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夜探
县衙东跨院,一处房屋的后面。
庞霄和苏晓晓蹲在一处,那薛老大则躲在另一角,一路行来,庞霄故意没有放慢速度,没想到薛老大并未落下,翻墙进来也没有什么声音,这个发现让他还有些意外。
院子里面,每道院落的出入口都有人把守,这牢房门口更是有两个人把守,如此森严的守卫,庞霄微微蹙眉。
硬闯是没有问题,毕竟这些衙役没有什么功夫,不过这也打草惊蛇了。
见庞霄迟疑,苏晓晓从衣袖里面摸出来一个竹管,朝庞霄晃晃。
庞霄一顿,瞬间认出这是吹射飞针和迷药的一种暗器,他朝苏晓晓点点头,这东西起效快散去的也快,如若自己点穴,倒是有同样效果,不过解开的时候更容易被发现。
苏晓晓蹲下身子,紧贴这屋檐的边缘,悄无声息地攀上去。
顺着遮雨的游廊,前行了十几米,这才腿搭在梁上,倒挂下来。
举起竹筒,朝着其中一人吹了一下。
那人用力吸气了一声,靠在墙壁上缓缓下滑,另一人刚要侧头看去,苏晓晓的第二针已经送到,这人也靠在墙上。
庞霄此刻动了,窜上苏晓晓踩着的横梁,仿佛狸猫一般,只看到一个黑影一闪,已经来到二人身后,他拽着二人倚在墙上,用他们手中的刀当做支点,顶着二人以免下滑。
做好一切,这才再度看向各个把守的位置,还好院落中还是一片寂静,只能偶尔听到鸟叫的声音。
庞霄后退,靠在牢门前,伸手摸向牢门,铁环上带着一个锁头出现在上面。
此刻,苏晓晓和薛老大已经摸了上来,薛老大在那二人身上一顿搜索,找到一把拴着绳子的钥匙,递给庞霄。
庞霄赶紧打开锁头,拎着两个拉环,让它们不要发出一丝响动,放下锁头,抬着一扇门,缓缓将牢门打开。
苏晓晓快速闪身钻了进去,薛老大站在原地,用力嗅了嗅,似有似无的一阵香气甚为熟悉,转头贴着那守卫被刺针的位置再度嗅了嗅,瞬间瞪大了眼睛,着味道难道是......
薛老大盯着苏晓晓看了几眼,没多说说别的,跟着二人也窜进牢房。
庞霄在墙上,找到一大串钥匙,蹲下辨认了一下方向。
薛老大死死盯着苏晓晓,苏晓晓感受到目光,瞥了薛老大一眼,换来的是薛老大一个白眼儿。
苏晓晓一怔,头一次遇到竟然敢朝自己翻白眼的人,不过现在太过危险,懒得理这货。
跟着庞霄的身形,几人快速潜入牢房的东侧通道,经过几个有人的地方,薛老大都凑上去看看,随即摇摇头。
直至走到尽头,这里已经出现了很多空牢房,薛老大突然加快步伐,直接冲到倒数第二间牢房的门前,回身激动地盯着庞霄,指着里面的人,脸上都是激动的神色。
庞霄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有啥技能,就趴在栅栏边上闻闻便可以判断此人是谁?
不过看样子他似乎找对了,毕竟这里就剩下两间牢房。
庞霄将钥匙举起来,借着墙壁上微弱的火烛光亮,查找牢房门上的号码,很快找到钥匙将门打开。
薛老大一个箭步窜了进去,捂着周恒的嘴,用力摇摇他的肩膀,随后抬起袖子使劲儿擦拭脸上的黑灰。
周恒睡的有些懵,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一惊,不过瞬间明白这不是有人要害他,难道是霄伯他们来了?
赶紧回身,仔细看看,发现是薛老大,周恒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薛老大能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牢房。
毕竟现在是惹上官司,周恒吃不准所有人的态度,不过朱筠墨应该不会袖手旁观,毕竟两次救命,这份情谊在这里。
而与薛老大,却有些复杂,来到这个异世第一个见到的就是薛老大,周恒与他之间有过抗争,有过耍心眼,也互相坑过,现在也算是雇佣关系。
可他,一口一个我家公子叫着,周恒有时候也有些搞不懂,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此刻见到人,真的特别感慨,周恒抓着薛老大的手,微微点头,薛老大见周恒认出自己,这才松开捂着周恒嘴巴的手。
几人此刻都凑了过来,周恒一骨碌跪坐起来,压低声音问道:
“霄伯,苏小姐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薛老大哼哼了两声,蹲在周恒身侧。
“你不是让我去梅园求救的吗?”
周恒点点头,“还行屈子平不笨。”
“什么屈子平,是我猜出来的。”
庞霄凑过来了,脸上带着谨慎。
“别叙旧了,说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屈大夫他们被赶出去,张主簿和魏县丞也被抓,午后寿和堂的孟孝友还被抬出去,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
周恒叹息一声,从被抓到审问,整个过程,包括姓刘的那个胖子,还有何大人徐百户都逐一描述了一遍,官服的补子也都在地上画了画。
庞霄越听越是心惊,没想巡按御史都参与进来,稍微回忆了一下,山东布政司的巡按御史确实姓何,只是如今不知这划清平县入泰州,是否确有其事。
薛老大则抬起头,看向隔壁的牢房,果然那地上趴着一人。
“公子你是说,那就是刘仁礼大人?”
周恒点点头,“昨夜牢头过来给他喂了一些米汤不过还是高烧不退,不知此刻人怎么样了。”
薛老大赶紧将身上的包袱,取下来放在周恒面前。
“那啥,我将你的药箱带来了,是否需要给他医治?”
周恒一怔,赶紧将包袱扯开,里面是自己那个急救箱,抬手拍拍薛老大肩膀。
“快开门,我给他看看。”
薛老大赶紧将隔壁的牢房打开,周恒过去检查了一下刘仁礼的身体,此刻骨折的位置肿胀异常,不过现在不可能去手术复位,条件也不允许。
只能给刘仁礼先补充高糖,然后进行抗炎治疗,薛老大倒是很懂行,接过注射器,缓缓给刘仁礼推注药剂,周恒这才爬回来。
这里不能久待,庞霄看向周恒,问道:
“既然你让梅园帮忙,我想你一定有什么计划吧。”
周恒点点头,“这些人现在铁了心,想要将贪墨的罪名,扣在刘仁礼身上,不过几天的时间比较仓促,他们并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人证物证,我觉得可以如此办......”
周恒低声说了自己的想法,庞霄不断点头,苏晓晓都凑过来,原本觉得没什么,可越听越是震惊,上下看看周恒,没再多说什么。
不多时,三人商议完毕,薛老大也给刘仁礼推注完药物,拎着箱子回来。
周恒赶紧朝三人摆手,“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们快走吧,按照计划行事即可,一切拜托霄伯了。”
言毕,周恒恭恭敬敬给庞霄施礼,苏晓晓站起身也跟着催促道:
“确实该走了,药劲儿快要过去,人醒来我们就暴露行踪了。”
庞霄点点头,“那人我尽力去寻,不过虽知晓他在清平县,却不知具体的地点,再者此人是否愿意出面还在两说。不过我会组织屈大夫他们赈灾会的人,将账目还有相关的证据准备齐,一会儿让薛泰去城外,将这些灾民手中的各种诊断卡都收集起来,也是一个佐证。”
周恒点点头,“好,一切仰仗霄伯了。”
庞霄起身,“这是主子欠你的人情,不说了我们现在就走。”
说然三人出了牢房,将锁头锁好,快速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周恒站起身,登着墙边的石头缝,抓住上方窗口的栅栏,仔细看出去,这里只能看到几处闪烁的光点儿,除了鸟儿偶尔的声音,整个夜空似乎凝固的一般。
松开手,落在牢房内,周恒的睡意全无,凑到刘仁礼那边的栅栏。
“喂,打完针你也退了烧,醒醒别睡咱商量一下对策。”
第一百三十六章:暗度陈仓【第三更】
天亮了,牢房内还是一片昏暗。
一串钥匙的晃动声音,伴随着木桶敲击声,由远至近。
那些吃的,周恒不想碰。
昨晚薛老大他们来的时候,周恒从他身上摸了一块肉干儿,这东西充饥,周恒将口中最后一块儿赶紧吞下。
匍匐在地上没有动,眼睛瞄向对面的刘仁礼,此刻他还是侧卧的姿势伤腿横在一侧,昨晚的高糖加上大剂量的消炎针,烧已经退了。
那牢头直接走到周恒和刘仁礼的牢房外,将木桶放在地上,掏钥匙打开门,将一碗吃食送到周恒的牢房内,随后锁上门,端着一碗粥进入刘仁礼的牢房。
凑到近前,压低声音说道:
“大人你醒醒,快喝一碗红糖粥,这是昨晚跟我儿媳哪儿要来的,这东西补身子啊,放了您我是做不到,毕竟一家老小还要活命,不过您要是有什么话需要我带一下,还是可以的。”
刘仁礼手指动了动,牢头一看赶紧将刘仁礼抱起来,小心地掀开他的头发,端着粥一点儿一点儿喂了刘仁礼,临了还用脏兮兮的袖子,给刘仁礼将唇边擦干净。
牢头眼睛通红,显然非常地纠结。
“小的人微言轻,这衙门里面的张主簿和魏县丞,就关押在西侧的牢里,何捕头当时带着周易安他们在城外巡视躲过一劫,不然这会儿估计都在里面了,听说昨夜这些都安置到屈大夫那儿了。”
听到这里,刘仁礼抬起头,看看抱着自己的这个牢头,似乎看着有些眼熟,应该是县衙的老人儿了,想来是没人愿意接替这个活儿,不然牢头也会遭殃。
“别多想,我只是想要养一养嗓子,天亮了今日将是第二次审案,他们没有耐心了。”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非常整齐的那种,牢头赶紧小心地将刘仁礼放下,这才拎着木桶准备起身。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冲了进来,朝着牢头就是一脚。
“边儿去,你是不是想要放了人犯,怎么进来门都不关?混账,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抡起手中的皮鞭就要打,一起进来的其中一人,将地上的木碗踢开。
“呵呵,待遇不错啊,粥里面还加了红糖,这是要生了吗?哈哈哈......”
说着,凑到刘仁礼近前,那牢头吓得赶紧磕头。
“官爷,这人犯昨晚高烧,我怕今天熬不过去,所以给盛了一碗粥加糖的粥,小的没有别的想法啊,官爷明鉴。”
说着,赶紧跪倒给几人磕头,就在拎鞭子的人,准备朝着刘仁礼打去的时候,周恒一翻身坐了起来,抬脚将牢头放着的木碗踢开。
“呸呸,这都啥玩意?”
那几人赶紧收敛了动作,见周恒望过来,拎着刘仁礼朝外面走,有两个人朝周恒这里走来,牢头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帮着将锁头打开,周恒也被拎了出去。
周恒学着刘仁礼的样子,双臂下垂,腿上放松,就这样被拎着来到大堂。
一进门,周恒赶紧扫视了一周,下面跪着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寿和堂的彭大夫。
周恒眉毛一挑,哦看来那位孟孝友还没有找到银针,挺好的挺好的,昨晚白担心了一夜,不过这银针如若在体内够一天,恐怕也不容易找到了,毕竟这东西自己会随着肌肉的运动乱窜,扎穿什么脏器,似乎挺严重的。
二人被丢在靠西侧的位置上,胖子双臂支撑着案牍,示意彭大夫接着说:
“你继续说,那些病患最后死了?”
彭大夫抬眼看了看周恒,舔了一下嘴唇,将目光错开,赶紧点头。
“是,那几人已经没了气息,不过看不出死因,这十几人似乎同时死亡,如若鼠疫或者其他疾病死亡,怎么会同时?周大夫他们上前查看后,说是我们寿和堂救治不力,判断失误,让我们离开安置区,不得再参与救治,后来孟老板就被关押在县衙大牢,我们则被驱逐回城内,请刘大人明鉴。”
说完,赶紧叩头,上面坐着的胖子刘大人看向后面的两个人,并朝着记录的师爷摆手。
“去给彭大夫签字画押,后面那两个也是寿和堂的人吗?”
二人赶紧躬身施礼,其中一个年轻的赶紧说道:
“小的们是寿和堂的,刚刚彭大夫说得全都属实,也不知他们对孟老板用了什么手段,进来的时候好好一个人,此刻已经奄奄一息,完全查不出病症。”
周恒绝对好笑,这也能联系上,这小子可以,够不要脸的,瞪眼说瞎话的功夫,快赶上孟孝友和彭大夫了。
周恒这边一笑,没控制好,发出一丝声音,胖子刘大人直接冷了脸。
“大胆,公堂之上,岂容你在此撒野?来人给我打!”
这个打字刚出口,周恒就抬起头,笑着看向他。
“别急着打,草民只是觉得刘大人问案的方式很有趣,彭大夫是寿和堂的大夫,孟孝友是寿和堂的老板,这两位小哥还是寿和堂的跑堂,您这是实在找不到人了是吧,将寿和堂的人全都弄来,这清平县城中,百姓数万人,商铺林立,和着您就找到一个寿和堂愿意来作证的?”
