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说,这药哪儿来的【第三更,盟主加更走起!求支持!】
小六子吓了一跳,不过郭耀辉的腿,已经成四十五度角吊在架子上,他赶紧从床上跳下来,一脸忐忑地看向周恒。
周恒一进来,就看到小六子的样子,随即目光落在后面的病床上,挂在输液架上的绳子有些不伦不类,周恒有些诧异地看向小六子。
“你这个想法不错,一会儿让屈子平跟着你,去姚记铁匠铺,打造几个屋顶的挂钩,然后用铁链拴着一块儿硬皮子,铁链上面也有挂钩,长短可以调节,就这样可以将骨伤的病患的腿或者手吊起来的,刘大人也需要一个,他的骨折要比郭耀辉严重。”
小六子一听,眼睛放光,仔细记下周恒所说的话,上下看看刚才自己吊上的带子,确实如若能调节长度,再将下面放一个支撑物这样会更好一些。
周恒此时已经检查过郭耀辉,体温摸着就不算很热了,脸上手上的浮肿消下去大半,进来多时也没影响他的水面,还再打呼噜。
“体温多少了?”
小六子赶紧瞥了一眼刚刚的记录,“三十八度二。”
周恒点点头,抓起酒精棉球擦拭了一下手指,这才看向小六子。
“行了,一夜恢复的不错,过会儿王三顺过来打针,你跟着学习一下,按照医嘱治疗就行。”
周恒说着,在床头悬挂的卡片上签上字,下了医嘱,这才出了病房,打开一号病房看看,见刘仁礼没起,他没进去,直接下楼。
楼下的门板已经打开,室外的冷风,瞬间窜进了,周恒抖抖身子,似乎该让人做一个棉门帘,这样大敞四开,冬天要怎么过?
正想着,昨夜那老汉急匆匆走了进来,见到周恒就要跪下,屈子平手快,他知晓周恒不是客套,他真的不喜欢有人下跪,忙不迭的将人扶起来。
“老伯,有啥话您说就行,不用下跪,我们回春堂不兴这个。”
老头哆哆嗦嗦看向周恒,“我就想问问,我儿子怎么样了?腿还在吧?”
周恒没恼,指着屈子平说道:
“你带老伯上楼看一眼,不能长时间在病房,记得给老伯戴口罩,不可以触碰患者。”
一听这个老头儿腿发软,急得不行。
屈子平赶紧扶着老头儿,“别急,如若有事儿早就找你了,老伯我们去上楼看看就知道了。”
老头儿急匆匆跟着屈子平上楼了,一进三号病房,见儿子睡着,赶紧走上前,看着脸小了一圈,所有的担忧都瞬间没了。
小六子托着郭耀辉的腿,比划着禁声的手势,将腿上的带子下方,垫上一小块儿木板,这才拽着二人出来。
关上门,朝老头儿一躬身。
“老伯勿要担忧,郭耀辉恢复的不错,烧也退了,腿上脸上也消肿大半,再用药几日就能大好,不过这里不适宜家人护理,您看一眼就回吧。”
老头儿赶紧朝着小六子拱手,眼泪就在眼眶内打转转。
“成成,我知晓了,我儿遇上好人了,好人啊,我这就走!”
说着赶紧下楼,不用屈子平送,带着几个同乡离开了,小六子拽住屈子平的袖子,将周恒的吩咐说了一遍,二人研究了一下那个带子,边说边比划,还画了一个构图,屈子平拿起来装好。
“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就去找姚铁匠,让他过来一趟,之后听听人家的意见,成不?”
小六子笑了起来,用拇指指指隔壁。
“老板说了,刘大人也需要一个。”
屈子平顿住动作,气得笑了起来。
“臭小子,你行啊,知道用刘大人的官威压制我了,我好害怕,现在就去叫人行不?当了护士就是不一样,蛮会指使人的。”
小六子一脸的窘迫,“子平哥,你别笑话我了,这不是想要做得更好?”
屈子平没再逗他,赶紧下楼去了。
周恒吃过饭,站在二楼的窗口,张婶子带着人在后院制作棉门帘,没有透明的塑料布不要紧,找几块一掌宽的长条玻璃,缝几条在门帘中间的位置,一样可以透光,能看到内外的情况。
人多动作也快,不多时就有了几分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路边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周恒赶紧走到南侧窗前,朝外一看为首从马上下来的正是霄伯。
周恒快步下楼,叫住王三顺和马令善。
“你们二人赶紧上楼,将手术室准备好,我要最大的无菌包。”
二人赶紧点头,上去了。
未等周恒除去,庞霄已经进来,后面跟着德胜和张安康,看着两人脸上紧张的神色,就知道那人的状态极为不好。
“人接回来了?”
庞霄点点头,示意后面的人将马车靠在门口。
德胜他们也凑过来,将声音压低说道:
“师尊,这位张万询护卫的伤势非常严重,一路上咳血严重,脸色惨白,脉搏一度都无法探查,从我们接下船,他就一直高烧不退,打了退烧针和消炎针也无效,我看过伤口感染严重。”
周恒眯起眼,看向德胜,“不是有御医跟随,怎么会感染严重?”
庞霄脸色阴沉,朝后面一摆手,一个男子被押解上来,双手反剪,口中被塞着抹布,一下子被丢在周恒和庞霄眼前,随即嘴巴里面堵着的抹布被拔开。
那人贪婪地呼吸着空气,随后干呕起来。
庞霄垂眸看向他,“说吧,你给张万询用了什么药?”
那人冤枉得不行,抬头惶恐地看着二人,最后目光落在周恒身上,他明白这人就是这次来清平县需要找寻的那位名医周大夫。
此刻来不及想别的,什么都没有活命要紧,被庞霄绑了一路,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御医赶紧说道:
“周大夫明鉴,我就是太医院的一名御医,不是奸细,也绝对没有图谋不轨,这一路只是照顾张护卫长,路上他胸前的伤口血流不止,无法我只能给他上了几次宫中制的三七止血散,剩余的药粉就在我身上,不信您看看,我真的没有谋害张护卫长的意思。”
说着,那位御医看向自己的胸口,不用周恒动手,庞霄已经俯身在他衣襟内搜索了一番,果然找到一个布口袋,里面有几个扁扁的小瓷瓶。
每个瓶子上面贴着字条,其中一个上面就写着三七止血散,字条的下方也做了类似防伪的一个印章,御药房三个字分外显眼。
显然这些药物出自太医院的御药房,周恒的神色更为凝重,庞霄最初只是怀疑御医被人收买,在期间做了手脚,但是看到周恒的表情,他有些不淡定了。
只见周恒伸手接过来,那几种药,都是对外伤有所治疗效果的药物,周恒看看放下,只是将三七止血散拿起来。
这些东西,有治疗效果,不过现在张万询的胸口镶顿着剑尖,一味的止血没有实质性的意义。
周恒下意识地将小瓶子打开,送到鼻端嗅了嗅,突然顿住手上的动作,赶紧将瓶子拿开,目光一沉,盯着那御医问道:
“说,这药是哪儿来的?”
庞霄一怔,赶紧看向周恒,脸上带着不解,既然周恒这么问,一定是药有问题,庞霄手在虚空一抓,那御医直接落入他掌中,整个人悬空被拎着衣襟举了起来。
目光如刀一般,盯着御医的眼睛。
“抓紧回答周大夫的话,这药是哪儿来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我真的冤枉啊
御医眨眨眼,盯着药瓶有些发傻,不解地看着周恒,他知道这会儿必须实话实说,赶紧解释道:
“这三七止血散,是月初在太医院领取的,这是有记录的,绝不可能诓骗你们。”
周恒蹲下,死死盯着御医的眼睛,说道:
“瓶子确实是御药房出来的,不过这里面的东西,谁知道你是不是李代桃僵给换掉了?”
御医一脸的委屈,整个人都快哭出来了,赶紧解释道:
“周大夫求您想想,这三七止血散虽然说价值不菲,可是寻常人也用不到,我拿了有什么用,难道去卖掉?那还不如偷些带金箔的药材,或者人参鹿茸什么的,岂不是比着三七止血散要贵重?”
现场所有的人都看向周恒和这个御医,周恒朝身后一摆手。
“取一张白纸来。”
屈子平本就站的不远,赶紧去柜上拿了一张白纸,捧到周恒面前。
周恒垫着手套,将三七止血散的瓶盖儿打开,将里面的药粉倒在纸上,褐色的药粉散发着苦味,落在纸上,不过药粉并没不完全是粉状,有些疙瘩散落在里面。
周恒朝屈子平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将药粉送到御医面前,随后周恒说道:
“霄伯,让人给他松绑,我想他不敢逃,如若逃了至少家人是保不住了,谋害朝廷命官,这样的罪过他担待不起。”
庞霄没说话,朝身后人使了眼色,御医被松绑。
周恒的说辞他很认同,再者似乎周恒很少有这样强势的时候,虽然不知道那要出了什么问题,但这御医似乎脱不了干系。
御医揉着酸痛的手臂,赶紧规规矩矩跪在周恒面前,眼前这些人太可怕了,虽然这个周大夫说话也不客气,但至少是同行,御医朝前挪了两步,嗅了嗅屈子平捧着的药粉。
刚要开口说,这要就是,可举起的手顿住了,赶紧凑近嗅了嗅,捏起药粉里面的疙瘩,一阵淡绿色的粉末被捻开,御医的脸上瞬间大惊失色。
“这......这怎么......这怎么成了如此样子......”
周恒仔细观察着御医的神态,他的惊讶不像是伪装,此刻已经浑身颤抖脸色煞白,周恒凑近一些冷冷地看着御医。
“说出来,这药怎么了,来人给他记录。”
铭宇虽然有些害怕,不过也拿着本子和笔墨走了过来,准备进行记录。
御医吞了一口口水,顿了顿随即说道:
“这药确实是三七止血散,不过......不过似乎受潮发霉,有些结疙瘩。”
周恒呲笑了一下,“似乎受潮发霉?这药已经完全发霉变质,即便是三七止血散不但没有止血的功效,这样的全部发霉的药物洒在伤口上,你跟我说那伤口为何化脓感染血流不止?”
御医一脸的委屈,急忙匍匐在地。
“我真的冤枉啊,这药并非我制......”
周恒起身脸上的怒气未散,他不是一个容易感情用事的人,不过今天真的有些忍不住,张辅龄能派船只和人员聘请御医通行,可见他对这位伤者是多么的在意。
“虽然这药是御药房制作,可是作为医者,用药竟然不进行检查,完全发霉变质的药材,竟然给病患应用。这和杀人没区别,你在侮辱医者这两个字。”
周恒指着御医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这是他所无法忍受的。
铭宇听完也明白了缘由,蹲在御医面前,将自己记录的本子递过去,那御医赶紧抓起笔签上自己的名字,铭宇看看这才将东西收起来站在周恒一侧。
周恒看向庞霄,“霄伯,我先处置患者,这人你看着办,我觉得还是需要告知京城,张大人还不曾知晓这里的情形,想来这御医也是皇上特许的,这样大的事儿,不能妄动。”
庞霄点点头,他刚刚那一瞬,真以为周恒想让自己杀了这个御医,没想到他忍住了。
庞霄朝身后的侍卫一挥手,“别耽搁回春堂的生意,将人带走先暂时将人送到县衙大牢,我们关押不合适,让张主簿安排一下才妥当。”
稍微顿了顿,庞萧看向周恒,接着说道:
“先救人吧,什么也没有救人重要,至于这御医还是稍后再说,如若此刻告知张辅龄,我怕他太过担忧。还是秘密押入京城为上,毕竟还有孟孝友,这二人一起就好。”
周恒耳边听着庞霄的安排,心里松了一口气,朝着德胜摆手。
“那就按照萧伯的吩咐,将人送上楼,直接推到手术室,马令善在楼下处置门诊的患者,德胜、小三儿、张安康刷手,跟着上台准备。”
一声令下,不用德胜说话,一群人呼啦一下将马车围上。
那些侍卫也都让开的位置,这些人看着没有多健壮,不过让这些侍卫吃惊的是,一个个力气不小。
其中四人人上了车,拎着褥子四角,将人从马车中移出来。
直接放在下方的一个平车上,然后换了四个人,推着平车直接到了楼梯口,几人抬着车上了二楼,一系列的动作,仿若行云流水。
那些随船来的护卫,还有梅园的侍卫,都有些诧异,这些人怎么跟打鸡血了似得,太可怕了。
随着人送上楼,庞霄也带上车,回春堂门前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知晓,这里来了重患,大夫不算太多,也没有人起刺儿,都安安静静等着马令善诊治。
周恒上楼,平车在换药室停了下来,那些杂役都下楼了,这里都是平地,推着车子就可以。
德胜他们去整理手术室,周恒在急救箱里面找到高光手电,将张万询身上的衣衫掀开,胸前的皮肤因为失血,已经呈现黄白色,周恒的担忧更甚,这样的状态即便手术,能否坚持下来都是两说。
不过看着伤处,德胜已经给他处置过,胸前包裹的白布全被散开,伤口处放了一根引流条,浓水顺着引流条不断向外流着。
周恒用镊子微微掀开伤处,这里是一道开放性的伤口,从缝隙处就能看到深部闪亮亮的金属。
松开伤口,周恒拍拍张万询的脸颊。
“张万询,你醒醒。”
似乎听到周恒的声音,张万询微微动动眼睑,张开的眼睛半晌才聚焦在周恒身上。
周恒俯身凑到他近前,朝他笑了笑。
“如若我记得不错,半月前你曾跟随张辅龄大人来过清平县,当时就是你们救了刘大人和我。”
似乎被张辅龄这个名字刺激到了,张万询微微点点头,嗯了一声。
周恒将病床推到刘仁礼所住的一号病房,里面的人听到声音都朝这里看过来,刘仁礼更是赶紧让刘秀儿将床摇起来。
周恒指着刘仁礼说道:“这就是刘大人,他当时的状况你都看到了,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已经恢复大半。”
张万询缓缓眨了一下眼,费力地说道:
“来.......清平县......张大人就是因为......你的医术好......”
周恒点点头,“我就是让你亲自看看我的能力,他们说我肉白骨活死人,其实我没有那么能耐,不过你要信我,因为张辅龄大人将你送来,就是对我的信任,懂吗?”
