。

    “你、记得、我的……”南豆镇百战将脖子一歪,眼里彻底没了生气。

    金光,在他身上,还有剑上,一起亮起。

    战士死,战印力量散。

    有多少散失在天地之间,又有多少会被战印吸收,无从预料。

    李天照剑上的战印,亮起白光,持续了片刻,他感觉到战印上传递进身体的力量明显增强。

    而且,还有一种,陌生的力量流入他的身体,在腹下,旋转着凝聚,而后就一直在那里,好像不会再散了似得。

    ‘难道,这就是樵夫说的体印?我是吸收到这人的战印力量了?’李天照暗暗惊疑,却又感觉到腹部伤口的疼痛,忙撕了布,缠紧,然后就开始清点收拾。

    敌将的的剑是要带走的,战印也在剑上,此外还有南豆镇的镇长印。

    李天照搜寻了有用的东西,就看见河对面亮起火把,有人在高喊:“是不是镇长啊!敌人在哪里?谁看见了?”

    “声音在对面,镇上的人快过去查看!”

    李天照急忙离开河滩,不能走村道,只好穿过田地,往山林方向撤走。

    呼喊传递信息的声音越来越多,坐落在河岸两旁,高低不等的房屋外,陆陆续续亮起来火光。

    当河滩方向有人惊呼叫喊说镇长被杀时,那些火光迅速聚合成一团团,到处都有人在急呼吆喝,询问有否发现敌人踪影。

    李天照加快速度,上了坡地,有林木遮掩,下面的人不进来该是看不到他了。

    他暗暗松了口气,正要继续赶路,冷不丁突然飞过来一颗石子,砸在他脑门上。

    疼是疼,因为本来就被南豆镇百战将绝技带动的卵石砸了个鼻青脸肿,还疼着呢,又挨了一下。

    敢情他今天跟石头的孽缘太深!

    李天照微微皱眉,摸着脑门,看见前面坡地处,一个**岁大小的女孩,很害怕的模样看着他。

    石头,该是她扔出来的,估计是太害怕了,下意识的抓起来丢。

    这时愣了片刻,她小脸煞白,急急忙又抓起石头扔过来。

    李天照抬臂挡着,哭笑不得的跑了过去,这么小的孩子,让他下杀手?

    他还真干不出来。

    丢石子就丢吧,砸几下就挨几下吧,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李天照跑过去后,摸着后脑勺,忍不住嘀咕说:“这小孩,手劲挺大,石子砸人还有点疼。”

    李天照正要继续往上,忽闻背后那小孩扯着嗓子大叫:“在这里!坏人在这里啊!”

    山坡下的人听见了,当即有许多声音接力高呼,一片片的火把都往这边快速聚集着过来。

    李天照捡起颗石头,恨不得丢过去把那小孩砸晕了!

    可转念一想,刚才没这么干,现在要失手把小孩砸傻了,岂不无谓?

    于是他冲那小孩叫道:“我说你,要喊也等我走远点啊!要是遇上脾气差的,扔石头就把你砸死了!还有,你要喊也得边往回跑边喊,哪有傻站着不动的啊?”

    “我、我害怕,跑不动,腿哆嗦……”那孩子一句话说的李天照哭笑不得,只好说:“那就等我走远些再喊,那时我回头找你麻烦还得担心被追上,你才安全。”

    “哦!”小孩害怕,李天照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果然,小孩听进去了,这回估摸李天照跑了一段了,才又扯着嗓子大叫:“坏人跑上山了!从这边跑上山了!”

    李天照在山上奔走更快,嘀咕道:“这小孩!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啊?还真又喊起来了!”

    这般想着,李天照脑海里突然又出现了南豆镇百战将握着尖刺奋力扑过来,逼他下杀手的情景……

    ‘是啊,他说的对。敌我之间,不是诗情画意,更不是友好平和,是残酷的厮杀,不择手段的置对方于死地……’李天照过去从没想过,他会对敌人心软。

    从小的认知就是,天下除了玄天武王的人,全都是敌人,全都该杀,杀之为功。

    可是,对南豆镇百战将的事情,只是有了那么一点了解,他竟然就手软了。

    李天照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至此刻,他想起南豆镇的百战将,还是觉得有些哀伤……

    李天照从夜晚跑到了天亮,背后许久没听见人声了。

    照理说,敌人该甩掉了,也不至于追这么远吧?

    再怎么说,能击杀他们百战将的敌人,分明比他们厉害的多。

    李天照低头看了眼腹部的伤口,崩裂了不知道多少回,失血许多。

    每次疼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那个小孩,都有一种用石头把她砸晕的愤怒。

    要不是那小孩,敌人找到他撤走的痕迹时,他早就离开许久了,哪里会如此一路奔逃,狼狈不堪,伤势也不得片刻恢复机会?

    ‘刚开始就该把那小孩弄晕!’李天照清理腹部伤口,重新扯了布条,缠上。取了肉干,嚼着,大口喝水,实在累的够呛。

    体力说是有战印力量帮助,但伤口的疼痛持续不断,脑子里尤其困乏,精力透支的厉害。

    吃了喝了,他寻了个地方,找了些遮掩,打算眯会。

    刚合眼,突闻破空声接近。

    李天照惊醒弹起,却还没来得及发动战印力量,一支箭就射进了他后背,若不是战印力量发动,必会钻入更深。

    他浑身被白光笼罩,靠着战印力量护体,冲过乱箭追击,跳下坡地。

    李天照看见侧旁的敌人,就要冲过去斩杀,不料那人急忙退走远离,旁的敌人又追近了冲他射箭。

    一大群追击的人叫嚷着:“别让他跑了!他受了伤,累死他!”

    李天照奔走中听见这些声音,不得不感叹,这就是人的智慧啊!追上来围攻他?这些敌人又不傻,压根就没这么想过。

    这些敌人是智取,故意追的他喘不过气,得不到休息,他还能拖着这样的身体,一口气跑回去不成?

    显然是不可能的!

    再跑下去,想甩掉追击,也难;就算甩掉了,他也别想能好好休息,睡梦中如果被追上,更危险。

    这就是敌我对阵,不是平日的试招比较,没有规则,没有公平。

    扬长避短,针对敌人弱点,才是准则。

    ‘我才刚有指望离开百山镇,你们就想累死我李天照?看有没有那么容易!’李天照奔走中打量前方,周围的地形,一条崎岖狭窄的坡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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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剑说介绍:
传说开天辟地之力化作无数部分,散落在天地间,被称为混沌碎片,得其力量多者既为武王!武王可令逝者死而复生,让活者永生不灭。只要世上还有一个人记得,就能死而复生!这就是武王拥有的力量。天下众生,皆为大小武王而战,只求得赐那永生不灭的殊荣。李天照本来也以为他追求的是这份殊荣,某天他突然发现,他要的是拥有这种力量……对着剑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对着剑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对着剑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