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良医TXT下载大良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良医全文阅读

作者:雪儿格格     大良医txt下载     大良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大良医全文阅读

第一章:快让他赔银子

    湖畔,细密的雨滴敲打在荷叶上,两个披着蓑衣的男子脚踏草鞋,用力拽着鱼竿。

    “哥,你用力些,似乎钓到一条大鱼。”

    “闭嘴,来用力拉!”

    二人扯着竹木鱼竿,身子向后倾斜,用力蹬踏着岸边的石头,朝岸上一步一步挪着。

    随着拉扯,绷直的鱼线似乎无法承受重力,砰的一声断裂了。

    二人应声摔倒,鱼竿已经飞到远处,年长的魁梧男子一骨碌身爬起来,直接跳入水中,那鱼似乎已搁浅,刚刚他看到水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飘出水面,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伸手在水中一阵摸索。

    岸边的少年揉着屁股,快步追过来。

    “哥,你瞧见鱼了?”

    “一起摸,那鱼似乎力竭,刚刚没怎么挣扎。”

    瘦弱少年一听,瞬间吞着口水,也不去管那宽大的袖袍,伸手就在水中摸去。

    三两下胡乱的抓,鱼没有摸到,掌中似乎抓到一冰冷的软物,双臂用力将此物拽出水面,看到掌中的一只手臂,瘦弱少年惊叫着将其丢回水中。

    “啊......死人啊......”

    魁梧男子一巴掌拍在少年头上,压低嗓音吼道:

    “闭嘴,还不救人!”

    此时他已伸手摸到水中人的衣衫,用力一提,将水中人捞了出来,那少年此时也反应过来,赶紧帮着魁梧男子将人拽上岸。

    一到岸边,二人也已脱力,手上一滑,水中那人直接摔在地上。

    瘦弱少年喘着粗气一脸的惊慌,拽住魁梧男子的手臂。

    “哥,我们报官吧.....”

    ......

    二人带着浓郁鲁东口音的言语声,仿佛嗡嗡叫的苍蝇挥之不去。

    周恒想要聒噪的二人闭嘴,可是完全动不了,四肢百骸传来的痛,让他意识渐渐清醒,一些记忆渐渐闪现在眼前。

    半个小时前,周恒在急诊接到常务副院长的电话,滨海路鹰嘴崖路段,发生多车追尾事故,有车辆落崖,死伤非常严重,让他带队前往救援。

    他抓着一个铝合金的外伤急救箱,带队赶往事发地,惨烈的现场,有很多车横七竖八堆在一起。

    当周恒朝一辆变形的事故车辆跑去时,突然一阵耀眼的光芒,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那车子处传来。

    一阵巨大的热浪,将他抛向悬崖下,耳边充斥着风声爆炸声还有呼喊声,他脑子一片空白。

    还未等他落入海中,一道黑影砰的一下砸在他额头上,周恒脑子嗡的一下,瞬间没了知觉,直接落入海中。

    此刻回想起来,那爆炸如此巨大,崖边的车辆和人员也不能幸免了,难道自己这么幸运,没炸死落水还被救了?

    ‘砰’一下,周恒被重重摔在地上,张嘴一口水喷了出来。

    “咳咳......”

    随着一阵呛咳,空气再度充入肺中,火辣辣的疼痛再度传来,不过这次已经集中到额头上,周恒一想瞬间明白了,这是落水前被砸到的那处,想来是自己的急救箱。

    “活的,竟然没死?”

    听到这声呼喊,周恒想要张口骂他,不过眼皮还是无法张开,似乎完全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他非常懊恼,努力尝试睁眼,不过还是没能成功。

    魁梧男子伸手探探周恒的鼻息,摇摇头叹息一声。

    “落水久了,似乎还是不能过气,快将这小郎君的双腿搭在我肩上,用土办法倒立控水试试吧。”

    瘦弱少年赶紧动手,抓起周恒的双足,搭在魁梧男子的肩上,一脸担忧地看着兄长。

    “哥,这办法行吗?”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此时报官已经来不及了。”

    说着站起身,周恒听着他的说辞,就知道这家伙要干什么,这特么是想要医治自己吗?

    这是要谋杀啊!

    溺水之人最忌讳倒挂控水,虽然在古来有用控水法救治成功的先例,不过这样控出来的水,大多是消化道的水,而溺水之人,之所以无法呼吸,大多是因为大脑缺氧,并非气道被水阻塞,要尽快清理呼吸道进行心肺复苏。

    记得去年湖南教育厅就已经发话了,将小学课本中关于溺水救治中控水法删除,当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还刷上百度头条,这说话的人,莫不是个傻子?

    正在想着睁开眼,看看这傻缺,周恒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瞬间血涌上头部,整个人已经被倒着背了起来,随着魁梧男子的奔跑,整个人不断猛烈地摇晃。

    周恒怒了,拼劲全力张开口,未等说话,哇一口水喷出。

    瘦弱少年瞪圆了眼睛,一脸兴奋地惊呼道:

    “哥,这法子似乎有效,小郎君吐水了。”

    魁梧男子听闻,更是一顿奔跑,不知过了多久,周恒已经觉得毫无力气,魁梧男子才将他放在地上,对这次是轻轻地放下,并非丢在地上。

    周恒知道,自己如若再无反应,这货还会二度背着自己奔袭,用力咬住舌尖,钻心的疼痛,让周恒闷哼了一声。

    这一声哼,引起二人的注意,魁梧男子喘着粗气,胡乱拢了拢周恒脸上糊着的头发,半张惨白瘦弱的面庞入目,抬手拍拍周恒的脸颊。

    “小子你醒了?”

    周恒的眼皮缓缓张开,眩晕感还未散去,似乎胃中全是水,一张口就要再度呕出,强忍住这份恶心感,努力开口说道:

    “麻烦......麻烦你打120,送我去医院,我需要输氧......”

    “哥,妖儿零是谁,这小郎君为何要打他,难道是害他落水的歹人?”

    瘦弱少年说完,惊慌地捂着嘴巴,魁梧男子满眼的警告。

    “铭宇,休要胡说!”

    这样的对话太怪异了,一会儿歹人,一会儿小郎君,显然这小郎君是称呼周恒的,一时间他脑子有些衔接不上,这是拍戏,还是遇到两个傻缺?

    周恒瞬间瞪大眼睛,入目的二人,一个貌似十四五岁的瘦弱少年,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身上穿着宽大的衣袍,袖口打着补丁,脚上蹬着草鞋。

    另一个五大三粗满脸胡茬的男子,穿着窄袖的黑色短衣,腰间扎着同色带子,头上的发髻已经歪斜到一侧,上面插着一根木簪子。

    周恒的呼吸有些不稳,目光快速落在二人鬓角和额顶,这头上没有粘胶的痕迹,并非佩戴假发,显然是原生的头发,如此打扮还有说话的方式,难道这是......古人!

    这个判断将周恒吓到了,难道......难道我穿越了?

    雨滴落在周恒脸上,能够清晰地感知那份冰冷,舌头上还隐隐作痛,显然这不是在做梦,按照小说中的描述,穿越九成不都是在床上吗?

    小厮姬妾左右服侍,红木大床雕花窗棂,到了周恒这里怎么就是溺水的惨状?

    “小郎君,你是何方人氏?”

    周恒内心是抗拒的,难道说实话我是来自2019年,估计这两人立马将他再度丢入水中当做妖孽溺死,周恒摇摇头,虚弱地说道:

    “我不知道?”

    瘦弱少年同情地看向周恒,这个小郎君先是被歹人所袭,后又落水险些丧命,看着他蓬头垢面,浑浑噩噩的神态,自家哪里人都不知道了,莫不是痴了?

    “那你可曾记得自己的姓名,我和兄长可以在周边村镇帮你打听一二!”

    “周恒。”

    “周恒?”

    听到这个名字,少年身子颤了颤,随即蹲在周恒身前,快速伸手将周恒脸上的长发全部拨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看向那魁梧男子,一撇嘴哭了起来。

    “哥,就是这家伙将我们谷仓烧了,害得我们没了粮食,毁了房,还饿着肚子吃出来捕鱼,快让他赔银子啊!”

    周恒一怔,这是什么情况,前一秒还在那里要帮自己找家,怎么看了一眼自己的容貌,说翻脸就翻脸了,难道他对这张脸很面熟?

    要知道周恒也是奔三的人了,虽然忙于工作,没交过女朋友,但是该懂的不该懂的他都懂啊,来到这里怎么可能有人相识,这不是开玩笑。

    不过现在身子虚弱,再者这是哪儿,他们都是什么人,周恒一概不知,这时候对着刚毫无意义,该认怂就认怂,小命要紧,低头不丢人。

    周恒想及此,一脸茫然地看向那少年,带着颤音疑惑地说道:

    “我们相识?”

    “不相识我怎知你叫周恒?你在我家谷仓掀翻油灯,使得整个谷仓瞬间被点燃,那里存着的麦子,足足四十二石啊,这些是帮着村中众人存放的田赋。如今田赋尽毁,你还逃之夭夭,众人只能先将口粮凑出来补了田赋缺口,可如此一来,村中众人已经无粮可食,此时你问我是否相识,休要猖狂,也莫管你是否痴傻,走我们去见官......”

    说着那少年就要冲上来,不过被那魁梧男子拦住了。

    “铭宇休要动手,你是要考取功名的人,此事若见官对你不利,愚兄来教训他。”

    说着伸手拨开铭宇的手腕,铭宇则松开了周恒的衣襟,抓住魁梧男子的手臂,二人争执起来。

    周恒一看看二人互相争执不下,一翻身想要站起来跑,这是最佳时期,可是还未等他完全坐起来,被二人一推搡啪叽一下,一翻身趴在地上,整张脸差点儿再度没入水中。

    这一摔,让周恒感到一阵的天旋地转,肚子也不断鸣叫起来,此刻才感知到,胃肠中已空,此刻正在火烧火燎地疼,不行这时候的状态太差,就这哥俩的体力,他跑不掉,如若此时激怒二人反倒不好。

    心下打定主意,周恒晃悠着支撑起前臂准备站起身,不过看到湖水中的半个倒影,他动作一顿,赶紧匍匐在河岸的石头上,仔细看向那水中倒影。

    一张稚嫩的陌生面孔,发髻垂在一侧,歪歪扭扭似乎随时都要散开,额头正中间有一个硕大的包,表面已经破溃。

    周恒蹙眉,那人也蹙眉,他微微闭上眼,忍住心中的震撼,调整了一下呼吸,莫要慌不就是穿越了,还算好穿到一个少年的身上,如若落在那魁梧的糙汉子身上,不是也要活下去?

    周恒一翻身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看着依旧争执的二人,用最大的力气喊道:

    “别争了,还想不想要钱?”

第二章:白胡子老爷爷呢

    一句话让二人一怔,瞬间停住手上的动作,周恒的手还在打颤,撑着岸边的石头让自己尽量坐稳,看向二人疑惑地眼睛。

    “你说还钱?”

    周恒看看二人,说道:“只要是我欠的当然必须还,不过你们先跟我说说,我是谁?如何认识我的?我现在记忆全无啊!”

    听周恒如此说,铭宇看了一眼兄长,深吸一口气,将刚才愤怒的情绪压制下去。

    “也好,那我就说说!去年初春,一个老伯背着你搬到大梁国济南府清平县的灵山村里来,当时租住在我家隔壁张大哥他家的东院老屋,说是家中遭了难,就剩下你们爷孙俩,你当时受了惊吓有些阵发的痴傻,要在这里给你养养脑子。”

    叫铭宇的少年,似是想到那老伯的艰辛,恨恨地瞪了周恒一眼,随即接着说道:

    “之后,周老伯白日去山中采药,晚上照顾你,靠着采摘山珍和药材过活,就在月前周老伯病故,薛氏族长见你孤苦又身有旧疾,帮着料理了后事,谁知你浑浑噩噩不知旧疾复发还是怎地,开始在村中偷吃的。

    就在前天夜里,你竟偷偷爬入我家院子,举着油灯想要钻进去偷粮,兄长打猎未归,我听到声音出来一看,见你卡在谷仓的窗口进出不得,无奈将你拽出,谁知惊慌间,你竟将油灯丢在谷仓内。

    瞬间火光冲天,等村中人赶到砸开谷仓,麦子已经全部化作灰烬,就连我家西侧厢房都被烧毁了,此时再寻你,已经踪迹皆无,薛氏族长无奈召集全村商议,将口粮暂且交了田赋,若要粮长知晓此事,你还能活命?”

    说了这许多话,铭宇一屁股坐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周恒有些无语,不知道如何安慰这少年。

    爆炸后能异世重生,让人欣喜,不过搜刮脑中对他刚刚所说的这些事儿毫无印象,那些穿越小说,不都是说能得到原主的记忆?

    最次开局也有一条狗,可自己这算什么,上来就是一堆欠债?

    虽然不知道那四十二石麦子价值多少银钱,可能让一个村子的人都愁眉不展,定是一笔巨款。

    标配的白胡子老爷爷在哪儿呢?

    图书馆呢?

    兵器和备品仓库呢?

    啥都没有怎么玩儿?

    周恒不过是个奔三的急诊医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虽然觊觎主任位置多时,也不过是觊觎,啥阴谋诡计暗箱操作都没干过,就连女朋友都没找过。

    唯一的爱好,就是跟着好友去研究一下法医解剖,为了追求刺激,偷偷跟着出几次现场,此时想想上辈子太亏啊,一天到晚忙着什么,就为了那万八千块的工资?

    还有独自拉扯自己长大的妈妈,如若得知自己的死讯,一定会崩溃的,年轻的时候丧夫,老了又丧子,这样的打击怎么能受得了?

    周恒想到这里握紧了拳头,眸中水雾升腾,无论怎样不能气馁,多艰难也要活下去,想办法回家,既然能来这里一定也能回去,一定能。

    周恒定下心神回味了一下铭宇的这番话,随即抬头看向他。

    “你说我祖父采药为生是吧,那你扶我回租住的房子,既然没粮,我们看看药材是否有存货,卖了一样换钱还给村民。”

    铭宇用怪异的目光看向周恒,未等他说话,那魁梧男子冷哼了一声,周恒下意识朝后挪了挪身子,就那体格一巴掌下来,小命要交代啊。

    “还想着药材,如若有药材能变卖,我等何须凑口粮?你烧了我家谷仓,隔壁你租住的院落也被殃及,此时已经全部烧毁,张大哥还在后悔当初租给你们房子。”

    周恒一怔,对啊忘记这茬了,偌大的一个谷仓着了,周边的房屋定是会被殃及,等等这就是说,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正想着,周恒的肚子发出一声巨大的鸣叫,随后那二人似乎受了传染,呼应般跟着一起发出咕噜声。

    周恒揉揉肚子,说别的都白扯,现在首要任务是找吃的,不然活下去都费力,何谈找到回家的方法?

    他眼睛一骨碌,看向魁梧男子,脸上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轻声问道:

    “不知二位贵姓,周某要如何称呼?”

    魁梧男子哼了一声没说话,那个叫铭宇的少年看看周恒落魄的样子,叹息一声说道:

    “我们兄弟姓薛。”

    周恒点点头,“薛大哥,现在你就是杀了我也还不上那四十二石麦子,莫不如我们先找些吃食,吃饱了再想办法,你看如何?”

    薛大哥再度哼了一声,松开抓着铭宇的手,目光不善地盯着周恒,说道:

    “说得轻巧,你刚刚如此一折腾,湖中的鱼也跑了,鱼竿也断了线,要如何找吃食你倒是说说看?”

    周恒转身看向湖面,此时雨已经停歇,湖边的荷花有很多已经败落,荷叶却甚为繁茂,如此繁茂的荷叶绝不是初夏会有的景象,舔舔嘴唇,突然想到一种食材。

    “别急,我能找到吃食!”

    薛老大见周恒信誓旦旦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意动,瞥了一眼周恒。

    “啥吃食?”

    “藕,你们没吃过藕吗?”

    薛老大和铭宇互望了一眼,纷纷摇头。

    看来这里的人并不知道莲藕可以食用,周恒朝着那片荷叶扬扬下巴,说道:

    “看到那些荷叶了吗?就是荷叶下面的根茎,白嫩嫩的吃起来非常香甜还充饥。”

    “我只见过姑娘采莲蓬,没听说谁家吃藕,那物当真充饥?”

    见薛老大满眼的疑惑,周恒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不过腿还是有些打晃。

    “薛大哥拽我一把,能不能吃,我们挖出来就知道了。”

    薛老大抓住周恒的手臂,轻轻一提,周恒整个人站了起来。

    周恒看看身侧的薛老大,这才发现自己的身高并不矮,虽比那铭宇还高着半头,可才到薛老大耳边的位置,可见原主吃的不错,至少没耽误长身体。

    周恒甩甩头收起这些心思,将袍子一角抓起来,窝在腰间,迈步朝着湖边的荷叶深处走去。

    见周恒已经趟水下湖,薛老大回身嘱咐道:

    “铭宇在岸上,我跟着去看看,如若这小子有何异动你好去叫人。”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铭宇心里没了底。

    “哥,要不别去了!”

