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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水山芋     逐尘录txt下载     逐尘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八 前路艰辛不道而别,酒醉心迷乐业安生

    “大山哥,咱们这就走了?你不是说,等那人能够打赢叮当,便助他一臂之力么?!”

    七子与大山并排坐到马车之上,一路向东而去,他心中疑云重重,不问不快!大山只是淡淡一笑,回他,

    “咱们留下也没有太多意义,其实啊,他们之间,并无太多怨念,如果能够一同生活下去,才是最好的选择!我相信他们自己会处理好一切,所以我们也不需要关心更多。”

    七子又问,

    “大山哥,你和叮当是否早就猜到了这一切!”

    大山笑道,

    “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七子还没问完,又道,

    “大山哥,他们说的仇人是谁,难道是,是叶风?”

    大山摇摇头道,

    “你再想想看,还有什么没有考虑到的人!”

    七子思索一阵,没有答案,大山只道,

    “这还不到讲故事的时候,等到时间到了,你也就会明白过来!”

    七子好生失望,又道,

    “那,那个用箭的高手,你总该知道的吧?!”

    大山笑道,

    “这个你应该能够猜到,也就不用我来说出口了!”

    七子口中念叨,

    “这个定然是那凡姨的师兄,可他为何老是跟着我们,总想要对人下手?!难不成是喜欢制造冲突,看局势越乱,他便越是高兴!”

    大山笑道,

    “他人的想法,如何能够猜透,咱们啊,还是多多关心自己才好!”

    大山从车里摸了酒囊出来,叹道,

    “这酒是好东西,可也不能多吃,吃多了,反而伤了自己!”

    七子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多,大山喝了一大口,然后用力在马屁之上拍了一下,马儿吃痛,拔腿狂奔,差点儿没把七子给抖落了下来!七子极力稳住身形,这才没有被颠到地上!

    这一路并不好走,头一日过后,便再见不着路的痕迹,二人于是弃了车,只牵着那马儿走。这里的山仍是一座接着一座,翻过一山又是另一山,没完没了。二人走走停停,也不急着赶路,如此这般,足足走了十多日,这才见到了一个小城。

    小城坐落在几座孤立的小山之下,往更远些的小山延绵而去,山与城间有水流通,那水也因这山、这城的颜色而成了碧绿碧绿的一片。城中几处烟火,直往那天上飘云,不过,山风正在高处等着,待到它们靠近过来时,轻轻一吹,便将其一下子全都给吹散了去!远山之上的白云层层叠叠,顶部被那日光晒得亮极,天空也因它而变得没那么蓝了!七子与大山站在远山之上看向那边,只觉是见了一副绝美的画作那般!

    七子叹道,

    “这就是那桂州城了么?!终于到了,终于到了!”

    大山笑道,

    “这一路有什么体会?!”

    七子回他,

    “实在是有些辛苦的!不过,经过这一路奔波,我总算知道为何叮当他们能够在那边立足了!”

    大山咦了一声,问他,

    “说说看!”

    七子认真回道,

    “这一路过来,咱们也是遇到一些小小村落,最多也就二三十户,百十来人而已,人口实在是少得可怜!叮当他们现如今,只怕接近万余,实力相当之强!官府拉拢他们,对于稳定这边陲之地有利,所以给了他们非常好的优待。我想,现如今,罗氏一族想要随意调用军队已是不大可能,而叮当却可以一人说了算,已然变成了一方霸主了!”

    大山点头笑笑,

    “说得还算有理!那你看看这桂州城又如何?!”

    七子指着那方说来,

    “看这规模,只怕是上了万户的大城了!啧啧,与我们一路看到的小小村落相比,真是大了不知多少倍!”

    大山道,

    “多说无益,咱们还是快些下山,到那城里吃喝一顿才是正事!”

    七子笑着说好,二人一齐下山,直奔那城而去!

    下了山去,遇上一个小小驿卒,他也没个马儿,跑累了便在道旁歇息,准备歇息好了之后,一趟跑到城里交差。大山觉得他面善,小小年纪能吃这苦,着实不易,于是把那马儿送给他。他在怀里掏出几个铜仔儿,可大山也只收了三枚,其他的,便叫他收了回去。小伙儿一个劲儿的道谢,竟是从那山脚一路跟到了城中,到了城里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他猛的抬头,一拍脑门道,

    “哎呀,我怎么把大事给耽误了!”

    小伙儿这才告别了大山七子,骑上马儿,飞奔交差去了。他叫小伟,二人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七子笑道,

    “这小子看起来也只十五六岁,怎的这般嗦,像个六七十岁的老阿妈!大山哥,你说他这么着急,是真有什么要紧事么?!”

    大山回他,

    “现如今天下安定繁荣,少有战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哎,咱们只是闲人,哪有功夫管这许多,先进去好好吃上一顿,再讲其他!”

    二人入了城中,此时虽然天色暗了下来,但水边几条街巷灯火燃起,甚是亮眼,二人一同进到其中,在里边逛了好一阵,挤在这男男女女之间,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玩的,所以二人穿了过去,走入了静谧的街巷之中。大山带着七子走走停停,寻觅了好一阵子,方才在一处临水的酒

    馆门前停了下来。酒馆早已关门,从门缝之中能见里边有些许光亮,不过这时已然关门,看来平日生意并非太好,可能也是与它的位置偏僻有些关系,若是开在那些灯红酒绿之处,说不定能够通宵不眠!

    七子问道,

    “大山哥,咱们要进去么?!”

    大山笑道,

    “当然!”

    大山上前推门,那门只是掩着,并未从里边别住。只听得吱呀一声,响声让人十分难受,不过也正好能够提醒店家,道上一声有客人来了。二人进来,见着里边摆了五张小桌,地方不大,但也算干净整洁。随便找了一桌坐下,桌上煮有茶水,一摸那装茶的壶体,还是温热着的,茶碗倒扣在壶边,随时供人食用。大山取了两只碗,把茶倒上,喝了两口,眯起眼来观察周围。七子很是奇怪,这这酒馆里也没人,干嘛还把灯给亮起,既然亮起灯来,便是要接待客人,可这客人已然来了多时,却仍是无人相迎,也难怪他的生意经营得如此惨淡了!

    七子问道,

    “大山哥,怎的还没人来?”

    大山摇头回他,

    “谁知道呢,没准是去别处玩耍了!”

    七子笑笑,又道,

    “这买卖做得倒是有点儿意思哈!”

    二人喝了一阵茶,还是无人过来,大山便走到后边,把那酒和煮熟的牛肉之类端了上来。在这空空荡荡的酒馆之中,只他二人吃喝,很是奇怪!

    七子边吃边道,

    “大山哥,咱们若是吃了东西,再把这儿收拾干净,店家怕也是发现不了的!”

    大山回道,

    “谁知道呢,没准你刚收拾完,他便出现了,自己不用收拾,钱也一点儿没少拿!”

    七子一听,大笑起来,

    “这个想法好!”

    二人说笑一阵,听得门扉开启的撕裂之声,听了这声,牙齿一阵泛酸,好不难受。

    “哟,两位在呢!”