张万询缓缓点头,“信你!”
周恒用力点点头,正好德胜他们已经过来,周恒示意德胜将车子推去手术室,张安康穿着一身短衣站在门口,周恒叫住他。
“去准备四个最大的琉璃注射器,给我抽血。”
张安康一怔,瞪大了眼睛看向周恒。
“老板,这是要干啥?”
周恒脸上一黑,“吩咐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执行就好。”
张安康吓得一缩脖子,赶紧去准备,刘秀儿凑过来,一脸担忧地看向周恒。
“二哥,你要血作甚?”
周恒看看她,一时间无法去讲解那么多,原本周恒是o型血,之前就做了几次试验,和多人的血液进行混合,并未发生凝结的情况,看来这个原主儿周恒也是o型血。
瞥了一眼刘秀儿,周恒这才说道:
“之前给你们讲了血液,最常见的可以分为四种血型,我就是那个最为无私的零型血,张万询失血严重,还遭受了严重的感染,生命垂危,如若不输血,就这样手术,可能活着下不来手术台,所以要先给他输血。”
刘秀儿一脸的惊慌,赶紧站起身。
“不可,你要手术,失血后怎能坚持下来,如若必须抽血,那抽我的。”
说着将自己的袖子向上一露,露出一节藕臂,送到周恒面前,纤细的手臂,白嫩嫩的有些晃眼,让周恒一时间有些失神。
第一百六十七章:我该怎么做?
刘仁礼一把抓住刘秀儿的衣裙,将人拽过去,伸手一抚刘秀儿的袖子将手臂遮挡起来。
“你逞什么能,自己什么身体如何不知道吗?”
周恒咳了一声,掩饰着刚刚的尴尬。
“不要担心,我已经做过实验,这个量是无害的,不过这些血对于张万询来说,确实可以救命,要不秀儿给我抽血吧。”
刘秀儿看看刘仁礼,又看看周恒,心中清楚周恒认定的事儿谁都拦不住,这才微微点头。
“那好吧,我给你抽血。”
刘仁礼也微微点头,“二弟小心些。”
周恒撇撇嘴,叫得这么亲切,刚才咋不说自己上?
不过这会儿不是计较的时候,那张万询情况十分危急,已经有些浅昏迷,输血和手术一刻都不能耽搁。
周恒和刘秀儿一前一后,进了手术室,张安康有些不解地看着没换隔离服的周恒,不知道今日怎么不急着手术了。
“老板,这注射器......”
刘秀儿伸手接过托盘,端着走到周恒身侧。
周恒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看着粗壮的针头,叹息一声,看来之后要让姚铁匠研制一下纤细一些的针头。
撸起袖子,将手臂递到刘秀儿面前。
“来吧,在手肘内侧的静脉抽血,动作要快。”
刘秀儿没耽搁,扎上止血带,消毒扎针一气呵成,刺入皮肤的一瞬间,周恒眉头微微紧蹙,真疼啊!
德胜他们脸上带着惊讶,看着周恒都赶紧围过来。
“师尊,这是要干什么?”
周恒摇摇头,示意大家不要紧张。
“别担心,张万询此刻无法支撑手术,毕竟他失血过多,耽搁的时间也太长了,你们抓紧给他输液,高糖和盐都要补充,我们这边抽出来一注射器,那边就给他输入。另外安痛定在给他肌肉注射一次,备皮进行消毒,抽完血我们就开始手术。”
听周恒如此说,众人没了异议,现在说啥都没用,执行周恒的话最重要,这个时候,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
众人动了起来,张安康给张万询开了两路输液,一路盐水静点输入,另一路高糖用力快速推入。
刘秀儿看着逐渐抽满的注射器,额头开始冒汗,周恒为了抽取方便,不断坐着抓握松开的动作,直到第四个注射器换上,刘秀儿的脸色有些白了。
“二哥,太多了,这样你手术能否坚持下来?”
周恒朝她笑笑,安慰地说道:
“傻丫头,别担心,一紧张就忘记我之前说过的话了是吧,人体的血液总量大概有一桶水那么多差不多四千毫升,抽出来四注射器,相当于我说的二百毫升,而且两天就回来了,不要担心。”
刘秀儿点点头,没再说话,赶紧将这一注射器抽完,拔出针头递给张安康。
周恒压着棉球,等待了一会儿,针孔不再出血。
他起身先打开一瓶注射用的糖水喝掉,稳稳心神,这才去刷手,换上衣物走到主刀的位置,看看张安康。
“张安康注射麻醉剂,小三儿记录呼吸数,心跳数对照沙漏记录。”
张安康动作非常快,他已经跟着做了几次麻醉,别说学习的有板有眼,抽取药剂推入静脉,然后用盐水冲洗了一下注射器,再度推进去。
周恒拍拍张万询的脸颊,“现在已经给你麻醉了,一会儿睡一觉,我就能取出剑的残片。”
张万询想要点头,不过这个动作只是做了一半,就睡了过去。
周恒戴好手套,冲洗一下,没有扩创,直接将伤处左右拉开,先进行冲洗,刚刚已经在换药室清理过,现在又有脓液排除,周恒的眉头紧锁。
“给张万询做青霉素试敏。”
张安康一怔,“试敏?”
刘秀儿在外围看着,赶紧说道:“你们手术,我去取药品,试敏我跟着学了,这个我可以。”
说着快速出去,不多时拿着注射器和青霉素点滴液体回来。
当着张安康的面操作起来,如何稀释,如何添加盐水,一步一步,最后在张万询的手腕内侧做了一个试敏丘疹。
周恒这里没注意那么多,将伤口内的表层腐肉全部清理干净,再度冲洗,德胜在一旁用一个玻璃管进行抽吸,将创口的水分引流走。
二人看着镶顿在两根肋骨中间的那一节剑尖,纷纷吸了一口寒气,周恒同时感到庆幸。
“这个位置太危险了,这是二三肋骨,如若是三四肋骨,剑尖在横着刺来,那么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
德胜抬头瞄了一眼周恒,脸上的担忧更甚。
“可是这剑尖已经卡在肋骨上,向内已经刺入肺部,不然他不会长时间咳血。”
周恒点点头,“创伤性气胸,好在位置还好,来吧不说了先找一把钳子,上次让姚铁匠打造的那种。”
德胜点点头,赶紧去无菌的器械柜里面翻找,不多时找到一把钳子,整体的样子有些像老虎钳,不过头部的位置,更像两颗上下的门牙,非常的锋利,闭合的时候严丝合缝。
周恒接过钳子,踩着椅子跪在手术床边,看向德胜他们几个。
“来吧一起上,你们压住张万询的身体,我努力拔出剑尖,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用力,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一......
二.....
三......”
随着这个三字脱口而出,几人分别压住张万询的肩膀和双腿,几乎全部趴在孔巾之外的位置。
周恒擦拭干净残端,尽量保持剑尖儿的干燥,这才用钳子夹住,双臂用力,顺着刺入的方向,使劲儿向上拔。
“呀!”
随着一声怒吼,周恒整个人从手术床上仰着摔下去,扑通一下落在地上。
众人吓了一跳,赶紧七手八脚将周恒扶起来,守恒伸手挡住几人的动作。
“别急,手里还有剑尖儿。”
几人这才看到周恒手中的钳子上,果然举着那个剑尖,德胜眼睛直冒光,脱口而出周恒的口头语。
“卧槽!真过瘾,终于拔出来了。”
周恒一骨碌一下,赶紧爬起来,没理会学会自己骂人的德胜,抓着纱布朝着张万询冲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病床上的人还在手术中,一个个赶紧跟着冲回来。
周恒环顾一周,扯嗓子嚷道:“你们是大夫,这特么手术呢,我掉下来也摔不死,人命最重要知道不?”
嘴上说着,双手已经按住出血的位置,周恒不是心疼别的,这血自己给输了二百毫升,如若失血过多,再来二百,他也非得晕了。
德胜一脸愧疚,清理了双手,赶紧接过纱布按住出血点,王三顺将持针器和镊子递给周恒。
周恒一摆手,德胜快速抬起一只手,两根肋骨之间,有血涌出,周恒赶紧缝合。
“德胜拿止血钳,将出血点捏住,然后小三儿准备酒精灯和止血器,我们来进行止血,这里小血管太多,无法缝合。”
德胜点点头,夹住出血的两个点,这才接过小三儿手上的止血器,烧红后赶紧递给周恒,周恒快速在几处点了一下,再度烧热不断重复这个动作。
德胜看着周恒的动作,问道:“师尊,为啥要快速点,还要重复好几次,一次止血不好吗?”
周恒没抬眼皮,条件所限,只能用这个方法,检查了一遍没有再度出血的地方,这才将止血器丢在台子上。
“一次止血,你操作容易,可是患者那个位置会受热严重,说不好听的就是那处已经皮肉熟了,如若肺部有这样七八个位置,我们手术表面看着成功了,可是愈合的时候,人体将这七个位置代谢掉需要多久?如此一来,无形中延长了愈合时间。”
德胜恍悟,赶紧点头,周恒仔细地将伤口的皮肤对齐,然后让德胜牵拉,开始缝合,在月牙形伤口的下端,放置了两根引流条。
这才抬起头,晃动着酸痛的脖子。
“德胜包扎,伤口不要太紧,引流条注意留的位置,今夜高糖盐水轮流给,两个时辰后,再给一瓶青霉素,我稍微闭一会儿眼睛,休息一下。”
刘秀儿知道,周恒在强撑着,担忧地走到近前。
“二哥,你怎么样?要不我扶着你去休息吧?”
周恒坐在椅子上,刚刚说完这些,整个人突然朝左侧滑去,刘秀儿丢开手中的东西,赶紧冲到周恒身侧,一把接住周恒。
不过体重悬殊,二人一起落在地上,周恒靠在刘秀儿的胸口,双目紧闭。
刘秀儿急了,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二哥别吓我,你醒醒啊,告诉我该怎么做?”
第一百六十八章:鹿肉人参汤
周恒坐在地上,头靠着刘秀儿的身上,不过两三秒的时间,他就抬起头,还未反应过来,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味儿。
心下一惊,瞬间张开眼,发现自己竟然靠着刘秀儿的胸口坐在地上,嗓子眼儿一紧,耳朵触碰到刘秀儿的某个位置,瞬间有些发烫。
周恒一骨碌爬起来,眼前突然跳出刘仁礼拎刀的画面,瞬间感到后脖颈冒寒气。
这要是在一号病房,被刘仁礼看到,腿上的骨折都会立马气好,然后会满城追杀他吧。
几个人都围了过来,将周恒扶着坐在椅子上,周恒摆摆手。
“别慌,我没事儿,之前失血加上太过紧张,一放松就觉得眼前发黑,你们按照我下的医嘱,给张万询去安排一下,我去稍微休息一下。”
德胜知道,周恒最担心的就是张万询,这是张辅龄大人的委托,从京城远隔千山万水,将人快速送来,就是为了挽救他的性命,这份信任太重。
环顾一下,拍拍身侧的小三儿和张安康。
“让小师妹先照顾一下师尊,我们将病患送出去,张安康寸步不离的照看一下,小三儿去楼下帮忙。”
一边说着,所有人推着张万询的车子,出了手术室。
庞霄站在手术室外,安置了那个御医,他想想还是再度返回医馆,毕竟这事儿是委托梅园从中协同,如若有所闪失,梅园也多少有些责任。
等了不知多久,听到手术室里面有声音,赶紧凑到门口,大门打开一辆车子推了出来。
那张万询的脸上虽然惨白,不过似乎比接回来的时候,看着好些。
庞霄搜索着周恒的身影,见德胜几人都出来,而周恒却没有出来,一脸的疑惑。
瞬间心提了起来,赶紧拦着德胜,追问道:
“周恒怎么没出来?可是手术不顺利,或者有什么问题?”
德胜朝庞霄抱拳说道:“霄伯勿要担忧,师尊需要稍事休息,为了给病患手术,他抽取了自己的血液输入病患体内,刚刚差点儿晕过去,估计缓一会儿就会出来。”
庞霄瞪大眼睛,用自己的血输入病患体内,这就是古籍中的换血之术吗?
稍微顿了顿,赶紧朝德胜摆手。
“不打扰你们治疗,我等一下周恒。”
德胜朝庞霄抱拳,这才去病房安置张万询。
小六子和张安康此刻照顾病人简直信手捏来,二人面对面站立,一个抱着上身,一个托着下身,一起用力将人抬起放下病床上,德胜将推车拽出去。
整理了点滴管儿,张安康开始拔掉一路输液管,一夜的时间,点滴不断,一个通路就够了。
就在这时,刘秀儿扶着周恒从手术室出来,那惨白的脸色,看起来比张万询还要差,庞霄有很多问询的话,一时间全都鲠在喉部。
刘秀儿眼尖,早已看到庞霄,微微屈膝算是见礼。
周恒也朝他微微颔首,这会儿也别挑什么礼数不周了,旁的不说腿上真的飘了,感觉踩棉花上似得。
想想女生每个月不舒服的那些天,瞬间感同身受。
“霄伯好,您是等着手术的结果吧,别担心手术非常成功,那剑尖已经被二哥取出来了。”
说着举起一个带盖子的琉璃瓶子,将其举到庞霄眼前。
庞霄点点头,原本以为,那剑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一点儿,举起来仔细看才发现,这哪儿是一小块,长度足有手掌宽,如此大的一节,插在胸口,人没死还真的是奇迹了。
也亏着是周恒,如若换个人,恐怕无力回天。
想到这里,将瓶子晃了晃,说道:“这瓶子我拿走,派人即刻送往京城,让张辅龄大人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伤人,我看着剑身上似乎有字迹。”
周恒点点头,刚才装瓶子的时候她也看到了,不过不甚清晰,突然神情一顿,朝着一号病房低声唤道:
“秀儿,将我的放大镜取来。”
刘秀儿赶紧去了换药室,这里有一个倍数不算太大的放大镜,不过用来看剑尖上的字迹足够了,抓起一块布包裹上,拿了出来。
周恒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刘秀儿将东西给庞霄。
“给霄伯吧,这是放大镜,可以看清米粒上面雕刻的字迹,两样东西一起送回京城似乎更有效。”
庞霄点点头,赶紧将两样东西收起来,准备上前扶着周恒。
周恒吓了一跳,还真是享受不来太监的服侍,你上前岂不是不用秀儿照顾了,想到此赶紧摆手。
“霄伯不要担忧,我只是刚刚有些头晕,此刻已经无事了!”