    薛老大一瞪眼,“不去吃啥?难不成把这小子煮了?你好生等着。”

    说完薛老大也跳下湖中,跟着周恒的步伐,朝那些荷叶深处走去。

    周恒抓住荷叶,顺着茎朝下摸去,下方有许多淤泥,稍一搅动湖水便浑浊起来,不过还好水并没有很深。

    摸到一根粗壮的藕,周恒没有急着拔,顺着莲藕生长的方向,将淤泥抠松,如此清理了几节莲藕后,周恒双臂用力向上一拔。

    三节黑漆漆满是泥污的莲藕被拔了出来,不过用力过猛,差点儿摔在水中好在身后的薛老大伸手扶住了他。

    “这就是你说的藕?黑漆漆的满是泥巴能吃吗?”

    “出淤泥而不染,莲藕是雪白的,非常可口。”

    周恒看着薛老大笑了起来,抓着三节莲藕用湖水清洗了一番,从水中再度拿出来已经能看到微黄的表皮,完全没了满是泥巴的样子。

    看着没了泥巴的莲藕,薛老大似乎少了一些疑惑,“生食还是需要烹煮?”

    周恒用力掰断一截莲藕,撤出一些丝来,果然莲藕里面是雪白的。

    “生食是脆的,好似没有什么味道的瓜果,煮熟后非常软糯也充饥!薛大哥要不要尝尝?”

    周恒递给薛老大一截,自己抱着一小块儿啃了起来,野生的无公害莲藕,味道出奇的好,此时已经饿得眼冒金星,一块儿莲藕下肚,顿时觉得有些力气了。

    见周恒吃了无事,薛老大也咬了一口,虽然不甘甜却很可口,他举着剩下的一大截丢给岸上的铭宇。

    “二弟也尝尝,味道还不错。”

    周恒洗洗手上的泥巴,看向薛老大。

    “我们开始挖吧,一会儿埋锅煮了口感会更好。”

    这薛老大也是个干脆的主儿,走到周恒近前,学着他的样子,开始去挖莲藕,扯断了几根后,似乎也找到一些感觉,随后不多时他们就挖了有百十来根藕,铭宇则蹲在湖边清洗,看着一堆藕有些犯了难。

    “哥,这样多要如何处置?”

    周恒仔细想了想,看向薛老大,说道:

    “既然已经清洗完毕,那就运回村子吧。”

    薛老大一听第一个快步上了岸,脱下身上的外袍铺在地上,将那些藕统统装在袍子里,横竖两道结,伸手一抓,将这一大堆藕都背了起来。

    这才回身看向周恒,说道:

    “容我回村交代一番,晚上我跟你去山脚的那处破庙住一宿,铭宇先送他去破庙,等明日再跟张大哥去解释,如若你就这么跟着回村,我怕你直接被打死。”

    周恒一哆嗦,别说这个安排也算靠谱,那个房东张大哥是最悲催的,一个院落就这么被烧毁,放火的人还跑了,临了临了还赔上自家的口粮,就这渊源见到周恒第一个能扑上来活吞了他。

    望了一眼跑远的薛老大,周恒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说道:“你兄长虽然嗓门大,不过心眼儿真好,咱们也走吧。”

    铭宇点点头,指着不远的一条路说道:“小郎君随我来吧,那处破庙就在不远处的关道旁。”

    周恒没有客套,虽然啃了一节生藕,可脚步还是有些虚浮,抓着铭宇的手腕说道:

    “好,唉!也不知道你兄长能不能给你我带点儿煮熟的藕回来,这五脏庙还空着。”

    铭宇看看周恒,心里的怨恨少了很多,也对他多了一丝同情,刚刚没了爷爷,还偶尔犯痴傻,此时虽然清醒,却彻底失了记忆。

    伸手扶着脚步虚浮的周恒,二人快步走向破庙。

    这里并没有想象的破败,只是没了和尚,庙门有些损毁,正殿和耳房都完好没有破败的地方,显然被修葺过。

    等了好久,天色已经暗下去,那薛老大才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回来,将一把油纸伞递给铭宇。

    “蓑衣明日去湖边寻,你先回去歇息,我在这里看着他,免得他跑了,刚刚张大哥听闻差点儿拎刀跟着过来,二弟会说,还是你去和他谈谈,毕竟田赋已经运走,此刻杀了这小子也于事无补,还是想想让他如何还钱吧。”

    铭宇均点点头,“遵兄长安排,铭宇去了!”

    周恒学着铭宇的样子拱手作别,用余光看了一眼薛老大,此人看似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个安排还是很仔细的,怕他跑了竟然过来守着。

    薛老大似乎感知到周恒的目光,侧头看向周恒,目光在周恒身上扫了几眼,声音如雷地说道:

    “今夜我在耳房睡,你就在正殿吧,甭想着跑!包袱里面有被子,那正殿里面有麦草和几节藕,吃了早些睡吧,明日再想赚钱还债的事儿。对了,你可有一技之长,想好如何赚钱还债了吗?”

    周恒脸颊抖抖,这是挑衅啊,对一个急诊医生问他你有啥技能,这是侮辱。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怨念,朝薛老大笑了笑,“旁的不记得,可我还记得医术,你这一说我想起,我们周家世代行医,不说活死人肉白骨,救人一命还是不在话下的。”

    薛老大看看周恒,那表情显然是不相信,没说话走了,周恒一脸的茫然,这啥意思?

    讪讪地回到大殿,摸索到那个包袱,将被子铺在麦草上,周恒一屁股坐在上面,啃了一根煮熟的莲藕腹中也舒服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听着薛老大的鼾声似乎睡得很沉,周恒一点儿睡意没有,他想跑,但真的不敢跑。

    将自己被炸的过程,回忆了一遍又一遍,长叹一声,这都叫什么事儿,自己怎么就被炸过来了的?

    再者,砸了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真的是急救箱?

    越想越是没有头绪,反倒脑壳发胀,周恒抬手敲向额头。

    正巧碰在那处破溃的大包上,与此同时,‘砰’一个重物直接砸在他胸口,周恒忽的一下坐起来。

    周恒刚要骂娘,手上摸着那物的触感顿时心跳露了几拍,忍不住手指都有些颤抖。

第三章:破庙救人

    冰凉的金属触感,方方正正带着提手,还有一根背着的带子,朝正面一摸果然有两个弹簧锁扣,双手轻轻一勾,啪嗒一声锁扣打开了。

    周恒屏住呼吸,仔细听听薛老大的鼾声,似乎他并未醒,赶紧踮起脚,拎着箱子走到大殿的后面。

    拍拍胸口,周恒伸手在箱子里面一摸。

    直接抓到一只可调节亮度的手电,将手电轻轻扭开,一束光直接照射在箱子上面,鲜红的十字让人看了那么有安全感。

    这就是周恒的那个急救箱,里面有急救药物和一些简单的手术器械,伸手摸向夹层,一本处方和一只碳素笔也夹在其中,全是按照周恒的习惯准备的。

    浏览一遍,周恒的目光落在一瓶乙醚上面。

    一时间,周恒感慨万千,并且瞬间想到了一个近乎完美的逃跑计划。

    唇角微微一挑,抓着乙醚瓶子,倒在纱布上一些液体,屏住呼吸蹑手蹑脚朝着耳房走去。

    那薛老大是猎户,反应极快,想要让他没了防备不可能,不过呼吸麻醉还是最便捷的,即便他有所反应,十几秒也足够了,跑了谁管你债不债的,反正是原主欠债又不是自己,虽然有些负罪感,不过能逃离这里似乎只有这个办法。

    周恒紧张的手指有些冰冷,此时距离薛老大只有一臂之遥,那鼾声未曾改变频率,靠近再靠近。

    就在周恒伸出手的时候,咔嚓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随之惊雷响起,那声音震耳欲聋,薛老大瞬间张开眼睛,一把抓住周恒的手腕。

    “你要干啥?”

    周恒吓得一哆嗦,不过急诊医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大半夜械斗的小混混处理的多了,这眼神吓不到他,随即周恒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你鼾声太大,我着实睡不着,想要拍拍你让你换个姿势!”

    外面惊雷滚滚,硕大的雨点夹杂着冰雹落了下来,院子里面一会儿就掉了一层白花花的冰蛋子,薛老大上一眼下一眼看看周恒,冷哼了一声。

    “哼,谅你也不敢跑,雨大你回去睡吧,我不睡了!”

    周恒将手中的纱布攥紧,刚要收回去,薛老大借着闪电的光亮看到了,一把拽过去,翻来覆去看了看。

    “这是啥东西?”

    周恒的心已经要跳出来了,不过脸上还是带着招牌的微笑,淡然地说道:

    “没什么,就是汗巾撕下来的一角,我看你流鼻涕了,想要帮你擦一下,可是又觉得有些唐突,想想还是算了,薛大哥睡吧不打扰你休息了!”

    “拿来!”

    周恒顿住脚步,看看手上的纱布,抬眼再看看薛老大,缓缓将纱布递给他。

    薛老大擦了一下鼻子,果然看到一丝黄色粘稠物。

    看了一眼周恒瞬间少了提防之心,大刺刺坐在草堆上抠了左侧抠右侧,随着他的动作,眼看着薛老大眼皮打架,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

    周恒赶紧过去,服了他一把。

    “薛大哥你先睡,你先睡!”

    顺势将薛老大放倒在草堆上,周恒站着没动,静静观察薛老大的表现。

    看了一会儿,那薛老大还是保持举着纱布挖鼻屎的动作,周恒想了想这样不行,明早如若看到纱布,醒了就要追自己。

    四下看看,周恒抓起两根比较硬的草棍,蹲在薛老大身侧,去夹那纱布,可是尝试了多次都不成功。

    周恒有些急了,这要如何是好,外面冰雹都鸽子蛋大,自己出去不被砸死也要一头包,看来还是要等等,早知如此晚点儿给他下药好了!

    周恒叹息一声,那纱布先留着吧,如若一会儿再来下一遍药,也省着在浪费纱布了。

    一阵风吹起,周恒抖了抖身子,打了一个喷嚏,这鬼天气,瞧着有七八月的样子,没想到雨后竟然如此阴冷。

    周恒搓搓湿漉漉的衣袖,看看大殿角落的麦草和碎木头,那薛老大身上一定有火折子,至少要将衣衫烤干,就这样裹在被子里也容易感冒。

    想到这里,周恒伸手在薛老大的身上摸了摸,找到一个火折子,赶紧顺着房檐下方朝正殿走去,这东西虽然没用过,可之前电视剧中没少描述。

    回到大殿,周恒弄了一点儿麦草,打开火折子吹了吹,‘噗’的一簇小火苗瞬间亮了起来,放上麦草和一些破木头,将火堆点着,阴冷潮湿的天气,能围着火堆算是享受了。

    周恒坐在大殿上,看着院落里面的一层冰雹,心中有些急躁,不知这冰雹何时能停。

    就在这时,仅剩半扇的破旧庙门,哐当一声被打开。

    周恒想要去灭掉火堆已经不现实,只见一个人似乎背着什么重物,晃晃悠悠走了进来,周恒眼尖一眼就看到男子鞋子上的血迹。

    他受伤了?

    周恒起身,瞥了一眼鼾声如雷的薛老大,似乎自己下手早了......

    随着再一次的闪电,周恒已经看清,此人身上背着一个人,那血迹似乎是背上那人的,只见他随手朝着薛老大一挥袖,周恒一缩脖子,难道要杀人灭口?

    未等周恒多想,此人已经脚下生风窜入大殿,一瞬间就站到自己面前同时,一把长剑架在周恒的脖子上,随之那人尖利的声音响起。

    “你是何人?”

    周恒站在原地举起双手,“在下是郎中,行至于此突遇暴雨无法回家,只是和下人过来避雨!”

    那人眼皮一跳,握剑的右手一翻,一把抓住周恒的衣领。

    “郎中?可会看刀剑之伤!”

    周恒自信地点点头,“最擅此道!”

    此人微微弯下腰,周恒赶紧过来帮忙,扶着背上的病患躺在火堆旁边。

    周恒这才看清,这个受伤的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刚刚只是扶了一把,就感到那少年浑身滚烫,显然已经高烧了,那人目光在周恒身上来回看了几遍。

    “你才几岁,真的会医术?”

    周恒被鄙视了,这个就是现代也会遇到这样的现象,都觉得年长有白胡子的人都医术高深,其实并不是这样。

    尤其是外科,越是年轻越是在一线时间长,接触的患者多,能力越突出。

    随即脸色微微一沉,朗声说道:

    “我家祖上世代行医,只是祖父新丧,隐居山野!”

    见周恒如此说,那人稍微沉吟片刻,看着地上脸色惨白的少年,伸手在怀中掏出一个荷包与长剑并排放在地上。

    “那就麻烦小郎中,给我家公子医治吧!”

    这意思太过明显,治好了有银子,治不好就要了周恒的命!

    周恒瞥了一眼,按捺住心中的狂喜,让自己冷静下来,出手这么大方别是什么无法救治的病症。

    再者话不能说满,这年月也没有术前告知书,所有责任可是医生承担,另外那荷包里面是多少钱谁也不知道,至少要比四十二石麦子值钱才行,不然自己不是白忙活了?

    “我先看看,如若无法救治也免得耽误你医治!”

    见周恒这里给自己找台阶,那人不知如何动作的,瞬间长剑回到掌中,再度架在周恒的颈上!

    周恒的心一颤,这是强盗行径,不过该谈的价钱还是要说好,不然担着这么大风险救人,救不好就彻底废了!

    那人盯着周恒的眼睛,操着那尖细的嗓音,缓缓说道:

    “别跟老夫耍花腔,今天这人你必须救,此地距离清平县城还有七八里,不说过去需要多么艰辛,那城门也早已落锁,找郎中已经来不及了,今天你无论如何都要救。我家公子活了你有银子拿,救不好你和你的随从也别活了!”

    周恒仔细看看那人,面白无须声音尖细,一身锦装虽然湿了也有破损,最特别的是右臂是宽大袖袍,左臂却是窄袖,看着袖口似乎缠了什么东西。

    至于衣袍那材质,一看就不凡,头上虽然戴着帽子,可鬓角露出的部分全是白发,显然此人年纪不小了。

    这地上的年轻少年,就不比说了,更是气度不凡,显然二人身份绝对不一般。

    周恒微微点头,“劳烦你帮我除去这位公子的衣衫,我要看伤在何处!”

    这回那人没再威胁,赶紧掀开少年的衣袍,如此动作周恒才看清,原来那少年左大腿上从后向前插着一根削尖木棍,血已经将裤子染红。

    撕开伤处的裤子,凑近闻闻,除了血腥气没有别的酸腐气味,周恒心下一松还算幸运,看样子没有喂毒。

    周恒看向那人,目光异常坚定地说道:

    “此人我能救,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那人微微眯起眼,手指不自觉地握紧长剑。

    “请讲!”

    “五十石麦子,需要多少银两?”

    那人一怔,稍稍停顿了数秒,随即答道:

    “一石麦子多少钱我不知,我只知道一两银子可以买两石米。”

    周恒点点头想来米一定比麦子贵,手一挥说道:

    “好,那诊费就按照二十五两银子算吧,你出去等!”

    那人盯着周恒,显然不想出去等,瞬间眸中全是寒意。

    不过周恒没有被吓到,依旧温和地看向那人,摆出一副你不出去我不治,爱咋咋地,几番目光相交那人才站起身。

    “银两没问题,如若救不好,天亮之时就是你的死期,休要想着逃,你也逃不掉!”

    说完,此人走向另一侧的耳房。

    周恒关上大殿的门,转身去大殿后方,拎着急救箱走到火堆边,将高光手电放在佛像脚边,调整好方向,对着少年的伤处。

    周恒蹲下,快速撕掉少年的左侧裤腿,赶紧将伤口消毒,抬起少年的腿,周恒探头看看下方。

    果然,这是一个贯穿伤,木棍是从后方插入大腿的,看位置应该是贴着股骨刺入的,还算幸运,并且木棍的下方有着明显的切削痕迹,切面十分的平滑毫无停顿。

    看到这里,周恒缩了缩脖子,显然是长剑切削的,这么粗的木棍一剑削断,这要多大的力量,收起心思,周恒准备好器械。

    虽然舍不得,还是戴上口罩手套,给少年手背的静脉扎上输液管,挂上一瓶加了头孢唑林钠的盐水,打开最大速度滴注。

    周恒叹息一声,“如若不是为了赚钱还债,真舍不得给你用,这药就这么多啊,第二次输液都不够!”

    周恒冲洗了手套,再度用碘伏消毒少年的伤口。

    想想还是给他局麻了一下,如若一会儿疼醒了就麻烦了,再者原本就处于昏迷状态,这时候用呼吸麻醉太过危险,毕竟没有设备监控!