胖子刘铭顺一瞬间有些绷不住,抓起案牍上的两只令牌,朝着地上丢下来,瞪着三角眼死死盯着周恒。
“来人给我打,往死里打,我不叫停就不准停手,我看是他的嘴硬,还是板子硬。”
令牌落地发出一声脆响,啪嗒一声跳着翻了一个白掉在地上,身侧的衙役瞬间动了起来,那何大人压根没说话,半眯着眼睛,端着茶盏吹着杯中的浮沫,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无法打扰到他。
周恒暗道一声坏了,咋就这么急躁,说好了要隐忍一下,等着人来了在仗义执言,至少要有所仰仗,这会儿倒好,看来要受皮肉之苦了。
几个衙役,举着水火棍,两个一交叉,直接夹住周恒的腋下,另外两个夹住他的腰,四人一起用力,周恒瞬间腾空,不过下方被放了一张长条椅子。
刘仁礼此刻费力地挪动着身子,扭头朝这边看来,一脸的担忧,似乎要呼喊什么,周恒咬咬牙朝他摇头,他都那德行了,再来两下子,估计人就废了。
周恒心里默默祷告,霄伯你动作快点儿,不然我这屁股后背不保啊!
就在这时,周恒感觉到一只手直接掀开他的袍子,直接伸手去拽他的腰带,周恒瞬间某花一紧,蹭一下转过头。
“要打就打,你怎地如此龌龊,竟然扯我腰带,难道你是哪家园子里面的暗娼娘们儿?或者是哪个堂口豢养的小倌儿?”
如此一句话,让伸手这人炸了,也不管身边的人是否还架着水火棍,更顾忌不了上面还坐着刘大人何大人,一把将周恒的衣领抓住,将人整个举了起来。
周恒这才发现,这货竟然比薛老大还要高大,自己被拽到他的面前,双脚的脚尖儿都无法触及地面。
一阵阵的窒息感,让周恒脑子有些混乱,耳边呼喊让他放下刀放下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周恒盯着此人的嘴巴,他怒目而视吼道:
“小子你说啥?我杀了你!”
就在寒光一闪的瞬间,一个人影窜到近前,周恒根本没有看清那人的身法,就觉得脖子一松,整个人滑落,不过也落入一个人的手臂上。
“好大的阵仗啊,霄伯给我搬一把椅子,本世子要看看,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草菅人命?还是公报私仇?等等,或许是暗度陈仓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抱大腿
周恒大口呼吸着,此时已经看清,扶着自己的不是旁人,正是薛老大。
还好来的非常及时,周恒下意识摸摸腰带,被薛老大扶着站在一侧,门口随着话音走进来的,是朱筠墨和庞霄等人。
今日的朱筠墨一身锦袍头戴金冠,手中晃着一把折扇,缓步走到周恒近前,上下看看周恒,见他没受伤,目光落在刘仁礼的身上。
那染血的衣袍,分外的刺眼。
朱筠墨微微蹙眉,后面已经有人不知从何处搬来一把椅子,朱筠墨大刺刺地坐下。
堂上的胖子刘与何大人互望了一眼,对这一变故带着一丝费解。
毕竟朱筠墨进来时候说得语速很快,他们并未听清那自称,不过这一身锦袍和金冠他们认得,这不是你有钱就可以私制的。
胖子刘大人缓缓站起身,他并不傻看着这架势就知道,自己遇到劲敌了,似乎斟酌了一下,这才开口问道:
“不知这位公子是......”
庞霄已经走上前,都未施礼,垂着双眸沉声说道:
“我家主子,是宁王府世子朱筠墨。”
胖子刘大人和那位何大人赶紧起身,不过并未走到朱筠墨近前,抱拳躬身施礼,胖子刘大人接着说道:
“不知是世子驾临,下官这厢有礼,下官正在审理刘仁礼的贪墨一案,还请世子到花厅一叙。”
说得冠冕堂皇,那言外之意非常明显,我们在审理案子,你要有事儿去后面等一下,世子爷身份虽然尊贵,可也不能打扰正事。
朱筠墨笑了,将折扇啪的一声合上,这才抬眼,看向胖子刘大人和那位何大人。
“哦,贪墨一案,不知贪墨了什么?”
胖子刘一怔,看来这位世子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这宁王府的世子是什么人,搜刮肚肠也没有想到他有什么建树,不过死了的世子倒是知晓一个。
想来,只是过来耀武扬威打听一下,随即面上正色起来,赶紧回答道:
“刘仁礼奏报,清平县赈济水患灾民两万余人,救治鼠疫病患数千人,花费近二万两银钱,可济南府并未收到清平县受水患的呈报,那水患乃是青州府和兖州府境内的柴汶河流域,府台大人命下官彻查,因此正在审理相关的银两走向,还有赈灾的详情,初步可见这刘仁礼所言有虚,他联合了清平县回春堂的周恒虚报赈灾,伪造灾情,此刻正在进行堂审。”
周恒抬眼看看这个刘铭顺,显然这人不是没脑子的。
一段话,将济南府的府台也扯上了,还将赈灾虚报伪造,一堆大帽子扣下来,换做一般的宗室之人,都会退避三舍,毕竟粘上这些没有一丝好处,还容易被皇上猜忌。
朱筠墨听完不断点头,翘起二郎腿朝庞霄一摆手,庞霄递过来一个匣子,朱筠墨示意他将匣子递给胖子刘大人。
胖子刘大人一脸的不解,接过匣子。
打开,发现这是一张清平县府衙出具的官方说明,大意就是感谢朱筠墨捐赠五千两纹银,用于赈济灾民,银两清平县府衙已经收讫。
胖子手一顿,看向朱筠墨,他万万没想到,刘仁礼竟然有这一手,接受捐赠后,还官方出具了捐赠文书,作为感谢。
朱筠墨一脸淡然地看着胖子刘大人,手中敲打着折扇。
“既然,你要审理刘仁礼的贪墨一案,那作为清平县最大的捐赠人,本世子应该有权在这里听一下吧?”
胖子刘大人瞥了一眼身侧的何大人,那人现在只是躬身施礼,完全不说话,更不抬头,他咬咬牙,赶紧带着笑脸不断点头。
“应该的应该的,世子请上坐。”
朱筠墨摇摇头,“不用,本世子就坐在这里好了,免得有人上奏,说本世子倚强凌弱,你们接着审,对了别动不动就下手打人,这位周大夫是本世子的救命恩人,好好问就是了,难不成你们都是屈打成招的?”
周恒真想给朱筠墨鼓掌,这番话说得相当漂亮,简直发挥到了十分,比昨晚他设计的还要完美,干得漂亮!
胖子有些傻眼,不让打那咋审?
我难道要哄着他说,这不是难为人吗?
此刻他脑子有些乱,清清嗓子缓缓坐回案牍后面,看向已经站在朱筠墨身侧的周恒。
“周恒,本官问你,清平县都是如何赈灾的?这些银子都从哪儿来的?你要知无不言,不可有所遮掩隐瞒。”
周恒朝着胖子施礼,脸上带着不解,追问道:
“如何赈灾,这个细节就多了,刘仁礼大人召集乡绅,还有城中百姓二百余人,组成志愿者共分成八组,将灾民初诊、登记、安置、消毒,随后为其修建房舍,每日三次分时舍粥,另委托回春堂,组织人员救治疫病患者,进行隔离治疗......”
胖子抬手示意周恒停下,这要继续说下去全成了刘仁礼的功绩,怎么查贪墨。
“不用说这些,你只要告诉我,从哪儿搞到银子的?可知有多少数额?”
周恒微微一顿,握拳用拇指指了指府衙东侧说道:
“要知道详尽数字,这个还不好办,县衙西侧就有赈灾会的人,所有银子捐了多少,花了多少,都花在何处,何人经手,一笔笔一条条,都清清楚楚,您派人招来一个人问问不就知晓了,何须这么麻烦?”
胖子瞥了一眼,一侧站着的徐百户,徐百户蹙眉摇摇头,低声说道:
“大人,府衙里面的闲杂人等都被清理出去,毕竟我们要审理如此重大的案件。”
胖子脸上的神色一松,那些账目都已经烧毁,他并不担忧。
“找不到人了是吧?那就不要麻烦了,彭大夫,你上前一步,刚刚这问话你可听清楚了,跟本官照实说,这刘仁礼到底用何种方法得来的银两,数额多少,可是都花销到灾民身上了?”
彭大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刘大人将这一连串的问题,抛到他的身上。
上面坐着两个主审大人,旁边站着拎刀的百户。
下面还坐着梅园养病的世子,这人看病的时候他见过,被下了十几年的药,看样子脑子也不是太好了,竟然为了一个大夫出面。
不过刘大人此举,这不是将他架在火上烤吗?
如何答,看来要得罪一些人了,不过寿和堂早就和回春堂撕破脸,这次一定要将对方要死,不然......
彭大夫赶紧跪倒,咬咬牙抱拳说道:
“刘大人明鉴,银子是刘仁礼在府衙搞得捐款,那些都是城中百姓乡绅富户的血汗钱,总数据说过二万两,这里还不包括米粮、药材和衣物,据说单单衣物就有近万套。”
此言一出,胖子和何大人都一怔,没想到这些银两真的是捐赠的,如若衣物都近万套,那除了银子,米粮岂不是更多?
怪不得如何审问,那刘仁礼都闭口不言,看来这里面隐瞒的非常多,不管这赈灾是真是假,能搞到如此多的款项手段了得。
胖子脸上带着愤恨,一把抓住案牍上的令牌,刚要下令给刘仁礼行刑,瞬间看到下面坐着的朱筠墨,赶紧将令牌又徐徐放下。
“彭大夫你说,赈灾的银两可用于灾民身上?”
彭大夫摇头,这具体的数字他怎么能知晓,不过这么问显然是想要咬自己的口供,若不答恐怕都难以或者出县衙。
随即咬咬牙匍匐在地,呼喊道:
“城外,为了安置了一些流民,只是建了一些简易的木屋,做工简陋遮挡风雨都难,另外搭建了粥舍,粮食是捐赠的,只是需要购置一些柴草吧,至于救治都是医馆自带药物,草民不知哪里还有用银钱的地方。”
第一百三十八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此言一出,胖子和何大人对视了一眼,胖子起身看向朱筠墨,施礼道:
“世子,案子问到这里,事实已经再清楚不过,可刘仁礼是个顽固,用刑也拒不招认,还请世子退避,这回春堂的周恒想来知晓一些细节,本官还要对他用刑了,您在这里恐污了眼。”
说着,再度抓起案牍上的令牌。
这会儿和朱筠墨所说已经不是商量,就是通知一声,别看你是世子,问案是朝廷命官的事儿,这事儿你没资格拦着,赶紧走吧。
朱筠墨看向胖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从京城离开已经三载,原本就很少和官府之人打交道,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慢着,刘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动不动就用刑,本世子坐在这里,你都毫不收敛,案子没问几句,就言之凿凿定了性。霄伯请张大人进来吧,我想他也听得差不多了。”
霄伯躬身退后,走向门口,还未行进到大堂门前,外面来了一队侍卫,这些人身穿铠甲,手压刀柄不怒之威,快步进入大堂,站在那些衙役的面前。
这些衙役拄着水火棍一个个有些懵,自己拎着棍子,人家手里拿着刀,看身上的铠甲还用介绍啥,赶紧朝后退吧。
所有衙役不约而同朝后退了两步,直接靠墙站立,那些侍卫也没客气,也都退后站到衙役们原来站立的位置。
一个身着官袍的人,与屈大夫并排,带着几人缓步走了进来。
等看清楚来人,胖子瞬间腿发软,赶紧从案牍后面跑出来,那位何大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二人赶紧从堂上下来见礼。
“下官泰州知州刘铭顺(山东布政司巡按御史何孝堂)见过张大人。”
那位张大人,走到朱筠墨身侧见过礼,脚步没停,直接走上大堂上方的案牍后坐下。
那二人跪着转动方向,垂头伏在地上,此刻胖子的心真的乱了,周恒抬眼看过去,堂上坐着的冷面男子想来就是那位张辅龄大人了。
张大人看都未看下方跪着的两个人,抬手示意下属。
“将账簿和一干人证带进来,屈老先生请坐。”
屈大夫哪敢坐,想要说啥,不过一个侍卫已经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朱筠墨的身侧,无奈屈大夫只是搭着边儿坐下。
片刻,几个乡绅被请了进来,都站在屈大夫身后。
不多时张主簿和魏县丞也被带了进来,身上的衣衫已经碎裂,在堂上马上有人将他们身上的枷锁除去。
众多乡绅,看向刘仁礼他们的惨状,抓起衣袖忍不住擦拭着眼泪,一日之间怎就成了这个样子。
张辅龄看向地上的刘仁礼,示意属下将他身上的枷锁也一并除去。
此刻堂下已经占满了人,张辅龄的目光扫视了一遍,落在刘铭顺和何孝堂的身上。
“二位大人的问案,我在外面都听到了,不知你的人证,是从何而来?”
刘铭顺赶紧直起身子说道:
“大人明察,下官等奉命到清平县调查此案,正巧牢里关着寿和堂的孟孝友,他主动讲述了一些详情,下官才知晓事情的始末。”
张辅龄眼皮都没抬,哦了一声,接着说道:
“哦,是吗?本官是今日凌晨到的清平县,直接找了当地的乡绅还有城外的灾民了解详情,那就一起来听听吧,你们二人起来吧。”
二人战战兢兢起身,此刻也不能上去坐着,就是让他们坐也不敢坐了。
张辅龄是谁啊,那是大理寺少卿,整个大梁国最脸黑的人,唯一一个亲叔父都被他给审了,皇上都称他是铁面无私,最为公正之人。
你咋地想套近乎,抱歉不好这个。
胖子侧身,看看地上那堆账册,目光瞥了一眼红衣的徐百户,似乎带着疑问,这些账册不是烧了,怎么还有一批?
徐百户此刻头都没抬,自然无法应答。
张辅龄看向地上跪着的张主簿,“你是清平县主簿?”