庞霄抿唇点点头,在他眼中周恒在逞强,只是怕自己和主子担忧,所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此刻脸上惨白的样子,比破庙中主子的脸色都难看,这怎么可能没事儿。
庞霄微微叹息一声,还是遂了他的心愿吧,没再多说什么。
刘秀儿倒是机警,扶着周恒朝外部的楼梯走去,下面都是排队的患者,如若从正面下去,人都看着,这回春堂的老板咋还病了,是不是回春堂能力不行?
所以刘秀儿,扶着周恒从外置楼梯下楼,庞霄已经绕到前面,将马车准备到后门。
“上车吧,我送周恒回二号院休息一下。”
......
翌日清晨,周恒还未醒,就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
张开眼坐起来,环顾了一周,正巧一张大脸凑到近前。
一瞬间所有的睡意都没了,忽的一下坐起来。
那人显然被周恒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退后,举着一个汤碗,赶紧将身子让开。
“呀,你不是睡着了吗,怎么一惊一乍的,吓死人不偿命是不是?”
周恒顺着声音看过去,不是旁人,正是薛老大。
“我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
薛老大这才凑过来,将那汤碗送到周恒面前。
“听说那重伤之人要来,我想了想还是去山里一趟,还算幸运,追了一天,还真让我打到一头鹿,这里面放了人参,是世子让霄伯送来的,快趁热喝一口。”
周恒伸手接过汤碗,别说这味道极为的浓郁,奶白的汤汁看着就非常有食欲,搅动汤汁刚要喝却顿住动作。
薛老大不解地看向周恒,“你咋不喝了,不是说味道好?我让旺财炖了一夜,肉都炖化了。”
周恒看看薛老大,“那张万询醒了?”
薛老大点点头,“一早醒了,醒了就吵吵饿。”
周恒一怔,这人简直不是人,伤情那么重,看着奄奄一息的样子,怎么手术抗感染后恢复得如此快?
稍微想一下,周恒也释然了,这个世界的人,压根儿就没有用过抗生素治疗,所以药物的敏感度是极高的,也没有抗药性一说。
再者张万询本就是武将出身,身体素质极好。
“那鹿肉人参汤给他送去了吗?”
薛老大似乎忍耐到极限,瞪圆了眼睛,看着周恒。
“让你喝你就喝,咋这么多事儿?一头鹿全都炖了,你能吃光喝光吗?自是给他送去了,这不是喝了肉汤似乎更饿了,在回春堂不断叫唤呢。”
周恒脸颊抖了抖,此刻想来或许是肉汤的原因,赶紧起身抱着汤碗,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别说味道真不错,行了让人给我打水我要洗漱,然后去回春堂看看。”
薛老大没拦着,将周恒拽起来,换了衣衫洗漱完毕,二人直接回到回春堂。
还未上楼,就听到楼上传来嚷嚷声儿。
“咋?饿了还不给吃食,我是病患,怎么能这样对我?”
周恒听完差点儿笑出来,别说这口吻和用词特点,真的和薛老大很像。
一推门,进入病房,张万询躺在床上,德胜他们三四个,都站在床边,走近一看,这几个人都在用力按着张万询。
周恒摆摆手,示意他们松开,回身看向张安康。
“他排气了吗?”
张万询一怔,“啥排气?”
第一百六十九章:忍不住了
周恒没说话,张安康凑到张万询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张万询恍悟,随即很严肃地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我只要放屁了就可以吃饭,对吗?”
周恒点点头,他都不嫌弃,自己有什么好嫌弃的,武将都是粗人,张辅龄都能忍受张万询的粗俗,别人就更没有挑剔的理由。
还未等周恒说啥,病床上发出噗一个长音儿。
刘秀儿动作绝对快,拽着春桃瞬间冲了出去。
德胜在窗前站着,赶紧将窗口打开,只有张安康,还是纹丝不动地站在床边,这忍耐力,周恒都忍不住佩服。
张万询呲牙笑了起来,“这回能让我吃饭了吧,那啥用盆端来,别舍不得准备,我能吃四个人的饭。”
张安康看向周恒,周恒微微颔首,“去准备吧,鹿肉可以多盛上来一些,别的要以软烂为主,刚刚好转不能暴饮暴食。”
张万询有些急了,“我没暴饮暴食,平日就是这个饭量。”
周恒瞬间懂了,也就是张万询的胃口好,所以即便看着奄奄一息,也能扛到今天。
“行,按照张护卫长的要求,给他多准备一些吃食端上来,记上多少费用,梅园统一结算。”
周恒示意他们都让开,走到张万询的面前,他胸口的纱布已经被德胜拆开,上面就盖着一层,周恒掀开看看。
这人的愈合能力太强悍了,看着伤口的状态就像常人两三天后的样子,之前的感染迹象一点儿都没有了,引流条整个翘起,这就是说,引流出来的东西不多,看看旁边丢开的纱布,上面的血迹而已不多。
周恒抬手,戳戳张万询的伤口周围。
“这里压着疼吗?”
张万询感知了一下,摇摇头。
“不疼,没啥感觉。”
随后周恒又换了几个地方,张万询还是摇头,此时张安康已经端着吃食上楼,闻到食物的味道,张万询再也不淡定了,朝着周恒瞪圆了眼睛。
“大夫,我饿了,你别戳了,我身体好着呢,不发烧伤口还有周边也不疼了。”
说着直接坐了起来,抓起吃食就朝着嘴巴里面添。
周恒惊讶的不行,这人即便恢复了一些,现在也是重伤之人,这......这怎么说坐起来就坐起来了?
周恒摇摇头,出了病房,德胜凑过来追问道:
“师尊,这要如何用药?”
周恒回头看了一眼,那吃相真的不敢恭维,一手握着鹿腿,一手举着馒头,左右开弓,片刻鹿腿就剩下骨头了,关键那骨头上啃食的相当干净,一根儿肉丝儿都没有。
“早晚两次,每次各一瓶青霉素静点吧,其他的营养液全都停下,我看他也不用这些了,一盆肉汤都喝了,对了鹿肉要记上费用。”
说完周恒走了,德胜朝房间瞥了一眼,果然张万询举着大盆在咕咚咚喝着,喝完还用舌头舔了一下盆边儿。
德胜抖抖身子,将小六子叫到近前。
“告诉旺财,张万询的所有餐具单独用,算算花销,我想这一头鹿,比打针贵多了吧。”
张安康点点头,“听薛大哥说了,这样一头鹿,在集市上可以卖十多两银子,咱们医馆住院七八天,打针护理的费用也就这么多,一顿吃出这么多银子,不行我现在就去记录下来。”
......
半月后,十一月初一。
一只鸽子蒲扇着翅膀,落在听雪阁的屋脊上。
朱筠墨听到声音,仰头看过去时,一道身影一晃,已经追了上去,一把将要起飞的鸽子逮住,再度翻身,人已经落在院子里面,不断抖落着袖子上的雪。
一身青衣的苏晓晓,抬手抚摸着鸽子的后背。
“大白,你怎么搞得,看到我躲什么?来让我看看,你带回什么消息了。”
说着,也不客气,直接窜进听雪阁,坐下开始摆弄鸽子腿上的那个竹筒,抠下来将上面的蜂蜡扣掉,这才拔开塞子,将纸卷取出来。
举起袖子里面藏着的放大镜,仔细看向纸卷儿上的内容。
越看,苏晓晓越是心惊,赶紧将东西交给朱筠墨,朱筠墨疑惑地看了一眼苏晓晓。
“出什么事了?”
苏晓晓抬眼看看朱筠墨,迅速地说道:
“赈灾的事情,张大人回京就禀报皇上,此案已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审理,处置了多名官吏,从户部到济南府,都有囊括。”
朱筠墨赶紧仔细看了看字条,张辅龄说得很含糊,并没有详细介绍案子审理的过程,不过从案子提报到审理,整个过程持续了不过三十日,这样的速度还是有些不同寻常。
那徐阡陌也就是徐百户,虽然不知详尽的交易过程,不过刘铭顺都去过哪儿,和谁有过接触全都交代了,刑部和大理寺顺藤摸瓜,直接查证。
后面罗列了一些涉案官员,其中户部侍郎邱楚新也被牵扯其中,至于山东布政司,被牵连的官员多达十七人,全部问罪,追回被贪墨的赈灾款,共计八十七万两。
朱筠墨看到最后一个数字,赶紧将字条翻过来,可是后面没有字迹了,从字条的边缘看,似乎被撕去一部分,朱筠墨一脸的不解。
稍微想了一下,也大体明白张辅龄的意图,或许写了又觉得透露案情,最后撕去了,朱筠墨朝外面问道:
“霄伯去哪儿了,怎么不在?”
一个侍卫赶紧进来,跪地禀报。
“回世子,霄伯去回春堂了,那位张护卫长似乎每天吃食都要近十两银子,实在负担不起,所以请霄伯过去瞧一眼。”
朱筠墨一怔,十两银子,这个是什么概念,他似乎真的不清楚,急忙追问道:
“十两银子?是吃的精良,还是什么意思?”
苏晓晓凑过来,一脸神秘地说道:
“据说他一顿能吃一头鹿,连汤都不放过,这样大的一盆,还不算馒头。”
苏晓晓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比脸盆还要大一圈儿直径,朱筠墨眼睛直放光。
“厉害啊,能吃这么多,这一天十两银子的肉,我的天这十几天他吃了周恒一百多两银子的食物,怪不得周恒忍不住了。”
苏晓晓抬眼看看朱筠墨,似乎朱筠墨对周恒非常了解,她故意凑近问道:
“什么忍不住了?”
朱筠墨一脸的兴趣盎然,一脚踩在椅子上,讲述起来。
“这周恒,什么都好,医术人品能力,脑子也活络,不过就一点,进入他口袋的银子,你就弄不出来,死抠的一个人。”
苏晓晓点点头,他也发现这一点了,自己被他所救,可是将短剑藏了起来,难道他不是因为短剑的意义,而是相中了那些宝石?
不过想到之前赈灾,苏晓晓微微蹙眉,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拼死了爱财,可对那些灾民又舍得花银子,真是搞不懂。
朱筠墨接着说道,“不过吧,说来也怪,他救原来回春堂的前任掌柜时,看人家病重,帮着将银子要回来,见掌柜将铺子给他,他心一软,将我赏他的银子都给了黄掌柜,从这一点来看,他不抠。”
苏晓晓看向朱筠墨,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
“我只是觉得他是一个有秘密的人,似乎他身上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因为从第一眼见到他,我就觉得他跟我们不同。”
“哪儿不同?”
苏晓晓摇摇头,“说不上哪儿不同,就是接人待物,还有解决事情的方法,与我们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很复杂的事儿到他哪儿,似乎都能解决,救人跟闹着玩儿似得,哪个瘟疫不死几万几千人,就这一点,我尤为觉得他不同。”
第一百七十章:二百五
朱筠墨沉默了片刻,随即抬头看向苏晓晓。
“周恒非常可怜,浑浑噩噩了很久,好不容易清醒了,相依为命的祖父却已经病故,现在他只能回忆起医术,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不知道是不是家中落难让他失忆的还是什么顽疾,哎也是可怜人!”
苏晓晓带着一丝疑惑,看向朱筠墨。
她没有想到,周恒竟然还有如此经历,没有家人,不记得过往,这是怎样的一种孤独?
咬咬唇看向朱筠墨,“这失忆无药可医吗?”
朱筠墨摇摇头,“霄伯问过几个熟悉的人,说是失忆之症算是离魂症,并未药石能医治的,还要让病患接触一些过往的刺激,或者见到什么故人,受到刺激,能激起过去的记忆。”
苏晓晓恍悟,“他是哪儿的人?”
朱筠墨摇摇头,“具体我不清楚,霄伯曾经打听过,似乎他祖父带着他逃到灵山村养身体,在那里居住了一两年吧,他祖父行医问诊,采药给他医治,至于从哪儿来的,无人知晓。”
朱筠墨叹息一声,看向苏晓晓。
“行了别说他的事儿了,这飞鸽上的字条,看着似乎少了一截,不知道对刘仁礼可有其他安置,毕竟赈灾之事他干得相当漂亮,这济南府一下子罢免了十多个官吏,绝对是一个好机会。再者那御医书写的记录和取出的剑尖,是一起送回京城还是怎样,张大人怎么没有回信,这些要如何处置?”
苏晓晓一时间被问住了,看看朱筠墨想要怼人的话,瞬间被咽了回去,目光在听雪阁内搜索了一番。
“这要问霄伯啊,大白传回来的消息只是这一个,至于任免还有其他疏漏的问题,这些似乎不是张大人能够过问的事儿吧。”
朱筠墨哼了一声,“疏漏?这绝对不是疏漏的问题,说的太过冠冕堂皇了。宫里的御医全部世袭,最初的人还有些能力,后面滥竽充数的太多,至于制药和药品的保存,不知道有多混乱呢,估计普通的检查都没有。由此可以想想,各个卫所的兵器,亦是如此,除非当地主帅对此要求,不然各个职能人员从不主动过问,大梁国已经烂到骨头里了。”
苏晓晓一怔,没想到朱筠墨竟然提到卫所的兵器问题,起身走到朱筠墨面前。
“世子说得确实如此,即便在大同,宁王殿下治下严明,可还是有鸡鸣狗盗之徒,记得那年宁王殿下让父亲检查兵器库。发现里面的兵器不但有破损的,还有很多锈迹斑斑无法使用的,追查后得知,这些都是兵部拨调过来的新装备。”
朱筠墨怔了,起身愣愣地看向苏晓晓。
“新装备?新装备竟然有破损和锈迹,这不是以次充好?”