    准备就绪,周恒快速切开上下伤口,不断朝着深处分离,看到木棍擦着股动脉划过,股骨也未伤及,周恒眼皮直跳,真危险,如若偏离一点儿,失血就已经死了。

    周恒手上动作没停,快速分离组织,将木棍剥离,抬起少年的左腿,按照进入的路径,缓缓拔出木棍。

    随后开始清创,周边能够残留木刺的位置,周恒全都细致清理掉,那些细小的血管是无法缝合了,只能接扎,之后留下引流条,按照肌肉组织,分层进行缝合!

    直到表层皮肤缝合完毕,周恒才长出了一口气。

    如此清创手术,就自己一个人,真的是够累的,晃晃僵硬的脖子,赶紧给少年包扎好伤口。

    周恒这才起身,将刚才用过的一次性医疗废物,还有输液管之类的,全都用洞巾包裹着,重新塞入急救箱里,周恒才给少年测量了体温,还好体温已经降至37.8度。

    周恒长出一口气,将麦草上的被子拽过来,给少年盖好,看看殿门外,似乎雨已经听了,他抬手敞开大殿的门,耳房那锦衣人,瞬间窜到周恒眼前。

    “我家公子如何了?”

第四章:诊金,要怎么讨要?

    周恒抬手,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锦衣人瞬间闭嘴。

    周恒一挑眉,看来只有拿这个少年威胁他才有效。

    “你家公子已经睡下了,伤口已经清理缝合,待天光大亮在村中雇了车马,再离开也不迟。”

    锦衣人看看周恒,快步走到大殿内,看着躺在麦草上熟睡的少年,面容似乎没之前惨白,赶紧蹲下身子试了试他的额头,已然不再烫手。

    伸手轻轻掀开被子,此时衣袍堆积在腹部,左腿缠着厚厚的白布,上面露着一个淡黄色的细管,在其周围有一些血水渗出,不过只有鸡蛋大小的面积,显然血止住了。

    锦衣人松了一口气,回身看向周恒,指着少年的腿说道:

    “这管子是何物?”

    周恒走过去,瞥了一眼,尽量用锦衣人能听懂的解释说道:

    “此物为引流条,你家公子是贯穿伤,那木棍虽然无毒,毕竟伤口太深,即便休养,也需要逐步从内部肌肉经脉愈合,如若完全封闭容易产生脓血,到时候就难以治疗了,所以留了此物引出脓血,让愈合速度增快。”

    见周恒说得头头是道,锦衣人也随着点点头,不过少顷眉头微蹙。

    “此物还要取出?”

    “要取出,连续两日没有脓血渗出就可以取出了。”

    锦衣人微微蹙眉,给少年将被子盖好,蹲在原地看着少年,不知算计着什么。

    周恒抿紧唇,这人怎么如此样子,人已经救了,手术也完成了,此刻也不再提及救治的诊金,要怎么讨要呢?

    难不成,要等着少年醒来?

    周恒有些无语,讪讪地走到大殿一侧,在麦草堆上坐了下来,一番折腾他也累了,脸上额头上出了不少汗,刺激着那大包有些疼,此时周恒才想起来,刚刚忘记给自己处理额头上的伤了。

    随即一阵懊恼,此刻那锦衣人也在大殿里面,自己去拿箱子,恐怕会引起他的注意,摸索了半天,在袖子中找到一块纱布,想来是刚刚给忘记收起的。

    赶紧垫着纱布擦拭了一下,让周恒惊讶的是,似乎那个大包已经消下去了。

    周恒一骨碌爬起来,抓着一根燃烧的木头,快步走到大殿门口。

    此时风停雨歇,只是天色依旧黑着,借着手中木头的光亮,趴在台阶前看向水中,果然周恒额头的大包没了,破损的位置也已经结痂成指甲大小的一块。

    难道,是因为那急救箱的缘故?

    仔细想想,周恒叹息一声,此时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还是等待天明吧!

    再度回到大殿,那锦衣人盘膝坐在少年身侧,闭目抱剑,估计是听到自己的声音,只是耳朵动动。

    周恒不想探究二人的身份,毕竟那锦衣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太监,面白无须皮肤细腻,喉结几乎看不到,声音也十分尖细。

    秘辛的事儿,知道多了对自己反倒不安全,他将那节燃烧的木头丢入火中,又添了一些柴,这才偎在麦草堆上闭目,片刻便睡去了。

    ......

    天光放亮,隐隐听闻鸡鸣声。

    一只大手,一把拍在周恒的身上,周恒一惊瞬间坐了起来。

    入眼便是一张满是胡须的大脸,抬手按住心脏,赶紧侧目看向大殿的另一侧,不过薛老大正好挡个严实。

    心中暗道,坏了怎么能睡过去,诊金还没付。

    周恒一骨碌身爬起来,见那锦衣人已经没了踪迹,不过被子里面的少年还躺在原地,地上的火堆也已经熄灭,稳稳心神看向薛老大。

    “薛大哥何时醒的?”

    “刚刚醒,昨晚发生了什么,这是何物?”

    说着,薛老大举起手,捏着那块皱巴巴的纱布,送到周恒面前,周恒面颊抖了抖,赶紧抬手捂住薛老大的嘴巴。

    “这是给你擦鼻涕的,脏了就丢掉吧,不用留着。”

    薛老大将信将疑,将纱布丢在燃尽的火堆旁,伸出拇指朝那地上的少年指了指。

    “这被子中的小郎君,是何人?”

    薛老大压低声音,凑到周恒近前,口中一股子酸臭味儿直冲鼻子,不过周恒不敢退后,想到自己昨晚干的事儿,有些懊悔,赶紧收起心思,朝薛老大笑笑。

    “这位公子是我昨晚救治的,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长者,只是不知道此时人去哪儿了?对了他们进门的时候,那长者朝你一晃手,你的鼾声更大了。”

    薛老大似乎恍悟了什么,随即周恒简单讲述了一番昨晚的经历,当然诊费的环节略过了,薛老大将信将疑,上下看看周恒。

    “没想到铭宇猜测的没错,你真是个会医术的人。”

    “哦!”

    听到薛老大的话,周恒一怔。

    昨晚自己都已经说了,看来这薛老大并不相信。

    只是没想到,那个薛铭宇竟然能猜到自己会医术,稍微一想也就释然了,定是觉得周老伯采药医治原主,算是那种隐世医者,这样的人往往医术高超神秘异常,不过这样的推断对自己倒是没有坏处。

    随即周恒叹息一声,抬手揉揉眼角,说道:

    “我自幼与祖父研习医术,尤善骨伤和疡科,估计因为太过钻研,所以才伤了脑,浑浑噩噩了年许,没想到此时头脑清明,祖父已亡故。”

    薛老大看着如此样子的周恒,不知如何安慰。

    “你想起以前的事儿了?”

    周恒一顿,言多必失,看来自己说多了,赶紧摇摇头说道:

    “只是想起儿时祖父抱着我学医术的片段,其他的还未曾想起。”

    “今日还要去挖藕吗?”

    周恒脸颊抖了抖,这货就不能有点儿同情心,自己在思念亡者,不安慰也就算了,还提挖藕的事儿?

    就在这时,那锦衣人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卷成圆锥形的荷叶,这是......去取水了。

    周恒担忧的心,放松下来,赶紧走到近前,拦住锦衣人的动作。

    “老伯,暂时不要给公子喝水,即便要喝也是喝沸水,这样的生水对伤者愈合不利。”

    不知是那声老伯的缘故,还是周恒的细心解释,锦衣人没再上前,转身想要将荷叶丢掉,周恒拦住他的动作。

    “这水,可以给公子清洗一下面部。”

    锦衣人点点头,掀开衣袍撕下一条白色内衬,蘸着水给少年擦脸,随着动作,那少年悠悠醒来。

    “嗯......霄伯......”

    未等少年说其它,那锦衣人抢先说道:“公子您醒了?”

    少年环顾了一圈,疑惑地问道:

    “额?这是何地,我不是惊了马掉落陷阱了?”

    锦衣人点点头,急急说道:

    “正是如此,公子受了伤,昨夜赶到此地遇上冰雹,无奈只能在此歇息,所幸遇到一个避世的小郎中,给你处理了伤处,现在已经不再高烧了。”

    少年看向锦衣人身后,朝着周恒微微点头。

    “多谢恩公相救。”

    周恒顿了顿,这个时候自己该说不足挂齿吗?

    不行,说了银子怎么办?

    周恒朝着少年露出微笑,微微颔首,随即看向锦衣人。

    “公子客气了,医者救治伤者本是生计,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如若你要雇车离开可以让薛大哥代劳,这灵山村他很是熟络。”

    锦衣人给少年整理了一下被子,这才起身,从荷包里面摸出一块碎银子丢给薛老大,薛老大的动作迅捷,赶紧伸手接住。

    “那就有劳了,我们要去清平县城,这是车马钱。”

    薛老大看向周恒,此时周恒心里十分的郁闷,这老头对雇车倒是出手阔绰,那碎银子是多少,他也不大懂,不过想来雇车是绰绰有余。

    现在要怎么办,难道自己催缴诊费?

    周恒眼珠一转,朝少年和锦衣人一躬身。

    “这位公子,需要卧床休养一些时日,那伤处的缝线,需要在八天后酌情拆除,伤处不可沾水,饮食上需要注意不要食用发物,也可服用调养身子的汤药进补......”

    未等周恒说完,锦衣人抬手制止了周恒的话。

    “还请小郎中跟随老夫去清平县数日,诊费放心老夫不会短了你的。”

    薛老大一听,周恒要被带走,瞬间不干了,瞪圆了眼睛梗梗着脖子嚷道:

    “这不行,村里的四十二石麦子还未还上,他走不得。”

    周恒扶额,这货再不拦着,会将自己的所有事儿都倒个干净,想及此赶紧回身抓住薛老大的手臂,朝他眨眨眼。

    “薛大哥莫要担忧,老伯和公子看着岂是赖账之人,诊费已经谈妥,足够付那四十二石的麦子钱,你快些去雇车吧。”

    薛老大不是傻子,见周恒如此说,显然是有了计划,不过还是不大放心,压根没有挪窝,还是站在原处。

    地上躺着的少年,伸手抓住锦衣人的手臂。

    “霄伯,将诊费付给这位恩公吧,似乎他们也有难言之隐。”

    周恒赶紧抱拳躬身施礼,这俩人看着就是大富大贵的人,有大腿要赶紧抱,至少能解了燃眉之急。

    “公子大人大量,莫要称呼周某恩公,唤我周恒、周大夫或者周小郎中都行!至于这位老伯所担忧的,我了然,既然医治了公子,自然会尽心,毕竟之后还要给公子拆线,至于这伤势,若有反复也好有所应对。”

    那少年朝锦衣人点点头,锦衣人将荷包打开,掏出两锭银子,奉至周恒面前。

    “昨日说好会付你二十五两银子,不过出门在老夫身上带着的银两不多,先付你二十两,你且放心,等我家公子痊愈定有重谢。”

    周恒赶紧再度躬身,目光瞥向身侧瞪大眼睛的薛老大,看他的表情就知一二。

    按照这个锦衣人所言,一石米半两银,那麦子一定比这个要便宜很多,四十二石是一个村的田赋,定是一笔巨款,不然薛老大绝不会如此看守自己。

    那么这二十两,绝对够还上那麦子钱了,至于张大哥家的房产不知需要多少钱,跟着他们去清平县之后的生计也需要周转,一时间周恒有些犹豫了。

    稍一沉吟,周恒将两锭银子,一同交给薛老大。

    “也不知那麦子和张大哥修葺房屋需要多少银两,先将这些都拿去用吧,不够之后再说。”

    薛老大捧着银两怔住了,抬眼看看周恒见极为认真的样子,显然不是说笑,眨么眨么眼。

    “你等着,我去雇车,然后将银子交给薛家族长,让他来定夺。”

    说完嗖的一下没影子了,锦衣人看看庙门口,又抬眼看看周恒。

    “他,是你家下人?”

第五章:银子回来了

    周恒抬眼,看向一脸疑惑的锦衣人,牵强的露出一个笑容,摇着头说道:

    “昨日看着老伯拎剑入庙,周某有些怕了,那是自保的说辞,这位薛大哥就住在灵山村中,与我家是邻居,昨日我遭歹人袭击落入湖中,是薛大哥救了我。”

    锦衣人上下看看周恒,昨日是无奈之举,没想到此人的医术了得,看着周恒如此坦诚解释,心中的戒备少了几分。

    “老夫姓庞名霄,叫老夫霄伯就行!不知周小郎中家中还有何人,是否都是行医之人?”

    周恒猜到这货一定会问这些,毕竟自己看着只有十五六岁,虽然个子很高,面上还是稚嫩了些,心下早已有了算计。

    叹息一声,露出一丝苦笑,说道:

    “我遇袭后头部受创,除了医术竟忘却一切,连国号和城镇都全部忘却。听薛大哥说,我家中只有一个祖父上月亡故,浑浑噩噩了月余才闯下祸端,烧毁了灵山村的田赋,所以想着尽快行医赚了银钱还给村中众人,因此昨夜才如此讨要诊费,此刻想想有些愧疚,望霄伯见谅。”

    周恒说得异常诚恳,毕竟这霄伯和那少年一看就不似寻常人,如若打听一番也能知道原委,莫不如自己说了。

    真真假假参杂其中,也不会引起怀疑。

    毕竟不知这个世界是否有身份牌或是黄册一类的东西,不过各村各县定会有统计户籍,关乎农耕兵役税收,这是国本。

    而失忆,就是最好的一个由头,至于原主的爷爷估计也是为了隐藏身份吧,不然不会找到这样一个隐秘的山村避祸。

    庞霄抬眸看向周恒,他的坦诚有些始料未及,这番话让他的心再度放下一些,如若周恒说那薛老大是自己下人,反倒要怀疑此人的居心了。

    荒野破庙,一个医术精湛之人,怎地就那么巧合在此休息?

    那少年拽拽庞霄的衣袖,说道:

    “霄伯休要再问了,这位周小郎中的医术了得,不过有此经历,也是让人唏嘘,去清平县休养的时日,让他陪着倒也安心。”

    庞霄一抱拳,尊敬地称了一声。

    “是。”

    话音刚落,庙门口传来一阵吆喝声。

    “吁!”

    庞霄赶紧迈步出了破庙,周恒也跟着朝外走。

    一出庙门,就见到有个车夫架着一辆驴车停在门前。

    驴车后面,跟着薛老大扶着一个老者,还有几个粗布打扮的中年人,见周恒出来,那老者赶紧朝前走了几步,颤巍巍地要施礼。

    周恒吓了一跳,看着老者连眉毛都是白的,拄着拐棍的样子,没有八十也有七十多岁了,让他给自己施礼似乎有些过了,赶紧快步走到老者近前,扶住他的手臂。

    “老人家,这是何故?”

    那老人一脸笑容,端详了一番周恒,拍拍他的手臂。

    “看来确如薛泰所说,你是不认得老夫了,失了记忆还能想着赔上银两是个诚信之人,有你祖父的风范,这个你拿着。”

    说着将一锭银子塞入周恒手中,看着失而复得的银子,周恒心下有些纠结,是不是......该客气一下?

    “还不知老伯怎么称呼?”

    薛老大恭敬地介绍道:“这是灵山村薛家族长。”

    周恒赶紧一躬到地,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面子是个屁,人家给你还了一半的银两,还想咋地?

    就是坑一把,说是那房子需要剩下的银子修葺,也没得话说。

    “薛老伯客气了,周恒被薛大哥救起,才知道事情原委,浑浑噩噩多时,给诸位乡亲添麻烦了,还有张大哥他的房屋需要修葺,这银子......”

    薛家族长一挥衣袖,看着周恒一脸的笑容。

    “十两银子补麦子的亏空足够了,至于你张大哥家的房子,之后老夫会找人帮着给他重新建起来。昨日,薛泰送来了你们挖的莲藕,我们吃了非常的可口,想来也可以拿出去换钱,这对灵山村是天大的恩惠啊,怎么能让你再搭上银两?”

    周恒恍悟,原来是觉得那莲藕味道不错呀。

    确实这东西湖边自己生长,采了拿去换银子就行,农闲的时候,或者寻常妇人和孩童就可以劳作,算是给村里带来一笔外财。

    不过这样食用有些寡淡了,不利于贩卖,如若改进一下,做成可口的小吃能卖上几倍的价钱,至于配方似乎也能换些银两。

    周恒眼珠一转,朝薛老大笑笑,说道:

    “薛大哥,还劳烦你将庙内的公子抱上车,记着裹着被子。”

    “抱?为啥?”

    周恒用手挡住嘴巴,低声说道:“那公子腿上有伤,我医治的时候将一条腿的裤腿剪了,所以......”