张主簿赶紧叩头,“回张大人,小的就是主簿。”
张辅龄接着问道:“我听说,这赈灾的捐款,是刘仁礼用县衙的名义筹集的,并且设立了一个赈灾会,你说说看,刘仁礼可曾处置过一笔银钱?”
张主簿急切地答道:“刘仁礼大人未曾处置过一笔银钱,所有的捐赠和花销都是我和魏县丞经手的,并且是赈灾会监理着。”
“可有账目?”
张主簿一脸的愤然,侧头看向站在一侧的刘铭顺二人。
“有,不过这二位大人,昨日一进县衙就将我们抓起来,并且将赈灾会的人赶出县衙,所有账目还有里面的一切记载,都被付之一炬。”
刘铭顺赶紧跪下,一脸的冤枉。
“大人明察,这个确实没有啊,我们只是接管了县衙,将张主簿和魏县丞暂时关押,毕竟要进行审理,怕他们之间串供,才出此下策的。”
张辅龄目光落在刘铭顺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本官似乎,没有问你话......”
刘铭顺一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退后两步不再说话。
张辅龄这才再度看向张主簿,“既然账目和一切证据都已经焚毁,那你如何证明自己所言呢?”
张主簿一顿,“这......小的可对天发誓,所言不虚,如若有欺瞒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张辅龄摇头,“本官问案要看证据,发誓无用。”
刘铭顺紧张的心稍微松了一下,偷眼看看,张主簿脸上尽是失望之色,跪坐在那里已经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朱筠墨身侧的屈大夫起身,上前一步施礼道:
“张大人,那账册按照刘大人的吩咐我们一式两份,在府衙放了一份,在城外的赈灾处留存了一份,毕竟要与各项数据核对,每隔三日才会在一起核对一遍,今日我们将这些账册带来了,只是最后两日的未曾核对,不知是否能用。”
未等张辅龄说话,何孝堂先呲笑了一声。
“呵,你们自行记账怎么能作数,那岂不是想写多少写多少?”
屈大夫没有恼,几个乡绅已经着人将账册搬过来,堆放在前面,屈大夫抓起来一本,随意翻开。
上面是周恒传授的借贷法,标注的进销账目,唯独不同的是并未用数字,在下方的合计那一行,有记账人、核算人、经手人签名和日期,还有赈灾会和衙门的两个小号印章。
随意翻下去,都有这样的印章和签字。
屈大夫指着各个介绍了一番看法,将账册举过头顶,给众人看了一下,张辅龄手中也有一本,仔细看过才知道这账目的可怕。
别看就是小小的几页纸,你几乎可以知道,这一天整个清平县都干了什么,进出花销多少,雇佣了多少木工装卸工,每日的价格几何。
张辅龄翻看到最后,这里面的数额确实非常惊人,不过看看地上的一堆本子,张辅龄微微蹙眉问道:
“屈大夫,这剩下的也都是账簿吗?”
屈大夫摇摇头,“非也,这里都是病历,所有治疗过的患者,我们都留存了一个存档病历,姓甚名谁,是男是女,家住何处,什么时间治疗,什么症状,医嘱是什么,体温情况,何时出院,事与据悉都进行记录。”
刘铭顺一撇嘴,“大人这些想来造假也是可以的,怎能作为证据?”
屈大夫不以为意,朝张辅龄施礼道:
“大人城外的灾民我们带来一些,不过大堂空间有限,可以进来一些人,我们比对一下如何?”
第一百三十九章:我叫盛儿【第三更!】
周恒一挑眉,屈大夫真的是个老狐狸,这个都安排好了,这一点比自己想的周到,带着人来,这个最靠谱。
果然,张辅龄朝一个侍卫招手。
“去,让外面等候的人进来,衙役退出大堂,在院落中等候,不得擅离。”
大堂内衙役退出去,瞬间宽敞了许多。
所有人都望出去,尤其是刘铭顺和何孝堂,此刻也没什么避讳,直接侧身看向门口。
只见那个侍卫,带着十几个百姓进来。
他们身上的衣物还算整洁,只是看着略显怪异,要么特别宽大,要么就是袖子有些短小,穿在身上,就感觉特别的不合身儿。
最前面是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似乎只有三四岁,二人都非常的瘦小,众人两人一排跪倒在地。
屈大夫捧着一摞诊断卡,让一个侍卫将其交给张辅龄,屈大夫这才说道。
“大人,他们手上都有诊断卡,您可以随便抽取一张核对一下,看看身份体貌特征是否一致。”
张辅龄抓起卡片,随意翻动了一下,直接找到一个三岁男孩儿的诊断卡,手指一顿,直接将其抽出来。
瞥了一眼内容,朝下方问道:
“胡万盛是何人?”
女孩儿一听,赶紧抬手戳戳身侧的小男孩儿,小男孩儿一脸不满地蹙眉,拨开女孩儿的手。
声音不大,不过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大堂上,还是让所有人可以听到。
“姐姐休要扯我,那大叔叫的是胡万盛,咱家确实姓胡,可是我叫盛儿啊!”
张辅龄早就听见那声音,看向那个地上跪着的小娃娃,似乎是年纪小,一点儿都不知道害怕,仰着头看向张辅龄。
“你叫盛儿?”
小男孩儿有些害怕微微朝后退了半步,不过被小女孩儿制止了,女孩儿微微摇头,用口型说道:
“别怕,回答问题就好。”
男孩儿用力点点头,随即想到姐姐教他施礼的动作,赶紧跪倒双手平行左右并拢,交汇在一起,这才躬身说道:
“是,我叫盛儿。”
张辅龄身侧的一个男子似乎想要提醒用词,张辅龄微微抬起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接着问道:
“你可知家中姓什么?”
盛儿这个问题知道,呲着小白牙赶紧答道:“我父亲姓胡。”
“你是清平县的人吗?”
盛儿点点头,“对啊,我是这里的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刘明顺更是竖起耳朵,张辅龄仔细问道:
“可知你家在哪儿住?”
盛儿想了想,似乎努力回忆着,一着急站起身,指着东侧的方向,说道:
“就是城东的河边,我和姐姐在那里住了几天,姐姐说我病了,我不记得生病,就觉得睡了好久,不过手上脚上扎针扎的都肿了,现在我们住在回春堂的二号院。”
张辅龄似乎明白了一些,“为何住在回春堂的二号院?”
男孩儿叹息一声,脸上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那份成熟与惆怅,眼圈有些水迹,用力抿抿唇,让自己忍住眼泪,这才说道:
“爹娘,找不到了,我们找到了婶子却没找到他们,周哥哥说今后让我们就住在二号院了,之后去读书学医术给人看病,这样走的地方多了,或许还能找到爹娘。”
张辅龄点点头,“来人将他手中的诊断卡,给本官看看。”
话音落,一个侍卫上前,将盛儿手中的诊断卡送到张辅龄面前。
两张比对了一番,盛儿手中的那份略微简单一些,上面没有一个怪异的曲线图,图中间用红色的笔,写着他不认识的符号。
张辅龄抬眸,看向朱筠墨身侧站立的周恒。
“周恒上前来,这诊断卡上红色的符号是何意?”
周恒赶紧上前几步,朝着张辅龄施礼道:
“回大人,这是数字,只是为了记录方便,从一到零,用是个不同的符号代替,这样很小的一个地方,能记录很详尽的体温变化。如此一来,我们大夫可以直观地看到病患的救治情况,加快诊治的速度。一张卡片将患者情况,谁诊治下方,谁来施救,哪顿药吃了与否,都有记录,一眼就能知晓,无需进行询问。”
虽然张辅龄没问,周恒还是将诊断卡介绍了一下。
张辅龄不断点头,周恒说得他非常认同。
这小小的一张卡片,所解决的问题太大了,用于大范围施救,减少多少人员的劳作,况且还没有什么投入,不过是两张厚重的纸,上面画着固定的表格填写内容即可。
放下卡片,张辅龄示意侍卫,将屈大夫刚刚展示的那一摞卡片和这些灾民都核对了一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核对完毕。
“回禀大人,人员身份准确无误,这些确实是病患,大多都经历了七八天的治疗。”
屈大夫看了一眼刘铭顺,这才朝张辅龄说道:
“大人,城外没返回原籍的灾民还有一万余人,如若需要,他们都愿意为刘仁礼大人作证,他们大多数没有这诊断卡,不过通过黄册还是可以核对出来的。”
张辅龄点头,“屈大夫由你来说一下,这清平县一共募集了多少粮款和物资,并且是如何募集的吧?”
屈大夫拾起一本账册,翻到最后,朗声答道:
“此次水患在九月十二开始,清平县接纳流民,因人数超出往年数倍,刘仁礼大人组织乡绅和清平县的所有民众,举办了一个捐赠大会,游街宣传了一日,共募集善款纹银九千七百六十二两三十文,米面共计五百二十一石,衣物共计九千六百八十三套,安置灾民两万一千零四十二人,总计隔离观察二千二百三十四人次,救治各类患者一千四百九十三人,死亡共计五十二人,其中因鼠疫死亡的病患所占九成有余。”
一个个数字报出,越听越是心惊,这五十多人的死亡,和两万灾民比较几乎可以忽略,如若这方法在大梁推广,每年因为天灾死亡的流民是多少?
张辅龄有些激动,手中正拿着此次刘仁礼找人印刷的小册子。
上面从第一页开始就是图画,口鼻被一个东西遮挡,旁边有汉子口罩二字,下面几个小图是佩戴的方法。
后面是如何洗手,在后面是进出城内外和家门需要如何换衣消毒。
再后面是一个地图,哪儿的水可以直接喝,看到发热的病人要如何做,如何捕鼠灭虫,全城消毒,还有衣物更换和沐浴。
一条条一项项,看得人头皮发麻,这要什么心思缜密的人,才能事与据悉想得如此完备。
此刻张辅龄真的相信,刘仁礼他们确实用一己之力控制住灾情,就凭这份完备的宣传,可以让很多人躲避疫病。
至于回春堂神乎其神的医术,张辅龄叹息一声,自家夫人对这个周恒是多有推崇,那车夫的头上,确实只能看到一道细细的结痂,不仔细看都找不到伤口,这能力或许真的不赖。
张辅龄看向屈大夫,问道:“这些都是募集的账目和救治的数据,那花销呢,这些善款的去向可有记载?是否还有剩余?”
屈大夫赶紧翻到一页,将这本子递给身侧的侍卫,侍卫将册子呈给张辅龄,随即说道:
“大人明鉴,账目上记录的明白,剩下的粮食,只够万名灾民吃上四五日,这募集的善款已经全部用光,还欠着钱庄一千四百两,因此刘仁礼大人才急着去济南府调拨赈灾款啊!”
第一百四十章:杀戮
张辅龄将手中的账本放下,对应着账目,后面是各项支出的凭证,每一项哪个铺子收款,钱庄的欠条,全都详尽粘贴着,足足有几寸厚。
看过这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整个案件已经清晰明了,就是有人恶意栽赃,想将刘仁礼置之死地,至于赈灾款还有这些募集资金的事情,可以任人篡改。
灾民是否能得到赈济,已经无人问津,倒是清平县,以及其他县拨付的赈灾款,不知会被谁贪墨了,张辅龄抓起惊堂木用力一拍。
啪一声巨响,刘明顺和何孝堂腿上一软,差点儿趴在地上。
这所有的证据,就在眼前,他们此刻觉得心慌了。
张辅龄朗声问道:“刘明顺何孝堂,你二人可还有何话说,此时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要诬陷刘仁礼吗?”
这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没有什么好挣扎的,不断求饶着。
“大人开恩,这是下官失察。”
张辅龄示意一个侍卫,将刘仁礼扶起来除去身上的枷锁,至于那腿此刻是无法救治,不过给刘仁礼搬了一把椅子,将他搀扶着坐在周恒身侧。
张辅龄瞥了一眼负责记录之人,那人还算识相,刚刚一直是奋笔疾书,将公堂上所发生的事件逐一记录,此刻赶紧润墨,快速听着张辅龄的言辞,准备记录。
“现已查明,刘仁礼赈灾款贪墨一案纯属诬告,人证物证聚在,一切诬告皆子虚乌有,当堂释放受审的清平县所有官员,让刘明顺和何孝堂二人签字画押。”
周恒听完松了一口气,瞬间明白他的意图。
这个张辅龄确实有一套,既然你们搞诬告没问题,我先按照你所说的这个案子进行审理,证明是诬告那就撤销,然后在追责二审诬陷之罪。
刘何二人已经没有回天之力,这大理寺少卿着实厉害。
周恒猜的不错,那二人见一张细密的记录送到面前,此时还能怎样,难道还坚持说刘仁礼是巨贪,人家别说贪墨,还捐赠了一年的俸禄。
互望一眼,老老实实提笔签字,最后按上手印。
张辅龄见二人已经请签字画押,抬起双眸看向刘明顺,那目光好似刀剑冷飕飕地骇人。
“刘明顺本官且问你,这清平县,何时划归泰州府的?”
刘明顺一顿,眼睛瞄向何孝堂,张辅龄眯起眼。
“怎么,刘知州不知?还是说这是何巡按的意思?”
何孝堂一惊,赶紧答道:“大人明鉴,下关只是得到刘明顺呈报的一份密函,这才跟着他赶到清平县彻查此事,对这这些细节未曾深究。”
张辅龄哼了一声,朝着身后的方向一抱拳。
“好一个未曾深究,难道你向都察院禀明的时候,就用着四字搪塞?”
何孝堂赶紧跪下,他明白今天遇到张辅龄算是完了,别说官职是否能保住,此刻已是性命堪忧。
“大人......”