苏晓晓点点头,看到朱筠墨焦急的样子,和当时宁王的状态如出一辙,她心底稍微松了一口气。
“就是如此,不过此事说出去没人相信,我父亲主张不收这些兵器,可是兵部态度强硬,宁王怕陛下多想,无奈只能忍着不发作。”
朱筠墨气得不行,胸口起伏来回踱步,走了片刻,便叹息一声再度坐下。
他了解父亲的苦衷,大梁国的这位高宗皇帝,十分多疑,几个兄弟不是被杀就是被打发去了遥远的封地,这辈子都见不到那种。
不过被送往封地的各个王爷,他们的孩子都留在京城,分了府邸拨了吃穿用度,一个个上蹿下跳招惹是非,如此还不被皇帝责罚,一派放任之姿,用意不用细说也明白。
皇帝的几个儿子也有样学样,笼络朝中大臣,哪怕是娶个小妾,都要在大臣之中进行权衡利弊。
而父亲也就是皇帝唯一的亲弟弟,在太后的恳求下,才幸免于难。
至此,父亲常年镇守大同,从不过问政事,如此一来才让宁王府保得一时安宁。
而兄长的早逝,母亲的惨死,还有宁王府的一片混乱,朱筠墨虽然不算聪慧,也感受到这里面的玄机,这是有人不希望宁王府安宁。
“这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事儿,父亲远去大同,就是为了避嫌,我在清平县养病,也是父亲的安排,这一切都是为了避嫌我清楚。可是大梁周边的国家,各个虎视眈眈,近年来更是灾荒频发,暴乱四起,百姓苦不堪言,这些如若说是政事,那我也无力反驳,可御药房的药,能够出现这样的问题,这个还是可以谏言的,毕竟关乎黄伯伯的身体。”
苏晓晓看看朱筠墨,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的事儿,真的是不该碰,一旦说了不知道会触及谁的利益,无形之中就树敌了,宁王之前的忍耐全都泡汤。
朱筠墨看看苏晓晓,朝她笑笑。
“别担心我了,这两日看你还算开心,怎么你父亲此次回京述职,已经有了安排?”
苏晓晓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看着封口的位置,似乎是刚刚拆封的。
“父亲以为会被兵部刁难,没想到被皇帝钦点为左右骁卫大将军,京中登门拜访的故人,每日络绎不绝,父亲只是推脱家中无夫人打点,逐一拒客,我还想着春节将近,要不然此刻就启程回京去看看。”
朱筠墨赶紧抱拳,笑着说道:
“无论怎样要恭喜苏将军,这是高升了,左右骁卫算是黄伯伯身边最值得信任之人,苏将军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苏晓晓点点头,脸上稍微和缓一些。
“世子可是与宁王殿下去过书信,难道过年殿下还要在大同度过?”
朱筠墨摇摇头,起身看向北方。
“父王之前倒是说过,希望我回京,不过父王如若不回去,我暂时不想回京,毕竟回去就要面对那位嫂嫂,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朱筠墨抬手晃了晃,“不想这些了,让人头疼,等霄伯回来我们商议一下吧。”
话音刚落,门一响,随着门打开,一阵雪花跟着飘进室内,庞霄跺跺脚,将身上的雪抖落干净,这才快步走到朱筠墨身前见礼。
“霄伯回来了,那张万询到底如何了?”
庞霄脸上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抿抿唇似乎是思索了一下用词,才说道:
“主子,要不我们尽快将张护卫送返京城吧?”
朱筠墨一怔,这话题变换的怎么这么快?
未等他说话,苏晓晓赶紧凑过来,一脸的兴趣盎然。
“霄伯快说说,他真的每天每顿都那么能吃?”
庞霄眨眨眼,“这半个月,救治张护卫所花的费用不过五十多两,可他在回春堂的吃喝费用就高达二百两。”
朱筠墨口中的茶瞬间喷了出来,想到自己的用度,似乎每月都到不了这个数字,怎么能吃了这么多?
“怎么这么多银子?”
庞霄蹙眉,脸上带着一丝火气。
“昨日醉仙楼的伙计,带着一摞欠账的条子,找周恒付款,如此一来,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张护卫不但平时在回春堂吃好的,这人半夜还让酒楼给他送吃的。”
朱筠墨一怔,“那回春堂的人,不知道吗?”
庞霄摇摇头,“人家不走门,只是用绳子将食盒吊上去,隔半个时辰回来取盒子就行,一天一桌十人酒席,外加两坛子好酒,能吃能喝,这酒楼就结算了一百一十多两。”
苏晓晓翻着白眼,起身挥手道:
“这么吃,早就好了,抓紧给他准备马匹,让他回京吧,这些花销加在一起这不是二百五十两,此人真够二百五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如何安置
回春堂。
周恒靠在窗边的椅子上,抱着一个茶壶,晃动着摇椅,被身侧的炭盆烤的昏昏欲睡。
门吱呀一声响了,周恒蹙眉张开眼睛。
薛老大快速冲到周恒近前,一把将人从摇椅上拎了起来。
未等周恒发火,薛老大快速说道:
“抓紧去县衙,刚才我看到一队人朝着府衙的方向走了,为首的就是一个穿着红色白鹭服的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要出什么事儿。”
周恒一听,瞬间什么睡意都没了。
扑腾一下站起来,伸手去抓大氅,脑子里面不断想着,可能发生的情况,边走边看向薛老大。
“你即刻去梅园送信儿,看看他们是否知道些什么,我直接去县衙。”
薛老大知晓,周恒担忧刘仁礼,朝他点点头赶紧驾车走了。
周恒下楼,一把抓住要接待病患的屈子平。
“铭宇出来接待患者,进行分诊,屈子平跟我走,驾车。”
说着,人已经出了回春堂。
后面诊室里,一个个都大眼瞪小眼看向门口,铭宇动作倒是很快,出来朝着大家笑笑。
“老板这是去出急诊了,各位勿要担忧,各科的大夫都还在,我现在接着分诊,刚刚到谁了......”
马车一阵疾驰,周恒快速到了县衙。
此刻,周围已经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毕竟那些人进去,众人都看到了,一个个趴在门口张望着。
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一个个赶紧回头看,发现马车上回春堂的铜牌子,赶紧让开门口的位置。
周恒跳下车,直接走到门口,门房里面的一个衙役,赶紧担忧地走到周恒近前。
“你看到了是什么人?”
那衙役点点头,“瞧着和上次那位徐百户穿着一样,只是不知道是谁,就说让县尊大人出来接旨,脸上没有什么笑容。刘大人不在,去城北查看道路了,那边有一段路被落石堵上,车辆无法通行,已经清理两天了,府衙里面是张主簿出来接的,何捕头去找人了。”
周恒点点头,见门房里面有两个人,赶紧凑近,在一个耳边说了两句,那人听闻赶紧撒丫子朝里面跑。
刘仁礼不在最好,先探听一二再说,周恒跳上马车,这些围观的人听闻刘仁礼不在,看了一会儿见没啥热闹,人渐渐散去。
等候了一会儿,听到一阵马蹄声,随后是一声吆喝。
“吁!”
周恒赶紧挑帘,这声音是薛老大,果然他们的马车旁边,薛老大的马车也停下了,三个人快速从车上下来,上了周恒的马车。
周恒看到这仨人,脸颊瞬间抖了抖,这是干啥?
想要过来看戏吗,怎么苏晓晓也跟着庞霄和朱筠墨来了?
三人坐定,朱筠墨一脸兴奋地看向周恒。
“刘仁礼呢?他在接旨?还是在接待人员?”
“门房说,刘大人去了城北了,那里道路有巨石阻塞交通,正在施工中,何捕头去请人了,如若按照时间推断,此刻也该回来了。”
庞霄点点头,看了一眼那两人,神色没有很紧张,只是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苏晓晓抱着手臂,微微带着笑容。
“那就等等吧!”
周恒微微蹙眉,目光从三人的身上纷纷略过,这几人状态不对,看着似乎胸有成竹,一点儿都不担心这红衣人的事儿。
难道,他们提前知晓了什么消息?
未等周恒问,那个去打探的门房小子回来了。
趴在马车门口,将头凑近了,这几人他都不认识,看向周恒的眼睛环顾了一周,显然带着询问之态。
周恒一摆手,“说吧,这些都不是外人,我们在等着刘大人。”
那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压低声音说道:
“来的这一队人,总共有二十七个,为首那人穿着红色白鹭服,声音有些特别,进来没有为难小的们,对张主簿也还算客套,只是坐在后堂等着大人回来,不过没有透露到底是什么事儿。”
周恒摆摆手,脑子里想着‘声音特别’四个字,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头绪,随即说道:
“我知晓了,你下去,左右看着点儿你家大人。”
那人退下,将车门关上,周恒这才看向朱筠墨问道:
“世子是不是,知晓什么?”
朱筠墨脸上的笑容更甚,从怀中掏出一个纸条,递给周恒。
“这是今天早晨,张大人飞鸽传书的内容,赈灾的这个案子结了,从户部到济南府,被牵连的人员众多,罢黜的不算,问罪的就有十八人。”
周恒此刻,已经举着放大镜看了一遍字条,大体对事情有了了解,不过似乎这字条并未说完,字条下方还带着毛茬,似乎撕掉了一部分。
整个济南府算是大换血,这样的处置,不算什么深入,就是一个震慑和点到为止,毕竟贪墨赈灾银两,并非一个两个的行为,这样的事儿算是有目共睹。
冰敬炭敬,算是清廉者。
大贪巨贪,自是瞧不上这仨瓜俩枣。
百万两的赈灾款,只有一成拨付到各个县郡,剩下的近九成都被这些大贪一层层剥干净。
周恒叹息一声,即便是在周恒生活的时代,贪污的问题也不是容易解决的。
打完老虎打苍蝇,虽是贪官还有,可大多数还算好,最起码会收敛,毕竟震慑作用巨大。
这大梁国的贪腐,太过恐怖,一张小小的字条,上面这些数字,让人看了胆战心惊,九成都揣到自己腰包。
周恒甩甩头,自己似乎想得太远了,再度看了一遍字条,上面确实没有写刘仁礼的安置问题。
这次赈灾案,无论结果如何,刘仁礼已经和张辅龄二人已经联系在一起,是意外也好,是刻意安排,从皇帝到下面,所有的人都会觉得,是张辅龄想要将此事掀开。
而刘仁礼将会成为众矢之的,毕竟整个济南府已经空了,即便有官员过来接手,刘仁礼和这个清平县都将成为禁忌,皇帝想要治理贪官,就不会这么做,有功不褒,这就是罚。
周恒眯起眼,“难道,这次是要刘仁礼调任?”
周恒一顿,看向朱筠墨和庞霄,朱筠墨见周恒的表情就笑了。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这贪腐案,表面是惩治了这些贪官,可反过来说,这正是刘仁礼治理灾情的过人之处,自有史以来,鼠疫死亡的人数能少于灾民总数的三成,这次鼠疫的控制都是极为成功的,你们这次算是多少呢?恐怕死亡的半数都不到吧。”
周恒眨眨眼,突然发现,似乎这是自己的功劳,怎么瞬间成了刘仁礼的?
抬眼看看朱筠墨,刚要说话,刚刚禀报的那个门房一把扯开了车门,朝着他们几个激动地说道:
“我家县尊大人回来了。”
周恒赶紧探头出去,果然刘仁礼一行人骑马回来了,身上的披风还算干净,可里面露出来的官袍上全是泥巴。
刘仁礼此刻也看到周恒他们,周恒赶紧跳下车,刘仁礼下马把缰绳丢给何捕头。
“刚刚何捕头来找我,说是有人来了,怎么你们都过来了?”
周恒伸手扯下刘仁礼身上的披风,如此一来一身沾满泥巴的官袍露了出来,尤其是袖子上还撕破了一条。
“现在没时间细讲,世子也过来了,我们陪着你去接旨,就让传旨官看看你这幅样子就好,行了别耽搁快走。”
刘仁礼一脸懵,就这样被他们推着进了后堂,周恒他们没再向前走,就站在屋檐下,朝着刘仁礼摆手,刘仁礼这才清清嗓子,带着何捕头进入正堂。
那传旨官,听见院落中的声音,赶紧走出来,远远看到身着官袍的刘仁礼,问过张主簿确认后,举起明黄的圣旨说道:
“来人可是,清平县县令刘仁礼?”
刘仁礼赶紧原地跪倒,说道:
“正是下官。”
“刘仁礼跪下接旨?”
第一百七十二章:连升三级
那尖利的嗓音,不用多做介绍,周恒一眼就看出,此人是宦官,穿着白鹭服的宦官,这是啥意思,难道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儿?
未及多想,刘仁礼已经跪倒,庭院内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周恒仔细听着。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济南府清平县令刘仁礼,学识广博,腹有经纶,经柴汶河水患一事当仁不让,安置灾民,协领乡绅,赈济救灾,治理鼠疫之患,政绩斐然,深得朕心,故命刘仁礼升任通州知州,于一月后至通州赴任,钦此。”
如此一个圣旨,让在场之人全都震惊了。
一个七品芝麻县令,一跃跳级晋升为从五品知州这个晋升速度跟坐火箭似得,这是连跳三级啊。
那宦官宣读完毕,看着地上跪着的刘仁礼,提醒道:
“刘知州接旨吧。”
刘仁礼赶紧叩拜,声音带着颤抖,眼眶已经湿润,控制着双手的颤抖,伸手接过圣旨。
“谢陛下恩典!”
那宦官朝刘仁礼笑笑,“恭喜刘知州升迁,咱家还有旨意要宣布,毕竟这赈灾一案震惊朝野,陛下欣喜异常,想着要赏赐众人,不知宁王世子可在这里?”
刘仁礼一怔,随即看向院门口的位置,果然周恒和朱筠墨他们就站在那里。
朱筠墨听到声音,带着庞霄赶紧上前,郑重其事的跪拜。
周恒他们在院落内的人,没啥说的赶紧再度跪好,垂头听着口谕。
那传旨官看看朱筠墨和庞霄,赶紧说道:
“传陛下口谕:筠墨若身子调理好了,就月底前返京吧,三年未见朕甚是想念,听闻给你调理的大夫医术惊人,似乎还参与了赈灾救治,就一并带着进京,朕另行赏赐。”
朱筠墨和庞霄,赶紧叩拜领旨。
周恒一怔,着实被吓了一跳。
这是干啥?