    这回没等周恒说完,薛老大点点头,转身进了破庙。

    周恒这才拉住薛家族长的手,低声说道:

    “薛老伯,这莲藕如若就这样煮了吃,口味上有些寡淡,也不利于售卖,可以找人做成几种吃食,再者莲藕本身就有食疗功效,拿出去能卖高价,免得你们刚刚拿出去贩卖,就有人过来跟风采挖。”

    薛家族长一听,瞬间眸光一亮。

    “如此甚好啊,不过要如何做呢?”

    周恒一时间有些犯了难,烹饪不是说说就能会的,这个要手把手教,而自己要去清平县,暂时是不想回此地了,要如何安排呢?

    扫了一眼驴车,周恒瞬间笑了起来。

    “薛老伯,要不然找个会厨艺的人驾车,跟随我们去清平县,我给那位公子诊治之余,教他几种小吃的做法,然后他回来教会大家,集中出去贩卖,您看如何?”

    薛家族长回身看看众人,一个个都摇摇头,露出一脸的尴尬。

    “我家内人做饭,不过她怎会驾车?”

    “我家也是。”

    “对啊!”

    ......

    就在几人争论的时候,薛老大已经裹着被子,打横抱着那位公子从破庙出来,还不算傻,走到门口知道先侧身,然后迈步出门来到驴车边。

    庞霄早已跳上车,长剑不知去哪儿了,他伸出右手接住那位公子,将其放在车上。

    村中的驴车没有那般奢华,不过也铺了厚厚的被子,毕竟要运送伤者,车主还是非常细心的。

    周恒瞥了庞霄一眼,昨日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他一直没有伸出左手。

    持剑、掏银子、打水,所有的动作都是右手为之,难道他左臂受伤了?

    周恒眨么眨么眼睛,如若是这样就好了,岂不是又来了生意?

    就在这时,薛家族长朝薛老大喊了一声。

    “薛泰,你过来!”

    薛老大赶紧快步跑过来,弯下身子站在老人面前。

    “刚刚周家小郎君说了,这莲藕可以制作一些特殊的吃食售卖,我想派人去学一下,可这几人都不擅厨艺。

    自幼你拉扯铭宇长大,洗衣做饭不在话下,你就赶车送这位贵公子和周家小郎君去清平县吧。空闲之余跟着小郎君学学,然后回来再教众人,正好沿途也护着小郎君些,毕竟他大病初愈,你看怎样?”

    薛老大侧头看了一眼周恒,稍微顿了顿。

    “家中二弟不会做吃食,还请族长照拂,小子这就驾车走。”

    “好好,那就一路小心。”

    说着让开道路,薛老大没什么废话,牵着毛驴的缰绳,就要挑头。

    周恒忽的想起,自己的急救箱还藏在大殿里面,一转身再度窜回庙里。

    钻到佛像后面,在那处隐秘位置掀开麦草,箱子还在里面,周恒长处一口气,还好箱子还在,自己怎么能糊涂地将箱子落下。

    拉着箱子上的背带,将其从缝隙出拽出来,周恒抠着弹簧锁,将箱子打开,这实属是下意识的动作,毕竟急诊医生接过备品后,第一要务就是清点。

    就在箱子开启的瞬间,周恒怔住了!

    “这是咋回事儿?”

第六章:意外之喜【感谢小荣盟主大赏!】

    周恒看着箱子里,一时间无法言表此刻的心情,惊讶、意外、狂喜!

    箱子里面,仿佛昨日打开的样子,整整齐齐摆着各种药物和器械,自己丢进去的那些医疗废物已经没了踪迹。

    清点了一下,注射器、输液管、头孢唑林钠、手术刀、缝线、镊子、拉钩、止血钳、孔巾,全部都多了,唯独那个手电筒还是一个,不过电量已经恢复满格状态。

    数了数,正好是昨日用过的数量,周恒拍拍狂跳的心,阿弥陀佛圣母玛利亚啊!

    这急救箱岂不是自己的聚宝盆,用了什么还自动还原不说,竟然能自己复制一套,今后靠着这东西就能行医了。

    至于手电筒,估计不是医疗器械所以没变数目,这都是小事情,不过此刻周恒却犯了难。

    这箱子,要怎么拿出去?

    大刺刺拎过去,是不是会被薛老大他们怀疑?

    如若知道自己有这样的东西,简直是妖孽,绝对被烧死。

    周恒眯起眼,想当初这箱子是砸在自己头上被一起带过来的,难道再砸一次才能收起来?

    甩甩头这可不行,好不容易重生,还没混出名堂,自己把自己砸死,太亏了。

    还是想办法,包装一下吧。

    周恒搜索了一下大殿内,瞬间看到薛老大昨日包着被子过来的那块包袱皮,还丢在麦草堆上,赶紧快步过去,将包袱皮抖落干净。

    把急救箱的背带留出来,将整个包裹的严严实实,这才背着箱子跑出庙门。

    那薛老大已经等得不耐烦,见他背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蹙眉瞥了一眼,没有追问。

    “快上车,我们走。”

    周恒点点头,朝薛家族长躬身施礼,随即跳上车,薛老大一扬鞭,驴车驶离。

    身后的一群人抻头看着,一个中年人叹息一声。

    “也不知周家小郎君是否真的好了,之前疯疯癫癫,他能会医病?”

    薛家族长冷冷地看向他,甩着袖袍哼了一声。

    “薛南盛,休要冷言冷语,周小郎君他祖父在灵山村中,无偿给你们医治,还赠与了那么多药材,你妻子崩漏也是他治愈的,怎地不念恩情?

    即便这周小郎君不还麦子钱,我们也不能追究,这是情分。召集族人,给张家修葺房屋吧。”

    那人缩了缩脖子,赶紧俯首称是,不过目光还是瞥了一眼官道。

    ......

    一个时辰后,驴车已经来到清平县城外。

    路上听着薛老大断断续续的介绍,周恒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些认知,他来到的这大梁国,有点儿像历史上的明朝。

    京城也叫北京,山东省成了山东布政司,济南成了济南府,他们来的这座清平县,距离济南府不远,处于三州交汇之地,交通便利。

    抬眼望去,青砖的城墙正中,一座木质结构的城楼出现,青砖红柱绿顶异常宏伟,城门口一道宽阔的河上,有一道带着铁链的木质吊桥放下。

    周恒瞬间理解,昨晚庞霄所说的无法进城是何含义。

    如此宽大的河面,任他武功高强,总不至于飞过来吧,况且还单臂背着一个人。

    那铁链木桥,显然是晚上定时收起,看着桥上到城门处排着长队,终于要到了,周恒的心下一松,抬手捶捶腰。

    那车辕就是两根木头,车厢让那公子躺着,庞霄也在车厢里面陪着,他只能跟薛老大一人一个车辕坐着。

    从灵山村到清平县山路崎岖,一路颠簸下来,周恒的屁股已经酸麻。

    即便是如此,他的急救箱也是背在身上,那薛老大朝着箱子瞥了好几眼。

    周恒不知他是何意,更是拽着箱子不敢撒手。

    行至城门口,薛老大拽住缰绳,毛驴应声停下脚步。

    城门口一个官兵走了过来,用手中的剑柄,敲敲车辕,满脸不耐大声嚷嚷道。

    “想要入城,就要下来接受检查,你这车上的人怎地不动?”

    薛老大一怔,随即抱拳说道:

    “车上是病人,需要去县城找中郎中调养,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方便?我给你方便,谁给我方便,别说是病人,就是死人都要给我伸出头来瞅瞅!”

    话音未落,车厢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道缝隙,一只手伸了出来,掌中举着个黑漆漆的金属牌子。

    那官兵见到牌子,立马收起刚才的嘴脸,一脸谄媚抱拳施礼。

    “小的眼拙了,该死该死!这就给您开道,贵人稍等!”

    说完,小跑着朝身后的人吆喝:

    “赶紧让开,让贵人先过去,闪开说你呢!”

    一个年轻的男子,似乎正在翻找东西,没听到他的吆喝,此人恼了抬手就是一鞭子。

    周恒的眼角抖了抖,如若在原来的世界,自己一定会冲上去仗义执言吧,医生虽然收入可悲,不过大多数人对这个职业还是敬畏的。

    可是来了这里,没了身份和仰仗,要夹着尾巴做人,不过那个守城小兵的容貌周恒却记下来了。

    周恒回身看了一眼车厢,刚刚没有看清,庞霄掏出那是什么东西。

    仔细琢磨琢磨,那东西很小,只有庞霄半个手掌大,看着不像是什么令牌,也没拴着什么耀眼的穗子,如若身份尊贵,令牌怎么也是个金的吧?

    随着车辕的晃动,周恒甩甩头,赶紧抓着车辕,薛老大已经赶着毛驴朝城内走去。

    石青铺路,道路宽阔,路两侧的商铺林立,入耳的是各色叫卖声,一片繁华景象。

    不过看着地上没有积水,也没有冰雹落下的痕迹,那些商铺的窗纸都没有破损,看来昨夜的冰雹,就在灵山村周围肆虐了。

    行进了很久,临近一个路口的时候,车上的庞霄吩咐道:

    “前面路口右转,走到尽头,路北有一处朱红大门就是府邸。”

    “好嘞!”

    薛老大跳下车,拽着毛驴拐入东侧的街道,这里行进了没多久,没了主路上的繁华,反倒是很多高门大宅,瞧着应该是富庶人家的宅院。

    行至路尽头,果然见到一处朱红色的大门。

    门上挂着一块木质匾额,写着苍劲的两个字‘梅园’,如此匾额并未像其他宅邸似得写着主家姓氏。

    周恒一挑眉,像这种没有姓氏的宅院,一般都是富庶人家,或者官宦家的别院,想来这少年也是如此吧。

    “吁!”

    薛老大扯住缰绳,还未张口问车内的庞霄,角门一开,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子快步跑了过来,还未问话,车内的庞霄已经开口吩咐。

    “大门打开,引着车子直接去少爷的宅院,让管家朱三福过来。”

    听到庞霄的声音,那门房的小子赶紧回身喊人开大门,拽着一个与其打扮一样的小子说了两句,那人撒丫子就朝院子里面跑。

    随后这人引着薛老大进入院落,周恒也下了车,跺跺脚缓解着腿上的酸麻感,随着车子迈步进了院落。

    进入院落绕过影壁墙,就看到一间正屋,不过车子没有朝那里走,而是顺着右侧的一处道路,直接去了后院,入眼的全是各种树木,最粗的一棵银杏,二人都无法环抱,显然这园子有年头了。

    随着驴车,直接来到一处院子。

    几个下人上前,将车上的少年直接抬入房中,周恒跟着进入房内,检查了一下少年的腿伤,并未渗血,也没有发热的痕迹。

    “伤处还好,公子可以着人服侍着换一下衣物,用些米粥,不过葱、姜、蒜、鱼腥、牛肉、韭菜、辛辣都不可以食用,这些不利于伤口恢复,别的无妨,清淡一些为主!”

    管家朱三福早就来了,听周恒说了这些,赶紧仔细记下,吩咐人去准备,庞霄松了一口气,示意周恒去外间说话。

    “周小郎中,我家公子可还需要服用药物调理一下?”

    中医方面的知识,周恒小时候还是比较排斥的,毕竟妈妈外公都是中医,自幼别的孩子被唐诗宋词,他就开始背千金方,学毛笔字,各种字体都练过。

    这些记忆深入骨髓,没想到此时倒是有了用武之地,瞥了一眼墙上悬挂的书画,那字体是标准的繁体行楷,心下更是稳了。

    他看向庞霄负手而立,说道:“这是自然,可有笔墨?”

    庞霄指着东间,周恒这才看到,此处有书案,快步走过去,一个下人过来研磨,周恒将药箱放在书案上,提笔写下一个药方,吹干后递给庞霄。

    “这是和营通络汤,此方不仅能活血化瘀,同时还可以温通经络。药名用量上面都有标注,每副药清水泡洗后,三碗水煎至一碗水,然后配半碗黄酒同服。”

    庞霄看了一遍,上面写着当归、血通、细辛、虻虫、水蛭、灵仙、秦艽、桂枝、红花、丹参、牛膝数种药材,还有用量,甚为详尽。

    “周小郎中,写得一笔好字!”

    说着,将药方递给研磨的那个小子。

    “拿着药方让朱管家去取药,记着去城中最好的药铺!”

    那人躬身称是,退了出去,周恒见周遭没人了,目光落在庞霄的左臂上,压低声音问道。

    “霄伯的左臂似有不适,此刻无人,可否让我看看?”

    庞霄一怔,万万没想到周恒能有此一问,迅速侧身,双目如同鹰隼般盯着周恒。

    “你是如何知晓的?”

    .....................................

    昨晚被吓到了,感谢各位同学的打赏鼓励。

    尤其是小荣,雪一夜都在瑟瑟发抖中度过,非常的惶恐!

    之前说了,新书盟主加一更,不过小荣是第一个盟主还帮我站台打call,记下两更欠账吧!

    另外,新书上推荐前先单更两周,之后改为双更,雪刚刚回归,也是历史类别的小萌新作者,一定会努力的,不过给我几天适应期,爱你们!

第七章:中毒

    此时,周恒后脖子一凉。

    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冒进了,不过话已出口,没敢犹豫,这时候只能装小聪明,让庞霄放下戒心。

    想及此,周恒赶紧微微欠身,抬起头看向庞霄的眼睛,眸中甚是清明。

    “霄伯昨夜背人的姿势,甚为怪异啊!再者早晨我让薛大哥抱公子上车,霄伯也并未反对,所有动作都是右手,显然是不想让公子担忧,如此一来我更是担心霄伯的手臂了!”

    说到最后,周恒已经深深蹙眉盯着庞霄的左臂,毫不掩饰眼中的情绪,庞霄想想笑了起来。

    “周小郎中不仅医术过人,观察力如此强悍。”

    周恒笑着摆摆手,脸上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带着微的温热,一抱拳微微施礼。

    “霄伯过誉了,还是让我看看你伤处吧。”

    庞霄没有过多的客套,朝着周恒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显然他不想在这里展示自己的伤处。

    周恒背着自己的急救箱,跟着庞霄出了房间,绕过一个跨院,越走越是绿树成荫,假山怪石错落有致,地上落着一些有些**的梅子,没想到这竟是一个真正的梅园。

    难道那伤处是庞霄的禁忌,他要杀人灭口?

    周恒吞了一口口水,甩掉这个念头,镇定一定要镇定,别没什么定论,就自己吓自己。

    二人脚步匆匆,走出梅林中的小路,绕到一处小院儿,此处没有刚刚少年居所那处雅致,不过隐藏在梅林之中,别有一番味道。

    周恒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环顾了一圈,跟着庞霄走了进去,推门入内,房间很整洁。

    “周小郎中请坐,此处是客房,距离我家少爷的居所也近,你暂且主在此地吧。”

    周恒点点头,想来这园中所有的房屋都是如此,将房屋错落地建造在梅林中,他抱拳躬身说道。

    “但凭霄伯安排。”

    庞霄点点头,抬眼看向周恒。

    这一路他仔细观察了,这个少年郎中年纪与少爷差不多,不过这份胆识和定力却是不错,看到园中景致还有那段阴暗的林荫道,完全没有惊讶或者慌张的表现,看来他所言祖上或许真是名医。

    想及此,庞霄扯开左臂袖口缠绕的墨色锦带。

    周恒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锦带已经干涸,每拽一下都发出啦啦的声响,拆下丢在桌案上,已经定型成一环环的状态,不用问这是血迹。

    而庞霄的左手上,还带着一只皮质手套,用力扯了扯,手套纹丝未动,庞霄的脸上已有些发白,周恒赶紧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霄伯莫要强力拉扯,我将手套剪开!”

    周恒将急救箱放在桌案上,打开包袱皮,只是将箱子掀开一道缝隙,伸手摸出一把小巧的不锈钢剪刀,站在庞霄左侧,缓缓沿着皮手套背侧剪开。

    看到庞霄露出的手背,周恒一怔,随即小心将手指一个个解放出来。

    整个左手已经青紫发黑,带着腥臭气味儿,比之右手宽大了一半有余,周恒掀开庞霄的袖子,果然在手腕处有一道伤口。

    伤口有七八厘米长,皮肉翻开,靠近手腕的伤口末端有锯齿状的破损,稍微一碰就有黑紫色的血水流出。

    尺骨靠近腕部的环状关节,骨头已经裸露出来,还明显缺损了一块儿,那腥臭气味儿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而小臂中段,距离伤口五六厘米的位置,缠绕这一段红色带穗子的绳子,周恒呼出一口气,看向庞霄。

    “伤你的暗器形态好怪异,竟然带着锯齿,能直接削去部分尺骨,可见非常锋利,并且力道惊人。还好处理的及时,不然这毒素不出半盏茶的时间就可流致全身,那时候不管是你还是你家公子都性命堪忧了,不过昨夜为何不说?”

    此刻换做庞霄惊讶,刚刚周恒所说句句仿若亲临,忍住心中的惊讶,看向周恒。

    “你知晓这是什么毒?”