张辅龄一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目光落在刘明顺的身上,这案子刘明顺是主审,并且押解着刘仁礼从济南府而来。
这里面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勾当,还需要仔细盘问,反正绝对少不了。
“刘明顺,你还未回答本官的问话?”
刘明顺跪在地上已经筛糠,说与不说都是死,今日是逃不过了,不过他一个小小的知州真的担不起。
“大人明鉴,下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州,如何划归下辖郡县,这并非下官能做主的,下官只是得到命令,协同何孝堂大人,共同赴清平县彻查刘仁礼贪墨赈灾款一案。”
张辅龄看着地上不断颤抖的二人,追问道:
“到了此时无需吞吞吐吐,如若是奉命行事,你们的罪责也会轻些,说清楚奉谁之命?”
刘明顺一颤,犹豫了片刻,朝着张辅龄磕头说道:
“下官是奉了济......”
就在刘明顺要说出那人名字的时候,嗖嗖两声轻响传来,原本在朱筠墨身后站着的庞萧直接上前一步,挡在朱筠墨和周恒的身前。
几个侍卫动作迅捷,朝着西侧的一个角门冲了出去,抽刀声呼喊声不绝于耳。
周恒抬眼看向刘明顺,他抓着自己的颈部,眼睛瞪大似乎还想要说什么。
嘎巴嘎巴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一头栽倒,旁边的何孝堂亦是如此,二人双双倒地,顺着嘴角血流了出来。
周恒赶紧上前,伸手触及二人的颈部,此时已经没有了脉搏。
拉开刘明顺的手,可以看到在喉结下方,有一根一指粗细的钉子样飞镖刺在那,尾部一根红绸。
那个红衣的徐百户,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已经痴傻,毕竟那二人就是在他身侧被杀的,他的身形只是被刘明顺挡着,不然此刻大堂上只是多一具尸体。
周恒环顾了一周,刚才庞萧的动作,已经说明他发现了什么,这大堂之上竟然有人杀人灭口,这是何等嚣张。
再者,从刘明顺身形顿住,到二人倒地不过十几秒的时间,这飞镖显然被喂了毒,如此毒性堪比氰化钾。
就在周恒检查的时候,屈大夫也凑过来,蹲在何孝堂的身侧,刚要伸手去抓飞镖,被周恒制止了动作。
“别碰,这飞镖上喂了毒,这二人被刺中的位置不同,一个在颈部一个在肩部,肩部虽不是致命的位置,却也在两吸之内死亡,可见毒性之巨。”
如此一说,所有人都停住了。
后面来作证的百姓,有些慌乱,此时早已有侍卫上前要保护张辅龄,不过张辅龄一脸愤慨,用力拍着案牍。
不可能不气,整个案子已经审理到最关键的时刻,那刘明顺显然是要说出幕后指使,这时候被杀,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要阻止自己的审理。
“来人,将这二人的尸首送去仵作房,我要知道这是什么毒,暗器出自何处!”
周恒用纸条蹭了蹭飞镖,送到鼻端仔细感知这毒的味道,随即朝着张辅龄赶紧拜倒,恭敬地说道:
“大人,此毒乃见血封喉,又名箭毒木,沾染皮肤就可中毒,如若刺破皮肤,可瞬间心脏麻痹,如若尸检定要谨慎处置。”
张辅龄看看周恒,没想到他对毒药也很有研究,微微顿了顿。
刘仁礼抓着张主簿的手,用那条好腿支撑,缓缓起身欲叩拜,张辅龄赶紧挥袖。
“无需施礼,刘县令有什么想说的直说便是。”
刘仁礼抱拳说道:“多谢大人主持公道,下官九月二十四抵达济南府后,将赈灾文书报送后就回驿馆等候,当日夜里就被蒙头抓走关入一处地牢,之后就是刘明顺对下官进行拷问,四日后被押解回清平县,这期间并未见到济南府知府以及其他官员,也不知这文书是如何落入刘明顺手中的,下官被害亦无所谓,不过这清平县城外还有数万灾民需要赈济,此刻惶恐的是,如若没有赈灾银两,怕是......会出乱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震惊
张辅龄点点头,心里非常明白,这案子暂时是不能审理了,一切要回京再审,不过刘仁礼担忧的不无道理,赈灾款迟迟不到,城外的一万张嘴可是等不了的,可眼下确实难到他了。
未等张辅龄说什么,大堂后面站着的那些乡绅,已经颤巍巍地抹着眼泪跪倒一片。
为首的一名白发白须的老者,看着刘仁礼说道:
“刘大人慈悲,老朽别的没有,存粮还是有的,午后就装车将家中的百余石存粮全都送往城外的存放点,这些也能顶一些时日。”
刘仁礼看着老者赶紧抱拳,脸上难掩激动。
“多谢王举人善举,此前你已经捐了一百石,这些太多了,还是......”
后面的一个老者,赶紧跪行了两步。
“刘大人不要多虑,这是我们自愿的,我张家也再补一百石。”
“我李家再捐五十石面粉。”
“我们城东的潘家还有些存粮,再多捐四十石米面吧。”
“......”
朱筠墨见这些人都表态了,起身朝着张辅龄微微颔首,随即说道:
“粮食有了,县衙欠钱庄的银子,我会代为还上,如若后续灾民返程需要银两我来出便是,刘大人给我一个数额即可。不过这个案子还望张大人费心,他们想要贪墨的不是银两,而是二万条人命!”
张辅龄震惊了。
如若不是亲眼目睹,任谁也无法相信,一个县里面的乡绅能如此齐心赈灾,可见他们是被刘仁礼的行径感动了,一个个脸上全是感动之色。
这位宁王府的世子,更是让他意外。
京城中各家王府的世子郡主,哪个不是盛气凌人,到处惹是生非,京兆府每年处理这样的事儿都已经焦头烂额。
而这位宁王府的世子,虽然外界多称其有些痴傻,并且身患恶疾,可这份气度,还有遇事的仁义之心,确实让人钦佩。
不过此刻还是要先处置了剩下的人,张辅龄看向地上目光发痴的徐百户。
“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徐百户赶紧伏在地上,抬眼看向张辅龄。
“大人明鉴,卑下只是听命行事,并不知情。”
张辅龄冷哼一声,这些辩驳之词已经毫无意义。
“来人,将他身上的官服剥去,还有这一班衙役,暂且关押到牢里,明日晨起赶赴京城,退堂。”
随着一声令下,徐百户被几个冲上来的侍卫,将身上的红色白鹭服快速剥下,连同那些衙役被押解下去。
张辅龄这才起身,从案牍后面走出来,来到朱筠墨身前,抱拳施礼。
“大理寺少卿见过世子。”
朱筠墨赶紧扶住张辅龄的手臂,朝其躬身施礼。
“该是筠墨给张大人施礼的,三年前如若不是张大人的维护,我和萧伯都无法赶到清平县。”
张辅龄脸上带着笑意,“昨夜已经听内子讲过,不过我确实不记得有此事,行了我们都别客套了,周大夫还请好好医治刘县令,为官多年,我都未曾见过如此善待百姓的好官,你们放心我会尽快整理卷宗,明日一早就赶赴京城,此案定不会石沉大海。”
......
回春堂手术室。
周恒摘下口罩,朝着马令善摆摆手,几人推着刘仁礼出去。
简单清洗了一下,周恒这才甩甩脸上的水迹,从角门出来,迎面就是一堆人将他围上。
张主簿第一个凑上来,五官都要纠结在一起,一张嘴一股子口气窜出来,差点儿将周恒熏晕。
“周大夫,我家县尊大人请情况如何?手术顺利吗?这腿以后会不会瘸?还有......”
周恒伸手,将张主簿撑开与自己的距离。
看向周围这些人,魏县丞、何捕头、周易安等等还有很多熟悉的面孔,还好刘秀儿没跟着围过来,周恒瞬间脸色沉了下来。
“都围着干嘛?腿没事儿,人也没事儿,修养几个月就行,不过这会儿最好派人找个木匠,去打造一个轮椅,这样不会影响县尊大人的行动,至于样式我一会儿画一下。”
张主簿还要说啥,周恒抬手挡住他的嘴巴,赶紧说道:
“现在别围在这里,都去洗漱干净,尤其刷刷牙,换上清洁的衣物,到各自的位置去,这城外的志愿者已经两日没人管了,你们怎么没有闲忙,如若县尊大人醒来,赈灾的事儿耽搁了,你们有脸活着?”
一句话让所有人怔住了,细想一下确实如此,在这里啥也帮不上,还不如赶紧去城外转转。
张主簿点点头叫着人就走,周易安刚要转身,被周恒扯住衣领。
“他们去运粮还要重新统计账目,查看安置区,你留下,一会儿去找人打造轮椅。”
张主簿此刻也知道自己嘴巴很臭,戴上口罩朝周易安摆手道:
“你留下听从周大夫的安排,我们去就行,打造轮椅需要多少银两之后报账过来,府衙派人过去结算。”
周恒砸吧咋吧嘴,没想到张主簿还挺上道,赶紧说道:
“还有手术费?”
张主簿噗呲一下笑了,“对还有手术费,这个必须走公账。”
几人撤离,周易安跟在周恒身后,一起去了一号病房,走到门前,周恒递给周易安一张纸,让他找木匠和铁匠合力打造这个轮椅,周易安看到图纸脸上顿时没了愁容,屁颠屁颠地走了。
刘秀儿此时站在床边,给刘仁礼包扎静脉输液的位置,毕竟没有胶布,此刻只能用带有微微弹性的布条将针固定好。
春桃端着托盘,站在旁边。
张安康在提问,德胜和马令善也围在床尾,不知道探讨着什么,随后在医嘱的本子上写了字,见周恒进来,几人赶紧站好没了声音。
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刘秀儿没有哭,还朝着周恒笑笑,微微欠身。
“多谢二哥救治兄长,还有之前你们的计划,秀儿虽然不知道全部,不过还是要感谢二哥,如若没有你,我兄长此次不单是丢了性命,这个贪墨的案子也无法翻身了。”
周恒摆摆手,说道:“他也是我的兄长,再说这个案子我也牵连其中,算是自保,不过没想到这位张辅龄大人真的能来。”
刘秀儿点点头,“也是之前二哥救了张夫人结下善缘,不然也没有今日张大人审案的事儿了。”
周恒抬眼看向刘秀儿,朝着周围挥挥手,“你们先出去一下。”
马令善和春桃他们赶紧退出病房,周恒脸上严肃了几分,随即说道:
“你已经知晓大堂上的一切了?”
刘秀儿点点头,“整个清平县都传开了,没人不知道细节的,二哥不用担心,我知道你是要说刘铭顺的事儿,我与他弟弟素不相识,此时也没了婚约,更是不受影响,只是觉得他就这么死了,有些不甘心。”
第一百四十二章:盘他【第三更!】
周恒叹息一声,其实这都是小事儿,周恒担忧的是济南府,刘仁礼去济南府要赈灾款。
即便没再府衙见到人,可很多人知晓他去过。
并且人在驿馆被俘,这里面诸多细节,绝对不是刘铭顺和何孝堂二人参与就可以完成的,上面拨款被扣留,下面的人被纵容。
这二人,在即将交代的时候被杀,显然是早就有人跟随,见事态不妙,这才出手结果了二人的性命,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背后指使之人。
这些虽然是显而易见的事儿,不过一切证据链断了,即便张辅龄大人要彻查,也只会找个不痛不痒的人来顶过,这就是官场。
如此阴暗和不堪,周恒并不想跟刘秀儿说,还是留给刘仁礼之后处置吧,能度过眼前的难关才是关键。
“秀儿既然想得开,那我就放心了,大哥骨折的时间拖得有些久,我已经给他复位,不过好在位置比较好,只是胫骨骨折腓骨并无损伤,不用打钢板做内固定,只是体外做夹板即可,连续七天输液消炎即可,要每个时辰查看伤口引流情况,这个让张安康做就行。”
刘秀儿赶紧说道:“引流管,秀儿也可以看的,这个我能做。”
“我知道你能做,只是大哥恐怕会不好意思,还是交给张安康吧,男患者他来护理比较方便,毕竟还要如厕和翻身按摩什么的,他现在是我们回春堂的男护士,能力还是可以的。”
刘秀儿哦了一声,似乎才想明白,脸上有些微红。
周恒忍者笑意,微微垂下目光看向病床上的刘仁礼,这货按理说应该醒了,只是给他局麻的,这怎么还睡起来没完了?
周恒走上前,伸手拍拍刘仁礼的脸颊。
刘秀儿想要阻止,不过还是忍住了,想来周恒一定有自己的意图。
啪啪啪,打了三下,刘仁礼眉头紧蹙,这才缓缓张开眼睛,双眼全是血丝,不过精神看着不错。
瞪了周恒一眼,眼中完全没有困倦或者刚醒来的那种迷糊。
“你竟然打我?”
周恒忍者想要再度拍他的冲动,盯着刘仁礼的眼睛问道:
“这不是担心大哥吗?按理说只是进行了局部的麻醉,怎么一直昏迷不醒,如若再醒不过来,我就要打开手术切面看看,是不是没处理好伤口,有化脓或者**的位置没有处理好,所以才造成昏迷的?”
刘仁礼吓了一跳,赶紧用手肘支撑着作势要起来,刘秀儿伸出食指,直接点在刘仁礼的额头上,就那样轻轻地一按,刘仁礼啪叽一下,再度躺下。
他瞪着眼挣扎了数次都没有成功,啥时候秀儿有了如此身手,这以后想要嫁人岂不是更难了?
盯着秀儿半晌,刘仁礼放弃了挣扎,有些气恼地说道:
“兄长刚醒来,你们两个这是干嘛?一个打我,一个按着我不让动?”