咋还有自己的事儿?
我就是个大夫,想要在这清平县好好开医馆过日子,怎么就......就......就被带着进京了?
传旨完毕,此人并未多做停留,和朱筠墨闲聊了几句带人直接走了,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人一走,整个县衙瞬间热闹起来,唯独周恒站在角落,一脸的心思。
就在周恒走神儿的时候,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你想什么呢?”
周恒着实被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发现不是旁人正是苏晓晓。
脸上瞬间的恼怒,烟消云散,毕竟这丫头惹不起,惹急了这丫头就动手,谁受得了啊。
“没事,就是觉得口谕怎么还让世子带着我,有些不解。”
苏晓晓翻了个白眼,“喂,差不多就可以了,你怎么就不能谦虚一些?”
周恒一怔,“啥?这都是什么意思,我真的没有搞懂,怎么让我谦虚?”
苏晓晓叹息一声,“这意思都不知道,刘仁礼连升三级,这就是奖励赈灾的救治得力,世子回京,这也是一种态度,就和三年前默许世子来清平县养病,是一个道理。而你无官无禄无爵,还不是天子门生的读书人,要给你点儿赏赐还真的有些难,所以才让你一并入京,这要是给陛下看过病,你的生意还要担忧吗?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
周恒看看苏晓晓,没想到这丫头不光是体格好,能打架,这脑子也不白给,这样的问题都能想明白,比一般男子都强,不过他不想进京。
“此事稍后再议吧,我先回医馆。”
说着周恒头也不回的走了,苏晓晓在后面跺脚,嘟着嘴巴一脸愤恨。
“这人怎么是个呆子,如此好事儿,他怎么还不高兴?”
朱筠墨和庞霄已经走了过来,刚刚他们二人的谈话,这俩人都听得清楚,周恒一脸心事的样子,朱筠墨多少有些不解,侧身看向庞霄。
“霄伯,似乎周恒并不想随我入京。”
庞霄点点头,“周恒是个聪明人,他不愿参与政事,如若清平县不是要赈济灾民,还有鼠疫横行,我想他并不会参与其中。”
朱筠墨和苏晓晓都顿住了,想想确实如此,周恒最初似乎并不想参与,不过是被刘仁礼的那个结拜给吓到了,这才帮着出谋划策,进行赈灾治理疫情。
“不想去?可是皇伯伯都下旨了,这不去能行?”
庞霄看向周恒的背影,没再说话。
......
周恒坐着薛老大的车,回到回春堂。
刚一上楼,就听到张万询的喊声。
“张护士,张护士赶紧让厨房给我做饭,这都什么时辰了,饿了饿了!”
周恒顺着声音上楼,薛老大看周恒脸色不好,赶紧跟着也上来。
张安康站在门前,对张万询说道:
“张护卫长,我们老板说了,你今日可以出院,如若需要我安排马车送你去梅园,听说已经安排车辆要送你回京了。”
张万询摆摆手,“我不走,这里吃食好,那啥我胸口还有些闷,一会儿找个大夫给我再听一下,对了我胸闷。”
周恒脸色一沉,这货就是一个贪吃鬼,估计觉得旺财煮饭好吃,还可以叫酒菜,这是要赖在这里吃冤家了。
想着已经快步走到病房门前,张安康看到周恒,赶紧给他让开位置。
周恒快步走进去,张万询似乎没想到周恒能这么快上来,神情一怔,随即将手中的一块萝卜全塞到嘴里,咔哧咔哧咀嚼起来。
周恒二话没说,走到病床前,勾勾手。
指示意张安康,将张万询的衣衫解开,张万询倒是配合,吞下口中的萝卜,没用张安康动手,一把扯下身上的病号服,赤着上身,啪叽躺在床上。
周恒接过张安康递过来的听诊器,在张万询的胸前听了听,尤其是心脏的位置,不时地来回移动。
不过这次检查的时间有些长,平时都是听几下,周恒就收起听诊器,这次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
眼看着周恒的眉头紧锁,张万询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个是冷的,一个是心里突然没底。
“那啥,这咋听起来没完了?”
周恒手指放在唇边,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别说话,你一说话,我这里听不清。”
“咋......咋了?你倒是给句痛快话,我这是......”
周恒没回答,再度听了一会儿,眉头紧锁,朝着张安康摆摆手,要来诊断手册,跟张安康低语几句,张安康瞪大了眼睛,撒丫子朝外面跑,不一会儿,德胜和小三儿他们都上来了,一脸紧张地看向周恒。
“师尊,能确定吗?”
周恒蹙眉点头,将听诊器递给他们。
“你们仔细听听,就在心脏周围,让张万询用力呼吸试试,之前没愈合,还真的不好断定,这会儿伤势已经好了,完全可以确诊了。”
德胜赶紧上前,和周恒检查的手法非常相似,还是在张万询的身上好一个听,之后眉头紧锁站在周恒身侧。
后面几个也接过听诊器,仿佛不死心般,跟着听了一遍。
张万询心里瞬间没了底气,最初以为周恒在骗他,不过看着这些人的状态,越来越觉得不对,难道自己真的有什么隐疾?
身上没有病号服的遮挡,张万询愈发的感觉寒冷,抖抖身子,环顾一周,最后目光落在周恒的身上。
“周大夫你给句痛快话,我到底咋地了?”
周恒摇摇头,“如此短时间内也无法确定,要不然还是留院观察几天吧,张安康通知霄伯,暂时不让他出院了,留这里观察吧,毕竟心脏的问题很严重,不适宜长途跋涉,我们进京之后,让马令善暂时为他调养。”
回春堂的几人,都一怔,惊讶地看向周恒。
“进京?”
第一百七十三章:纨绔子弟
周恒点点头,环顾了一周看看身侧的几个人。
“刚刚刘大人和世子接了圣旨,下月要赶赴京城,我也要随着进京。”
德胜几个怔了怔,瞬间给周恒拜倒。
“恭贺师尊!”
周恒看看这些人,一挥袖子。
“有什么好恭喜的,行了起来吧,我去一趟梅园商议一下,如若去京城短时间回不来,张万询要怎么办。”
张万询一骨碌从病床上跳下来,伸手抓住病号服裹在身上,恭恭敬敬地给周恒施礼。
“周大夫,别将我丢在这里,我跟你们回京,至少一路上有我保护你们啊!”
周恒看他一眼,“你不是感到胸闷,身体不适吗?”
张万询一脸哭丧,一把抱住周恒的腿,差点儿哭出来。
“没有胸闷,周大夫我好着呢你看。”
说着,张万询从地上爬起来,原地跳了跳,朝着自己胸口砸了两下,咚咚直响。
周恒白他一眼,“德胜再给他看看。”
德胜忍着笑,凑近张万询,用听诊器查看了一遍,随后朝着周恒躬身抱拳说道:
“师尊,我瞧着,张护卫长运动一番,这心率没有那么差了,如若多走动走动,似乎问题不大,并非我们担忧那样。”
张万询一脸希翼地看向周恒,等待着周恒的回答。
周恒点点头,“行吧,那就给张万询办理出院,让他回梅园等候。”
听完周恒的说辞,张万询赶紧跳起来。
“黄大夫快给我办出院手续吧,我要去梅园。”
周恒没在理会,出了病房叫着薛老大直接去了梅园。
一路上,薛老大不断看向周恒,他能感觉到周恒的纠结,到了梅园门前,没有像往常那样冲进去,将马车停好,这才开门叫周恒。
“我们到了。”
周恒抬眼一眼,依然到了梅园门前,这才跳下车。
薛老大将缰绳丢给门子,追着周恒走了进去。
“你这是咋了,去京城难道就不回来了?”
周恒瞥他一眼,其实去京城不是坏事儿,只是现在周恒的产业,全都在清平县,回春堂已经办的有声有色,扩张是必然的,不过他真的没想好直接到京城开医馆,毕竟京城的水太深。
可是听那口谕的意思,显而易见,朱筠墨必须回京,做好他的纨绔子弟,刘仁礼是去通州上任,而自己这个被带过去的人,难道只是带过去?
“先见世子吧,之后我们再商议。”
薛老大没说啥,跟着周恒的步子,二人快速来到听雪阁,小厮远远看到,早已将门帘打开,朝着周恒施礼道:
“周大夫里面请,世子已经在等您了。”
周恒没说话,二人赶紧进去。
朱筠墨远远看到周恒,朝他招手,庞萧站在一侧吩咐人上茶。
“你怎么才来,我以为刚刚会直接跟我回梅园的。”
周恒看看二人,显然他们对自己的到来并不意外。
“世子,萧伯,我刚刚去回春堂了,张万询在那闹,不想出院,刚刚处理完毕,所以此刻才过来。”
小厮将茶盏奉上,所有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
朱筠墨拿出一封信,递给周恒,周恒脸上带着疑惑,接过来打开一看。
这是宁王的书信,上面没有几个字。
大意就是,这次赈灾之事,必然会引起京中的注意,或许会让朱筠墨回京,如若是这样安置,那就拖延一下时间,在年前回去就行。
直接回宁王府,不用在意他的名声,专横跋扈也好,吃喝玩乐也好,无需太沾染正事,若是去太学读书,万不可沾染马政,切记切记!
周恒将信笺折好递给朱筠墨,朱筠墨扯着信笺的一角,放在烛台上引燃,随后将灰烬丢在茶盏中。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宁王这是早就看到皇帝这步棋的意图,所以早早布置,让朱筠墨当纨绔,做一个无用世家子,这是免得引火烧身啊。
“看来宁王已经想好回去的事宜了,不过宁王府,似乎还有两位主子吧?”
周恒说完喝了一口茶,看向朱筠墨。
朱筠墨点点头,“既然要当纨绔,做一个专横跋扈之人,这些也都好办,那就无需讲究什么礼数,该怎么肆无忌惮就怎么来,如若被欺负直接找皇伯伯,是他让我回去的,再者我身体不好不是,受不得气。”
庞萧在一旁躬身说道:“宁王府的名声太好了,这才是宁王殿下最为担忧的事儿,那我们就反其道行之,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恒深吸一口气,看向门外的方向。
“刘大人此去更是困难重重,这次赈灾虽然小有成效,可是树敌太多,虽然张辅龄大人能护得一时,却无法永远庇护在其羽翼之下,一切还要看他自己。至于我这次随行,不知世子是何建议?短期行事,还是......”
朱筠墨凑近周恒,眼睛冒着光,贼兮兮地说道:
“你的医术,我是非常认可,既然让我当纨绔,那总要有所作为,至于这个作为不是旁的,我们就联合起来做买卖如何?你有能力、有徒子徒孙、有手艺,而我就是有钱、有房产。我希望你将回春堂搬到京城去,如此一来也不用担心济南府的寿和堂搞事情,到时候你自是要跟我去面圣,如何打开局面这些我想难不住你。”
周恒的心松了一下,他不是不想去京城,确实所有的产业都在清平县,这里的一切已经上了正轨。
二号院所产的成药,产量已经是最初的六倍,按照他们现在的销售量,用七八个月都用不完,前些天,他甚至想要控制一下产量,而且也动了想要开设分号的念头。
济南府他是真的不敢去,不是怕寿和堂,而是济南府刘仁礼树敌太多,他去了那就是给人家找了一个宣泄的口子,所有的愤怒都会朝着他而来。
至于周边的县城,如若开设分号,所投入的资本一个至少两千两,他手头也不过就两千多两现银,如若都投入进去,还是非常心疼。
此刻,朱筠墨想要投入,这是最好不过的,他出店铺和运转资金,而自己只是出人员,如此一来别说一家分号,就是开设几家分号也是可行的。
这两个月,回春堂培养出的人员近三十个,这些人只要进行一段时间的实习,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周恒抬眼看看朱筠墨,赶紧起身施礼。
“世子所言极是,京城我们是人生地不熟,周恒不过是一名医者,行医看病不在话下,可如若是要自己去张罗这些,真的有些力不从心,关键是真没银子啊!”
庞萧轻咳了两声,见周恒又要哭穷,赶紧打断了他的话。
“周大夫,这房产铺子宁王府有,这些年皇上赏赐的田产土地,王妃大多都置换了城中的铺子,这样便于管理,也少了些麻烦,我们只需提前派人回去将铺子收回即可,至于运营的银两,这个不成问题,现在谈谈分成的问题吧。”
周恒眨眨眼,起身转悠了两圈,随即说道:
“谈分成啊,这个无需谈,世子定下就好,周恒绝无异议。”
朱筠墨一怔,侧头看了一眼庞萧,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视财如命的人,竟然能不和自己讨价还价谈分成,难道还有什么想法?
第一百七十四章:三七分
朱筠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稍微想了一下,这回春堂其实就是周恒在管理,出力操心的就是他,而自己不过是出房子和本金,这些对于他来说,也真没啥。
“要不这样吧,三七分账!”
庞萧一怔,未等他说话,周恒已经抱拳。
“好,那就按照世子所言,三七分账宁王府出铺子和本金,人员和经营都是我这里出,成本都算在运营里面,纯利进行分配,劳烦萧伯准备纸笔,我们写合同吧。”
庞萧压根儿没动,三七分账,似乎给周恒的太少了。
“世子如若给周大夫三成,似乎有些少了?”
朱筠墨和周恒都一愣,侧头看向庞萧,异口同声地说道:
“宁王府占三,回春堂占七!”
庞萧一怔,行了自己刚刚白操心了,看样子他们都认可这个分配,那回春堂的每月进账,不用说都知道是怎么一个庞大的数字,即便是三成,估计也不少。
“成,老奴错了,这就去准备纸笔写协议。”
薛老大站在一旁,看着朱筠墨和周恒二人,不断规划着之后的生意。
甚至周恒还谈及在京城外面如若有庄子,可以搞一个制药作坊和制酒作坊,这样就不用在清平这里制药,再运送过去了。
朱筠墨想了一下,掏出一个小册子,在上面翻翻,递给周恒看。
“别说京郊真的有庄子,不对准确的说是有一处荒山。这里是母亲的陪嫁,周围有些良田,良田卖出去后,这荒山没有用处,所以就一直荒废着,只有庄子上的人种些果子,这处你看如何?”