    见庞霄并未回答昨晚为何不医治,周恒也能猜出一二,并未纠结这个问题,脱口就说道:

    “古人对毒素的理解有限,咳咳!我的意思是寻常人只知道一些普通毒素,比如河豚毒、蛇毒、毒木,这些都可解毒,只是中毒后越快解毒越好,你这耽搁的有些晚了。”

    庞霄点点头,似乎昨晚他有些多虑了。

    “保护少爷安慰要紧,原本想着能安全回来,将左臂切去就好......”

    周恒一哆嗦,好好一个人,看他的样子男人该有的也没有了,如若老了再失了手臂,这可还行?

    周恒赶紧伸手制止了庞霄接下来的话,叹息一声摇头说道:

    “只是麻烦一些,需要每个手指放血,还要抗毒治疗,没个十天半月,这毒是解不干净的。”

    如此答案让庞霄处变不惊的眼中,飘过一丝希翼。

    “可保住左臂?”

    周恒点点头,“这是自然,只是我家祖上的医治方法与常人不同,霄伯......”

    庞霄一挥手,“昨夜救治少爷的技艺就已经让人叹为观止,莫要多说,解毒吧!哦对了,可还需要什么人手?”

    “不用,我一人就行。”

    说完,周恒环顾了一周,这件屋内靠着窗边有一处软塌,那里采光还不错,让庞霄挪去那处躺好。

    周恒瞥了一眼庞霄,心下突然有些懊恼。

    刚刚忘记谈价钱了,头脑发热啊,以后这事儿要不得。

    甩甩头,这时候懊恼毫无意义,抓起一块锦帕递给庞霄。

    “还请霄伯蒙了双眼。”

    庞霄看看周恒,昨夜就是如此,他手术的时候,紧闭门窗,不让自己进去,看来这医术不想外传,不过能保住废了的左手,何乐而不为之?

    “你来帮我吧。”

    周恒一听没反对,顿时乐了。

    起身将锦帕折成长条,蒙了庞霄的双眼,随即起身将房门关闭,插上门闩。

    再度回来,周恒打开自己的急救箱,戴上口罩,将需要用的器具和药物全部找出来放在一个托盘上,这才搬着锦墩坐在软塌前。

    周恒将庞霄的袖子卷起,用一条带子捆扎,直接给他上臂注射了抗蛇毒血清。

    在周恒生活的二十一世纪,打抗蛇毒血清前一般都做试敏,不过这会儿周恒放弃了这个过程,不是别的原因,他的急救箱里面就这一种抗蝮蛇毒血清。

    再者山东地区,除了海边的各种有毒的海蛇,也就蝮蛇遍布广泛,能拿来给兵器暗器抹毒,需要量一定不小,所以只能赌一次。

    如若过敏那也没辙,针对过敏再想办法吧,毕竟解毒是迫在眉睫的事儿。

    注射完毕,周恒用碘伏给庞霄的左手臂消毒,似乎是碘伏异常冰冷刺激了伤处,庞霄手臂的肌肉抖了抖,周恒安抚道:

    “霄伯莫要担心,这是给左臂清理毒血。”

    庞霄没说话,眼睛被蒙上,人的触感和听觉就更加敏锐,除了丝丝凉意,伤口处传来一阵烧灼感,想来是那药剂的作用。

    周恒抽取一只利多卡因,开始给庞霄进行局麻,注射后等了一会儿,周恒直接用那注射器针头刺了一下庞霄的手指。

    “有感觉吗?”

    “有。”

    “疼吗?”

    “不疼。”

    “好,那我要开始清理毒血了。”

    一手抓着庞霄的左手,另一手持手术刀,周恒快速在庞霄的拇指指肚上划开一个十字。

    昨夜到现在,已经超过六小时,除了伤口,肢体末端还是会存积大量的毒素,现在只能将这些毒血快速清理出去。

    伤口瞬间涌出大量的紫黑色血液,周恒顺着手臂向下挤着,出血量瞬间增大,看到血液流动的非常顺畅,周恒心下一松,还算幸运,这蛇毒毒性不强,没有造成凝结。

    眼见着血色变成鲜红,周恒才停止挤压,随后的四个手指和割伤的位置都这样清理了一遍,这会儿整个手臂也没有那样黝黑。

    周恒找到一根止血带,现将小臂中段的那根红色绳索割断,稍微按摩了一下手臂,这才扎上止血带。

    找到一个孔巾,铺在手腕的伤口处。

    先用镊子夹住伤口一侧边缘晃了晃,抬眸看向庞霄。

    “霄伯,这里疼吗?”

第八章:银子不保

    庞霄摇摇头,“不疼,能感知你的触碰!”

    周恒点点头,古人一般很少用镇痛类药剂,看来对麻药的敏感度还不错。

    “那好,我要清理伤口了!”

    言毕,周恒快速将这处割伤表层的组织切掉,伤口边缘本就不整齐,还染了毒素,这会儿最重要的就是清创。

    清理完毕,开始用盐水冲洗,至于缺损的那块儿骨头是找不到了,阴天下雨的疼痛是免不了,不过和断臂来比较,这算是相当好的结果。

    周恒分层将伤口缝合,手指上的割伤也给来了几针,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缝合最后一根手指的时候,庞霄的手抖动了一下。

    显然,那麻醉剂的效力已经开始散去,赶紧快速打结,将止血带松开,苍白的手臂,突然泛红起来。

    周恒将孔巾和用具收起来丢入急救箱,看看刚才注射抗蝮蛇毒血清的位置,只有一个小小的针眼儿,没有红肿发热,看来很幸运,庞霄不过敏。

    心下松了一口气,就自己一双手,没有化验设备,没有护士,没有麻醉师,从昨夜的抢救到今天,真的感到有些疲惫。

    周恒检查了一遍器具,见没有什么疏漏,用包袱皮将箱子包上,这才回到软榻边,扯下庞霄头上的绢帕。

    突然见到光明,庞霄有些不适应,转头看向自己的左臂,此时只是将手腕和无根指尖包裹了纱布,裸露的部分能看到皮肤已经恢复血色。

    庞霄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周恒,周恒脸颊抖了抖,这眼神儿啥意思?

    觉得自己医术有问题?

    “额,霄伯?”

    庞霄这才回过神来,“多谢周小郎中,老夫的毒解了,是否还需要吃什么药物?”

    周恒松了一口气,稍微想了一下,既然抗蝮蛇毒血清有效,那就是说自己赌对了,那么治疗上也可以按照这个方向来用药。

    “毒是解了,也清创做了手术,不过你中毒的时间颇长,所以还是要吃一物来解除残毒。”

    “哦,不知是何物?”

    周恒眨眨眼,山楂在古代叫啥?

    记得看过荣小荣写一本穿越小说里曾经说了,山中人并未大量采摘山楂,也不知道这里是否也如此。

    “此物叫红果又名山楂或者山里红,可入药,个头和杏儿大小相仿,深红色外衣,上面有些白色沙点,口味酸甜。”

    庞霄想了一下,似乎还真未听说过此物,抬手拍拍窗棂。

    “进来一个!”

    话音刚落,周恒听到有人拉门的声音,这才想到自己刚刚怕人打扰,将门窗紧闭了,脸上稍显尴尬,赶紧起身将房门的门闩打开。

    一个身着黑色长袍,腰间佩剑的人快步走了进来,直直奔着软榻处走去,单膝跪地抱拳道。

    “属下在!”

    “刚刚周小郎中的话你听到了?”

    “是,属下听到了,这红果在山中就有,儿时曾采来吃,不过酸倒了牙,食用后还腹痛难忍。”

    庞霄看向那地上跪着的人,这番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那红果并非可食,不过余光看到周恒一脸淡然的神色,想到自家主子的伤,还有左手的毒,庞霄微微眯起眼。

    “既然见过,那就去找。”

    地上跪着那人浑身一抖,这意思太明显了,这是信任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郎中,赶紧俯身称是退了出去。

    庞霄这才回身笑着看向周恒,说道:“周小郎中莫要往心里去,不知这红果找来,要如何烹药?”

    周恒想了一下,说道:“等红果采来,我看一下,如若没问题每次取十二枚红果加三碗水煮成糊状服下,每天一次连服七日,残毒尽除!”

    “那就有劳了,至于诊费......”

    周恒听到诊费两个字,已经束起耳朵。

    不过眨眨眼,脑子里面快速盘算着,觉得此人的诊费还是不收的好,毕竟自己要在这梅园寄居一段时日,如若能得到此人的照拂,那位公子的后续诊费绝对丰厚。

    想到这里,周恒躬身施礼,缓缓说道:

    “霄伯不要提诊费,举手之劳而已,我祖父已殁,见到你就好像见到祖父般亲近,谈诊费就疏远了,如若不是之前按照公子的吩咐称呼您为霄伯,我都想伏在膝前唤您一声祖父。”

    庞霄一怔,没想到昨日还抓着诊费不放的人,今天竟然能如此大方。

    尤其是最后那句,还真的让他有些眼眶发酸,随即庞霄笑了起来。

    “好,那老夫就不客气了,我家公子的伤还望你多多费心,你和那个薛老大暂时居住在这个院落,我会派下人过来照顾你们起居,至于你在灵山村所说的吃食,也可以在这里烹制,此院中有小厨房。”

    周恒一听,赶紧道谢。

    “多谢霄伯挂念,我正有此意,只是不知,这清平县城内可有比较出名的药铺和名医,这两日我想去看看。”

    庞霄想了想,“清平县距离济南府较近,此地有两家比较有名气的一个叫杏林医馆,另一处叫寿和堂,都有坐堂大夫,尤其是那个寿和堂,是济南府寿和堂的分号,只是诊费和药价略高一些。”

    周恒点点头,“多谢霄伯指点,对了还未问过公子怎么称呼?”

    庞霄一顿,随即说道:“我们公子姓朱名筠墨,你称朱公子或者公子都可,老夫去安顿一下,你且休息吧!”

    庞霄没再停留,拿着手套转身离开了。

    不多时,朱管家带着四个拎着食盒的下人,还有薛老大回来了,他拎着一个巨大的包袱,跟着那人走了进来。

    那朱管家刚刚在朱公子的房间见过,这人胖胖的身材,一脸的笑容,看着面相极为和善。

    “周公子,我让人将吃食送来了!”

    说着那四人鱼贯而入,将食盒打开依次将饭菜摆好,还有一个捧着托盘上面放着几件衣物。

    “您二位慢用,这个是二林,小的将他留下伺候您二位,如若有什么需要吩咐他去做就好,霄伯吩咐小老儿给周公子准备了两身换洗衣物,一会儿送去厢房。”

    周恒站起身微微颔首,没想到庞霄安排的如此靠谱,正好自己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多谢朱管家!”

    “莫要客气,您二位慢用,小的这就告退了!”

    说着,带着三个下人走了,那个叫二林的小子,帮着周恒和薛老大摆上碗筷,立在一侧。

    周恒看看那人,别说有人站在旁边,真的有些放不开。

    “你叫二林?”

    “是,周公子有何吩咐?”

    周恒懒得纠正他的称谓,能被当做座上宾,不过是因为医术还说得过去,他有自知之明。

    “劳烦你帮我们整理一下住处!”

    “是!”

    说着他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将门带上。

    周恒抓起筷子,朝薛老大一扬下巴。

    “抓紧吃吧!”

    薛老大抓起馒头,见周恒仿若饿狼一般,朝着几个菜开始下手,也没了最初的谨慎,馒头掰开大半,摊放在掌中,贴着边儿朝盘子上一划拉,瞬间半盘儿羊肉没了一半。

    周恒一怔,这货吃饭怎地这么生猛,自己食堂抢食的经验都比不过啊,瞬间加快了速度,半盏茶的时间,两荤两素的四盘菜和四个馒头已经被消灭干净。

    周恒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薛老大抱着茶盏咕咚咚喝了起来,他看向周恒。

    “啥时候教我做莲藕?”

    周恒白他一眼,边打哈气边说道:

    “昨夜忙了一夜,又惊又吓,我要补眠,午后给朱公子换了药,我们再研究莲藕的做法可好?不过你也可以去买些材料,这里虽然有锅灶,可材料还是要咱们自己准备为好!”

    薛老大点点头,这里虽好,他却一天都不想多呆,能抓紧学了本事是最好的。

    “成,那你开单子,标好品类重量,我去准备!”

    周恒净了口,放下茶盏走到书案前,提笔罗列了一个详单,吹干墨迹,看着洋洋洒洒的字迹甚为满意,抿唇将单子递给薛老大。

    薛老大看了一下,还好字都认识,不过没走朝周恒伸出手。

    周恒蹙眉,一脸警觉地看向薛老大,满脸愠怒。

    “啥意思,薛家族长让你跟着混吃混喝也就算了,怎地还不给你带准备材料的银两?”

    薛老大一脸淡然,“出来的急,族长没给准备银子!”

第九章:庸医害人,报官吧!

    “不是有车马钱?”

    薛老大抓抓头,稍微思索了一下,翻翻口袋。

    “车马钱,给了租车那户人家!”

    周恒一阵无语,摸摸袖口藏着的十两银子,想来这货早就惦记这十两银子了,不然不会如此淡然,不过自己的银子还要用来租赁店铺,别说十两,几个十两也不够呢!

    眼睛一转,周恒计上心来,这十两银子看似不多,运转一个小本生意还是够的,尤其是卖桂花糯米藕。

    “既然如此,那配置辅料所需的银子我来出,你教会村民制作后,只需找人挖藕做熟,然后拿到城中来卖,之后的收益除去成本,也是五五分账,你......可做得了主?”

    薛老大一怔,原本是想要为难一下周恒,毕竟这小子不再浑浑噩噩后看着十分欠揍,可如此一说薛老大有些犯难了。

    稍微沉吟了一下,如此一来几乎是每本的买卖,只赚不亏啊,随即一拍大腿。

    “这自然没问题!”

    周恒淡然地点点头,将那带着体温的十两银子递给薛老大。

    薛老大抓住银子,一拽周恒没松手,再用力一拽还是没撒手。

    薛老大抬眼看向周恒,一时间不知道周恒到底啥意思,这是后悔了?

    “咋了?”

    “你去套车吧,门口等我一下,我跟你去采买,这里面的用料,我还是看着才放心,毕竟有两味药材,银子我先收着,你在门前等等我,我换身衣服就来。”

    银子没到手,薛老大砸吧砸吧嘴,没再说啥,转身去门房套车了。

    周恒拎着急救箱去了里间,将门掩上,赶紧打开急救箱。

    这一翻看,周恒怔住了,箱子里面乱糟糟堆着自己丢进去的东西,并未像昨晚那样全部复原,更没有复制。

    一时间,周恒有些懵,感觉脑子运转不过来,之前给朱筠墨手术后,急救箱不久复原了,还复制了用过的东西,这次怎么不行?

    难道说第一次是庞霄主动找他的,而这次是他主动找庞霄的?

    这个也不对啊,当时给朱筠墨手术也是争取来的,还主动谈了价格。

    不是这个原因,那么差在哪儿了?

    周恒整个人是懵的,毕竟生理盐水就两瓶,蛇毒血清更是少,只有一支,如若这个用完了,难道要自己配药?

    先不说工艺复杂,就是所有的器具和设备都无法提供,这不是要凉了?

    等等,难道是给庞霄诊治没收银子?

    周恒心有些乱,思来想去也就这个差别了,等晚些给庞霄换药时,要好好叨叨这个事儿,银子要回来,这蛇毒血清也会复制吧?

    甩甩头,赶紧去了厢房,将急救箱藏在衣柜的最下层,用被子盖着。

    这才换上送来的衣物,折腾了好一会儿算是穿戴上,蓝青色的宽袖儒袍很轻薄,比之前的粗布衣衫凉爽很多。

    周恒这才出了房门,快步走到梅园的大门前。

    薛老大早已准备好,周恒没废话,赶紧跳上车坐在车辕边上,下过雨天气更加闷热,周恒怕热没敢坐车厢内。

    薛老大牵着毛驴,朝着主街走去。

    周恒瞥了一眼薛老大,看起来他对城中的布局很了解。

    “薛大哥你常来这清平县?”

    “嗯,打猎后送去东街的集市卖掉,清平县的大户多,这里是千年古县,人口多着呢,还喜欢吃野味能卖上价钱,所以经常来清平县城。”

    说着,二人的驴车已经行驶到一条繁华的街道,两侧商铺林立,行人不断增多,驴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见此周恒跳下车,记得庞霄曾经说过,这清平县有两大医馆,就坐落在这条街上。

    既然想要在此立足,首先要做到的就是知己知彼,正好要买药材打探一下。

    没走几步就是一个盛运米行,店铺特别大,薛老大看向周恒。

    “我去问问有糯米没有!”

    “记着询价。”

    薛老大点点头,松开缰绳转身去了米行,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哭喊声,似乎有很多人哭泣,声音非常大,身侧很多人朝着那处挤了过去。

    周恒踮脚看看,人越聚越多完全看不到前方的情形,瞥了一眼不断跺脚的驴,周恒没敢动,如若自己往前走,驴丢了怎么办?