    门外进来一人,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穿得一身土黄色布衣,就只是个跑堂伙计打扮,他长得还算漂亮,两边脸蛋儿红扑扑的,未近到前来,便闻着了酒气!

    七子问他,

    “大哥可是店家?”

    那人回道,

    “正是正是,二位吃,吃得可好?!”

    七子笑笑,回道,

    “这肉很有嚼劲,香得很啊,酒也不错,喝上一口便想着下一口了!”

    那人大笑起来,举起了大拇哥,

    “小哥真是识货,今日酒钱减半,你尽管吃来!”

    七子笑道,

    “大哥不知从何处来,怎会喝得醉醺醺的?!”

    那人回道,

    “哎,你可不知,那小老六说请我喝酒已经说了半个多月,我今日方才抽出空来,与他喝上一杯!本想着随便喝点儿便回,没想一喝便喝多了,这不,怠慢了两位,真是我的不是了!”

    原来是跑人家里吃喝去了,可他却又不打门给关上,又该如何说他才好!那人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看着二人吃喝,七子递了一碗酒过去,他接到手中,抿了一口,便大呼过瘾,那模样,七子看了也觉好笑。

    “大哥平日里客人来的多么?”

    那人回道,

    “这个不好说了,有时多些,有时少些,总算还是能把自己养活吧,嘿嘿,我也十分知足了!”

    七子又问,

    “这酒肉可是你亲手做的?”

    那人回道,

    “这肉是我做,但酒却是家里老翁酿制。他啊,整日闲来无事,便想着酿酒耍耍,喝自己酿的酒觉得很有面子。没想,这下可好,他一发不可收拾,酒酿得越来越多,哪里能够喝完!所以啊,我便开了这酒馆,把他酿的酒拿来卖掉一些。我平日里,好于江湖中人结交,所以,只要我在店里,也是经常有朋友过来,所以平日我这儿也还算热闹。今日有约外出,方才清冷了下来!”

    七子笑道,

    “大哥很是爽快,来,我敬你一杯!”

    那人一手轻摆,吃了一口酒,站起身来,问道,

    “二位可是要再加点儿下酒菜么?”

    七子回他,

    “不必麻烦了,这儿已经够多了!”

    那人听了,又才坐了回去。大山一直在对付一只大骨,始终未曾说上一句。那人与七子对话一阵,也是不时注意到他,此时似乎看出一些端倪,起身过来,轻声问话,

    “这位,这位,怎的这般眼熟,咱们是在哪儿见过?!”

    大山满手油腻,伸手过来,一把抓到了那店家身上,把手上的油水全都抹了过去。店家又努力观瞧一阵,始终无法猜出大山是谁,他一拍脑门,这一下极重,直把脑门都给拍肿。

    “我这脑子,怎的不好使了!”

    大山笑道,

    “你家的老爷子还好着的吧?!啧啧,怕是要活过百岁了,厉害,厉害!”

    那店家用手托住嘴巴,双眼往上乱翻一阵,猛的一惊,

    “哎,哎,你,你是小乙?!”

    大山叹了口气,回道,

    “看来,我在你心里还是没多少份量,要用这么长时间才能想起!”

    店家兴奋起来,可他已然醉了,起了身又歪歪扭扭倒了下去,

    “你小子带个面具,谁能

    认得出来!哈哈,这么多年,你总算想得到回来瞅瞅了!你看看,你看看,我这里怎么样?!”

    大山笑道,

    “这店没让你给弄倒闭就算不错了!”

    店家嘿嘿乐个不停,又道,

    “这次回来,便多住些日子,我这里啊,什么都有,吃喝也是管够!”

    大山道,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家底儿给吃没了?!”

    店家回道,

    “你这肚子没多大,我还管得过来!”

    他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凑到了一处,端起酒来连喝三碗!店家这三碗一下肚,整个人更是晃晃悠悠,随时都似要跌倒一般!

    七子笑着问他,

    “大哥,你喝了这许多,还能行么?!”

    店家笑道,

    “能行能行,酒缝知己千杯少,怎会不行!我还要再干三碗才行!”

    七子给他碗中倒了些清水,敬了他一碗,他也很是直爽,端起碗来咕噜咕噜下肚,喝完大吼一声,

    “好酒,好酒!”

    说完,他坐立在地上,头点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七子又叫他几声,没有任何反应,应该也是醉得很了。

    七子为他搭上一件外衣,回到座前,

    “大山哥,他是什么人?!”

    大山回道,

    “你想想看,我那故事里,还有谁后来没再出现过?!”

    七子从头思索了一遍,恍然大悟,

    “哎呀,这,这是白尺,白尺!”

    那店家听着白尺二字,迷迷糊糊抬起头来,不过,他实在是醉得很了,摇晃了几下,点下头去,再次睡熟!

    已经十分明显,七子应该是猜对了!

    “哈哈,大山哥,他从贵州城来到了桂州城,实在是有趣得很!”

    大山笑道,

    “人倒是豪爽,不过怕是要把家底都给赔光了!”

    七子也笑了起来,

    “白老只怕也是为他操碎了心,这才故意酿起酒来,好为他贴补贴补!”

    大山道,

    “也不知道白老身子如何,等这家伙酒醒了,咱们一齐过去看看!”

    二人又说些其他,这夜可是深得很了。可这白尺睡得极沉,始终未曾醒来,大山在他脸上用力捏了几下,也没能将他弄醒,二人不识路,也就想着在这店中待上一夜,等白尺醒了过来,再一齐前去探望白老。

    七子将两桌排起,跳了上去,正欲躺下,却是听到那门开启,又有一人进来,

    “百大哥,你怎的还没回,百老爷可是等不急,先行睡了!百大哥,百……”

    那人声音清脆,竟是十分熟悉,七子望向那边,奇道,

    “哎,小伟,怎么是你!”

    这小伟便是二人下山之后遇到的那位驿卒,真没想到,会在这酒馆之中再次见着,听他说话,似乎和白尺白老都相熟,看这情形,应该是过来叫白尺回去。不知他是口音有些异常还是怎的,七子总是觉得他叫这‘白大哥’有些不大舒服。

    那小伟也被惊着,

    “哎呀,大山哥,七子哥,你俩都在呀!真是巧了,太巧了!可是,你们怎会到百大哥这儿的呢,他这店啊,也只招待他的朋友,难得有开门的时候。”

    七子笑道,

    “我们也是他的朋友啊,所以,我们来的也正合适!”

    小伟眨了眨眼,问道,

    “百大哥的朋友,我几乎都见过的,可是你们……”

    七子回道,

    “与他相识的时候,你可是还没出生呢!”

    小伟哎了一声,回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百大哥他,他怎么了?!”

    七子笑道,

    “醉死过去了,不过没什么大碍,睡上一觉,头疼个两三日,也就好了!”

    小伟道,

    “我这就去回去给百老爷说上一声,然后再回来陪你们!”

    大山这时方才开口,

    “你带着我们一同过去吧,我也是好多年没见到百老爷了,正好给他个惊喜不是!”