“距离京城非常近,荒山不要紧,我们建些房子就好,越是荒芜越适合办制药作坊,就像我们二号院,晚上是不能开工的,不然周围的铺子就会来找,声音太大影响人家休息。如此算来,我们缺少的就是杂役了,这里的人如若愿意跟着去京城,可以带过去一些,不过还是要大量的找人手。”
朱筠墨脸上都是兴奋的神色,凑件周恒晃着脑袋说。
“这些不要担心,京城周边,流民极多,只要给工钱,来的人少不了,再说原本庄子上就有人。”
周恒点点头,这点他也相信,尤其是冬季农闲,这时候如若有招工的,一定挤破脑袋吧。
就在这时,庞萧将写好的合作协议送过来,上面盖着朱筠墨的印章,周恒扫了一眼,并未发现什么问题,直接签名盖上自己的名章,朱筠墨也签上字,一人一份都分别收好。
薛老大看着相谈甚欢的二人,心里有些发酸,从县衙出来,他脑子里面就有些蒙。
周恒这是抱住朱筠墨的大腿不撒手了,跟着去京城,前景真的不错,可是自己要如何?
还有铭宇,他是要考取功名的人,如若跟着去了,这之后的乡考会考可咋办?
那京城虽好,可也是人才济济的地方。
铭宇去了,是不是能出头?
可是如若周恒走了,自己岂不是没了营生可做,难道还要回去打猎,那个太朝不保夕了,没有卖糯米藕、藕合和糖葫芦来钱快。
薛老大清清嗓子,“那啥,公子走了,我们咋办?”
朱筠墨带着笑意,看向薛老大。
“薛泰想要留在清平县?”
薛老大摇摇头,“不想,不过如若我跟着过去,铭宇自然要跟着过去,那他的乡试会试要如何处置,难道考试的时候再回来?如此一来真的不方便啊,可是将他留在此地我也不放心。”
朱筠墨摆摆手,“这些无需你担忧,所有跟着周恒去京城之人,他们都可落在宁王府的庄子上,黄册让萧伯去办理,你看如何?”
薛老大看看周恒,此刻要看周恒的态度了,毕竟去京城这说来说去都是开回春堂的事儿,压根也没说小生意是否干起来,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那咱去了京城,还做糯米藕、藕合和糖葫芦的生意吗?”
周恒觉得好笑,这一路薛老大都小心翼翼,看来他的心结就在这里。
“做,当然要做,而且要做大做好,我们再开发几个品种,不单单要游街串巷的做小生意,还要开门市,做各种应季的小吃食,小玩意,当然我还有别的想法,这些需要我们之后详细研究。”
薛老大一怔,似乎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话题,刚刚说的生意,已经被朱筠墨分去三成利润,如若再有别的利润岂不是还要分?
瞬间薛老大将脑袋垂下来,不再说话,周恒瞥他一眼,就看明白他的小心思,笑着看向朱筠墨。
“说到做一个纨绔子弟,其实我还有一个更好的想法......”
“什么想法?”
周恒没再说,不断摇晃着脑袋。
“这个暂时保密,世子准备好银子就行,不鸣则已,既然要干就要干一鸣惊人的事儿,行了我先回去,回春堂都快要乱套了,他们需要我去安抚,至于人员也需要好好安排一下,京城的制药作坊那是后话,此刻二号院的生产,要夜以继日的展开。”
朱筠墨点点头,“行了,不多说了,你快去准备,我们的人多东西多,如若车队赶往京城也着实不安全,我会让霄伯联系船只,这样直接北上,速度也快些路上也安全些,只是不知道是否有合适的船。”
庞霄想想说道:官船不容易找,不过要是私船还是可行的,我们包一艘船最好。
周恒点点头,这济宁算是大港,不过这里中转的最多,本港出入的船只反倒没那么多,再者他们如若带着药品去京城,加上设备还有器械,可能还有家眷,两艘船都不一定装得下,这个确实不容易。
周恒没再耽搁,跟薛老大直接回了医馆,一路上薛老大很高兴,嘴里面哼哼着不知道什么曲子,随后不停和周恒叨念着要带什么东西,周恒也没搭理他。
薛老大也不生气,还是一个劲儿地叨咕着,到了回春堂门前,这个兴奋劲儿才过去一些,清清嗓子跟着周恒三摇两晃地进了诊堂。
许是因为外面下大雪,今日的病患并不多,诊堂的等候区,只有十几个病患。
周恒走到屈子平身侧,接过他手中的本子看看,发现里面有两个割伤的患者,赶紧在上面打钩,然后吩咐道:
“今日就这些患者,再来的不接待,这两个让他们到一楼的抢救室门前等着,我给他们处置,剩下的让马令善和德胜加快速度,一会儿通知所有晚上听课的人员,我们开会,至于后面制药的杂役......先让他们加班吧。”
屈子平忙不迭的点点头,之前在病房的谈话,屈子平已经听到了,此时他一脸的紧张,看来这去京城是真的了。
屈子平出门挂上满员的牌子,这才回到诊堂,各个诊室走了一圈,还跑去后院通知了阿昌。
刚要有,屈子平的手臂被阿昌一把拉住,将他拽到一个小隔间,一脸神秘地问道:
“子平,你知晓今天啥事儿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我要去
屈子平摇摇头,不过脸上却是非常纠结的表情,微微叹息一声。
“不晓得什么事儿,不过今天张万询闹事儿的时候,老板曾经说了一句,他要去京城,不知道这回春堂将怎么办?”
阿昌抓抓头发,脸上一片恍悟的状态。
“怪不得,我说这些臭小子,今天怎么人心惶惶的,教训了两个都没用,一个个跟霜打了似得,行了你小子也别跟着哭丧脸,师尊是什么人,那城外的灾民他都舍不得放弃,能不要我们了?踏踏实实去干活,一会儿先开会再说,我瞧着这事儿不见其是坏事儿。”
阿昌如此一说,屈子平怔了怔,想想阿昌的说辞,似乎真的是这样,依照周恒的性子,能耐心给所有的人讲课快两个月,还手把手因材施教。
比如他,没有专门擅长哪一科,不过对病患的各种病症,多少都粗通一些,见一眼基本能判定出大概,可是要深入的治疗或者救治,却差了些。
周恒就专门培养他这一点,如何从外观辨别病患的疾病,最快的判定他们介绍的病症是否准确,并且找到一个更加适合的科室给病患诊治。
自从这样培养自己,屈子平知道,周恒有想要开分店的意图。
他希望能有更多的成手,自己独当一面,如此一来,也不用分店总店两头跑,对回春堂的发展,绝对没坏处。
听昌管事的意思,似乎毫不意外,难道......
......
两刻钟后,回春堂提前关门了,一众人员全都聚集在诊堂内,周恒看看众人,这些除了五个弟子,就是这些天一直听课的人员,算是真正的骨干。
周恒看看刘秀儿,她还是那身隔离服,淡然地看着自己,看来刘仁礼并未过来通知她赴任的事儿。
“之前我和薛大哥去了县衙,赈灾的案子已经了了,刘大人荣升通州知州,下月上任,梅园的世子也被召回京城,皇帝的口谕中提到,让世子带着我去京城一趟。”
此言一出,整个诊堂顿时嗡嗡了起来,薛老大一瞪眼珠子。
“都吵吵啥,听着!”
瞬间诊堂内安静下来,周恒接着说道:
“我想了想,这其实和我之前的一些计划不谋而合,原本也计划在年底或者转过年来开一家分号。这一个多月的培训,你们学习的都非常认真,成绩斐然,很多人现在都能独当一面,所以我想了想,既然要开分号,那么我们索性将这个分号开到京城去。召集大家过来也是要听听你们的意见,如若觉得亲友都在这里不方便,那就留下,如若觉得想跟着我,那就随我入京。”
周恒话音一落,刘秀儿眉头紧蹙,显然这事情太意外了,不过兄长能够荣升她非常开心,伸手拍拍春桃,春桃朝刘秀儿笑笑,显然明白这个意思。
“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刘秀儿点点头,朝着周恒举起手。
“我和春桃,跟着进京!”
薛老大抓住铭宇,也一起举起手。
“我们兄弟俩,也跟着进京,世子说了,可以办理黄册,你可以在京城参加科举考试。”
铭宇瞪大眼睛,显然兄长知道很多内幕,没敢多问啥,就傻愣愣地点点头。
德胜也跟着举起手,“我跟着师尊,反正我们黄家就剩下我自己了,在哪儿都是干,我去京城。”
周恒的目光,落在马令善的身上,他虽然没说话,不过脸上纠结的表情说明一切。
“令善就不要跟着去了,这里的回春堂还要继续干下去,需要一个全科医生来主持大局,另外给你留下几个医术过得去的,这样正常的问诊不会耽搁,你今后就做清平县回春堂的掌柜,不过绝不是个甩手掌柜。”
马令善赶紧朝周恒施礼,满眼的感激。
“多谢师尊体谅,令善家有老母,如若全都搬去京城恐怕会有所不便,毕竟京城要比清平县寒冷许多。”
周恒点点头,没再多说,后面的王三顺、张安康、小六子他们都站了出来。
“我们跟着去京城。”
张二狗推了一下小六子,恨得咬牙白他一眼,这小子抢话很厉害,赶紧上前给周恒施礼。
“老板,俺想带着媳妇去,今后就在京城安家了,反正别的俺也学不了,就会个制药,那些个丸剂和后期的注射剂药物,俺都会做。”
周恒笑了,“可以带家眷,不过不是一开始,我们过去还要修整房屋啥的,毕竟制药作坊不在城内,那里现在还是荒地,所以家眷要晚几个月送过去。”
张二狗脸上绷不住地笑了,周恒的目光落在阿昌的身上,见他没说话,似乎想到他媳妇好想要生了。
“阿昌也暂时留下,京城的成药作坊,需要一些时日能建起了,所以前期的供应都需要清平县来供应,所以你暂时留下,并且从今天开始,要加班加点的干,所有药品我要大量带走,至少要保证我三个月无需担忧药物的供应问题。”
阿昌脸上瞬间严肃起来,师尊的这个安排绝对没问题,制药需要时间,现在二号院加班加点,还有酒精作坊,都需要好好安排人手,京城的供货量绝对不是清平县这个量。
“师尊放心,我一会儿就去安排人员进货加工,保证不耽搁你们的行程。”
“至于你,等媳妇生了,春暖花开再过去就行。”
话音一落,又有几个选择留下的,不过大多数人都选择跟随周恒进京。
周恒满意地点点头,“行了,剩下的杂役你们都去问一下,想跟着的我们高兴,不想跟着的就留在清平县,反正这里也是我们回春堂,另外马令善一会儿写个招工信息,我们再招揽一些人员,要年轻的没成家那种,一小部分要留下填补之前的缺失岗位。行了就这些,都散了吧!”
应声众人退出,薛老大凑近周恒。
“那我也去二号院看看,如若灵山村的这些小兔崽子愿意跟着去的,我也带些人手,毕竟是自己人用着踏实。”
周恒想了想说道:“灵山村的人可以多带一些,这次不跟着,下次再去也行,即便不跟着你做这些吃食,也可以在制药作坊劳作,再不济我还有一些别的想法,不过都需要人手,你不是听世子说了,那里是荒山,我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此大的一座山,想要干啥都行。”
薛老大抓抓头,“我是听到了,一座荒山有啥好干的?”
周恒白他一眼,这货一阵聪明一阵糊涂,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好。
“最初我让你挖藕的时候,你还说这东西不能吃呢,现在不是卖的超级好?”
薛老大看看周恒,脸上没有一丝不好意思,点点头说道:
“似乎是这么回事儿,行那我就跑一趟灵山村,正好村里人多地少,总是因为田地的事儿跟隔壁的华远村械斗。”
周恒从怀中掏出两张纸,这上面是两个采购名单,一个是琉璃制品,另一个都是各种针器械啥的。
薛老大再度朝着周恒伸手,“别忙着收笔,给我再写一个支款的条子,不然铭宇那小子不给钱,还朝我瞪眼睛。”
周恒摇摇头,快速写了一个字条丢给他,薛老大赶紧走了,刘秀儿和春桃走到周恒近前。
“二哥可是见到那旨意了?”
“没见到,不过我和世子在院子里面,听到传旨官所说的内容了。”
刘秀儿点点头,朝着周恒施礼。
“二哥那我先告退了,今日回去和兄长谈谈,晚上就不过来听课了。”
周恒伸手拦住刘秀儿,“别急,我正要去一趟县衙,很多话都要和大哥说,此次进京没有表面看着的那么光鲜,我们一起走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一石激起千层浪
县衙后院花厅。
刘仁礼拉着刘秀儿,说了事情的始末,刘秀儿这才放心一些,毕竟有之前济南府的前车之鉴,看到那明晃晃的圣旨,刘秀儿才相信这是真的。
微微叹息一声,看看周恒起身施礼道:
“兄长和二哥谈一下吧,我去准备几个小菜,这算是我们家的喜事,我们好好庆贺一下,晚些我去看看那只刨宫产的狗狗。”
说完带着春桃走了,刘仁礼似乎也是累了,挪着刚刚伤愈的那条腿,坐在周恒身侧。
如今虽然是大好,可是长时间行走还是感到酸痛,看着一脸淡然的周恒,刘仁礼有些不解。
“二弟是否去过梅园,我还想登门拜谢,咦看着你,似乎并未高兴这是怎么了?”
周恒看看刘仁礼,这人就是一个憨憨,执着认死理还宁折不弯,作为一个父母官对百姓来说是好事儿,可是对于官场仕途就难以生存。
“周恒替大哥高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清平县的百姓,对大哥都多有赞誉,您是如何爱民,他们都非常清楚,不过大哥是否想过,为何在这个案子之后,要让你连升三级?”