    没钱赔啊!

    就在这时,周恒的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

    周恒吓了一跳,一侧头发现竟然是薛老大出来了,他一脸疑问地看着周恒。

    “我刚刚问你,糯米一石最低要一两银子,太贵了要不换成大米,大米一两银子二石?”

    周恒摆摆手,此时他已经知道一石米的重量,差不多快二百斤,二百斤糯米能做多少糯米藕?

    估计一季都够用了,这些成本是必须花费的,想赚钱必须真材实料。

    “必须用糯米,只要品质好就行,走我们去前面看看,这米行看着似乎有些年头了。”

    “这盛运米行是清平县百年老号,价格品质算是最好的。”

    周恒笑了一下,朝着前方指着问道:

    “那好,询了价就行,驴车也放在这里吧,我们买好药材回来拉着糯米,不然驴子也累。”

    薛老大这回没反对,将驴车交给米行的一个伙计,快步跑回来,看看前面拥挤的人群。

    “对了,你知道杏林医馆与寿和堂吗,他们是否在这条街上?”

    “你说的那两家医馆,就在前面,说来也奇怪,平时没这么多人啊,这都挤在这里看啥呢?走我们去看看?”

    一说有热闹看,那薛老大眼睛都冒光,拽着周恒的袖子就朝里面挤。

    周恒一头黑线,喊了薛老大两声,这货压根装作听不见。

    周恒现在的原则是远离是非,低调赚钱,可这货比常人高出半头,长得还结实,抓着周恒的手腕,就像一只钳子固定着,冲进人群,三摇两晃就钻到最前方。

    周恒站定,甩开薛老大的钳制,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这在21世纪会被当做搞~基的行为,想到这里周恒一阵恶寒。

    就在此时,前面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喊声,瞬间吸引了周恒的目光。

    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妇人,跪坐在一个木板旁,那木板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一张席子。

    随着妇人的摇晃,那席子不断摆动,一只没穿鞋的脚,裸露出来。

    女子身后站着几个男子,也都是粗布衣衫,上面还有不少补丁,听着妇人哭,他们也跟着落泪。

    周恒抬眼,看向那商铺的牌匾,上面写着杏林医馆四个洒金大字。

    两个穿着窄袖长袍的长须男子站在台阶前,不断搓着手,似乎很是着急,可是男女有别,也不好去搀扶那妇人,只是拱手劝慰着,那妇人拍着席子依旧哭诉着。

    “你们这些挨千刀的,六日前我家男人因腹痛,到你们杏林医馆来医治,谁成想回去喝了几副药,腹痛没好,人就突然吐血而亡,你们这是草菅人命啊!这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啊?”

    随着哭声,妇人身后的男子,不知道从哪里拽过来两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推到妇人身边。

    俩孩子跪在地上,用袖子掩面,低声哭泣着,不过从周恒的角度望过去,一个男孩都没有落泪,眼睛还不断朝周围看,似乎观察着什么。

    周恒眯起眼睛,显然这孩子并不悲伤,这样大的孩子,已经了解生死之事,如若真的是父亲过世,绝不会这个表现,显然这里面有鬼。

    而那男子裸露出来的足底,有很多褶皱的皮,尤其是几个脚趾处那皮已如水泡般鼓了起来,脚踝上还有一处皮肤的缺损,伤口很深不过没有血水,死者整个足跟有很多泥巴糊着,让人容易忽略这些细节。

    此人定是在水中泡了很久,形成了类似溺死足套样的皮肤改变,这样状态怎么会和中毒有关,不用说这是医闹。

    薛老大叹息一声,很是气愤,拨开前面的一个人,嚷道:

    “庸医害人,报官吧!”

    此言一出,整个围观的人群炸了,全都举着拳头呼喊着:

    “报官,报官!”

第十章:正义感爆棚【感谢人一介大哥五万赏,祝大家七夕快乐!】

    周恒想要捂脸,这货不能低调点儿吗?

    抬眼看看周遭,伸手拽住薛老大的袖子,用力朝后一拽。

    薛老大回头看向周恒,一脸的愤愤不平,这样激动的时候,有人拖你后腿,第一反应就是俩字。

    “干啥?”

    随着这声问话,很多看热闹的人都看向周恒,那目光直白地表达着,你没人性,你没同情心。

    周恒眯起眼睛,举起手中的银子,朝薛老大勾勾手指,这货似乎想起族长的交代,不情不愿地将头凑到周恒近前。

    周恒压低声音,说道:“别跟着起哄,这些人是来讹钱的医闹,地上那人并非中毒而亡。”

    薛老大一听怒了,“啥,你说他不是中毒而亡?那是怎么死的?”

    周恒一头黑线,这货的正义感爆棚,不过看看那妇人身后来的帮凶,至少有十几人,就是这围观的人群中,估计也有一些,如此叫嚷不是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儿!

    “勿要嚷嚷!”

    薛老大一瞪眼,“那哪成,人死为大,这事儿就要搞清楚,不然我们岂不是被愚弄了,还帮着奸恶之徒欺负好人!”

    果然,薛老大的话引来众人的瞩目,那妇人身后的一个男子,拎着棒子瞪眼走过来。

    “谁刚刚喊的出来说,别当缩头乌龟,我们家兄弟被毒害了,你还帮着医馆的人,是何居心?”

    “我帮理,谁有理我帮谁!”

    薛老大一把抓住周恒的手臂,直接走出人群,周恒知道这时候躲已经来不及了,回去再跟薛老大算账。

    那台阶上站着的两个男子,也听到刚刚的谈论内容,赶紧走到周恒面前,朝着周恒拱手施礼。

    “这位公子,敝人姓黄,是这医馆的掌柜,这位是我们杏林医馆坐堂医马大夫,不知公子有何高见?”

    周恒微微颔首,还未说话,那拎着棒子的男子,朝周恒他们啐了一口,挥着棒子朝人群中呼喊道:

    “这是医馆请来的帮凶啊,你们看看,我兄弟可是在这里躺着呢尸骨未寒啊,这还有王法吗?”

    围观的人,乱哄哄不断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不过没有直接跟着附和,毕竟刚才薛老大可是跟着喊得很欢实,此刻目光都落在周恒身上。

    周恒清清嗓子,看向那个掌柜的。

    “掌柜的,你派个人去报官吧,孰是孰非请仵作验了就清楚了,何必在这里争执?”

    那掌柜的看向身侧的马大夫,那马大夫脸上也多了一丝坚定的神色,随即抱拳朝周恒说道:

    “这位公子可是看出死因了?”

    周恒抿紧唇,这掌柜的显然是心里没底,也不知道周恒随意评论还是真有这份判定,周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色,随即说道。

    “先不说这个,还是报官要紧,邻里乡亲都在,大家也给你做个见证,这个死因还是非常好辨别的。”

    那掌柜看着周恒坚定的目光,心下不断衡量,今儿这事儿,想躲是躲不过去了,即便赔了钱财,生意也会受影响,谁会找死过人的医馆诊治?

    未等他说话,薛老大急了,吼道:

    “你这人,怎地犹犹豫豫,如若没做亏心事怕啥?”

    那掌柜一拍大腿,朝身后吩咐道:

    “德胜,你跟着马大夫去报官,将事情原委讲述清楚,请县尊大人给我们做主。”

    这番话说得很有底气,周围议论的人声小了下去,目光全都看向那棒子那人,还有地上的妇人。

    拎棒子的男子挥动棒子,一脸的凶相。

    “休要吓唬人,我家兄弟已经死了,任谁来也不会饶了毒害他的人,你们就是庸医害人!”

    如此一嚷嚷,那妇人再度伏在死者身上哭嚎起来,声泪俱下。

    “呜呜呜,当家的你醒醒啊,你尸骨未寒,这些挨千刀的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今日不如我和孩儿们也随你去吧......”

    那两个孩子也学着妇人的样子,跟着痛哭起来,围观的人群中,有几个人鼓动地嚷道:

    “掌柜的,这娘三个太惨了,你怎能不认账,赔些银两让他们下葬也是好的啊。”

    “是啊......”

    “啧啧啧,真可怜......”

    “就剩这娘仨可怎么活啊.......”

    “......”

    周恒环顾一周,看来对方是准备充分的,见这边去报官了,也并未慌张,从他再米行的位置看到这里人聚集,到现在也有半个多小时了,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周恒心里有些打鼓,随即朝后退了一步,就在此时,一阵铜锣声响起。

    “闪开,闪开!差官办案,闲杂人等都让开!”

    如此一吼,围观的人立即朝两侧让开一条道路,铜锣开道几个差役扶着腰间的佩刀,一脸阴沉地走了过来,后面马大夫和德胜小跑跟着走到医馆门前。

    “死者在何处?”

    一个头头模样的皂衣差役,看向掌柜的,周恒想翻白眼,傻缺不是,为了装逼都不低头,死人不就在地上!

    掌柜的赶紧抱拳上前,“何捕头,地上这位就是死者,后面那些他的家人。”

    “哦?那就将死者,还有所有人员带回县衙,死者验尸,其他人严加审问吧!来人~”

    身后几个差役抱拳称是,过来就要抬人,那妇人不干了,不断叫嚷着推开几个差役。

    “啊,你们休要碰我夫君,仵作验尸岂不是要让他死无全尸,我不依!你们撒手......撒手......”

    那拎着棒子的男子,虽然没了刚才的王八之气,也带着人冲过来,挡在这些差役的面前。

    “验什么尸?我家兄弟遭恶人毒害尸骨未寒,你们不去抓凶犯,竟然先想着毁他尸骨,是何居心!”

    “就是,我们不同意!”

    那何捕头握住腰间的佩刀,铮一声拔出一截,如此寒光一闪,围观的所有人都禁了声,那妇人一下子瘫在地上,哭都忘记了。

    “将人带走!”

    周恒暗自竖起大拇指,古代警察也很有威严啊。

    一拔刀比啥都好使,不过刚刚人群中跟着附和的几个人都朝后退,周恒眼尖早就盯着他们呢,一拽薛老大的衣袖,在其耳边低语了一番。

    薛老大听闻一怔,三两步冲过去,伸手拎住二人的衣领,用力一扯将人拽到中间的空场来,将人丢在妇人身侧。

    “想跑,刚才就你们两个跟着叫嚷的欢实,一起去衙门说说吧!”

    那何捕头看得真切,瞥了一眼薛老大和周恒,最后目光落在掌柜的身上。

    “带着你们医馆的人,还有这两位,跟着一起去衙门吧!”

    说着招呼所有差役,让人抬着死者,押着几个闹事人,还有那所谓的娘仨,朝南侧走去。

    薛老大一脸的兴奋,拽着周恒就走。

    周恒心里这个气啊,药没买成,这会儿还要去衙门,平白惹上是非不说,如若让梅园的人知晓,不用自己诊治怎么办,后续的银子跟谁要去?

    这个薛老大就是个事儿精,不行要尽快换掉这个人,抓紧教会他们小吃的做法,让薛家族长换人!

    周恒想着脚步没停,走了两条街就来到县衙,众人鱼贯而入。

    两侧是拿着杀威棒的众差役,死者被放在中间,掌柜的带人站在右手,死者的家人站在左侧,薛老大慢下脚步拽拽周恒的衣袖。

    “我们站在何处?”

    *****

    今日是本书第八天更新,冒个泡说几句话吧。

    来到历史分类,雪是新人,感谢各位新老读者的支持,还有各位大佬的打赏,看到成绩激动地手抖心颤,此时稍微能安稳一些才敢说两句。

    老书《为死者代言》被关了十五天,害怕、担心、纠结,所有情绪让雪难以静心码字,这回放出来了,新书也已经开,雪终于可以收心好好码字了。

    老读者知道,雪是兼职,每天为了生计疲于奔命,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坐在电脑前讲述周恒的故事,所以更新上做不到日万,不过我会努力,毕竟坑品还是有保障的。

    之前说了,新书期雪想要单更两周,然后开始双更,不过很多读者催促太少了。

    趁着我这几天不忙,先双更几天,冲一下榜单!

    也希望各位读者能给予雪鼓励和支持,投资、推荐票、收藏、朋圈的推荐,雪都想要!

    (打滚儿求支持!)

    好了,就说这么多,莫慌!雪在这里等你!

第十一章:过堂

    周恒白他一眼,站在掌柜的身后,留出两步的距离。

    站哪儿?

    他们不是原告也不是被告,站哪儿都不合适,还是别显眼就好。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绛紫色官袍的年轻男子,从后堂走出来,何捕头躬身抱拳。

    “回县尊大人,人已带到!”

    知县一挥衣袖,“升堂问案!”

    周恒环顾一周,这堂上的差役并未高喊升堂,只是抱着杀威棒一个个怒目盯着前方,他垂下目光减低存在感。

    啪一声响,那知县将惊堂木一拍,清清嗓子问道:

    “原告是谁?”

    黄掌柜带人,赶紧跪伏在地,“草民黄宗明,是杏林医馆的掌柜。”

    “哦,起来回话,你状告何人?”

    那掌柜的,此时虽然害怕,但也知道这是洗白自己的最后机会,赶紧告谢直起身。

    “六日前,死者何大壮来医馆问诊,他右腹上部隐痛半年有余,双目赤黄,口苦面黑消瘦,腹大如簸,此为肝病,医馆的马大夫为其诊治,之后开了药让其按时服用,如若有效半月后再来,如若无效就药石无医。”

    周恒一听心里有了判断,这个死者病史很长,绝对不是简单的隐痛,应该是肝脏肿瘤说白了就是肝癌晚期,只是这样的医疗条件,单靠中药调理,确实无法治愈。

    “我杏林医馆开药都留存底方,上面也标注了刚刚草民说得话。”

    说着身后的马大夫从怀中拽出一个本子折了一页,递给身侧的差役,那差役赶紧将本子递给堂上的知县。

    掌柜的接着说道:“今日巳时末,何大壮的家人抬着他的尸首直接来到医馆,说我们毒害何大壮,要找我们偿命。这杏林医馆是草民祖父创建,已开了近六十五载,从未医死过人,所以今日草民只能状告何大壮的一众亲属诬告之罪,请县尊大人为草民做主,验尸查明死因,还草民清白!”

    周恒都想给这个掌柜的鼓掌,这番话说得有水平啊,不卑不亢据理力争,现在就看知县怎么判定了。

    未等知县说话,那妇人跪行数步不断叩头。

    “县尊大人,民妇冤枉啊!”

    知县脸色一沉,一拍惊堂木,“休得喧哗!堂下跪着何人?”

    那何大壮的媳妇吓了一跳,哭都忘记了,赶紧匍匐在地,浑身哆嗦着说道:

    “民妇王氏,是何大壮的发妻,那是我的两个儿,这几个是夫家的堂兄弟,我们家住清平县外的斜沟崖村。”

    知县瞥了一眼,这边的人可是够多的,一个个穿着很朴实,都是粗布衣服打着补丁,反观黄宗明他们就看着穿戴体面很多。

    知县说道:“行了都起来吧,王氏说说何大壮是如何死的!”

    王氏爬起身,那两个男孩靠后站了站。

    王氏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道:“民妇的夫君,平日身体康健,不知是吃坏肚子还是怎样,连续两天有些腹胀,六日来县城看病,在杏林医馆抓的药,回去吃了之后吐了几次,昨日夜里,人突然抽搐就暴毙了。”

    说到这里,似乎是觉得委屈,王氏再度扑通一下跪倒。

    “民妇已经将吃剩的药渣带回来了,请县尊大人过目,我夫君就是吃了这汤药才暴毙的,请县尊大人做主!”

    说完砰砰砰接连叩头,那个拎棒子的人,此时棒子已经没了踪影,手中拎着一个陶罐高高举起,差役走上前将罐子接过来送到知县面前。

    那知县看看罐子内,微微蹙眉,看向身侧的一个师爷,那人赶紧走上前与之耳语几句。

    周恒抬眼偷瞧,这煮过的药材如何辨认,需要非常专业的医生来做,普通人不可能识别,不知这个知县能请什么人来辨别。

    如若公允的大夫还好,若是找了黄宗明的死对头,那就......

    就在这个时候,知县身边的师爷一抱拳,躬身退下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那知县又问了一些细节,周恒没有细听,只是死死盯着地上的死者,如若能将席子掀开就好了,这样观察的更仔细些。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师爷带着两个老者走了进来,似乎走的急了,那二位老者已经有些上喘额头上全是汗。

    知县抬眸看到来人指了指陶罐,“来人,将陶罐拿给两位大夫看看,辨认一下里面的药材都是何物,然后誊写下来!”