刘秀儿脸上稍显委屈,“你冤枉我和二哥,兄长不在这几日,二哥管理着赈灾的事宜,还挂念着你,怕你过于耿直,遭人妒恨惹出事端,没想到真的出事儿了,二哥被你牵连,抓进大牢,梅园的世子想要让人营救他,可是他不想独自离开,这才找了张辅龄大人,不然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遭罪呢。你可想过,如若你出事儿,这城外的灾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被你牵连的县城官员和二哥,都要怎么办?”
刘仁礼一脸的窘迫,妹子说的句句在理。
当时若听秀儿的,带着何捕头他们,也不会如此被动。
这次明知道济南府的人会对自己不利,还是大张旗鼓的去了,毫不遮掩,还直接将帖子留在府衙离去,确实有些欠妥。
如若见到知府大人,将文书提报那就另当别论了,至少很多事宜少了推诿,刘铭顺他们想搞什么动作也会碍于面上,不得不先将赈灾款下放,如此被夜晚抓去很多事儿说不清楚啊。
周恒见刘仁礼仿佛鹌鹑似得,没了刚才的王八之气,微微垂着眼睑,眼睛不断转着,似乎也在回忆这几天的事儿。
周恒随即叹息一声,其实这事儿也不见其是坏事儿,周恒穿越来已经有两个月了,对大梁国也多少了解一些。
大梁内忧外患频发,国土倒是很大,不过周围虎视眈眈的诸国太多,这也是为何宁王一直镇守大同,一步步敢动的原因。
北方的鞑靼和瓦刺四处侵扰,尤其是在大同此地,每年初冬或者入秋都会来犯。
大梁国的兵力,数量上不少,可兵将的体态都非常瘦弱矮小。
从苏将军那些侍从身上就可以看出来,瘦小枯干,身高到一米七的就是大个儿,就像薛老大这种简直是另类。
南边还有交趾、吕宋、暹罗、安南、缅甸,虽然都是藩国却没有一个安分的,总是找出各种各样样的事儿。
至于大梁国内,云南贵州总是有部族冲突,大军多次派出剿灭却无功而返,来来回回拉锯战已经持续数年。
还有西南的几个教派,也是经常到处宣教,镇压多次,这些人都隐藏起来,只是偶有小规模的活动,或者扇动农民造反,越是镇压,越是百姓受苦。
很多地方,对官府真的是怨声载道,朝廷动荡,整个大梁国一片疮痍,唯有山东、山西、河北、京城等地还算安稳,不过这天灾又频发。
周恒回忆起地方志中的相应记载,天气的各种变化,似乎有些小冰河期的迹象,仔细想来,这里真的和大明极为相似。
如此内忧外患的国家,各个地方官员,中饱私囊,贪赃枉法的比比皆是。
朝廷赈灾银两粮草,大多都被这些人贪墨,刘仁礼之所以被绑架诬陷,只因他是个异类,不与这些人同流合污。
可真的要治理这就难了,张辅龄即便是大理寺少卿,能做的却不多。
朝廷一定是求稳的,总不至于将山东布政司的人全部团灭吧。
不改变根本的问题,处置一两个官员,进行杀鸡骇猴,不过是扬汤止沸的作用,全无功效。
周恒微微叹息一声,认真地看向刘仁礼。
“你一人想要推行赈灾的事宜,这是不可能的,从银钱在户部发放开始,一步步需要经过多少人的手,如若有十万两的银钱下拨,到了山东布政司能剩下多少?到达各个县郡所剩几何?你一个县的所有花销数额,就赶上一个州府,给你千八百两能解决问题吗?解决不了你还是要闹对吧?那这些人就是要防止你的行径上达天庭,所以你去济南府不会见到任何一个人,因为你挡了人家的财路。”
第一百四十三章:你要谋杀兄长
刘仁礼盯着周恒,嘴唇有些颤抖,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有些激动。
他抓着床边的扶手,将身子微微侧起,不自觉地声音高了几度。
“如此天灾,作为大梁的子民,作为一个饱读诗书之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百姓流离失所,身患鼠疫得不到医治,即便知晓这个结果我还是会如此做。”
周恒看着刘仁礼,微微摇头,这人过于耿直了,兵强则灭,木强则折,这货空有一身的浩然正气,脑子有些不转圈,看来没别的办法,只能盘他。
“易缺之人,有几个得以善终?如若大哥想要以身证道,那今日当我这席话没有说过,我希望大哥是那个可以改变规则的人,努力成为可以制定规则之人,哪怕是一个更高级别的执行者,你今日都不会被如此对待。”
刘仁礼抬起头,一脸不解地看向周恒,周恒拍拍他的肩膀,盯着刘仁礼的眼睛,接着说道:
“试想一下,如若你是刘铭顺,管辖泰州府,下有四个县,那么这四个县,是否就可以按照大哥的意愿,去执行赈灾事宜?”
刘仁礼顿了顿,缓缓抬起眼眸,看着周恒,虽然不想承认,不过还是点点头。
“下方虽有不满,想来也会去执行,毕竟这是圣上旨意。”
周恒打了一个响指,眯起眼睛看向刘仁礼。
“这刘铭顺只是一个知州,泰州所辖也是最少的一个州府,山东布政使司下辖六府十五州八十九个县,济南府、东昌府、兖州府、青州府、登州府、莱州府。如若成为这六府之一的知府呢?你将改变多少州多少县?多少人将受益,大哥可曾细想过?”
刘仁礼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周恒。
“你......你怎能如此说,我不过宣化二年的二甲进士,到清平县赴任,当时就是幸事,这知州知府其实说说就能成?”
周恒摆摆手,最不喜欢看刘仁礼的就是这样的教条的样子。
“理想,你总该有理想吧?能让治下的百姓安居,能让流民远离灾疫,商贾往来无需担忧银钱货物被打劫,没有匪患和天灾,这难道你不想吗?”
刘秀儿此时已经走到床尾,帮着刘仁礼将床的靠背部分摇起来,如此坐着刘仁礼似乎也来了精神。
“说到这理想二字,让我似乎回到殿试那年,虽未与皇上说过话,不过能看到他音容笑貌,还是让我激动了好久,当时皇上还提了一句,按照名册我是当年殿试年纪最小的一个,皇上说真真的年轻有为啊!”
刘秀儿带着满眼的星星,盯着刘仁礼,周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说你年纪小这就是夸赞了?
不过想想范进,周恒没再多说,读书人最为难忘的,估计就是这样一幕了吧,一朝考中十年寒窗算是没有白费,该自豪的。
“大哥确实厉害,不过在清平县,大哥也就任六年了,人生有几个六年?”
刘仁礼怔怔地看向周恒,他这番话真的触动刘仁礼了,是啊人生有几个六年?
在清平县这六年,兢兢业业担惊受怕,换来的是什么?
同僚的排挤,同窗的反目,都让他如履薄冰。
这次的赈灾,算是他最为强硬的一次,没有选择同流合污,而是振臂一呼带着城中百姓进行自救。
只是没想到如此行径,却触动了别人的利益,让这些人坐不住了,开始使用如此污秽的手段。
刘仁礼眼眶有些红,周恒说得太对了,一个小小的知县在这些人的眼中,什么都不是,自己想要有所作为,简直难比登天。
如若改变这些只有一条途径,那就是往上爬。
只有站在更高的位置,才会让更多的百姓受益,也才会有说话的权利。
想明白这些,刘仁礼的眼中清明起来,看看周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二弟,你说得对,是我思虑不周了,想要有所作为就要达到一定的高度,得到一定的权利,别无他途,可大哥的性格使然,很难与人相处,难道去阿谀奉承吗?这我断断做不到。”
周恒此刻无力感爆棚,看看刘仁礼抬高的那条腿,伸手用力拍了一下。
瞬间刘仁礼疼得直接坐直身子,嘴巴张得硕大,瞪圆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周恒,(⊙0⊙)就这样。
随后口中爆发一声痛呼,“啊疼死我了,你要谋杀兄长?”
周恒盯着他的眼睛,见刘秀儿也不解地看着自己,这才缓缓说道:
“疼吗?”
“能不疼吗,骨头都断了,还忍了这许多天,此刻疼得厉害,你还拍?”
周恒摊开手,耸着肩膀说道:
“我看你还没疼够,如若这断腿之痛落在秀儿身上,你会如何?”
刘仁礼怔住了,看向身侧的妹子。
“如若落在秀儿身上,会比这样让我百倍心疼吧。”
周恒此刻脸上已经没有笑意,十分严肃地盯着刘仁礼。
“你还知晓疼?今日是你一人犯险,你在明处,这些人在暗处,大堂上那两枚飞镖你看不到吗?这些人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你不想同流合污没问题,你想过秀儿吗,他们是否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她?”
刘仁礼沉默了,是的秀儿就是他的短处,如若有人用秀儿的性命做威胁,别说是赈灾款,就是要他命他都不含糊。
瞬间所有的斗志都没了,刘仁礼垂头不再说话。
刘秀儿看着兄长颓废的样子有些着急,用力摇摇刘仁礼的手臂,俯身说道:
“兄长,二哥不是让你同流合污,也不要如此颓废,秀儿不会做你的累赘,在这医馆之中,我现在也有一技之长,也会有自保的能力,你追逐你的梦想就好。”
刘仁礼看向周恒,他知道周恒这番话绝对有别的用意,不过此刻他真的想不明白还有什么折中的办法。
“二弟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确如你所说,现今在济南府,我真的是是举步维艰,按你所说,我现在如何才能有所提升呢?”
周恒盯着刘仁礼,指了指县衙的方向。
“此刻,张辅龄大人就在县衙,整理这个案子的相关证据,随后要带往京城,其实你和张大人都属于同一类人,他的年纪能成为大理寺少卿是不是更难,何不找他聊聊?再者这个案子与其说是一个案子,不如说这里面隐藏着你的功绩,虽然你不在意这些,可是这是你一飞冲天的最佳途径。”
说到最后一个字,刘仁礼已经震惊,不过回味一下周恒的话。
确实如此,这表面上是一个贪腐案,并且牵连了数十位官员,虽然证据不足,至少自己可以证明清白,而这些证明清白的所有证据,反过来说不就是自己的功绩!
第一百四十四章:恻隐之心
说到最后一个字,刘仁礼已经震惊,不过回味一下周恒的话。
确实如此,这表面上是一个贪腐案,并且牵连了数十位官员,虽然证据不足,至少自己可以证明清白,而这些证明清白的所有证据,反过来说不就是自己的功绩!
刘仁礼越想越是眼前清明,赴任以来,从来他没有如此认真的想过今后的仕途要如何发展。
今日经过周恒的点拨,似乎眼前的一片迷雾瞬间散了,之前只是为了一份气节进行的争斗,此刻也找到了目标。
定定地看向周恒,刘仁礼朝周恒抱拳,脸上全是感动。
“没想到二弟不但医治了我的腿疾,还理清了我多年的迷茫,你这个医者可不是普通的医。”
周恒眯着眼,瞥了一眼刘秀儿,微微叹息一声。
“周恒唯一的祖父,也已经亡故三个月了,好不容易和大哥秀儿结了兄妹之情,我不想还没有所好处,就跟着大哥吃锅烙,那飞镖真的吓到我了,我不想大哥有一日见到那飞镖插在我和秀儿的身上才有所醒悟,那时一切晚矣。”
刘仁礼用力点点头,一手抓住周恒,一手抓住秀儿,用力攥紧摇了摇。
“我懂了,去给我准备车,我要去见张辅龄张少卿。”
刘秀儿这会儿急了,刘仁礼刚刚做过手术,一条腿用木条支撑裹着支架,此刻是原来的两倍粗细,从膝盖到脚趾头全都包裹着纱布,这要如何走?
“二哥,刚刚做过手术,兄长无法行走啊,这要如何去见张大人?”
周恒摇摇头,“去找一张椅子,大哥坐在椅子上,让人抬着去见张大人,无需行走,只有这个时候过去才显得真诚,此番一别我们对这个案子就毫无掌控了,案子能追查到什么程度?是否能让皇上了解此事,这一切都系在张辅龄一人身上,想要博得一片天,就要付出。”
刘仁礼此刻也点点头,“秀儿,去安排人找椅子。”
刘秀儿没敢耽搁,赶紧去安排。
周恒叮嘱道:“也不用下去换什么轿子,就这样抬着椅子去就行,正好让百姓都看到你的伤情,另外那寿和堂要如何处置,大哥要想好。”
刘仁礼一拍床榻,脸上都是怒容。
“当初给他们机会了,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枉顾他人性命,故步自封,颠倒黑白,当诛之。”
周恒松了一口气,一脸神秘地看向刘仁礼,此刻房中就剩下他们两个,凑近刘仁礼周恒低声说道:
“大哥,之前为了拖延时间,在大堂上,我偷偷给孟孝友施了针,他此刻口眼歪斜,两便失禁,口不能言,宛若一个废人,你说这针我是取还是不取?”
刘仁礼一怔,似乎回忆了一下昨天的事儿,这才一脸怀疑地看向周恒。
“你是说昨日在大堂上,你将银针刺入孟孝友的体内?”
周恒点点头,刘仁礼更加惊奇了。
“昨日虽然我烧的有些晕,不过大堂上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孟孝友突然晕倒,你是怎么刺入银针的,还没被人发现?”
周恒砸吧砸吧嘴,这个时候刘仁礼不该说,感谢自己让他免受皮肉之苦了,这咋纠结期人家的秘术了?