刘仁礼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看看周恒,思索了一下随即说道:
“张辅龄大人对我的美言是一个方面,再一个就是这赈灾一事,我们清平县是完全按照圣旨去执行的,还有就是这次赈灾,还有控制疫情。大梁国建国已有二百年,每次天灾之后,都有大量人口死去,一个是饿死的,另一个就是疫病,所以这次龙心大悦主要是因为这个。”
周恒叹息一声,“这是面上的,皇帝自然希望每个官员都能够尽心尽力,做好分内之事,赈灾就是为了减少饿死、冻死、病死的灾民,我大梁国以农为本,如若遍地荒野无人耕种,这会动摇国本,说白了有了人,才会繁荣,才有人耕种,反之民不聊生百姓才会反,才会出现叛乱。”
刘仁礼眨眨眼,“这个我自是知晓,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当今皇上才会如此重视灾情,早早拨付了赈灾银两,安抚受灾的百姓,也对贪墨赈灾款的官员严惩。”
周恒摇摇头,眯起眼盯着刘仁礼。
“这赈灾一事数千年来,历任皇帝都在做,银两粮食都会拨付,那么我问你,之前就没有贪墨之人吗?”
刘仁礼毫不犹豫地说道:“怎么可能,这贪墨之人,古来有之,尤其是赈灾款项,在很多古籍之中都多有记载,这不是第一次,也绝非最后一次。”
周恒盯着刘仁礼的眼睛,见他还是没明白,瞬间无力感爆棚。
“既然大哥知晓,这个道理也该明白,皇帝的用意,这满朝文武各路官员,参与过贪墨,或者欺凌百姓之人,是否众多?一个柴文河的小小水患就牵扯出户部侍郎邱楚新,还有济南府的十七人,这些人一个没有冤枉的,却一定有落网的,被追回被贪墨的赈灾款,共计八十七万两。这些大哥是否考量过原委?”
刘仁礼怔住了,这些细节他并不知晓。
只是听闻济南府多名官员被问罪,至于人数和贪墨的银两,这些都是不知道具体的数字。
从周恒嘴里听到,刘仁礼相信这一定是真的,不用说定是从梅园知晓的。
“竟然贪墨了如此多,不过二弟要说什么,你直说便是,难道这圣旨已经接了我还不去赴任了吗?”
周恒抿紧唇,起身走到刘仁礼面前。
“张辅龄大人在朝中,虽然官位不高,但是尤得圣眷,并非他为人圆滑,而是真正的刚正不阿,办了几个著名的大案,当初因为案子差点儿丢了性命,之后卫国公出面才将这案子上达天听,从此张辅龄平步青云。大哥因为赈灾一案被张大人提携,虽然你没想着站队,也没想着向上爬,可别的官员不这样看,早已将你和张辅龄划为一党。”
刘仁礼似乎要说什么,被周恒拦住接着说道:
“至于皇帝,将你连升三级,这看似是褒奖,反过来想却是将你架在火上烤,我知道大哥不想站队也不想参与朝中的党争,可是现在逼不得已就是让你站队,还是我之前的话,你想为百姓为穷苦人做些什么,那就要向上爬,无需不择手段,不过要晓得利害关系,两害相争取齐轻。”
“再者,贪墨的人员众多,总不能将朝野中所有人都处置了吧,如何能花最小的代价,完成这样的事儿呢?既然水太混,而水面过于平静,那就丢入一两粒石子,打破这个平静,能让贪墨之风遏制更好,即便没有遏制,也不会伤及根本,你也好,张大人也好,世子也好,都何尝不是这些石子?”
刘仁礼愣住了,脸上的喜悦全都荡然无存。
周恒的话,仿佛给他重重一击,仔细想想确实如周恒所说,这里面隐藏的深意让人脊背发寒。
抬起手,发现抓着扶手的掌心已经全是冷汗,刘仁礼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掌心,不知过了多久,再度抬起头看向周恒的时候,目光已经更加的坚定。
“无论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还是石沉大海,不尝试永远不知道是否能成功,我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一直朝前冲。”
周恒叹息一声,就知道这货是这样一个人,不过自己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不然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过明年。
“既然如此周恒没有别的想说,不过走之前要去梅园一趟,赈灾能成功,世子出力最多,无论是最初的捐款,帮你撑场面,还是后面搬救兵,找张大人过来帮我们审案,都是世子在其中斡旋,这次进京正好他也要返京,莫不如我们一起同行。”
刘仁礼点点头,“这个是自然的,我刚刚就要去梅园,正好赶上你们回来,这不才耽搁的。等等,刚刚你说什么我们一起进京?你不是去一趟就回来,而是要去京城长住?”
周恒想要扶额,这货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番话的意图。
真的是让人无语,如若不是跟着去,怎么能这么担心他的言行,别到时候让自己跟着吃锅烙,再被牵扯到什么样的案子里面,总不能每次都这么幸运,能有贵人相助吧。
“是的,世子的意思也是让我跟着一起留在京城,而我的回春堂,早就准备开设分号,如此一来就不在周边的县或者济南府开分号了,不然还要总是防备着寿和堂,我打算直接去京城开设一家大的回春堂医馆,世子要跟我合作。”
刘仁礼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想想觉得这也是好事儿,不然将秀儿独自留在清平县还真的有些担心,如若带着去通州更是不放心,之前最纠结的这点,没想到这样容易就解决了。
“也好,如若你去京城开回春堂,秀儿也跟着就好,如此一来距离我也近些,省的将她留在清平县我还牵挂。”
周恒撇撇嘴,这货又开始了,只要提到刘秀儿,他就智商归零,满脑子都是妹子这样,妹子那样。
“大哥不要担心,秀儿也是我的妹子,不过时间紧迫,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要提早准备,萧伯已经联系船只了,我们要赶制一批药品,之后就准备启程进京,至于你的腿也要好好调养一下。”
刘仁礼看了一眼天色,抬手朝周恒摆摆手。
“行了天色不早,你抓紧回去处置,我这就去梅园。”
周恒叹息一声,这货用完就赶人,要知道刚才秀儿可是说去炒菜了,哎算了不理会了。
“行,那大哥留步,我就先走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保大保小
十一月初七,回春堂内。
一楼诊堂内,一个个忙碌的身影不断攒动,虽然繁忙却并不混乱。
突然,外面一阵呼喊声,引起不小的骚动,很多排队的病患都踮起脚看。
屈子平赶紧撕下号牌,将手中的炭笔和本子,塞给一个小厮,这是跟着他学习分诊的小子,进步很快也能独自应付大多数病患。
屈子平快速挑帘出了诊堂,外面排队的人不算很多,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妇人冲了过来,一脸的汗,神色慌张,边跑边嚷嚷。
“周大夫救命,快求求你们让一些,我媳妇没了气息,求你们让让。”
见那人是急症,这些病患都赶紧让开门口的位置,屈子平赶紧打起门帘,朝那男子招手。
“别慌,从这里过来。”
男子听闻赶紧跑过来,不过手中用被子包裹的妇人越来越低,看着似乎要落在地上了。
屈子平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臂,用力向上拽,妇人没有滑落,男子已经快步进了诊堂。
屈子平朝着身后帮着分诊的那小子,喊道:
“二柱,推个车子过来。”
那小子还算机灵,赶紧推着抢救室的车子冲到近前,屈子平帮着男子将妇人放在平车上,朝着抢救室的方向推过去。
走到人少的地方,屈子平才问道:
“大哥你别急,快说说看,这是怎么了,我好找最擅长此类疾患的大夫帮你诊治?”
男子用力点头,眼神极为慌乱,急切地说道:
“我媳妇昨日羊水破了,找了稳婆在家生产,谁知到了今日辰时还没生下来,那稳婆说孩子腚朝下,这是莲花坐命太横,生不下来的,我媳妇已经奄奄一息,我瞧着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然后我就将稳婆赶走,抱着媳妇来这里了,求求你家周大夫救命啊。”
男子说着将妇人的被子掀开,一张惨白的脸露了出来。
屈子平安慰道:“别急,我这就找周大夫。”
说着,三步并作两步直接窜到后院。
周恒整在看着刘秀儿他们打包精细的手术器械,拿起来一个止血钳不断试着比划,别说更加的顺滑,咬合的齿部也非常精巧。
“姚铁匠的工艺愈发好了,真想将他也带走,这以后要打造一些器械真不好找人了。”
刘秀儿点点头,“不知是不是因为原料里面加入二哥说的金属,我怎么看着这批器械更加的光亮。”
周恒笑着点头,刚要说什么屈子平已经冲到眼前,这小子一贯稳妥,突然这样急匆匆定是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了?”
“一个昨夜羊水破了的妇人,难产被送来了,稳婆说是臀位无法生产。”
周恒看了一眼刘秀儿和春桃,这两个丫头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眼中尽是兴奋之色。
“走去看看。”
说着几人快速来到抢救室门前,那男子见到周恒进来了,赶紧跪倒。
“周大夫,求你救救我媳妇!”
周恒扒开妇人的眼睑,此刻她的神志已经有些模糊,不过口中似乎还在喃喃地说着:
“救......孩子......”
周恒一把将男子拎起来。
“别废话,现在事态紧急,救人是第一位的,你想好如若大小只能保一个,你保大保小?”
男子眼泪刷一下留下来,毫不犹豫地说道:
“没啥说的,周大夫我保大,孩子没缘分就没缘分了,我媳妇跟我吃了多年的苦,我不能没她,求你保大,我要保大!”
这番话,到最后几乎嘶吼出来。
等候问诊的很多妇人,都抓着帕子轻声泣着。
这男子看着粗鲁,大冬天不过穿了一件单衣,能抱着妇人冲进医馆,让大夫保他媳妇,孩子都可以舍去,这样的人让她们动容。
周恒点点头,“保大没问题,来人将病患送二楼手术室,准备手术救人,屈子平拿告知书让他签字,另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成。”
“好王成,你媳妇我们可以救,不过术后腹部会留下一道伤疤,再者我是男子看过你夫人的腹部,你是否会嫌弃她,如若会嫌弃,你最好现在将人抬走,救治之后,还无法得到家人的体谅,这样救治毫无意义,我也不想耽误时间。”
王成一听,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高高举起右手说道:
“我王成在此发誓,如若今后因为我媳妇翠儿的疤痕和这手术嫌弃她,我今后就断子绝孙,不得善终。”
周恒看看王成,示意屈子平将人扶起来,古人重誓言,更重子孙家业,这样的誓言周恒信了。
下面如何签署告知书,屈子平能做好,那些候诊的病患,马令善他们也会安排妥当,周恒快步上了二楼。
春桃动作极快,此刻已经给妇人除去衣衫,上身盖着一件隔离服包裹住手臂和胸前,下面盖着一个被子,正在给腹部备皮。
春桃左右两路,给妇人手上扎上针,盐糖双路输入。
张婶子从妇人的腿间起身,将被子放下,赶紧走到周恒近前躬身说道:
“这妇人显然是脱力了,宫口不过开了四指,生是肯定生不出来的。”
周恒点点头,看向张婶子。
“张婶子,你叫刘婶子也换上隔离服,跟着进去吧。之后清平县的妇产病患,还是要以她为主,另外叫着龚超,他不是想要留下来,别的手术都跟着看过,这个也跟着看一下吧。”
“好!”
张婶子赶紧去叫人。
周恒走进换药室,见她们准备完毕,刘秀儿正在给妇人推入高糖,周恒这才掏出银针,刺向妇人的人中穴位,片刻人醒了过来。
看到周恒和刘秀儿,妇人脸上微微一怔,随即笑了。
“周大夫是吧......我见过你......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周恒用力点点头,“你放心,我们会尽力救治你和你的孩子,这是刘县令的妹子,刘秀儿她今天给你主刀,我从旁协助,放心不会损你名节,也会努力保住你们母子的。”
妇人笑了,很惨淡地笑着,不过脸上也非常欣慰。
“我相公......能送我来回春堂.....我就很欣慰了......我自己啥样......我自己清楚......我已经没力气了......没力气了......”
说到最后,妇人的再度晕了过去,周恒知道时间不等人,必须快速做剖宫产,不然别说救大人,两条人命都够呛。
“快送手术室。”
几人赶紧将平车推进去,春桃已经跟着刘秀儿演练了无数次,她们给那只狗狗做的剖宫产也相当成功,这会儿反倒没那么紧张。
刘秀儿和周恒刷过手,周恒已经给妇人做了腰麻,春桃不时地报着呼吸和心跳数字。
周恒朝着刘秀儿点点头,“来吧,你练习了很久,这次也没有问题,我就站在这里看着,留守的刘婶子和龚超朝前站,看仔细动作要领,如若有问题我第一时间接手。”
刘秀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看向孔巾露出来的腹部,在脐下边缘横着划开一道切口。
周恒赶紧帮着擦拭止血,随后分离腹膜,大的出血点,周恒都用止血钳夹住,很快看到了膨大的子宫。
刘秀儿心中有些兴奋,不过赶紧将这些情绪压下去,朝着春桃问道:
“快,报一下呼吸和心率,我要数字。”
“呼吸二十四,心率一百四十次。”
刘秀儿的手一顿,周恒赶紧说道:
“做你的,不要被影响,这妇人长时间生产体力消耗严重,这时候的心率加快,和手术关系不大,做吧。”
听周恒如此说,刘秀儿的担忧瞬间少了许多,赶紧剖宫,周恒在旁边将所有的器械向后拉,尽量减少阻碍,一手用力下压妇人的腹部,那孩子一下就被挤出来头部。
刘秀儿赶紧伸手拖住他的头,顺着切口的方将,将孩子拉出来,周恒指着脐带说道:
“快,先处理脐带,然后孩子给我,你处置胎盘,然后清宫缝合,一定要快!快!快!”
第一百七十八章:神了!神了!
刘秀儿赶紧动作,打结剪断。
未等包扎,周恒已经拎着浑身青紫的孩子,走到旁边的床上,清理口鼻,然后拎起孩子的双脚,用力拍打后背。
啪啪啪,几声拍打,那孩子吃疼了,顿时如同小猫一样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
周恒手上没停,接着拍打几下,这下孩子急了,哇一声哭了出来。
周恒紧张的心,这才松了一口气,招手叫来龚超。
“给孩子将脐带包扎,然后去找小被子,把孩子包裹起来,手术室的温度太低,怕是受不了。”
张婶子凑过来,朝着周恒摆手。
“周大夫快去忙吧,孩子交给我,这个我擅长。”
周恒点点头,想来也是,张婶子和那刘婶子之前就是稳婆,对这些自然熟悉。
“龚超跟着,学习一下。”
说完周恒回到手术台,此刻刘秀儿已经清理完宫腔,正在缝合,缝针和打结的速度,让周恒都有些吃惊,一个不过是学习了几个月的姑娘,这手法竟然不弱于自己,这太难得了,看来她选择学医是对的。
周恒冲洗干净手套,松开旁边的止血钳,别说出血不多,亏着羊水破了,宫腔的清洗也没有怎么费力。
刘秀儿按照切开的顺序分五层缝合,不多时已经处置完毕,看着伤口,周恒吩咐道:
“叫龚超进来,跟你一起抬起妇人,加压包扎,我让人去准备药剂,马上给她灌下去,剖宫产非常成功,就看子宫收缩情况了。”
“二哥,那术后用药呢?”