    周恒赶紧看向黄宗明,见他没有什么特别吃惊的表情,这才稍微放心一些,看来这两个大夫他认识。

    那二人将陶罐中的药渣倒在桌案上,开始逐一挑选。

    如此暑热的天气,那药渣已经带了酸腐之气,不过那二人完全没受影响,不断辨别品尝,将这些药渣分门别类,然后记录下来,最后将记录的结果递上去。

    “县尊大人,药渣已经核对出来,里面有炒柴胡、蚤休、茯苓、赤芍、白芍、茜草、当归、郁金、制香附、黄芩、莪术、全瓜蒌、生鳖甲、虎杖、萸肉。一共有十五味药材,这应该是治疗肝病的柴胡蚤休汤。”

    知县恍悟,那马大夫和黄宗明也松了一口气。

    稍微停顿,那老大夫接着说道:

    “不过,这药罐中的萸肉,并非真正的萸肉,只是一种长得与它相似的南天竹,南天竹少量配药可治疗咳疾,不过此物有毒,若是有肝病,食用后会口苦呕吐,直至抽搐昏迷。”

    王氏一听,扑通一下再度跪倒。

    “夫君暴毙前,就是这个症状啊!”

    那知县也一怔,黄宗明一脸的惊讶,南天竹也是一味药材,店里面确实有,不过它和萸肉差别还是很大的,怎么可能抓错药,他立马跪倒。

    “县尊大人,能否让草民一观?”

    知县一挥手,黄宗明爬起来走到案前,抓起一颗已经煮碎的红果子仔细辨认了一下,他瞬间浑身冰凉,这竟然真的是南天竹。

    黄宗明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县尊大人,这确实是南天竹,不过我们杏林医馆出去的药材,都需要大夫再次查验,这萸肉和南天竹煮沸后虽然相似,不过生时非常容易分辨,断不会出现这样的错误,望县尊大人明察。”

    那马大夫和德胜也瞬间跪倒在地,口中称着冤枉。

    知县看向其中一个老大夫,“屈大夫如何看?”

    老大夫拢了拢须髯,“如若此方是医馆煎制的,那就无需辨别,定是医馆的原因,可此药是病人带回去自行煎制,这里面就出现了变数,按常理来说,这两味药材差别,懂医理的孩童也能分辨,可如若是故意为之就无法分辨了。”

    周恒抬眼仔细看看那个老大夫,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两边都不得罪。

    药很好分辨,只是看你想不想,死者是自己拿回去煮的,谁知道你自己加没加东西?

    这吃的盐多了,说话就是不一样。

    不过那知县此时已经紧锁眉头,周恒缓缓朝前挪了两步,见无人注视,抬脚踢踢黄宗明的脚。

    黄宗明此时还跪在地上,感知到后面的动静,赶紧回头看去,周恒抬手指了指木板上的死者,用口型说了两个字,‘验尸’。

    黄宗明瞬间明了,这会儿无论怎么争论都得不到结果,还不如让让仵作验尸。

    黄宗明赶紧再度叩头,高声说道:

    “县尊大人,如此争论不休也无法辨别,莫不如让仵作验尸吧。”

第十二章:仵作周易安

    知县听闻抬眼看向左侧站立的何捕头,扬声说道:

    “何捕头。”

    “属下在。”

    “死者你可曾看过了?”

    何捕头抱拳,“属下看了,无法判定死因,需仵作验尸才能知晓。”

    此言一出,妇人与其身后的众人全都跪倒在地,不断叩头。

    “求县尊大人开恩,民妇不告了,不要验尸啊!”

    “求县尊大人开恩。”

    周恒有些惊讶,这手以退为进,玩儿的相当纯熟。

    此时已经判定了药渣中有毒物,而他们又完全不同意验尸,如若判定他们讹骗医馆,定然是不服众的,而判定医馆赔偿,那老大夫的推断也很成立,谁知道你自己回家是否换了药?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知县的身上。

    只见堂上坐着的知县,对这个状态有些意料之外,转头看向黄宗明。

    “黄宗明,你们这边怎么说,是就此了结还是如何?”

    这弦外之音很明显,要不你就见好就收,人家也不追究了,你们也别告了。

    看似很公平,且一团和气的解决方法,对医馆确是灭顶之灾,信誉危机过后,谁还去看病啊!

    周恒眯起眼睛,目光落在黄宗明身上。

    这个时候如若他不坚持了,自己也不能说什么,不过如若他想要坚持,周恒一定会帮他,如此欺负医者,这触及了周恒的底线。

    只见黄宗明稍事沉吟,身侧的马大夫拽着他袖子微微摇头,意思这事儿要不就算了,黄宗明抿紧唇,再度跪伏在地。

    “请县尊大人为草民做主,杏林医馆一甲子的声誉,不能毁在我这个不肖子孙的手上,此刻即便回到医馆,邻里也会觉得,是我们杏林医馆花了银子息事宁人,如此一来这块招牌真的砸了!”

    说完黄宗明,砰的一声重重叩头,马大夫和德胜也纷纷跪地叩头,只有周恒和薛老大站在后面。

    知县有些意外,看向跪在地上的黄宗明,脸上露出一丝难色。

    “你想证医馆清白,而何家想保住何大壮的尸身,这就有些难了!”

    周恒眨么眨么眼睛,这个时候该我出场了,不过我要自称什么?

    草民就要下跪,没有功名,称呼别的也不适合,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的穿着,那就剩下一样了,至少让自己免了一跪。

    想到这里,周恒抱拳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启禀大人,学生建议请仵作过来在堂下一验,先无需剖尸,看了尸表很多疑团就解开了。”

    知县盯着周恒,疑惑道:“你是何人?”

    “学生周恒,祖辈从医百年,现暂住城东......梅园。”

    如此几个字,顿时让知县一惊。

    梅园他刚刚说的是梅园,要知道这梅园最初可是宁王的别院,清平县城外多山,历来宁王喜好冬日在此狩猎,如今过了十数年,这梅园近一年,似常有人进出,可期内住的到底是谁,没人知晓。

    知县忍住心中的惊讶,仔细打量着周恒,此人看着年龄不过十六七岁,举手投足完全没有怯懦的姿态,五官俊秀面上微微带着笑。

    难道他是宁王的后人?

    如此便说得通了,能自称学生,自然是不想暴露身份,也算给了自己面子。

    想及此,知县赶紧抬手。

    “周恒上前来,你说无需验尸只是查看尸表就能解开疑团?”

    “正是!”

    见周恒如此坚定,知县看向何捕头。

    “何捕头将县衙的仵作带来,就在此查验一番,本官也想看看这死者到底是如何死的。”

    何捕头施礼,快步出去,片刻带着一身墨色衣衫扎着油布围裙的小个汉子,那人很是拘谨,赶紧跪拜。

    那何捕头说道:“大人,仵作周易安带到。”

    “周易安抬起头来,本官问你,这死者不开膛破腹,单从尸表是否可以看出死因?”

    周易安原本是非常惊慌,自己在后面忙活着,被何捕头匆匆拎来,手都未擦干,还以为犯了什么错处。

    不过听了知县的问话,微微抬起头,这才看到旁边停放着一个木板,上面盖着席子,似乎是尸首。

    顿时,所有的紧张都散去了,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回大人确实如此,验尸的过程中,有些死者无需开膛破腹,也可判定死因。”

    那知县松了一口气,瞥了一眼依旧笑吟吟的周恒。

    “好,那就请周公子和你一起看一下这位死者的死因吧。”

    周恒抱拳施礼,快步上前,这知县还不傻,没直说死者是中毒而亡,如若说了,估计这个仵作打死都不能认同这个观点。

    那仵作没有废话,走到尸体近前伸手将席子掀开,王氏瞬间呜呜哭出声来,知县脸色一沉,抓起惊堂木一拍。

    “肃静!”

    王氏吓得一哆嗦,瞬间止住哭声,老老实实立在一边。

    死者面容并不狰狞,好似睡着般躺在木板上,双臂交叠,一根带子捆着手臂和上身,看样子是为了防止抬行的过程中手臂甩动。

    头发仔细梳理过,身上的衣衫很皱,有些潮湿。

    尤其是左右两肋与手臂相交的位置,周恒伸手捏起来试了试,果然这里的衣衫还是湿的,压住死者胃部,口鼻有气泡溢出。

    周恒目光看向死者的裤子,果然裤子也是如此,被上衣盖住的位置湿度大些,裤腿已经逐渐干燥,只是双足**,裤脚挽起一截,上面也沾染了一些泥污,这是一种很细腻的泥,完全贴合在粗布裤子的纹路里。

    那仵作也如周恒一般,看了一圈停了下来,周恒清清嗓子。

    “周仵作,除去死者衣衫吧!”

    周易安一怔,“我没带家什啊?”

    周恒脸颊抖了抖,这货怎么和薛老大一类的,都说了不解剖,咋就这么执着。

    “只是除去衣衫,我想看看尸斑还有尸僵!”

    周易安恍悟,手上动作极快,三两下就将死者剥成白条鸡,周恒忍着心中的怒意,抓起丢在地上的一件上衣,将死者胯间盖住。

    借此机会,周恒目光环顾了一周,除了王氏,这些人并未避开目光,看来这个大梁国还很开化。

    周恒上前,双指拨开死者的眼睑,角膜浑浊,已经变成灰白色,完全不透明。

    口中充满酸腐的味道,死者腹部膨大上面有明显的紫红色尸斑,大腿和双膝也有暗红色网状斑块出现。

    头颈手足都皮肤黝黑,无法分辨是否有尸斑。

    不过肩颈和膝盖大关节部位尸僵严重,手肘手指还有下颌的关节尸僵已经缓解。

    周易安见周恒检查完正面,无需吩咐,双臂用力将人翻了个面,死者背后一块尸斑没有出现。

    周恒将衣衫再度盖在死者臀部,走到死者双足部位,那周易安已经感知到,这个穿着考究的公子似乎真的懂些,赶紧跟着过去。

    周恒指着双足鼓起的皮,还有那惨白的伤处,周易安一惊。

    周恒朝他压压手,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这才起身朝知县施礼。

    “大人,学生查验完毕了,为表公允,可以让这位仵作写出尸检结果,之后学生说出观点,大人再进行比对您看如何?”

    “好,备下笔墨!”

    周恒笑了一下,瞥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薛老大,这货正抻着脖子看向死者。

    “大人可否准学生问王氏两个问题,只是有关死者被发现时的状态!”

    知县听闻一挥衣袖,“准了,王氏如实作答!”

    周恒这才看向王氏,“请问,何大壮何日何时身亡的?”

    王氏稍作沉吟,“昨日子时。”

    “那你发现他身亡的时候,他是什么姿态,躺着?坐着?还是蜷着?”

第十三章:别动,举起你的左掌

    王氏一脸懵,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侧身看向先前拎棒子的男子。

    不过就在这时,周恒笑了。

    “呵,有趣,你都不知死者亡故的时候是何姿态吗?这样的问题,也要征询兄长的意见?”

    知县和堂上所有人,都看向王氏。

    就如周恒所说,既然发现了死者,当时是何状态不是张口就来,怎地还要看别人?

    王氏赶紧叩头,“县尊大人,民妇有些紧张,此刻想起来了。昨日子时,听到窗外犬吠,民妇起身想要去看看,掌灯后发现夫君一动不动,没了呼吸,就直挺挺躺在榻上,一时间民妇慌了神,跑去兄嫂的院落砸门,兄长过来看过,才帮着民妇找人将夫君安置在堂前,天明后就一起抬着夫君来城中理论了。”

    周恒点点头,“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何大壮死时是躺在榻上,之后也放在门板上移动,并未做其他翻转的移动,是也不是?”

    王氏点点头,偷眼看了一下身后,那几个人均是点点头,周恒一笑朝着知县拱手作揖。

    “大人,学生问完了。”

    说完,周恒朝着右侧的桌案走去,速度很快,将刚才的尸检内容书写在纸上,吹干后捏在掌心。

    周易安手上动作慢些,只写了短短几句话,也递给何捕头,呈到知县面前。

    知县打开周易安的尸检结果,仔细观瞧,只见上面写着:

    死者曾长时间泡于水中,亡故两日以上,死时为俯卧蜷膝状,胸腹积液病重,足上有伤,为亡故后拖拽刮伤,有无中毒需剖腹查验,疑溺亡。

    知县瞪大了眼睛,之前的陈述这仵作并未参与,绝不知详情,可这份验尸就与王氏所说有了很大的出入。

    他抬头看向堂下站着的众人,那王氏垂首而立,一只手却拽着衣裙,如此状态真的够镇定的。

    不过这案子如若今天被自己判错了,那就有损自己的清誉,知县眼中有些冒火清清嗓子,说道:

    “咳咳,周公子现在说说你手中的结果吧!”

    周恒拱手施礼称是,走到死者身前,说道:

    “死者何大壮,男,三十岁左右,四肢纤细腹部有腹水,肝部有肿块可以触及,肝肿已十分严重,依照他此刻的状态,食不下咽,卧不能眠,腹痛呕吐,是最严重的死症期,除非切除肿块,普通药石以无用。双目角膜完全浑浊灰白,此状死者亡故在两天以上。”

    随着讲解,周恒将死者的双睑撑开给众人看,随即接着说道。

    “死者大关节尸僵还存在,而手指手腕下颌的小关节尸僵已经消散,同样证明死者死亡在两日以上。”

    周恒碰了碰死者手肘和肩部,关节活动的差距一目了然,转身看向王氏接着说道。

    “死者身上尸斑已成,集中在胸腹和大腿及膝盖处,背后无尸斑,说明死者死后成跪姿俯卧状,并非平躺。人死后会在一两个时辰开始,在朝地的一侧,皮肤表层出现红色或者紫色斑块,因此称之为尸斑,这尸斑可以判断死者死亡后是否移动,还有死亡的姿态如何。”

    周易安很是配合,已经走到周恒近前,将尸体腹部遮挡的衣衫掀开,那紫红色的尸斑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抬手用力按压此处,松开瞬间皮肤变白,可片刻那紫红与原来一般,并未改变。

    “再者,这尸斑是最好判断死亡时间的一种证据,它在六至八个时辰后达到高峰期,不过此时移动尸体,改变体位,尸斑会随之移动,而在两天后,这些尸斑就完全固定下来,你们看到了,死者的尸斑是压之不褪色,也没有改变形态,所以死者何大壮是在两天前死的。”

    此言一出,王氏已经惊恐地看向周恒,黄宗明也有些懵了,这怎么个意思,死了两天了?

    王氏不断摇头。

    “不是的......”

    周恒噗嗤一笑,朝王氏微微颔首。

    “劳烦夫人莫急,我还没说完!”

    随即,周恒看向堂上坐着的知县和何捕头,走到死者足部,继续说道。

    “死者衣衫长时间泡过水,只是表层干燥内部还是湿的,周仵作刚刚触及,应该有所感知。看此处,足部已脱皮成足套,左脚踝部有一道割伤深可入骨,此处为死后伤,无出血,伤口内多有泥,死者裤子和足底有泥,此泥细腻带腥臭,还有绿色水草掺杂其中,应是河塘底部沉积的淤泥。”

    说着,周恒举起一个小小的竹签,竹签顶端就是极为微小的一点绿,何捕头凑近看看,还仔细嗅了一下,果然腥臭。

    黄宗明身后的薛老大,努力抓着自己手臂,控制着自己冲上去闻闻的冲动。

    “最重要的一点,死者口鼻处有溺亡特有的气泡,稍微按压就涌出了。综上判断得出结论,死者应是溺亡,而且是两天前溺水而亡。回大人,关于何大壮的死因学生说完了,大人可以比对一番!”

    知县此时已经起身,从明镜高悬的匾额下走了出来。

    直接来到死者近前,那竹签就在何捕头的手上,知县接过去仔细端详了一番,又看了死者腹部的尸斑,还有那些泥巴。

    这些东西就摆在眼前,如若不是周恒仔细解释,他真没想到这里还有如此多的学问,即便是周易安也递了条子,可太过笼统,完全没有如此清晰了然的感觉。

    知县将周易安些的条子,丢给何捕头。

    “你来读!”

    何捕头朗声将字条里面的内容读了一遍,听了周恒刚刚的解释,这内容已经无需再多说。

    王氏此时已经浑身颤抖,人家医馆招来的人和县里的仵作得出一样的结论,连死亡时间都是假的,此时还有什么说的。

    扑通一下跪伏在地,朝前爬行了两步。

    “知县大人开恩啊,我孤儿寡母真的是无以生计,不然断不会如此欺瞒的。”

    说着砰砰砰连着叩头,片刻额头上就见了血,知县面沉似水,一拍惊堂木。

    “大胆刁妇,你可知诬告他人是何等罪名?来人......”

    周恒一怔,这意思要结案宣判咋地?

    他赶紧上前一步,知县抓起的令箭已经举起,周恒躬身说道:

    “大人明鉴,学生的话还没有说完。”

    知县一怔,“速速讲来!”

    “是,刚刚学生只是说死者怀疑是溺亡,可这溺亡也分自寻短见、失足落水和被人加害三类。死者病重危在旦夕,那腹水的痛苦,相当难忍,可他能去医馆诊治,至少说明,他没有想要寻短见。而刚刚给死者尸检的时候,学生发现,死者颈后有三个指印。”

    周易安一惊,难道自己刚刚没有探查到?