    小伟很是开心,连忙拍手叫好。七子将白尺扛了起来,白尺被他这一颠簸,直犯恶心,胃里的酒水一股脑全喷了出来,把七子后背全都弄湿。七子好不难受,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他带回去后,再来处理自己身上。

    三人正欲出门,那门外却又进来一位,身子极小,就似个小小孩童那般,差点儿撞到小伟身上。小伟被他吓了一跳,喝了一句,

    “哪里来的孩子,这么晚了还四处乱走,不怕家里人担心么!”

    他说完这句,已然觉出不对劲了,那小个子竟是长了不少胡须,看起来,比自己的岁数可是要大上许多!

    小伟指着小个子,又道,

    “你,你来谁?!”

    小个子没有看他,双眼盯着大山七子,尽是责怨。他脸上红润,被这烛火一照,更加红得透彻,再加上满脸的汗水,这红色又更加鲜亮起来。小个子正欲说话,身后却是蹿出了一个女子,比他高大许多,见着大山七子,气便不打一处来,她将手中小剑伸了过来,直指大山,怒道,

    “你们竟然偷偷溜走,也不跟我说上一句,看我今日不一剑刺穿你们喉咙!”

    女子说完,双腿一蹬,便杀将过来!

六九 恼羞成怒喊打喊杀,心平气和说东谈西

    女子直杀过来,大山干笑一声,往后撤步,退到了一张小桌后方,女子那剑较短,完全够不着大山。她往一侧绕行,大山比她更快一些,也是没有追上的可能,她大喝一声,直接把那小剑扔了过去,想要看看是否能够伤到大山。可她这一下,没能起到任何作用,反倒是让自己失了武器!

    大山捏着那小剑,笑嘻嘻道,

    “我们一路走得极慢,也算是等着你俩的呀!”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哼哼,她与二人走了一路,却是被丢在了叮当那儿,她自然不会同意,于是死活跟了过来。看那高大强满脸的无辜,应该也是拗不过她,被她挟持着一齐过来。

    哼哼怒道,

    “你就是想跑,哼,我才不会叫你得逞!”

    哼哼抓起一张凳子,直往大山面门扔来,大山伸出一手接住,又稳稳放了下来,

    “你把人家的店砸了,可是要赔的啊!”

    哼哼也不管那许多,把那桌子掀了起来,大山往一旁让开,桌子飞起,碰到立柱,摔裂开来。

    大山叹道,

    “你这小妮子,脾气还真是不小!”

    哼哼怒道,

    “要你管!拿命来!”

    这酒馆之中,哼哼只要见着一物,便用作武器扔向大山,大山也不嫌麻烦,好好接下放好,尽量让她少损坏些东西。酒馆地方不大,东西摆得紧凑,不多时,便被哼哼弄得大乱,若是再要收拾,怕是要费上不少的功夫!他二人在这里边追逐,其余几人则是退到了门口,把门大打开来,目瞪口呆看着二人。

    小伟不住咽起口水来,

    “哇,这女子也真够野蛮的!”

    七子笑道,

    “那可不,人家可是说杀人就杀人,厉害得不行!”

    小伟又道,

    “百大哥这店算是毁了!”

    七子道,

    “等她脾气发完也就好了,至于这店嘛,你若是能够腾出手来,咱们一齐帮着收拾,很快便能恢复原样!”

    小伟不住点头,又问,

    “那她什么时候能够发泄完呢?!”

    七子回他,

    “这个不好说了,她的体力还算不错,没准,没准还要打个一两个时辰!”

    高大强不失时宜说了一句,

    “这个可说不定了,要知道,她死活拉着我不放,整整缠了两日,我没办法,这才带着她过来!”

    七子苦笑一声,回道,

    “那咱们不如找个地方歇着,待天明之后再来看看是何情况!”

    小伟不住点头,

    “对啊,对啊,百老爷可是要生气了,咱们不如先回去,与他说说这边情况!”

    小伟说完,这里边却没了动静,他好生奇怪,探头进来,一眼见着哼哼,被她瞪了一眼,吓得冷汗直流。哼哼怒道,

    “有什么好看的?!姑奶奶饿了,先吃点儿东西再打!”

    哼哼连日赶路,也是累得很了,刚才这一阵打斗,力气已然用光。她晃眼见着后边有那煮好的肉食,于是停了下来,先补充补充再行计较。

    小伟尴尬一笑,回她,

    “姑娘请便,请便!”

    哼哼就这般吃了起来,丝毫不把他人放在眼中,不过她的眼睛,也从未离开过大山半步。大山眯眼笑着,在那一堆破烂之中寻了个地方坐下,静静守在一旁。七子等人见这里边停战,也都一齐进到店中,看到这二人如此这般对峙,也都觉得欢乐。

    白尺趴在地上吐了一阵,那味道实在难闻,哼哼往他瞪了一眼,七子懂得,这姑奶奶在气头上,可是不好惹的,于是他又把白尺抱到了门边上,叫他往外边作呕。高大强看着哼哼吃喝,也是不住咽着口水,他也应当是饿着肚子的。大山从身边捡起一大块肉来,把那沾上土的部分扯掉,扔给了高大强,高大强接过之后,大口嚼了起来。这两人吃相一般,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大山笑道,

    “你俩慢着点儿,可别被噎住了,那我要再跑了,可绝对不会叫你们再追上了!”

    哼哼咽完口中吃食,只道两字,

    “你敢!”

    大山摇头苦笑,回她,

    “好,好,你慢慢吃,我等着便是!”

    二人吃了许久,肚子都挺得老高,哼哼站起了身,打了一个饱嗝,又道,

    “来,再来,再来!”

    大山只是摆手,回她,

    “不,不,不,我可是累了,不想来了!”

    哼哼抽起一条桌腿,又要来战!可又听到一女人说话,便立时停下手来,那条桌腿举到半空,见着那女子,手上一松,掉落下来。

    “天啦,你怎么喝这么多!”

    咦,众人齐齐望向了门外,一位女子俯下身形,轻轻扶住白尺,白尺本是那儿闭眼干呕,听着那女子说话,这才眯眼睁开一条缝来,

    “芒儿,你怎么来了!”

    白尺挣扎着想要起身,自己却不得力,哪里能够起来,女子按住他胳膊,让他就这般坐着歇息,她的眼中只有白尺,这店中这么许多人,她竟是一点儿也未发现。待到那白尺靠在门边,稍稍好受一些,她才往这店中看来,

    “哎呀,这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大山笑道,

    “没什么,没什么,刚才有人在这儿打架来着,我们正计划着收拾收拾呢!”

    女子挨个看着几人,最终眼神

    定格在小伟身上,

    “小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伟想要开口,可又不知怎样描述才好,总不能把哼哼姑娘说成一个毫不讲理的泼辣女人吧!他吱吱唔唔起来,半天说不出一个整句来。女子叹了口气,道,

    “每次都是这样,哎,罢了罢了!”

    听她这般说话,这种情况只怕不是第一次发生,她也见怪不怪了!她望向大山几人,略施一礼,道,

    “我家相公不胜酒力,奴家这就带他回去,家中多有不便,无法招待几位,还请去往对街客栈住下,奴家付上酒钱房费!”