周恒看看有些焦急的刘秀儿,朝她安慰地笑笑。
“别这么紧张,手术很成功,按照之前讲课所学,你现在该如何处置?”
刘秀儿眨眨眼,呼出一口气,这才认真想了一下。
“第一止血针,然后促进宫缩,之后给消炎针预防感染,再之后就是进行护理,最好让孩子和母亲多接触,能促进母亲苏醒,并且尽快分泌**。”
周恒笑着,扯下手套和帽子。
“全中,就这样处置很好,秀儿只是有些紧张,放松些,你的第一例剖宫产手术已经成功了。”
刘秀儿脸上有些兴奋,不过片刻就收起笑容。
“我先下医嘱,然后送病患出去,后面的护理也很重要。”
周恒没再多说,刘秀儿能这样用心处置,确实让他欣慰不少,一个成功的病例,对医生来说比一万次夸赞都有作用。
出了手术室,张婶子抱着孩子,这里也没有小被子,用的不过是大号的打包布,周恒走过去看看。
“过磅了吗?”
张婶子点点头,笑得很开心。
“过了过了,这胖小子有七斤半。”
周恒示意张婶子将孩子放下,他检查了一番,此刻孩子身上的青紫已经散去一些,整个看着红彤彤的,闭着眼似乎不喜周恒的打扰,不断蹬踹着。
古代的孩子能有这个重量,算是巨大儿了,这里不像后世,**斤的孩子都很多,这个时代,能吃饱就算富足家庭,有个六斤以上的孩子都不容易。
刚刚看到那妇人身材瘦小,体力自然差,骨盆的宽度也不好,这样加上胎位不正,生产的危险可想而知。
“行了,孩子没事儿,憋的时间有些久,所以青紫了些,养几天就好了。”
张婶子朝周恒施礼,眼中有些湿润。
“周大夫这种剖宫产手术,简直神乎其神,要知道这妇人生产九死一生,我见过的就太多了,此法不知能救活多少性命。”
周恒抬手,虚扶一下张婶子。
“今日的手术你和刘婶子还有龚超都跟着了,至于以后我们离开,马大夫主刀的话,刘婶子可以告知一二,只要多加练习,会更加熟练的。”
张婶子赶紧称是,就在此刻,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周恒知晓那妇人推出来了,出了换药室,果然龚超和春桃推着车子进了三号病房,那王成急的搓手,见到周恒赶紧给周恒磕头。
“周大夫,不知我媳妇怎么样?”
“你媳妇没事,不过要好好养几天,并且要住院三四日,这里会有人照顾她的起居,你不要担心,只是孩子需要你找人好生照顾。”
王成一怔,似乎没有听清。
“啥?孩子?”
张婶子已经抱着孩子出来,抬腿朝着王成屁股上就是一脚。
周恒一怔,啥时候起,这回春堂打招呼都用脚了,这个习惯可不好,要改。
“臭小子抓紧起来,抱着你儿子。”
说着,将怀中的孩子递给王成,王成手都有些颤抖,双臂弯着如同鸡爪,被张婶子摆弄了几次才抱好。
如此一来脖子都不敢动一下,抬眼惊讶地看向周恒,瞪大眼睛泪水就那样顺着脸颊往下淌。
“没死,我儿子没死,我媳妇也没死,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以为......谢谢周大夫,你是我们家的恩人啊......”
周恒抬手,制止了王成的话。
“别忙着感谢,孩子憋得时间有些长,所以身上有些青紫,如若稳妥起见,可以在医馆住一夜再说,至于照顾......你似乎也没经验,如若家中有人可以让她过来,跟着张婶子和刘婶子学习一下,如若没有就让张婶子给安排一个妇人照顾,放心都是这里的护工,能力是没问题的。”
王成想都未想,“在这里吧,劳烦张婶子给我们找一个人照顾,我父母都不在了,翠儿更是不知道父母是谁,自幼被卖到张举人家,我没黑日白日的忙活,给她存够了钱赎身,张举人见我诚心,也没难为,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一两银子,让我们成家。”
张婶子叹息一声。
“行了,别难过了,苦日子过去就是好日子,现在媳妇没事儿,儿子也有了,你好好养家赚钱就好,总会好起来的。”
王成看着张婶子点点头,“会好的,等他们娘俩回家,我就去再找份工,多赚些银子,让他们衣食无忧。”
说着话,刘秀儿从病房走了出来,将王成手中的孩子接过去,王成一脸的不解,不过在这回春堂内,自是不会有人抢孩子,可这位县令的妹妹要干啥?
刘秀儿边走边回头说道:“你媳妇麻醉还没醒,孩子在身边如若哭了,她会有感知,这样有利于她的恢复。”
王成瞬间啥话都没了,屁颠屁颠跟着进了病房,张婶子递给他一个口罩,这玩意赈灾也戴过,王成赶紧捂着口鼻戴好。
见到床上的媳妇,赶紧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媳妇你醒醒啊,儿子生了,你不睁眼看看咱们儿子吗?”
刘秀儿此时,将孩子侧着着放在妇人的身边,孩子的小脑袋正好贴在妇人的颈部,哼哼唧唧的小家伙,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心跳,瞬间不哼唧了。
小脑袋不断蹭着,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妇人颈上。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小家伙似乎不满意这样被忽视,一咧嘴哇的一声就哭了,见这些人都不抱孩子,王成想要伸手,被张婶子拦住了。
“甭担心,孩子哭哭好,哭的越是有力气,才能长得好。”
王成赶紧顿住动作,就在这时王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毫无感知的媳妇,晃动了一下头部。
微微蹙眉,朝着孩子的方向转过头,缓缓张开眼睛。王成不断拍着手。
“神了,神了!我媳妇竟然醒了。”
妇人缓了一缓似乎才了解此时的状况,赶紧朝着孩子转过头去。
“我孩子没事儿,活着?”
王成赶紧凑上来,“对没事儿,你们母子俩都没事儿。”
妇人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是儿子?”
第一百七十九章:翘楚
“对,儿子。”
瞬间整个病房都笑了起来,刘秀儿给妇人检查了一下,朝着妇人说道:
“行了,好好养着吧,想睡就睡,如若排气了就可以吃点儿东西,不排气还是不能吃,这里没有小床,一会儿我让人将那个大床挪过来一些,会有人照顾孩子的。”
王成千恩万谢,刘秀儿跟着周恒出了病房,一起回到实验室,刘秀儿这才笑了起来。
周恒看着她也笑了,“秀儿表现的不错,这妇人的护理还要安排一下,让厨房准备一些低盐的鲫鱼豆腐汤,给妇人热着,随时排气了,就给她送去。至于孩子,让阿昌去弄点儿羊奶,煮开晾凉给孩子喂点儿。”
刘秀儿开心地走了,周恒晃晃脖子,不知何时身后龚超跟着下来了,站在身后,一脸的心事。
周恒回身吓了一跳,“你干嘛?”
龚超赶紧给周恒施礼,“师祖,今日看着这个剖宫产手术实在是复杂,我有些不懂的地方,想问问您行吗?”
周恒瞥他一眼,干来问自己问题的别说,真的不多,尤其他现在是马令善正儿八经的徒弟。
“怎么想着来问我了?”
“师尊说,他对这个剖宫产不擅长,让我如若想要学习就好好自己琢磨,要不然就问师祖。”
周恒点点头,他知道马令善非常努力,能交给龚超的,主要是自己所传授的知识,可真正手术中遇到的一些问题,绝对不是靠讲述手术经验能学会的,这个没有任何的捷径,只能多做。
“说说看,什么问题?”
龚超郑重地掏出一个笔记本,翻到一页递给周恒看。
“关于腹膜和手术切口这些我都明白了,只是,我看到胎儿取出后,清理完宫腔,刘师叔似乎给病患涂抹了什么药剂,龚超有些糊涂,毕竟手札中没有记载,我不知该怎么说现在的感受,难道手术中不是全部按照书本的记载来,而是根据情况要不断进行改变?”
周恒一抬眼,看了龚超一会儿,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能想到这个。
“知道为什么,让你们背诵手术的步骤?”
龚超想了一下,“就是熟悉手术的程序,让我们进行练习的时候,就按照这个步骤操作,这样会让自己的各种操作更加熟练。”
周恒点点头,“人体是极为复杂的,就像我给你们讲胆囊管似得,很多人的胆总管上面的左右肝管和下方,有可能有两个或者三个分支,而且位置有所不同。再比如有的人桡动脉在寸关尺附近,有的人却是在手腕的侧立面,今后如若有幸,你或许还能遇到心脏在右边胸腔的人,这就是个例,我们所学习的只是大多数人的状况。”
周恒将那本标注了很多解释的本子还给龚超,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刚才你刘师叔不过是觉得子宫宫缩的不好,所以先进行表面止血,这样配合宫缩,事半功倍,这就是变通。医学一途没有什么捷径,想要得到大的发展,你就要多练习,如若每天做一个阑尾炎手术,那么一年后,你和别人比,你的手速,还有遇到特殊情况的概率就大于别人。”
龚超看看周恒,瞬间拜倒。
“多谢师祖解惑,我明白其中的玄机了,师祖走后,我定会跟着师尊一起好好学习,多练习手术,让自己有一天,也成为哪一科的翘楚。”
周恒笑了笑,“好好练习,我想过你们的安排,无论在京城还是在清平县的回春堂,所有的人员都会进行轮换,之后还会有很多地方都出现回春堂,我们必然要派大夫过去,那么这些人必然从你们这些骨干中抽出来,所以好好学习或许有一天,你也会去京城坐诊,更有甚者或许去某个分号做主治大夫挑大梁。”
龚超收起自己的本子,躬身拜倒。
“请师祖记住龚超,我定会好好练习医术,有一天我也希望自己的徒子徒孙,遍布各地的回春堂中。”
周恒噗嗤一下笑了,“那就好好学习吧,我先走楼上那妇人的情况要做好记录,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就从这个患者开始,掌握第一手的资料,麻醉量的多少,醒来的时间,下床的时间,体温的变化,多久开始疼痛,饮水量尿量的多寡,都要详尽记录,按照那个表格逐一做到,可有问题?”
龚超摇摇头,“师祖放心,我这就去。”
......
十一月十一,周恒一早被一个梦给惊醒,坐在床上冷的直哆嗦。
这些天极为的冷,房间内烧了炭笼还是非常的冷,尤其是早晨起床,简直是一种折磨。
冷的不行,周恒打了一个喷嚏。
这个鬼天气,如若再这么冷下去,运河是否会结冰啊?
如此想法让周恒一怔,似乎自己真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现在算是最寒冷的季节,万一河水结冰怎么办?
正想着,门口传来声音,周恒赶紧起身,将衣袍穿好,刚刚穿上冰冷的衣服,周恒哆嗦了两下,砸吧砸吧嘴。
这样的日子,最适合搞点儿羊肉和牛肉,然后弄一个辣辣的红油锅底,吃个火锅,芝麻花生碎拌在洒满葱末的芝麻酱里面,当然最好来点儿镇江香醋,想想都流口水。
就在周恒愣神的时候,门外的人硬推门进来,周恒刚想质问,发现来人是庞霄和朱筠墨,周恒赶紧笑着请二人入内。
“世子和霄伯稍等,我洗漱一下,昨晚讲课太晚,今天起的晚了。”
朱筠墨也不客气,找了摇椅自己坐上去,不断来回摇晃着。
“你别急,其实今天我只是睡不着,过来看看你准备的如何了,十四我们就去济宁,船估计傍晚到,这一路天气不好,我们至少要六七日能到京城。”
周恒正好洗漱完毕,擦着脸看看朱筠墨,带着不解,问道:
“刚才我还在这里想,这些日子恐怕是最为寒冷的时候,那大运河难道不结冰吗?”
朱筠墨摆摆手,“不要担心,这天气虽然寒冷,运河水还不至于结冰,毕竟一直有船只同行,即便有些浮冰漕运的人也会处置,你不要担心。”
周恒点点头,担忧的心暂且放下。
“回春堂的人,都已经整装待发,运输货物的人,会提前去济宁,毕竟东西太多,我们准备了差不多二十车药物和设备,至于人首批跟着我们入京的,就有五十多人,这两日会让留守的人员独自应诊,我也看看是否还有问题,毕竟这里是回春堂立足之本,新招的人员也需要磨合。”
“刘仁礼呢,他是独自上任还是带着自己的人?”
周恒稍微一顿,“似乎带着张主簿,那算是他的师爷,用着也顺手,别的人员暂时没有安置。”
朱筠墨点点头,使劲儿晃了晃摇椅。
“虽说去京城不错,可是这毕竟是背井离乡,很多人还是不愿意去的,通州虽是距离京城不远,可那不算是什么富足的地方。”
周恒眨眨眼,这要是在后世,别说是通州,就是京城周边的很多地方都是寸土寸金,如若发展的好,那是不可估量的,刘仁礼如若去了,好好发展,还是很容易做出成绩的,当然要看如何发展了。
“赈灾一案,算是让刘大人名噪一时,如若利用的好,会有一番作为,只是怕很多人对此有抵触,那就举步维艰了。”
朱筠墨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看向周恒一脸认真地说道。
“话是这么个话,不过事在人为,再说我们过去是要做好纨绔的,那就要有个纨绔的样子,如若有人张狂,或者阻挠,让萧伯去处置就是了。反正刘仁礼明里暗里看着都和我朱筠墨有关系,还是张辅龄大人力挺的人,再者宁王府的名声太好,需要我来败一下,如此才不辜负皇伯伯的厚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