“就是那个时候刺入的,至于方法不能说,这是保命的法子,而且不是每次都有效的。”
见周恒不说,刘仁礼没再追问。
“如若求到你头上还是取吧,我想知晓谁指使他诬陷我们的。”
周恒点点头,刘仁礼没再耽搁准备要叫人走,此刻要抓紧去县衙,周恒说得对,这个时候现身,本就是一种态度。
再者无论自己怎么做,济南府的那些人,此刻也已经将他划归张辅龄这方的人,既然如此莫不如堂而皇之。
就在此时,一号病房的门一响,刘秀儿带着回春堂的几个人走了进来,一张带靠背的圈儿椅抬进来放在床边。
几个人朝刘仁礼和周恒施礼,“县尊大人,师尊(周老板)。”
周恒点点头,“你们手上轻一点儿,一会儿搬刘大人的时候,要双手放在他大腿下方,然后互相扯住双手,这样直接将人抬起来,不要抱,也不要用力朝一个方向扯,那样容易碰到骨折的位置,可听明白了?”
几个人赶紧点头,异口同声答道:
“明白了。”
几人上前,刘秀儿已经将床下方的位置摇起来,这样一来,刘仁礼的大腿下方已经腾空,床的两侧站人,用周恒教的动作,二人扯住对方的手臂,轻轻一抬,刘仁礼腾空了。
最初离开床榻,他脸上非常紧张,虽然没有喊出声,却紧紧抱着受伤的那条腿。
不过二人将他抬到床尾,然后绕过来,直接将他放在椅子上,此时椅子上已经垫上厚厚的垫子,还有一个脚踏的木板显然这是放伤腿的地方。
准备就绪,刘仁礼动了动屁股,别说感觉比在床上还要舒服。
“不错,我们走吧!”
周恒朝他们摆手,几人下楼,一直送他们出回春堂,刘秀儿脸上多少有些担忧,好在这时周易安回来了,赶紧凑到刘仁礼身侧,问过以后才稍微放心。
“师叔,那我送县尊大人回府衙吧,我怕这一路有百姓堵着过不去,处理完再将人送回来。”
周恒点点头,“薛大哥跟着送一趟,大人无法坐车,只能这样去府衙,你们多照应一下。”
薛老大放下手中的一个瓶子,擦擦手走出来,没说啥跟着一起走了。
刘秀儿担心也没用,周恒之前说得非常清楚,成败在此一举,要么是被隔绝在这清平县,要么就抱住张辅龄的大腿,别无他法。
侧头看向周恒,刘秀儿问道:
“二哥,兄长此去,张大人是否会动恻隐之心?”
周恒微微一笑,看向远方,“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饱谷总弯腰,智者常温和,那张大人看似铁面无私,却是真正的性情中人,如若不是如此,今日也不会出面受理此案,这原本就是祸端,容易引火烧身,能仗义执言,这就是最好的态度。”
刘秀儿点点头,虽然不明白里面的道理,不过她信周恒。
......
第一百四十五章:折叠轮椅【为盟主加更】
翌日天刚放亮,周恒早早起来,还未下楼,就听到楼下有声音。
自从在隔离区被高手偷过药,周恒对这些声音就非常的敏感,顺手抓起一个插门的木棒,拎着就下了楼。
还未出去,就听到外面传来疑惑的声音。
“呵,这玩意有意思,坐着软乎乎的,还能推着走.......”
“咦,这个踏板是干啥的?”
“笨死了,这是放腿的地方,瞧就是这样......”
“这是师尊设计的?”
“嗯,就是师叔画的图,我昨夜让木匠和铁匠连夜给做好的,都是零件组装起来就行,不是很麻烦。”
周恒听明白了,这是周易安他们的声音,看来那轮椅做好了,正好缺少一个去县衙的借口,送轮椅岂不是再好不过。
刘仁礼昨夜未归,想来是和张辅龄彻夜长谈了,虽然做了手术,不过身体还不是很好。
亏着秀儿被苏晓晓带走,如若知道刘仁礼这一夜没回来,不知道要怎么担心呢。
想到苏晓晓,周恒眉头紧蹙,或许该让苏晓晓和苏将军说一下,毕竟刘大人要押送人犯回京,这一路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人暗算,至少要接应一下。
想着周恒推开大门,外面的人,赶紧将门口的位置让开,朝着周恒施礼,德胜脸上带着一丝尴尬。
“我们几个吵到师尊休息了,弟子惶恐。”
周恒摆摆手,“无妨,周易安这轮椅可曾试过?”
周易安一脸的兴奋,虽然眼睛都是红血丝,不过还是极为的开心。
“已经试过了,轱辘运转的非常滑顺,没想到中轴里面加入几颗铁球竟然有如此妙用,师叔真是奇思妙想,至于轮胎,我们没有找到您说的那种材料,不过用双层牛皮包裹,里面填充了紧实的棉絮,坐上去一点儿都不颠簸。”
周恒围着轮椅转了两圈,果然从外观上来说非常不错,伸手一提座椅中间的位置,整个椅子啪一下折叠起来。
前面的两个小轮子,几乎可以媲美万向轮,后面的大轮子也很舒服。
随着周恒的动作,德胜他们再度爆发一声惊呼,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要么蹲下来看,要么就是踮着脚抻头看。
“原来这椅子还能折叠,轻轻一提就变成原来一小半大小,这要是放在车上也不占空间。”
屈子平搓搓下巴,若有所思地顿了顿。
“我记得,城东张举人家有个儿子,就是早年伤了腿,一条腿萎缩的厉害,之前来我们回春堂进行按摩来着,来回都要人背着,非常的不方便,如若有这个轮椅,他岂不是有人推着就可以出入了?”
周恒点点头,别说这个屈子平真的有商业脑瓜,看到轮椅就想到消费群体,这样的想法非常好。
“周易安,你和屈子平去将轮椅给刘大人送去,一夜未归不知他的腿如何了,记着带上药,让他早晨先吃上,晚些回来打针就好。”
二人得令赶紧走了,德胜凑到周恒近前。
“师尊,这个轮椅要卖?”
周恒点点头,“周易安找的那两家铺子你知晓吧,去一趟,告诉他们按照之前制作的零件,再制作五张轮椅,不用急精工细作就好,工钱我们不会少,不过如若图纸还有这轮椅的制作方法,不可外泄。”
德胜赶紧称是,这是大事儿,打造出来是一码事儿,如若没等用呢,这边就偷偷有人出去卖,岂不是白费了设计的心思。
“师尊放心,我这就去。”
周恒没多说,赶紧洗漱,随即赶往回春堂。
这二号院和回春堂中间只隔着一个院子,步行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一进诊堂就见到苏晓晓和刘秀儿拉着手再说着什么,春桃在一旁不断揉搓帕子。
听到脚步声,刘秀儿赶紧回头,看到是周恒过来了,脸上紧张的表情略有松懈。
“二哥早。”
周恒朝刘秀儿笑了笑,“别担心,我让人去给大哥送轮椅了,顺便看一下情况,如若去了立马回来,我们要担忧事情是否能成,留了一夜我绝对是好事儿,能和大理寺少卿秉烛夜谈,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机会啊。”
刘秀儿听闻,脸上最后的一丝担忧也散去了,回身朝春桃摆手。
“快将食盒摆上来,二哥一定没吃早饭,晓晓你也坐下,我们一同用膳吧。”
苏晓晓一点儿都不客气,跟着周恒走到诊堂后方的一个房间,这里有一个圆桌,原本是开会的地方,偶尔也再这里吃饭,周恒坐定苏晓晓也凑过来,坐在周恒身侧。
一身的男装,大马金刀地坐下,将折扇合上,啪一下放在周恒掌边。
在这挥动的瞬间,周恒闻到一阵香气,瞬间眯起眼睛,这味道怎地如此熟悉?
周恒的目光,落在苏晓晓的身上,上下看了她两眼。
苏晓晓瞬间感受到了,杏目圆睁瞪了回来。
“为何这眼神看我?”
周恒赶紧看向桌子上的小菜,这货惹不起,比自己还横,人家背后有个将军老爹,身上的功夫了得,惹不起。
“没事,就是觉得苏五小姐总是爱着男装,有些好奇罢了。”
苏晓晓哼了一声,抓起一个豆沙包,白了周恒一眼。
“量你也没有别的想法,抓紧吃饭我们还要去县衙呢。”
周恒怂了,赶紧接过刘秀儿递过来的一碗小米粥,快速吃了起来,清粥小菜两个豆沙包下肚,这味道比旺财做的好了数倍。
吃饱后拍拍肚子,满足地说道。
“秀儿的厨艺真的不错,简单的清粥小菜能做的色香味俱佳,难得的手艺。”
刘秀儿但笑不语,让春桃赶紧整理碗筷,几人净过口直接赶往县衙。
刚到门口,就看到刘仁礼坐在轮椅上,周易安在身后推着他站在门口,衙门口那些侍卫已经整装待发。
片刻,张辅龄从府衙内走出来,和刘仁礼低语了几句,张辅龄拍拍刘仁礼的肩膀,似乎叮嘱着什么,那态度与昨日在大堂上判若两人。
周恒担忧的心,此刻全都放下了,几人走到近前,张辅龄早已看见,朝着周恒摆摆手,周恒快步走到近前,抱拳施礼。
“张大人,这是要启程了?”
张辅龄点点头,“祭祖已经完成,原本还要去济南府一趟,现在看还是赶紧赶回京城,周大夫不但医术了得,这心思也是巧妙,我瞧着轮椅非常精巧,能否给我定制一台?”
周恒一怔,按理说张辅龄是一个绝对浩然正气之人,这怎么朝自己所要东西,轮椅制作不要钱?
不过人家已经开口,总不能拨了他的面子,周恒赶紧施礼。
“大人不知是何人应用,是腿疾还是别的什么问题行动不便,这不同的人,按照功能可以专门改造其应用的。”
张辅龄一怔,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如此多的门道,稍微想了一下说道:
“那人是一位老夫人,一场重病之后,口不能言,行动不便,手臂弯曲,腿上无力,如若勉强走动倒是可以,不过步态非常的怪异,老人家就几乎不出门。”
周恒瞬间明了,这是中风后遗症,手挎篮脚画圈,口不能言,或者说是吐字不清,没有口眼歪斜已经算是好的。
听张辅龄的口吻,此人是他极为重要之人,如若......如若缓解老夫人的症状,是不是更为感动?
“从大人描述的症状辨别,老夫人应该有过中风史,看来救治的还算及时,保了性命......”
第一百四十六章:万民书
张辅龄再度惊讶,此刻转身正对着周恒,打断他的话。
“你竟然能从这一句话中辨别病症,真的厉害。”
刘仁礼在一旁笑着说道:“大人对周大夫有所不知,之前杏林医馆的黄掌柜,当时就是如此病症,不过情况更为危机,呼吸心跳都没了,他在旁边进行救治的,生生给救活了,前些日子传来信儿,已经能独自散步,说话也十分清晰,只是那手还不算灵活,用筷子差点儿,用羹匙还是蛮灵光的。”
周恒赶紧抱拳,“谬赞了,这个主要是救治及时,如若不在周恒身侧,我也是无奈,况且此病救治越早痊愈的可能性越大,如若超过三个时辰,我也回天乏术。”
周恒看向张辅龄,今天说得已经够明白了,不过再说已经无益,还不如留下再度联络的机会,见识到了轮椅,自然对自己的医术增加信心。
“大人,您所说的症状,周恒已经记下,不知老夫人的身高几何?是胖是瘦?左臂还是右臂不灵活?”
此刻张辅龄没有停顿,看向周恒身后不远处的刘秀儿,似乎比较了一番,直接答道:
“老夫人非常瘦小,比刘县令的小妹矮了半头,身形上所差无几,左腿尤为不灵光。”
周恒看了刘秀儿一眼,此刻刘秀儿一脸的蒙,不知道这些人谈话,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看她,抓着苏晓晓的袖子,往她身后挪了挪。
周恒朝张辅龄施礼道:“周恒知晓了,这边会加紧督造的,一旦做好会第一时间派人送去京城。”
此刻苏晓晓拗不过刘秀儿,已经缓缓凑上来。
张辅龄上下看看周恒,这工艺他不担心,只是送去京城,费用会很高吧?
“送去京城,你可知我在何处.....”
没等周恒回答,苏晓晓已经凑过来,挥袖说道:
“知道,我已经和张夫人聊过,我家与张府相隔不远,也不用什么刻意送去,我过些日子要回京一趟,顺路带回去就好。”
张辅龄看向苏晓晓,稍微一分辨就发现,这并非一个少年郎。
“不知这位小姐是.....”
刘仁礼在张辅龄身侧低语了一句,张辅龄恍悟,朝着苏晓晓笑了笑。
“原来是苏将军家的五小姐,那就有劳了。时辰不早,刘县令本官即刻就要启程,赈灾款一事你不要担心,我的人已经去往济南府,想来这赈灾款三五日内就能到位,如若到位还是用赈灾款来还上钱庄的欠款,不能让清平县的百姓再过承担,此义举已经够让他人汗颜了。”
话音刚落,围观的百姓让开了一条路,一群带着口罩的人走了过来,前面的三个人,手中抱着一个一人长的包袱,见到刘仁礼和张辅龄他们在眼前,赶紧躬身拜倒。
“大人,您是京官儿吧,这是我们连夜写的万民书,还有手印,希望能证明刘大人的清白。”
说着一众灾民代表全都跪在地上,张辅龄看向为首那人,身侧的一个护卫挡在他面前,毕竟这是灾民,完全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企图。
张辅龄瞪了那人一眼,看向为首的那个灾民。
“老乡,我也是清平县人,将这包袱打开,给我看看如何?”