    说完,她又施一礼,便要出门。大山却是大笑起来,叫住了她,

    “我说小芒,你可不是该有的待客之道吧?!”

    七子听大山这般说话,应该也是认得她的。

    女子停下,转头回来,盯着大山瞧看,只是她对大山印象模糊,一点儿也记不清他究竟是谁。

    “你,你是?”

    女子这般问道。大山把脚下乱糟糟的东西踢开,慢慢走了过来,

    “没想到,这小伟竟然就是你的弟弟!”

    女子身子微微一颤,问道,

    “你,你究竟是谁?!”

    大山凑得更近了些,叫她看个清楚,笑道,

    “你仔细看看,我就不信记不起来!”

    女子瞪大双眼看了好一阵子,忽的惊叫起来,

    “小乙哥!小乙哥!你是小乙哥!”

    大山呵呵笑道,

    “我就说嘛,其实变化也是不大的!”

    女子拉住了身边的小伟,扑通跪倒下来,

    “小伟,还不快向恩公磕头!”

    她自己先行磕下头来,小伟也很是听话,一连磕了数个响头。大山将二人扶起,问道,

    “小伟应该有个十八岁了吧?!”

    七子注意看那小伟,还真不像有个十八岁的样子!不过又多看上几眼,似乎又没有那许多差距。

    女子点头回道,

    “嗯,已经整十八岁了!他小时候身子弱,现如今干了跑腿的差事,虽然辛苦些,可身子也是好了不少!”

    大山笑道,

    “这些年可是苦了你了!”

    女子淡淡笑着,回他,

    “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足!”

    大山看着这满地狼藉,有些不大好意思,

    “你看看,我一来,这里便是一团糟!”

    女子道,

    “这个不要紧的,明日我叫些力工过来,很快便能清理出来!”

    大山故作疲态,长长伸了个懒腰,问她,

    “今日困倦得很了,还是先寻个地方睡上一觉!”

    女子呵呵笑着回他,

    “小乙哥,你这是在说我的不是了!我刚才呀,也是有些恼怒,方才那般说来,你可千万别要放在心上!”

    大山嘿嘿笑起,朝哼哼和高大强打了一个响指,又给了七子一个眼神,只说一字,

    “走!”

    女子拉着小伟在走到了前边,七子快速奔到白尺那儿,把他扛到了肩头,其余众人跟在他们身后,一齐出了门来。小伟掌灯走在中间,与几人介绍着周边一切,可这大晚上的,也是见不着什么正经人事,他说了这许多,也没多大效用。几人走了好长时间,方才到了一处宅院,有些微风,能够听得水花拍岸的声响,这院子,应该也是建在水边。那院门不大显眼,但进到院中,却立时觉出宽敞!

    七子心中一直在想,这女子,刚才大山叫她芒儿,与小伟是姐弟二人,她又称白尺为相公,可那小伟不叫姐夫,却仍然叫他白大哥,这又是何道理!他想要问询,可人家的私事实在不好过问,于是他靠近到高大强身边,与他商议一番,二人都是一样想法,得不出什么结论来。

    芒儿在前引路,往一小院过去,这小院院门好不奇怪,两块奇形怪状的山石怀抱起来,便成了这门,门的两边连着砖墙,墙上有各式镂空雕花,想必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芒儿走到那小院门外,停了下来,

    “百老若是见着你们啊,定会高兴得不得了!”

    大山笑道,

    “这么晚了再去打扰他,怕是不好吧!”

    芒儿回道,

    “小乙哥,百老这些年来,性子越发的急了,若是叫他知道你们夜里来了不马上来见他,他定会生起闷气,一连两日不吃一口饭食!”

    大山哈哈笑起,回道,

    “还有这等事?!可真是越老越调皮,越老越好玩了!”

    芒儿呵呵笑着,带着几人进到院中。这院中有一条小溪,几人从这小溪之上穿越几次,方才到了一间石屋。芒儿轻声唤道,

    “百老,百老,有老朋友来见你了!百老,百老,有老朋友来见你了!”

    里边有些动静,芒儿又再唤了两句,方才听到里边人说话,

    “芒儿,你说什么,什么老朋友?!”

    芒儿嘻嘻笑道,

    “是你的老朋友哟,不过,你此时见他,也定会认不出来!”

    里边人急了,吐舌声嗤嗤响起,回道,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听得里边咚咚咚响几下,然后石门往里边开启,探出了一支烛火出来,那烛火后边,是一个苍老的面庞,皱纹遍布,已然是老得不像样子,不过,就此时的火光之下看

    来,这老者的气色倒也还是不错,加上刚才听着他在屋里的动静,好像仍然十分活泛。

    大山把脸凑上前去,问他,

    “看出来是谁了么?”

    老者两眼瞪起,却仍是极小,也不知看不看得清楚。他伸手过来,抓住大山的面具,大山轻轻握住他手,回道,

    “喂,别动手动脚的啊,到时我番脸不认人,那可是不是闹着玩的!”

    老头把手收了回去,又仔细观瞧,最后把那手食指放到了口中吮吸起来,弄的吧唧直响。他原地转起圈来,思索好长时间,方才跳跃起来,拍手欢呼,差点儿没把另一手的烛火弄掉在地,

    “啊哈,小乙,你是小乙!哈哈,哈哈!我绝对不会猜错,绝对不会猜错!”

    他玩性大起,又把手伸了过来,在大山的身上乱摸一阵,

    “嘿嘿,不会有错啦,不会有错啦!”

    大山乐了,回他,

    “这日子过得不够舒心?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老头奸笑起来,

    “这才是我的本性嘛,哈哈,哈哈,快进来,快进来,我们爷俩好生说说话!”

    老头拉着大山进了屋中,其他人不知如何是好,芒儿正要问他,他却又把头给探了出来,问道,

    “你们也进来啊,我最是喜欢热闹了!”

    他一眼瞧见高大强,嘴张得老大,那枯瘦的右手也已然伸了过来,轻轻按到高大强的头顶之上。他欢喜的不行,大声吼叫来,

    “好玩好玩,真是好玩!”

    高大强没有任何反抗,被他抓了进去,其余各人面面相觑,在芒儿的提醒下,还是跟着她一同进到石屋当中。石屋里边很是宽敞,容下三五十人不成问题,难怪这老者会叫几人都一齐进来,增加一些人气,也是好的!屋里酒味极重,也不知存放了多少酒。

    老者笑道,

    “你们随便坐啊,吃的喝应有尽有,你们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白尺被放在一旁的小床之上,床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应该也不会觉得太硬。芒儿和小伟不用老者吩咐,四处忙活了起来,各式瓜果先后上来,然后是酒水肉食,高大强看了,都双眼放光,他是否也在后悔,刚才吃饱了肚子,此时再没那福气享受这些佳肴!

    大山呵呵笑着,问老者道,

    “白老,你这些年过得好啊,性子也是开朗了许多!”

    不用说,这老者便是白老。

    白老凑到大山身边,闻了闻他身上,说道,

    “你这多长时间没洗澡了,都臭了!”