    赶紧将死者翻转过来,拢起碎发,果然在死者颈后有三个指痕分列左右,淡淡的紫色,如若不仔细分辨都无法发现。

    周恒伸出左手,在此处比划了一下。

    “这三个指印,正好是一个左手掐住死者后颈的动作。且看这三个指印,我的手无法同时触及这三个指印,此人手掌极大,食指中指一样长。一个不想自杀,还被掐过脖子朝下按,那只有被人溺亡一个解释了。”

    说到这里,周恒环顾了一下左侧的所有人。

    “环顾在场之人,我想只有一个人符合这个左利手特征,他在医馆门前的时候,曾经左手拎着棍子恐吓众人,学生看过他的手,因为形态奇特,还特意多瞄了两眼!”

    黄宗明还有马大夫他们,都看向那个拎棒子的男子。

    那人显然是被周恒的话惊到了,再者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是左利手,一时间左手攥着拳头,刚要动何捕头的刀已经架在他的颈上。

    “别动,举起你的左掌!”

第十四章:喜当爹

    刀虽未出鞘,那冰凉的触感已经让男子有些腿软,满堂几十个差役虎视眈眈,瞥了眼门口,想要挣扎一下。

    刚向后退一步,身后一个差役,一棍子敲在他的窝上,男子瞬间腿软跪倒在地。

    知县用力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

    “大胆,杀人越货,诬告他人,如此罪大恶极还想跑,你姓甚名谁,还不从实招来?”

    如此一顿呼喊,妇人身后的所有人都腿软了。

    扑通扑通跪倒一大片,他们只是被雇佣过来抬人的,压根儿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是听说何大壮死了他媳妇要进城讨说法,他们一个人得了五百钱佣金,此时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知县大人饶命,草民都是被这王氏和何永生蛊惑,帮着过来抬人,他让我们帮着附和几声,别的草民不知啊!”

    “呜呜呜,她不是我们的娘亲......我们是被借来的......”

    “大人饶命!”

    “饶命啊!”

    “......”

    随着一声声的呼喊,一个个匍匐在地浑身颤抖。

    王氏和何永生虽然也跪在地上,但二人一言不发。

    知县看着二人,冷哼一声,之前差点儿着了他们的道,如若将此案草草了结,这杀人案岂不是要石沉大海,也污了自己的清誉。

    如若碰上有心人举报,乌纱不保,多年寒窗苦读的功名,岂不化为乌有。

    “不招,也不要紧,何捕头比对何永生的手指痕迹,看看是否与何大壮颈部的指痕一致。”

    周恒此时,已经站在黄宗明身侧,这会儿要远离这些不要命的主儿,万一来个狗急跳墙,别伤到自己。

    何捕头拽着何永生的左腕,看似毫不费力,就将人拎到何大壮身侧。

    那何永生似乎还想挣扎,何捕头抬手在他腋下一戳,瞬间这货就保持刚刚的动作一动不动了,嘴巴呜呜发出声音却说不了话,眼睛瞪得老大。

    周恒一看眼中放光,难道这就是点穴?

    我去太牛了,等等如若他这是点穴,那庞霄在破庙的时候,朝着薛老大一挥衣袖,是不是就是隔空点穴?

    看来,还是庞霄牛啊!

    周恒这里走神着,并未影响何捕头的动作。

    他抓着已经身体僵硬的何永生,将其左手放在何大壮的颈部,几个指痕完全吻合,那师爷拿着纸张快步上前,抓着何永生的手,将其掌纹拓印。

    “回县尊大人,手掌大小和指痕位置完全相符!”

    何捕头这才将何永生丢给身后的差役,那王氏哪儿见过这样的阵仗,整个人体若筛糠脸色惨白。

    知县此时也看向她,“王氏,你是想尝尝大刑的滋味才肯说吗?来呀,大刑伺候!”

    王氏一听差点儿晕厥过去,赶紧跪行两步匍匐在地。

    “大人饶命,民妇被何永生蛊惑迷了心窍,两日前夫君彻夜未归,无奈去找何永生帮忙,毕竟他们是同宗兄弟,何永生带人去找两天,今日凌晨,托着一个门板回来了,他说夫君失足落水,在河塘中找到了他的尸首,民妇当时就慌了,今后要我们娘几个如何生计......”

    知县敲敲案牍,“直接说案情,你们是如何商议的?”

    王氏赶紧垂头,接着说道:“是何永生,他将人都遣出去对民妇说,如若对外说是夫君溺亡,就需要自己花钱买棺材下葬,不过听说夫君前些日子在青平县城的杏林医馆诊治过,如若抬了人过去闹事儿,或许能风光下葬,并且存些度日的银两,求大人开恩啊!”

    “肃静!”

    都说是墙倒众人推,王氏身后的众人见王氏如此说,赶紧跪地哭诉,不是说不知情,就是说受了蒙蔽。

    周恒冷眼看着众人,那黄宗明此时也没了之前的慌张,此时证明了王氏与何永生所言为虚,自然医馆的危机已解除,微微出了一口气。

    这个神态,周恒一眼就看明白了,不过真的就完结了?

    这个黄宗明想的太简单了,能将药物里面用南天竹替换萸肉,这不是普通百姓能够懂得的,必定是极为懂得药理,还要了解南天竹的习性。

    之前他们乘车官道路边就有很多南天竹,当时周恒还很诧异,这些植物竟然在在这个异世繁殖的如此茂盛。

    周恒的目光落在那陶罐上,脚步没停直接走到师爷的桌案前,屈大夫见周恒过来赶紧给他让开位置,周恒凑过去嗅了嗅,那药渣已经有了浓重的酸腐气味儿,这不是刚刚熬制,周恒眯起眼,突然转身看向王氏。

    “你说谎!”

    知县一怔,不解地看向周恒。

    鉴于他刚刚的一番表现,这会儿也没有喝止周恒,不过开了口周恒就发觉有些不妥,赶紧朝知县躬身施礼,别到时候给自己治个罪那就得不偿失了。

    “大人明鉴,刚刚王氏说,何大壮是外出两日未归,才找人去寻的!”

    知县点点头,“正是如此,周公子有何见解,难道这时间上有不妥之处?”

    周恒摇摇头,“刚刚屈大夫检查了药渣,这药渣已经带着严重的酸腐气味儿,显然不是一两天内熬制过的,一般的药渣与其他食物相比更不容易**,能出现如此酸腐的气味儿,至少在四日之上。”

    知县看向屈大夫,屈大夫捋着胡须微微颔首,显然认同了周恒的判断。

    事情越来越复杂,知县眯起眼睛看向周恒。

    “你是说,这南天竹就是掺在药中的?”

    周恒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此人懂得南天竹的毒性,所以见草药中有一味药材与南天竹相似,就将其换掉,不过这个人并不是何永生。因为何永生已经想要杀了何大壮就不会在多此一举,所以换药的人是何大壮至亲之人,我想这个人就是王氏了。”

    王氏浑身一抖,赶紧将头低下,此刻他的慌张与之前不同,已经口吃起来。

    “冤枉啊,大人......民妇......民妇......”

    知县一拍惊堂木,“肃静,休要扰乱公堂!”

    王氏瘫坐在地上,再也不敢发声。

    周恒微微一笑,看看地上的王氏,她未曾坐下时,周恒海有些拿不准,此刻仔细观察其动作和身形,周恒眼中精光一闪,接着说道。

    “大人,学生想请屈大夫和马大夫二人,给王氏把个脉,如此一来一切都可明了!”

    知县看着周恒如此笃定的样子,立即吩咐道:

    “按照周公子所说,屈大夫和马大夫给王氏把脉吧!”

    王氏此时死死抓着衣袖,朝着何永生的位置挪了挪,虽然是下意识的动作,不过周围的人都看得真切。

    两个大夫快步走到王氏近前,何捕头也跟着站过去,王氏顿时没了底气,再也不敢过多的挣扎,二人分别给王氏把脉。

    马大夫脸上的惊讶更甚,他眨么眨么眼睛。

    “大人,这王氏已有喜,虽然时日不多,胎相却非常稳健,不过何大壮患有肝肿,此病内耗极为严重,无力行......房啊!这......这......这......”

    一时间马大夫有些口吃,那屈大夫也躬身施礼。

    “确实如马大夫所说,何大壮的病症至少有半年之久,现已油尽灯枯之状,即便治疗也收效甚微,这样的身体,完全无法藏精,更无法让女子受孕,而王氏的胎相稳固,如若老夫判断不错,王氏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二人的话让知县一怔,死死盯着王氏,这个女子甚为狡诈,三番两次愚弄众人,如若不是周恒点破,她还在这里卖惨。

    “大胆刁妇,不守妇道还如此狡辩,还不如实招来!”

第十五章:案中案

    王氏面如死灰,脸上已经没了悲痛的神色,身侧那个被定住身形的何永生,不断发出呜呜声,双目欲裂,好似要阻止她。

    良久,王氏叹息一声跪直了身子。

    “罪妇招认!何永生垂涎罪妇姿色已久,趁夫君外出打猎,他曾多次奸污了罪妇。罪妇是一介女流,如何是他的对手,夫君身体还那样孱弱,又生不得气,无奈只能忍耐。”

    王氏稍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直至五日前,罪妇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见夫君带了药回来,才将里面的红果样的药,换做南天竹,想着一起喝了毒药死了干净。可谁成想,两日前的清晨,何永生匆匆翻墙来到罪妇家中,说是在白西塘边看到夫君落了水,不过尸首没了踪迹。”

    何永生此时死死盯着王氏,那目光恨不得将王氏洞穿,王氏抬起头接着说道:

    “直至昨日夜里才将人捞出,他说既然人死了,就不能白死,这才带着尸首来县城的,罪妇想了想将那陶罐中的药渣也带着来了,不过罪妇此时才知晓,他是谋害夫君的凶手啊。”

    说着匍匐在地,痛哭起来。

    知县脸色铁青,人证物质聚在,即便那何永生不招认也铁证如山了,瞥了一眼师爷。

    “来人,给王氏签字画押!”

    师爷和一个差役上前,抓着王氏的手签字画押,那王氏倒是非常配合没有过多的挣扎。

    何捕头见知县看过来,赶紧朝何永生肩膀一拍,瞬间整个人瘫软下来,知县指着何永生高喝道:

    “何永生你可认罪?”

    那何永生此时已经没了力气,浑身的衣衫已经湿透,招认就是少点儿皮肉之苦,抬眼看看前面跪着的王氏,稍显犹豫道:

    “我......我,草民认罪!”

    那师爷一听,赶紧带着差役过去签字画押,知县这才松了一口气,手持惊堂木用力一拍。

    “你二人狼狈为奸,杀害至亲,还企图蒙蔽本官,诬告杏林医馆,实属罪大恶极!来人,将王氏和何永生收监,翌日连同卷宗押往济南府治罪,何氏众人均杖二十,即刻行刑!”

    此言一出,几个差役上前,将王氏和何永生戴上锁链拖拽出去。

    东侧跪着的那几个何家人,不断叩头哀嚎,无人去理会。

    这些人被差役拖出去,一个个被绑在长条椅子上,计数的声音、噼里啪啦棍棍入肉的声音、还有鬼哭狼嚎的声音,此起彼伏。

    薛老大这会儿来了能耐,朝后挪了好几步,抻着脖子朝外看着,不多时行刑完毕,这些人被丢出县衙。

    知县此时才起身,“退堂吧,周公子留步!”

    周恒一惊,这是啥意思,都退堂了也抓住真凶了,怎么不让走,难道刚才自己有什么错处?

    黄宗明他们赶紧叩谢,跟着屈大夫匆匆离去。

    知县起身从案牍后面走下来,整个大堂就剩下周恒薛老大和知县三人,那知县走到周恒近前,上下仔细打量一番。

    “你可是梅园之主?”

    周恒笑了,这会儿不能装逼,露馅就死定了。

    “非也,学生不过是暂居梅园,为一位贵人诊治调理身体,至于其他......”

    周恒说半句咽了半句,你自己想吧,今后如若想要再者清平县讨生活,至少会打交道,现在说的太满,到时候就毁了。

    知县点点头,“周公子无需多透露,本官不会再问了,今日亏得周公子仗义执言,你的见解独到,观察细致入微,让人耳目一新,如若今后有机会,可否与周公子讨教一二?”

    周恒赶紧躬身施礼,“讨教二字严重了,县尊大人为父母官,如若有需求吩咐便是,至于刚刚学生所说内容,都是祖父多年行医总结的经验。”

    知县朗声大笑,从官服衣袖中掏出一张红色手掌大小的纸递给周恒,周恒赶紧双手接过来,一脸疑惑地看向知县。

    “县尊大人,这是......”

    “这是本官的名帖,下次如若你来,持此帖即可入内!”

    周恒眼睛直放光,这是啥这是示好的意思啊,人家是父母官,给了名帖就是给了信物,这样说了还有啥拒绝的,赶紧仔细看了一遍,原来知县名叫刘仁礼,周恒赶紧仔细收好。

    “近几日学生还需给贵人调养,忙过这几日,周恒自当登门造访刘大人!”

    说着朝着知县再度施礼,这才告辞离开,二人迈步出了县衙。

    一出来,薛老大一把抓住了周恒的手臂,瞪圆了牛眼睛低声问道:

    “你不是胡诌的吧,怎地明白那么多道理,连那仵作都没你说得仔细,不过俺瞧了,你说的似乎在理!”

    周恒此时懒得理他,抬手甩开薛老大的手。

    “休要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在医馆门前的时候,你张罗的挺欢实,嗓门也大,撸胳膊挽袖子看着要干架的架势,可一进衙门怎么成了鹌鹑?”

    薛老大一脸尴尬,抬手抓抓头,傻笑这说道:

    “你能言善辩,那霄伯都对你赞誉有加,想来你医术定是不错的。”

    周恒打量了一遍薛老大,这货不是傻,他是真聪明,只是用自己的憨厚做掩护,自己都被蒙蔽了,想想懒得理他。

    “耽搁的时间太久了,我们这会儿好赶紧采买,晚些还要给朱公子换药。”

    薛老大赶紧正色起来,确实他们在衙门耽搁了至少有一个时辰,是该赶紧采买了。

    “别急,我们去那个寿和堂买薄荷和甘草!”

    薛老大刚一转身,正好和后面一人撞了一个满怀,随着一声哎呦,薛老大手上动作奇快,伸手一拽,那人被扶正身子。

    周恒这才看清楚,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那个黄宗明,想来他没有离开,就等着周恒他们出来道谢。

    周恒故作惊讶状唤了一声。

    “黄掌柜?”

    黄掌柜作势撩袍要跪,周恒赶紧示意薛老大扶着人。

    “周公子大恩,如若今日不是你们主仆二人仗义执言,我杏林医馆金字招牌毁了!”

    周恒摆摆手,“黄掌柜无需言谢,同为行医之人,不过是路见不平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无需记怀。”

    一句话出口,黄掌柜眼中已经噙着泪。

    “好好,好一句同为行医之人,公子乃大医,老夫佩服,走去老夫的医馆一叙吧!”

    周恒看看天色,如若再耽搁下去,真的要晚了。

    “实不相瞒,我还有伤者要医治,不过是出来采买些药材,这会儿已经有些晚了,过两日周恒自当上门叨扰。”

    听周恒如此一说,那黄掌柜知道,这是真的不能耽搁。

    在腰间摸索了片刻,将一个荷包取了下来,掏出一块洁白无瑕的羊脂白玉牌子,双手奉着送到周恒手上,见周恒想要推辞,接着说道。

    “长者赐不可辞,你莫要推脱!这左不过是个材质好点儿的牌子,喜欢什么自己刻上就好,留在我这个老头手里也是浪费了,今日先不耽误周公子,公子何时有空去医馆坐坐我们之后再详谈。”

    周恒抓着那块羊脂白玉一时间有些感慨,再客套就有些过了,不过这玩意要是银子就更好了。

    “好,黄掌柜慢走。”

    黄掌柜带着德胜也走了。

    周恒长吁一口气,与薛老大快步朝卖山货的商铺走去,采买所需的东西,还去看了那寿和堂,买了草药和一个药箱,回到那盛运米行,交了银子拉着满满一车朝着梅园走去。

    从角门进入梅园,绕道后宅,车子刚刚驶入他们居住的那个小院儿,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哎呦喂,停车快停车,都压碎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6838/ 第一时间欣赏大良医最新章节! 作者:雪儿格格所写的《大良医》为转载作品,大良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良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良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良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良医介绍:
急诊医生周恒,魂穿古代。
标配的白胡子老爷爷在哪儿呢?图书馆呢?戒指空间和备品仓库呢?
开局连条狗都没有,还瞬间背了一身债......怎么玩儿?
“等等休要动手,欠债我还,莫不如我们先找些吃食,吃饱了再想办法,你看如何?”
伸手摸摸额头巨大的包,周恒愤愤然。
“什么鬼东西砸的我?难道是那......急救箱?”
书友普群:282025022
VIP群:626011952(需验证粉丝值)
大良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良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良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