那人跪着赶紧爬行两步,和身侧的几个人合力将包袱打开,里面是一卷儿布,这布不是什么白娟或者绫罗绸缎,就是粗布,什么颜色都有,被一块一块拼接上。
那几个人将布卷推开一些,几块不同颜色拼接的长条布匹被展开。
一块布上有着十几个人名,左上角用毛笔写着这家人的情况,字迹还算工整。
家中有多少人,都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何时遭遇水患,逃离原籍,赶到清平县的,被分配在安置区的几行几栋几户,小组长是谁,计划什么时间离开。
张辅龄一看就挪不动腿了,下方有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看就知道是家中孩童写的。
只不过瞥了一眼,开头的称呼,让张辅龄就非常的吃惊。
黄(皇)帝爷爷:
我也不知你是男是女,多大年纪,不过听我们安之(置)区的组长说,你是个神仙一样的人,我就想和你说一句谢谢。
跟着爹娘从家出来,一路都没有吃喝,我也不知道饿了多少天,反正我到了此地就发热了,一个哥哥给我扎针医治的,过了七八天,我回到父母身边。
我要告诉你,这里吃的是白米粥,没有沙子和稻壳的白米粥,我从小就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我爹说这哪是逃难啊,简直是过来享福了,他说都是黄(皇)帝好,清平县的老爷,就是听了黄(皇)帝的话,所以才对我们百姓好。
谢谢你,希望你以后天天有白粥喝!我叫张小闹,是河西村的人。
随后一篇,说得更加让人琢磨不透。
皇帝好:
我叫狗剩,爹说了贝(贱)名好养活,这次能来清平县逃难,比之六年前,简直是天天(壤)之别,六年前我的姑姑、舅舅和一个哥哥都死了,不是饿死,是在城外病死的,不过那时候我还在娘亲的肚子里。
爹爹说,整个城门前都是尸体,到处都是,爹爹将大肚子的娘亲,藏在一个地洞里面,一家人就吃着一点儿蒸饼,还有竹鼠活过来的。
我想替爹爹说,你选的官也是好官,谢谢你,你是好人!
对了邻村的张凡一家得了鼠疫,路上爹让我离他远点,他们一家差点儿死了,不过到了清平县被一个哥哥救了,人没死昨天还跟我打仗来着,我想让皇帝把他关起来,他总是欺负我。
......
随着张辅龄接着看下去,每一篇手书都让他眼眶发酸,这文章......不对这几句话算不上什么文章,可是句句戳中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看了近半个时辰,张辅龄再度抬头,一贯冰冷的表情已经松动。
“这万民书中,孩童的话是他们自己写的?”
那为首之人赶紧叩头,“回大人话,城外为了安置这些灾民,有很多城中的读书人出去教化,这些都是他们这半月所学。”
“好,教化有功啊。”
张辅龄点点头,能看出,这些孩子似乎只是刚刚开蒙,示意侍卫,将这万民书收好。
转身看向这些灾民,张辅龄抱拳行了一个大礼。
“我张辅龄祖籍就是清平县,今日所见所闻,让张某汗颜,这些万民书,还有你们的心意,张某会上达天庭,禀报给皇上,各位早些准备回乡,保住性命,重建家园,有人才有一切。”
此言一出,那些灾民全都跪下了,这个张大人完全抛开自己的身份,只是当自己是清平县的一个旧人,这是何等胸怀?
众人纷纷起身,朝着路边围观的乡绅和百姓不断作揖,这才缓缓退出去。
刘仁礼紧抿双唇,刚刚他差点儿落泪。
没想到这些灾民能如此做,一个两个人有这样的举动不奇怪,可是所有人写出那样一大卷,真的太震惊了,一瞬间觉得自己去济南府所遭遇的一切,都非常值得。
刘仁礼收拾一下心绪,这才抱拳看向张辅龄大人。
“张大人,一路多保重,那二人的尸身怕路上**,这里是验尸的记录和图册,以及那两枚毒镖。”
说着,赶紧示意身侧的魏县丞,将东西奉上。
张辅龄点点头,接过盒子。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回吧,我们这就启程。”
刘仁礼点点头,他行动不便,并未行大礼,张辅龄也不是拘小节的人,迈步上车,随行的侍卫甩动马鞭,一行人出发。
第一百四十七章:针,你找到了?
众人施礼送别,前面的侍卫鸣锣开道,一队人马后,是张辅龄的车,后面是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周恒认得这是张夫人的车,人没下来估计也不想太过招摇,不过走到周恒身侧的时候,车窗上的帘子被掀开,两个女子探头,谨慎地朝着周恒他们道别。
苏晓晓难得噗呲一下笑了,追上前朝着车窗内,不知塞了什么东西,吓得二人赶紧将帘子放下。
随后,是被队伍包围的几个大型马车,车厢粗陋一些,不过封闭的极为严苛,显然徐百户那些人都被关押在车内,最后是一辆平板马车,上面是两个巨大的箱子。
看看长度,周恒顿了顿,难不成这是要将尸首也带回京城?
这个太狠了,你们有不信的,可以过来跟着验尸,看看我们是否胡说了,这个天气如若保存得当,十天半月都没啥问题。
眼见着车队没了踪迹,张主簿和何捕头他们代替刘仁礼去城门相送,周易安推着刘仁礼,刚要问他是去回春堂休息,还是要会县衙休息。
就在这时,周围原本看热闹的一群百姓围了上来,周恒眼睛不断在这些人身上来回审视,一时间有些不明就里,赶紧朝刘仁礼身后挪了挪。
靠,人走了,你们这是啥意思?
造反吗?
未等刘仁礼说话,这些百姓有些掩面而泣,有些已经跪地。
“县尊大人,为了我们清平县的百姓受苦了!”
“县尊大人......”
“大人身体可还好?”
“......”
一声声的问候,完全听不出个数,每个人脸上都是真诚地关怀。
刘仁礼几度有些哽咽,大堂上还有暗室里被毒打,都未曾求饶的人,看着百姓如此关心,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魏县丞不断示意百姓快起来,可是更多的人跪倒,给刘仁礼施礼。
刘仁礼手擎着扶手,说道:“诸位乡里,请快快起来,我身体无恙,周大夫已经替我诊治完毕,只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而已,不要担心。”
听刘仁礼如此说,周围百姓的声音开始低下来,刘仁礼缓缓抬起双手,示意众人起来,这些百姓才陆陆续续站起身,擦拭着眼角。
刘仁礼抱拳环顾一周,“我刘仁礼何德何能,得到诸位乡里的抬爱,必当事必躬亲鞠躬尽瘁,多谢了!”
如若在现代,有个官员如若站在周恒的面前,跟老百姓说,他事必躬亲鞠躬尽瘁,周恒能啐他一口。
不过刘仁礼如此说他信,这人傻脑子还不转弯,不知道迂回,昨天叮嘱的话,也不知道能记住多少。
不过想想张辅龄临走的状态,看来还是认可刘仁礼的,不然不会说尽快处理这个案子,还派人去济南府督办赈灾款的拨付。
周恒叹息一声,都说是傻人有傻福,或许刘仁礼算是有福气,所以碰到自己,算了不计较了。
抬手拍拍,陪着老百姓抹眼泪的魏县丞。
“行了别抹眼泪了,这里人越聚越多,此刻抓紧恢复县衙的各项公事吧,我先推着县尊大人去回春堂修养,有事儿午时之后过去商议,那时他能打完针。”
魏县丞看向刘仁礼,刘仁礼见周恒看着自己的眼神儿不善,还是乖乖点头了。
周恒朝着周易安一摆手,这轮椅虽然制作的很精良,不过轮胎还是牛皮的,推起来并没有橡胶的舒适,阻力也稍微大一点儿。
出力气的活还是让他们干吧,毕竟外科医生的手,是需要好好保护的,不然触感会下降。
周易安小跑着凑过来,朝着周恒施礼。
“师叔,有何吩咐?”
“推着你们县尊大人,去回春堂,他一夜未睡,此刻需要休息还要换药打针。”
周易安应承了一声,也不问刘仁礼的意思,推着人就走,这边一动,所有人都给让开路,百姓站在路边,跟着相送,乌压压的人群完全看不到边际。
似乎周恒只是在电视剧上看到过这样的相送,不过一般主人公不是死了,就是已经命不久矣,众人举着条幅,上面写着某某一路走好!
周恒甩甩头,这都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赶紧收起心思看向苏晓晓和刘秀儿。
别说这苏晓晓对刘秀儿照顾的却是不错,伸手护着刘秀儿,二人走在衙役的前面。
片刻来到回春堂门前,早已等候在门口的薛老大直接上前,他和周易安都是非常健壮的,二人合力将轮椅直接拎了起来,抬上二楼。
魏县丞不断朝人群作揖,脸上挂着笑意。
“各位请回吧,相信周大夫能将县尊大人救治好,请各位放心。”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大意就是这清平县城内,还是周大夫的医术靠谱云云。
人群在所有衙役的劝说下,渐渐散去,不过回春堂门前的患者,比平时多了不止三倍,外面排着的都是人。
屈子平忙得团团转,不过将这些人的挂号,整理的井井有条。
铭宇稳稳坐在柜台里面,开票收款划价,一项一项快速干着。
这里的人脸上都带着笑容,脚步走得飞快,却没有什么慌慌张张跑动的,让人看着就舒心,等候的人也没有啥怨言。
原本夏日等候时候会派发的凉茶,此刻也变成了一盏核桃茶,冒着热气,看着就有温度,等候的人三三两两闲聊着,当然话题都是诊治疾病的事儿。
魏县丞见人群散去,这才快速上了二楼,有些事儿必须问一下。
上楼后,刘仁礼已经被换了药,手上打着点滴,魏县丞现在对这些已经非常接受,这东西治疗起来速度相当快,而且是救命的东西,就是太昂贵了,人家周大夫是用上等的药材救人,绝对不打折扣。
凑到近前,魏县丞赶紧施礼。
“县尊大人,外面的百姓已经散去,张主簿去了城外,安置区的人今日还有陆续离开的,那里在发放盘缠。属下想要问一下,这寿和堂要如何处置?”
刘仁礼稍微想了一下,“孟孝友此时患病,已经口不能言,没了神志,那位首席的彭大夫也在大堂上做了伪证,此刻彭大夫已经被张大人带走,一同进京审理,至于孟孝友......”
刘仁礼的目光,落在周恒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不用刘仁礼问,周恒已经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随即赶紧答道。
“不知您要什么样的孟孝友,是一个医治无效就这样痴傻的,还是恢复神智,不过身体是无法恢复原貌的犯人?”
刘仁礼一顿,“你的意思是,他的病症可以治疗?”
周恒点点头,“治愈是不可能了,毕竟拖得时间有些长,不过想要恢复神智,并且不再二便失禁,还是有些方法的。”
刘仁礼看看魏县丞,魏县丞赶紧跪倒施礼,脸上带着愤恨的表情,急切地说道。
“县尊大人,莫不如就让他这样痴傻下去挺好的,二便失禁口眼歪斜,整个人都是恶臭的,让他好好受苦,谁让他当初去诬告大人,我们已经给他多次机会,当初他去城外参加救治就已经警告过,还是一意孤行,大人不可治愈他。”
刘秀儿眼中有泪在打转,周恒赶紧错开目光,他就是看不得女人哭。
苏晓晓一把抓住刘秀儿的手臂,“哭啥,都过去了,现在不是要惩治恶人吗,这些诬告的小人,不能轻饶了他们。”
刘仁礼看向周恒,稍微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
“那就去医治吧,如此样子只是身体受苦,我希望他受到大梁律法的制裁,诬告也罢,推诿也罢,总要有个根源,我想知晓他是否受人指使,是否与刘铭顺他们的有关?”
周恒点点头,他早就猜到这个结果,刘仁礼就着这样的人,他需要光明正大的证明自己,绝对的卫道士。
魏县丞施礼还要说什么,周恒一摆手。
“魏县丞先不用说这个,还是抓紧去抓人吧,我记得跟彭大夫去大堂的一共有五个人,虽然没说话,可是并未否定彭大夫所言,这些人是否要带回来问话?”
魏县丞一怔,赶紧起身,脸上有些窘迫。
“周大夫说的是,不过这五人我并不知晓是谁啊,当时我们都已经被关押在大牢里面。”
周恒一拍手,朝外面嚷了一声。
“薛大哥你进来。”
薛泰已经进门,看向周恒。
“干啥?”
周恒白他一眼,早就看到他趴在门口,这会儿问干啥?
“带着魏县丞去辨认那几个人,该收监还是要收监,毕竟外面也不安全,万一来一个杀人灭口,很多事儿就不知道详情了。”
薛老大嗯了一声,转身就走,魏县丞赶紧抓着周易安,带人追出去,周恒看看外面,见张安康站在门口等着吩咐,赶紧叫了一声。
“张安康,屈大夫可在回春堂?”
张安康点点头,“屈大夫在楼下呢,需要我去叫吗?”
周恒点点头,不多时屈大夫来到一号病房,未等老头见礼,周恒已经走到近前,一脸神秘地笑着问道。
“屈大夫,那孟孝友你可去看过?针你找到了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抬人上门【第三更】
屈大夫脸颊上的两撇白胡子,不受控制地抖了抖,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当晚,老夫朝世子借了一枚磁石,已经发现了银针的位置,可惜老夫不善疡科无法动刀,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今晨那银针已经......移位了!”
周恒忍住笑,今天早晨针移位了?
眨眨眼稍微思索了一番,带着疑惑抬起头,看向屈大夫。
“你探查脉象,感知到不同是吧?”