    大山笑道,

    “有个七八日吧,反正你这儿四周都是水,我待会儿跳到水中,好好洗洗便是!”

    白老还在寻思着大山脸上的黑色面具,两手不听使唤的往他脸上抓来,大山轻轻隔开,笑道,

    “这东西碰不得,碰不得!”

    白老嘟起嘴巴,回道,

    “小气鬼,小气鬼!哼,不玩就不玩!”

    他竟是生起了闷气,一个人踢脚玩耍。大山哈哈笑着,走到他身后,为他捏起背来,白老这才放松下来,看他表情,应该是十分受用!

    “舒服,舒服,哎呀,你这手法倒是进步明显啊!”

    大山道,

    “那可不,我经常练着呢!”

    二人正在说话,那白尺的呼噜声大起,竟是压过了白老说话之声。白老大怒,骂道,

    “这龟孙!又喝成这个样子,等他时日醒来,看我不好好收拾他一顿!”

    大山笑道,

    “白老,你消消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酒量就那么一点儿,却还要与人拼酒,不喝醉反倒是奇了!”

    白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回道,

    “还想娶芒儿过门,哼,到时候我还要好好考虑考虑才行!”

    七子心头一惊,这芒儿怎的还没嫁给白尺么?他们之间,怎的如此混乱?!

    白老又道,

    “提起他来,我就头疼!”

    大山笑道,

    “那就不提他,不提他!对了,你平便在这里酿酒?!”

    白老回他,

    “怎么会,这里只是存了些酒。我如今喝不得酒了,能闻些酒味,倒也不错!”

    大山恍然大悟,不住点头,

    “原来如此!这倒是个好办法!”

    白老听大山说起这酒,也是来了兴致,带着众人去看他珍藏的好酒,只要是这天底下能够说出名号的,在他这巨大的石屋之中,就没有找不着的!他想起哪种酒来,找到洒坛,用力吸上几口,便似是喝了那酒,觉得身心舒爽起来。更重要的是,用这种办法品酒,那一小坛酒,闻个几十年怕也是消散不完的!

    参观这酒,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可白老却仍然兴奋得很,没有丝毫的睡意!芒儿和小伟也早就习惯,一直陪在他身边,他想要些什么东西,只需眨眨眼睛,芒儿便能识别出来,立时送上。有她这般悉心照顾,白老真是有福!

    白老突然又想了高大强,于是招手唤他过去,

    “哎,小个子,你过来,过来叫我看看!”

    高大强看了看众人,尴尬一笑,不过白老怕是比他爷爷的岁数还大,白老的吩咐,他还是要听的。他走上前来,任白老揉捏一阵。白老玩了好一会儿,又是没了兴趣,他望向哼哼,凝神看了几眼,又摸了摸高大强,问道,

    “咦,小个子,她是你的女儿吧?!”

七〇 一夕之间责怨退却,酒过三巡新愁又来

    “白老,你这是眼花了不成?!”

    哼哼这般说话,倒也没有太多埋怨之意!

    白老嘿嘿笑道,

    “你可千万别要小看我,我这眼睛呢,还好使得很!”

    白老把高大强招了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问话,

    “你老实跟我说,她是不是你的私生女儿?!”

    高大强连忙摆手,回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近二十年来始终一人居住,又怎么可能有女儿?!”

    白老皱起眉头,自言自语起来,

    “咦,难道真是我弄错了!”

    他不住挠头,抓下几根白发来,芒儿过来接过,他这才不再想这一茬!七子以往没曾留意,此时听白老说来,也是仔细对比了二人,越看越是心惊,这二人的鼻眼竟是长得极像,只是因那脸型大为不同,所以才不易被人看出。七子心中起疑,不会这么巧吧,这高大强竟然真在外边有个亲生的女儿!不过,白老不再提这事儿,七子也不好再过问这许多。

    白老招待几人,直到第二日清晨方才心满意足睡去。几人出了石屋,芒儿安排几人分别住下,处理好一切之后,又得去忙她自己的事,也不知道她何时能够歇息一下!七子心想,芒儿真是能干,不过,她摊上了这一老一小两个姓白的,也实在够她受的!

    七子虽然熬了一夜,可想起自己学艺不精,差点儿被人一箭射杀的情景,仍是一阵后怕,所以,他还是把这些日子一直坚持练的功夫练完之后,方才回屋睡下,这一觉醒来,已然到了日落时分,肚中饿极,床边却是有些小点,他随意取了两块吃了,味道不错,也不知会不会又是那芒儿亲手做的!

    出了门来,见了这院子,立时觉出了惊喜,只见这院子虽然不大,却是十分的精致,有一座假山,假山之上有股清泉喷涌而出,将它淋得湿漉漉的,常有水流过的地方,长满了青苔,青苔长得老长,挂在假山之上,又将那泉水引了下来,泉水来到假山底部,缓缓流到一条半尺来宽的小沟之中,在这院子之中绕行而走,最终汇入了院中一侧的水泊之中。水泊不大,在它的边上有座凉亭,凉亭之中空无一人,但那桌上仍旧摆着水果点心,应该不久之前有人刚在此处聚过。

    “饿了吧,快先吃些东西!”

    七子听到有人对他讲话,往那小小院门处看去,见着芒儿端了一壶酒来,七子施礼谢过,问她,

    “多谢芒儿姑娘,不知他们都去了何处!”

    芒儿笑着回他,

    “他们午时便起来,然后约好一齐打渔去了,嘻嘻,咱们就等着吃那渔获便是!”

    七子有些吃惊,问道,

    “连高大强也去了么?!”

    芒儿点头笑道,

    “不止那高大强,连我们家老福星都去了,现在这院子里,也就只有我和你,外加几个长工而已!”

    七子叹道,

    “我这一觉睡得太死,竟是一点儿也不知晓!”

    芒儿笑笑,指了指桌上点心,

    “你先吃些,我去看看晚餐备好了没有!”

    七子想要去帮忙,芒儿却示意他无须操心,只管等着吃喝便是,七子也不大好再说什么,于是坐到了凉亭之中,又吃了两块糕点。一人觉得无聊,便四处走走逛逛。院子其实不大,只是布局合理,叫人有种永无止境的错觉。远处有人欢笑嘻闹,七子能够听出是哼哼的声音,于是往那个方向赶了过去。经过一道铁栏,后方便是一片水域,那水中远近又有许多小山,似是长在了水中一样!山水仍旧如头一日所见,呈现出青绿颜色,不过,在这近处看来,似乎这颜色更要加翠绿一些!

    “喂,你们出去打渔,怎的也不把我给叫上?!”

    哼哼昨夜还喊打喊杀,今日却心情尚佳,大声回了七子,

    “叫了你的啊,睡得像个死猪一样,便由你睡去了!”

    七子困了一夜,紧接着又练了一两个时辰,睡得沉些,倒也能够理解。

    “那你们又打到什么好东西了?!”

    哼哼大声唤道,

    “打得太多了,船儿都快装不下了!快过来帮忙!”