屈大夫点点头,“是的,可是解释不通啊,按理说他此刻无法移动,那银针应该固定在原处,可今晨却已经无法探查到银针了。”
周恒清清嗓子,见所有人看向自己,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朝着刘秀儿和苏晓晓摆摆手。
“你们二人先出去。”
苏晓晓一脸的鄙夷,梗着脖子反对道:
“为何不让我们听?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男人真是的.....”
未等她牢骚完,刘秀儿已经一脸赤红地拽着苏晓晓出去了,还贴心地将门关严实。
周恒这才看向屈大夫,“屈大夫可是在腹部用磁石探查的银针?”
屈大夫点点头,“正是,就是在下腹部探查到银针的,我猜想上次救助世子,你就施针,这次会不会还是故伎重施?”
周恒环顾了一下,房内就剩下刘仁礼、屈大夫和薛老大,并没有外人,这才说道。
“当时事发紧急,想要阻止案子的审理,我别无他法,可惜双手被俘,无法正常做什么,好在发现衣领下别着一枚折断的银针,这才用银针吹到孟孝友的身上,他当时匍匐在地,能对着我的只有......臀部,所以......所以你懂得吧......”
屈大夫怔了怔,随即瞬间恍悟,脸上的表情转换了好几次,最后仰头大笑,朝着周恒抱拳道:
“周大夫对医术真的是研究得透彻,如若是这个位置,真的没有更好的选择,我当时还差异,怎么一根银针在腹部,能达到如此效果?原来您直接刺入会yin穴,这就可以解释了。”
周恒顿了顿,脸上稍显尴尬。
“其实当时确实想刺入那里,不过毕竟隔着诸多衣衫,我也很久未曾练习吹针技法,位置稍有偏颇,稍有偏颇。”
屈大夫脸上的胡子跳了跳,抬手捻着下颌的胡须陷入沉思,片刻眼睛锃亮地看向周恒。
“歪了?歪的好啊,这针刺的神奇,哈哈哈现在一切都解释通了。”
刘仁礼的目光不断在二人身上交替,越听越是糊涂。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薛老大碰了刘仁礼肩膀一下,目光落在刘仁礼的两腿之间。
“这都不明白,大夫都是将荤话说得有学问些,那银针扎到孟孝友的蛋上了,然后钻入肚子,所以才会屎尿横流,不过就是扎了一针,咋还跟黄掌柜似的,直接口不能言了?”
周恒没想到薛老大能听明白,这还是让他很意外的,还能提出如此高深的问题,不过这回不用周恒解释,屈大夫已经笑着说道:
“这口眼歪斜,口不能言,与针刺有关也无关,想来他当时情绪非常的激动,心血聚集于头顶,人还是趴在地上,如此突然以刺激,血流逆行瞬间就会造成血瘀,这属于痰症,迷了心窍。”
周恒看看屈大夫,别说白发白须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本事,这个自己要好好学习。
啥痰症,不过就是高血压,突然外力刺激,直接就脑出血。
屈大夫看向周恒,说道:
“如若此刻取出银针,虽然痰症会有所缓解,可要痊愈恐怕也不行了,周大夫要不您出手将银针取了?”
周恒眨眨眼,这玩意上赶着不是买卖,哪有主动去施救的。
“寿和堂此刻最不想见到的恐怕就是我,我主动去的话,岂不是被人疑虑是否要害人?不去。”
屈大夫想了一下,确实如此,“不过那银针如若不取出,我怕有心人在其死后会做什么文章。”
刘仁礼和薛老大都看向周恒,薛老大抓抓头。
“要不等到夜里,我带你偷偷潜入寿和堂,我们将银针取回来如何?”
还未等周恒他们回答,一号病房的门被敲响了,外面传来德胜的声音。
“师尊,寿和堂的孟老板被抬进来了,您看是接诊还是不接?”
“来了?”
屈大夫惊讶得不行,薛老大却是第一个想明白的,一脸不在乎地说道。
“不来这儿他也没办法医治,这清平县城内,除了他们寿和堂的彭大夫,如若说佩服的就剩下屈大夫。彭大夫被押送京城,而屈大夫去了两次,人也没啥改观,这会儿想到我家公子回来了,肯定来这里找,毕竟众目睽睽,他也知晓咱不能干啥,哼心思蛮多的。”
周恒白了薛老大一眼。
“就你话多,行了叫张安康过来照顾大哥,我和屈大夫下去看看,你就留在楼上吧,免得口无遮拦。”
薛老大抿紧唇,他也知道自己有时候控制不住想要吐槽,在楼上也挺好,想到这赶紧出去叫张安康。
周恒朝着屈大夫一伸手,“屈大夫,拿着磁石我们一起去看看孟孝友吧。”
二人跟随德胜下楼,诊堂挤满了人,大部分是排队的病患,还有一些是看到寿和堂抬着人过来,跟着看热闹的。
这个时代也没啥娱乐消遣,但凡有点儿什么热闹都凑上来。
见二人下楼,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赶紧上前,跪伏在屈大夫面前,一脸的惊慌。
“屈大夫求您让周大夫给看看吧,我父亲此刻似乎不大好了。”
周恒脸色沉了下来,呵真会说。
当着自己的面,在这里求屈大夫,反倒忽略自己,屈大夫求了如若自己答应,是屈大夫给他们面子,不同意是自己没素质,这是道德绑架啊。
屈大夫微微一笑,周恒能想明白的,他有什么不明白,瞥了一眼身侧的周恒,赶紧朝着周恒抱拳,随即看向地上的那小子。
“孟德亮老夫只是周大夫的一个药童,十日前才跟着周大夫学习疫病诊治之术,连徒弟都不算,如若想求周大夫就在眼前,为何你不自己求呢?”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孟德亮的身上,是啊人就在眼前,这小子怎么不求周大夫?
不知是谁,在后面突然来了一嗓子。
“真不要脸,前脚陷害人家周大夫,这会儿又上门找人治病,还想托着屈大夫开口求人,太不要脸了!”
“就是,原本以为开医馆的都是大善人,谁承想还有这样的主儿,害死那么多人,还活啥?”
“几个意思,这是要出来害周大夫?”
“呸......”
围观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孟德亮脸上羞红,瞬间进退两难。
周恒抬手向下压压,诊堂内的人这才安静下来,周恒看向孟德亮。
“人我可以看一下,救不救得了,或者能救到什么程度不好说,毕竟已经两天了,耽搁的时间有些长,如若你认可那就签署承诺书,如若不认可那就将人抬出去。”
孟德亮侧身看看身边几个寿和堂的人,几人都没了主意,毕竟来这里就是想着,治好更好,治不好至少找个人讹一下,这作伪证的事儿也能搪塞过去。
不过看着周恒不按套路出牌,他们也慌了神儿。
第一百四十九章:中毒
周恒朝德胜摆手,刚要说轰走,那孟德亮赶紧拜倒。
“周大夫,请救治我父亲,无论之前他做过什么,现在他还是病患,请您高抬贵手。”
德胜已经走到周恒近前,周恒吩咐道。
“去柜上,拿了承诺书,将我刚才说的话写上去,让孟德亮签字,然后将人抬到诊室,家属和闲杂人等在外面等候,我看看病患再说。”
德胜领命,赶紧去拿了承诺书,柜上铭宇早已将周恒说得话写好,递给德胜,并跟在后面拿着印泥笔墨跟着过来。
孟德亮知道,今天如若不签署承诺书,是不会给他父亲医治,无奈硬着头皮签上名字,铭宇将印泥递到眼前。
孟德亮抬眼看看铭宇,忍者没有发作,按上手印,随即招呼着人将孟孝友抬进诊室。
将人和木板放在诊床上,站在一侧没有出去,周恒已经让小三儿去拿药箱,看着没有出去的孟德亮,微微蹙眉。
这回不用周恒说话,屈大夫已经开口道:
“孟家小子,你还是出去等一下吧,你若是信不着,也不必诊治。”
孟德亮赶紧惊慌地摆手,一脸的窘迫,随即说道:
“不是信不着,小子感谢周大夫不计前嫌,我身上没有很多银两,就这么多,请您一定救救家父。”
说着孟德亮将身上摸出来两张皱巴巴的银票,屈大夫看向周恒,要如何处置需要周恒拿主意,这事儿他不便参与。
“银票不用给我,治疗完直接去柜台结算就行,需要多少钱那里会给你核算,每一项都有明码标价。”
周恒眼皮都没抬,拎着药箱直接去了孟孝友的身侧。
孟德亮看看周恒,又看看屈大夫,屈大夫朝他挥手。
“行了,出去等着吧。”
孟德亮这才将银票揣起啦,挑帘出了诊室。
屈大夫将门关上,赶紧找到那磁石递给周恒。
周恒已经检查了孟孝友的身体,虽然已经清洁过,不过身上的味道还是非常重,晃动着脖子,有节律的震颤着,头外向一侧,嘴角歪着口水流在板子上,完全没了前些天的威风。
瞳孔对光反射正常,大小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周恒微微眯起眼睛,手上的动作却顿住了。
屈大夫感受到他的停顿,凑过来一脸疑惑地问道:
“如何,可是有什么问题?”
周恒抬手指了指孟孝友的腹部,“单单是这个问题,不会造成如此状态,如若按照我们之前的分析,他气急攻心出现中风,这个时候眼中瞳孔是不等大的,而孟孝友的完全等大,并且对光反射正常,不过颈部出现颤动,这与中风没有太大关系,也并非胸痹,倒是像某些毒物造成的状态,影响的是脑和控制身体的神经。”
“神经?”
屈大夫已经看过周恒所绘制的解剖图,还有相关的病症介绍,他了解周恒所说的神经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样的毒不致命,却影响神经,投毒之人又是为了什么?”
周恒摇摇头,“中毒量不大,暂时不能判定是刚刚中毒还是之前慢性中毒,算了还是先治疗吧,我去叫小三儿进来,将他的衣衫除去。”
屈大夫一摆手,“别,这事儿我来就行,越少人看越好。”
说着赶紧动手,他已经摸透了周恒的脾气,这人嘴上很厉害,其实心地不坏,唯一的一点问题就是,忍受不了脏污。
记得清理一个炭疽病人伤处的时候,看着他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是做完手术当晚,他洗了一个时辰的澡,晚饭也没吃,那时候他就发现这个周大夫唯一的弱点,就是无法忍受脏污。
脑子里面想着,手上的动作飞快,屈大夫已经将孟孝友的裤子退下来,衣袍也全都掀开,将下半身暴露出来。
周恒看到屈大夫如此迅捷的手法,就差竖大拇哥了,赶紧叫停。
“够了,这样就足够了,麻烦屈大夫帮我将他做抱膝状蜷缩,这样能放松腹部。”
屈大夫赶紧掰弯孟孝友的双腿,虽然孟孝友没有什么神志,不过力气不小,屈大夫脸上已经见汗,抱住孟孝友的双腿看向周恒。
周恒已经穿戴完毕,将一块白布挡住关键部位,活动了一下手套,让其更加贴合,这才抓着磁石,放在孟孝友的关键部位。
另一手触摸孟孝友的腹部,努力感知银针的位置,探索了一会儿,周恒眼睛一亮。
“找到了!”
随着手上推动,孟孝友挣扎得更加厉害,嘴巴呜呜叫着,屈大夫使劲抱住孟孝友的双膝。
周恒也抓住磁石,朝后缓缓移动,片刻之后就在屈大夫快没有力气了,二人听到啪一声轻响,周恒微微移开磁石。
一根银针的针尾,出现在关键部位的褶皱末端。
“露出来了。”
周恒说着,用镊子抓住针尾,用力向后拔,那银针似乎被肌肉裹着,周恒一只手竟然没拉动,无奈丢下镊子,双手抓住针尾,用力一拔。
噗噗噗,随着几声响动,那半截银针被拔了出来,周恒和屈大夫纷纷松了一口气。
这东西绝对不能留在他体内,如若人死了也留下罪证,这是绝对不行的。
不过就在这时,周恒轻轻嗅了嗅,注意力也从银针,回忆起刚刚那噗噗噗的三声响。
随即炸毛了一样,浑身一抖,转身窜到桌子旁边,将银针包裹起来,丢入地上的废料桶。
这味道不用说,孟孝友又来‘灵感’了。
屈大夫忍者恶心,赶紧帮着孟孝友擦拭了一下,将他的衣衫恢复原状。
周恒摘下手套,丢弃在一侧,抬手拍打孟孝友的脸颊,手上的力度不算小,拍在脸上噼啪作响。
“喂,你醒了吗?”
孟孝友嘴巴呜呜地叫着,看着嘴巴的歪斜似乎有所缓解,眼睛盯着周恒一顿哼哼。
屈大夫一脸兴致,完全不受那臭味儿影响,赶紧凑过来,抓着孟孝友的手腕探脉。
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好了许多好了许多,咦!不过好似真的有中毒的症状。”
周恒点点头,抓起孟孝友的手指,仔细看看,手背和指尖有很多黑灰色的斑块,压之不褪色。
仔细看看,原来觉得他只是因为银针刺激脸色发暗,这会儿在诊室的灯光下观察,发现他的脸色是青灰色的。
发髻边缘,还有颈后部,都有这样黑灰色的丘疹样斑块。
周恒眉头紧蹙,这症状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当年在急诊有过一个患者也是如此,那人是电子厂的专门做气压计的汞锅炉表,他只是不按照安全操作,不戴防护用具,那这孟孝友能如何接触呢?
屈大夫看着这些斑块若有所思,随即说道:
“这症状我似乎见过,之前有个制药的老师傅,也是如此,不过没有这般严重,直到他去世我也未曾想明白,这到底是何种疾病,难道是你所说的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