    那方是两条船儿,哼哼高大强、小伟和另一不认得的渔民一条,大山则与白老白尺掌握着另外一条。从两条船儿的行动迟缓上看,哼哼所在的这条船儿沉入水中的部分较深,行动也是稍显迟钝,看来是他们赢了,也难怪她这般高兴!

    果然不出所料,哼哼这条船儿打的渔获,比大山船上的足足多出两倍来!虽然都是些寻常的鱼虾,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看这些活物的色泽,实在比从寻常的小河小沟之中得来要漂亮许多,应该也是与这儿的水质极好有关!

    几人先后上岸。白老虽然输了比赛,但心情颇佳,摇头晃脑哼唱着小调。把自己身上收拾妥当之后,便乐呵呵的带着几人回去,几位长工来取渔获,待会儿就要用它们来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不多时,天色暗了下来,晚宴也已准备妥当,几人上桌,面对着这一大桌丰盛佳肴,真是把眼都给看直了。帮工端了大菜上来,便不再出现在此间,之后的一切也都由芒儿姐弟二人来张罗了。

    哼哼啧啧叹道,

    “白老,这也太过丰盛了吧!”

    白老笑道,

    “难得破费一次,难得破费一次!”

    白尺咬住牙轻笑,他在白老面前,乖得像个小猫一样!

    大山吃了一口酒,问道,

    “我说白尺,你什么时候跟芒儿完婚啊?!”

    白尺一口酒包在嘴中,听了这一句,呛咳了起来,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我,我,我这,都听,听她的,她的!”

    芒儿笑道,

    “我与他商量过的,只要相互喜欢,随意行个礼数便好,至于请客吃酒,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了!”

    大山大摆双手,

    “这怎么可以!定要白尺为你办个轰轰烈烈的婚礼才行!”

    芒儿微微一笑,看向了白尺,白尺不答,那大山便替他来说,

    “我掐指一算,三日后便是大吉之日!”

    没想,这么随意的一句,便把二人的婚事定了下来,真是差点儿叫七子把眼珠子都给瞪了下来。两位当事人没有反对,白老也只是拍手,其余几人当然也都抱着凑热闹的心态,哪里又会说三道四。小伟强烈要求喝一碗酒,芒儿高兴,也是准了,

    “百大哥,我总算能够改叫姐夫了!”

    白尺屁颠屁颠跑跳过来,与他的小舅子对饮了一碗。气氛渐入**,除了还要四处忙活的芒儿,其余众人都是喝了不少,酒都是自己家酿的,虽然名气不大,但也一样能够醉人!不多时,七子有些晕眩,看什么东西都有重影。他前方不远处的哼哼,已经喝多,自己个儿在场中跳了起来。七子见她双眼迷离,似乎神魂已然出窍,只剩下一副躯体留在世间。

    哼哼跳了一阵,忽的停了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来,眯瞪着双眼指向大山,而后又指向了白尺,接下来把这场中所有人都指了个遍!最后,她一屁股坐了下来,盯着地面一动不动,良久之后,方才开口说话,

    “咦,我怎么好像来过这儿啊!”

    七子笑道,

    “你好生想想,你是何时来的这儿?!”

    哼哼双手抱头,思索一阵,摇起头来,

    “咦,又好像没来过!到底是来过,还是没来过啊!”

    七子笑着回她,

    “你呀,就是喝醉了,待明日醒来,便把今日说的这些全都忘了!”

    哼哼缓缓眨了眨眼,回道,

    “不对,不对,我好像,我好像真的来过!”

    高大强道,

    “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未曾来过这儿,阅历真是太浅薄了!你这小小年纪,怎么可能来过!”

    哼哼看向高大强,不屑道,

    “你与我相比,也不知差了千倍万倍!我从记事起便在各处行走,见过的人,知晓的事,到过的地方,都是你完全无法想象得到的!”

    七子迷迷糊糊问她,

    “你走过很多地方?比我走的还多么?”

    哼哼手一拍桌子,站到了座椅之上,

    “这大宋国境内,就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

    七子笑道,

    “我可不信!”

    哼哼瞟了他一眼,回道,

    “我爹带着我走遍大江南北,把腿都给走断了,你们这些井底之蛙当理理解不得!”

    七子也不想与她争论,不过,他倒是对哼哼的父亲有些兴趣,于是问她,

    “你爹?你倒是说说你爹呗!”

    七子知晓的,哼哼来找大山寻仇,也是因她口中的爹爹,这其中定有不少牵连,之前问她,她也不答,今日喝多了,兴许能够说出些实话!

    哼哼道,

    “我爹可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爹爹虽说没什么钱,但会把钱都省下来,给我买那最好的东西。我记得有一次,我看上了一只小玩偶,爹爹囊中羞涩,竟是没有一个铜仔,可他说了,那事包在他身上,叫我留在原地等他。我开心极了,因为爹爹答应过我的事情,就没有办不到的!我实在是太兴奋了,于是等他走后不久,还是跟了上去。可我,可我见得他被人按在地方踢打,打进满脸上血!我害怕极了,躲在远处,连叫喊都给忘了!那些人终于打够,气喘吁吁走了,爹爹在地上扭了几下,又站了起来,他手中紧紧握着那只小玩偶!他看着那只玩偶,竟是笑了起来。后来,他发现了我,我也看见了他满身的土灰,还有嘴角流出的鲜血!他说,他遇到一条恶狗,与那狗打了一架,因此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懂,我什么都懂,所以我开心的收下小玩偶,玩的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开心!我也知道,我一定要快快长大,将来好好照顾爹爹!”

    七子又问,

    “那后来你们又去了什么地方?”

    哼哼回道,

    “只要是有人住的地方,不论是大城小镇,深山沼泽,爹爹都会带我过去。我年纪小,走不了这许多路,所以他便将我背起,时间长了,腿脚自然就不好了!到了后来,每走一步都极困难,到最后,便只能坐着了!”

    七子又问,

    “你爹为何要带着你到处走,难道他喜欢自虐不成?”

    哼哼怒道,

    “你才喜欢自虐!我爹那是带我长见识呢!”

    七子吐了吐舌头,还想问话,那高大强却是抢先开了口,

    “你从未提起过你爹的大名,还有,你的名儿我们也都不晓得,是不是也该个解释呢!”

    哼哼又哼了两声,回道,

    “我干嘛要与你们说?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是好人!”

    她看了芒儿一眼,又补充道,

    “除了芒儿姐!”

    七子乐了,

    “我们都不是好人,那你干嘛还要与我们混到一处!”

    哼哼不再理他,转而面向大山,

    “就是你,就是你,若不是你,我爹又怎么可能死?!”

    众人一齐看向大山,都想知道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大山却慢慢吞吞喝吃完手中那条小半斤的鱼儿,方才回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

    哼哼抄起一只大碗扔了过来,大山轻轻接过,放在身前,又道,

    “你爹生前难道没告诉你该分清是非,不能乱发脾气的么?!”

    哼哼哭道,

    “我爹才不会说我一句重话,才不会让我吃一丁点儿的苦头!”

    大山笑道,

    “所以,还是他的错,他把你给惯坏了!哎,没这命,还非要强求,哪会有好结果!”

    哼哼又喝掉半碗酒,双眼已是血红一片,好不吓人,她怒视大山,喝道,

    “我一定要杀了你,为我爹报仇!”

    七子直摇头,这些日子快来,他看着哼哼越发的与人亲和友善,以为她早已放下仇恨,可是这酒一下肚,又把一切都捡了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大山笑道,

    “你啊,若是有那本事,不早就杀了我了?!”

    哼哼确实杀不了大山,她喝起了闷酒,芒儿过来劝慰,也是无用。

    大山叹道,

    “你可知你爹是个怎样的人?”

    哼哼立马大声回他,

    “我爹是什么样的人,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大山笑道,

    “说说嘛,让我看看你了解了多少!”

    哼哼不答,呸了一大口,大山又道,

    “这么凶,以后怕是不容易嫁出去哦!”

    哼哼喝道,

    “要你管?!要你管?!”

    大山又问,

    “你爹是什么样的人,你都说不上来,只知道他对你好有什么用!他若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恶人,你又会何看他!”

    哼哼吼道,

    “我爹怎么可能是个大恶人?!他连小猫小狗都不曾欺负,你说他会是个恶人?!”

    大山又道,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多了去了,你又怎么保证你爹不是那样?!”

    看来真如大山所讲,哼哼对她爹的认识并不太多,她实在是无力反驳!大山又问,

    “你再跟我讲讲,你爹带着你四处游走,到底是在寻找些什么东西?是在找寻什么人么?”

    哼哼没了之前的气势,眼中尽是迷茫,

    “我爹,我爹好像真是在寻找些什么!”

    大山又道,

    “你爹在教你练习飞刀绝技之时,有没有在刀上喂过毒呢?!”

    哼哼道,

    “我爹怎么可能会用毒!怎么可能!”

    大山呵呵笑起,回他,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一条船上,他一连毒杀几人,见着他人凄惨死去,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哼哼捂住了耳朵,不敢再听,

    “不,不,你说的那人不是我爹!”

    七子已然猜到,当年众人由水路前往天门山时,遇上并生擒的那人,便是哼哼的爹爹了!他口头极紧,对毒神更是极致遵从,若是毒神叫他去死,他也绝对不会拒绝!后来,毒神与那夷人部族有所勾结,他又协助对方攻城,又是害死了不少人!若他真是哼哼的爹爹,哼哼一时之间又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大山笑道,

    “这世间之事,有时就是这般残酷,你再长大一些也就能明白过来了!”

    众人听了这些对话,心中也大致猜到了一些,虽然想问,可见着哼哼这般痛苦,也是没有再多问一句。白老兴致未减,又拉了大山过去吃酒谈天,二人说笑起来,哼哼这边与之对比起来,更显凄凉。高大强走上前去安慰,

    “人总要往前看的嘛!你爹以前,以前可能做过恶人,但有了你之后,便改过向善了,这也是你带给他的最好的东西!”

    哼哼听了这句安慰,倒是有些,

    “我爹,我爹真是那样的么?!”

    高大强笑道,

    “当然了,他在你面前,只会表现出最好的一面,这还不能证明一切么?!”

    哼哼点下头来,

    “对,对,他是这样的,他就是这样的!”

    高大强很是温柔,给她倒上一碗清汤,吃了酒后,再饮些这汤,立时便会舒服许多!哼哼端起汤来喝了两口,轻声回他,

    “谢谢你,高大强!”

    高大强会心一笑,脸上横肉咧开,十分有趣。

    那边大山和白老一同过来,坐到了哼哼边上,大山看着二人互动,也是颇觉有趣,说道,

    “哼哼,我若对你讲,那人并非你的生父,你又会有怎样表现?!”

    哼哼立时跳将起来,怒喝一句,

    “你,你到底还要怎样?!”

    大山轻轻笑着回她,

    “你若想听,我便把当年发生的事情都讲于你听,你若不愿,那我便不讲了!”

    哼哼只能记得父亲无微不至的关爱,但对他个人来说,却是知之甚少!大山这般问她,她虽不想回应,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听他说来,她很是纠结,却听大山接着说来,

    “你不反对,那我便要讲了哟!”

七一 寄情山水名城锦绣,

    “小乙哥,这路也实在难走,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到达!”

    几人坐在一处阴凉地歇息,童陆揉捏着双腿,不住抱怨。

    林梵心情倒不错,看着小乙清玄等人如此照顾于他,也是颇为得意,还不时说上几句混话,惹得清玄红了脖子!由于山多路险,几人早弃了那车,只是把那几只车轮卸了下来,做了个简易的拉车,把断腿断脚的林梵放在上边拉着过来。这拉车宽度小,比起马车来说,翻山越岭确实也要容易许多。拉车的活,自然是安排给了小乙,虽然那林梵往日罪孽太多,但此时已是手无缚鸡之力,加上数月以来的相伴,小乙对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更何况,若是他不管了,还不是要苦了清玄!

    马儿让童陆骑上,不过大多时候,他还是牵马步行,所以腿脚酸痛也是正常。马儿听话还好,若是发了脾气,根本拉不动它,童陆也是在这方面吃了不少苦头!月儿体力要比童陆强上太多,并不觉得如何辛苦,童陆本想让她骑马,可她怕骑马太过危险,这一路也是极为颠簸,同样可能会影响到腹中胎儿,所以宁愿自己辛苦一些,也不去碰它。这烫手的马儿真是送都送不出去,童陆又不愿将它放走,所以也只好有苦往心里边藏了!

    小乙估算了一下,回童陆道,

    “应该快到了,不过这天啊,真是要把人都给烤熟!那百丘岭中下了这么多雨,可外边却是连白云都见不着几朵,这鬼天气,还让不让人活了!”

    林梵嘿嘿笑道,

    “没事,没事,反正还有吃的喝的,慢慢走,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童陆翻了翻白眼,回他道,

    “你说的倒是轻巧,自己来走走试试!”

    清玄怕林梵被晒伤,特意在那小车之上张起一块布来做遮阳之用!他只管躺着,不费一丝气力,当然轻松无比。

    “童陆老弟,你也实在辛苦,等到了那桂州城,哥哥请你吃肉吃酒,然后再找几个女倌好生伺候着!”

    童陆呵呵笑着回他,

    “只用两个便好,两个便好!”

    小乙问那林梵,

    “我说林梵,你的钱不早就没了么,你又拿什么来请陆陆吃喝!”

    林梵很想拍下脑门,可他手上不便,也只往上抬了一下,就又放回了原处,

    “奶奶的,那日应该随便说个地方,叫他们无法找着,回头有空了再回去取了来享用!哎,现在可好,拼了命换来的财物,却是都便宜了那个想要置咱们于死地的人!哎,不爽,不爽!”

    清玄温柔说道,

    “没钱了,咱们可以再挣来,只要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要重要!”

    童陆不住摇头,

    “清玄姐,再给你几辈子的时间,你都不一定能够挣到那点儿钱!哎,本该是大富大贵,却转眼成了个小小乞儿,可怜啊,可怜!”

    清玄眯起眼来,回道,

    “我现在就觉得很好呀,我们大家能够聚在一处,肚子里还有着我们共同的希望,我已经十分满足了!即便以后过得苦些,但也能很幸福呀!”

    童陆赞道,

    “果然是学过佛理的大师,说出的话都与常人不大一样!哎,可惜啊可惜,我等凡夫俗子还是喜欢纸迷金醉的生活!”

    几人相互说笑着,倒也不觉无聊,这午后的烈日似火那般,于是几人决定就在此处多歇息一阵,等那日头再下去一些,再继续赶路。于是,直到那太阳西斜下去,几人方才动身出发,今日的行程安排便只是翻过这小山了。

    为了走得快些,小乙干脆把林梵背起,那小车放到马背之上,叫童陆牵着马儿行进。果然,速度快了许多,二女只需要攀爬,没了其他需要操心的事情。不多时,翻到了这山丫口,绕行下去,来到半山腰,便见着了山另一面的风景。只见远处不少小山凸起,周围绕着碧水,落日的余晖洒落上去,在这副水墨画上平添了一些红晕。虽然远些,却仍能见那水面的波纹,层层叠叠,红红绿绿。

    童陆不禁叹道,

    “早知道这里便是桂州,我们就不应该歇息那么久了!不过,这桂州城竟是长成这个样子,我乍一眼看去,还以为又回到了叮当那儿!”

    林梵伏在小乙肩头,嘿嘿乐个不停,

    “多日奔波,终于可以舒坦舒坦了!”

    小乙抖了他一下,说道,

    “你哪时不舒坦了,若不是你啊,我们已经在这城中大吃大喝好些日子了!”

    林梵用在小乙脖颈之上狠狠亲了一口,

    “亲爱的小乙,真是苦了你了,你大哥我也绝对不会忘了你对我的好!”

    小乙冷笑一声,

    “啊呸,若不是看到清玄姐的面子,谁又要来管你!你赶紧闭嘴,否则我把你往地上一扔,叫你自己爬着过去!”

    林梵把脸贴到小乙脖颈之上,

    “我知道小乙最好了,怎么可能那样对我!”

    童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双手抱起,打起了哆嗦,

    “真是受不了,我啊,先走一步!”

    几人走了这许多山路,也是知晓的,这看似挺近,但绕行过去,没个两三个时辰怕是无法到达!因此,也无须更多言语,尽量快些赶路,争取到那城中过夜!

    这夜似是一下便黑透那般,几人刚到了官道之上,就再见不着天蓝,转而陪伴大家的是漫天的星辰,好看得不像样子。

    童陆见了这星辰,也是大发感慨,

    “小乙哥,你看看这星空,与那云龙赕的相比,又当如何?”

    小乙知他想家了,附和道,

    “比起云龙赕的星空,还是要稍逊半分!”

    童陆问道,

    “小乙哥,你若是见到了青青,又会怎么与她说话,会不会觉得尴尬?!”

    小乙摇头叹道,

    “这个,我也想过很多次,只是见面如何说法,我,我是一直想不出来。”

    林梵笑道,

    “这有什么困难的,见了面,一把抱住,狠狠亲她几口便是!就她那小身板儿,哪里经受得住这等攻势,立时便能被你降服!”

    童陆哈哈大笑起来,

    “小乙哥,你别说,没准儿这才是个最好的选择!白青平日话语不多,你也不善言语,你二人若是再见,没准就是两眼相望,只有干瞪眼的份儿,还不如主动一点儿,直接上手来得实在!”

    月儿也是嘻嘻加入了讨论之中,气氛热络起来,几人这般边说边走,也是轻松了许多。小乙放下拉车,将林梵丢了上去,自己在前拉着往前走。清玄和月儿不愿骑马,挽着对方一齐往前,童陆此时倒是得意得很,骑起马儿时而在前引路,时而跟在后头押尾。

    这般说笑闲扯,时间过得极快,那天上的星辰轮转,与最初见得的情景成了两样!隐隐约约听得远处有脚步之声传来,仔细辨别,也只会是人,不过,这么晚了,还在奔跑,那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那脚步轮换的频率极快,看来此人也是很善于奔跑,几人走了这许多日子,也只见过几个小小村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是没有与他人接触,此时见着有人过来,都情不自禁望向那边。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然能够听着那人的喘息之声,小乙把车停到道边,等候那人过来。这夜里虽然没有日月光辉,但天上的星辰亮极,夜路行得久了,也是能够见着东西的!那人跑来,见到小乙几人,也是颇感意外,小乙站在路中,一副拦路架势,那人也不由得慢下,最终停了下来。二人对视一阵,那人方才战战兢兢,喘着大气说话,

    “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那人拳头握紧,如临大敌那般。小乙看他光着膀子,那裤腿也是卷到了膝上,不过,那满身的汗水,在这星光之下,仍然能够看得清楚!

    小乙向他招手,笑问他道,

    “不知这位小哥为何这般急着赶路,我们停下来,也是因为好奇而已!”

    那人双手放松下来,回道,

    “原来如此,我这是有重要的事情,今夜必须要回到城中。若是没别的事,我们就此别过!”

    那人慢慢往这边走来,不过仍是提高了警惕,生怕小乙出手,对他有不利之处!小乙呵呵笑起,又道,

    “小哥赶路,为何不骑上一匹快马,总比你自己跑来要轻松许多?!”

    那人回道,

    “这马多贵啊,又得花费更多金钱人力照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养得起的!对于我们来说,还是自己跑跑来得痛快!”

    小乙这才明白,原来这马儿并非寻常百姓能够奢望得了的,

    “小哥,咱们相识一场,也算是一种缘分!你若是赶时间,又不嫌弃的话,便把这马儿骑回去吧!”

    那人慌忙摆手,

    “小哥的心意,我心领了!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我也不善于骑马,还是自己跑腿要实在许多!我看你们还有女眷,应该比我更需要用它,所以,我更是不能接了!”

    他抱拳拱手,又道,

    “此处离城已然不远,我跑过去也只需要半个时辰,各位走得慢些,一个时辰也是足够了!各位,就此告辞,咱们城中再见!”

    说完,拔腿便跑,一溜烟便跑出去老远!

七二 空屋藏匿非只一日

    童陆早就困倦至极,听着这动静,却是立时兴奋起来,他把声音压得极低,就连身边的小乙也只是勉强能够听到,

    “小乙哥,外边肯定有人,咱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小乙道,

    “先等等,等他少些防备再去也是不迟!”

    二人静静等候多时,那林梵的呼噜声吵得不行,却是很好的为小乙二人作了遮掩。小乙用极慢的速度打开门来,趴到地上慢慢往外探索,童陆跟在后头,两只眼珠子不停乱转,也不知在这一片漆黑之中,他又如何能够见着异常。

    二人在这屋内地毯式搜索了一圈,竟是什么东西都未能找到,小乙很是奇怪,难道那人还会飞了不成,或是知晓自己在寻他,于是绕着圈躲着二人。童陆来到外门处,轻轻一拉,那门开了一条缝来,小乙立马明白过来,原来不是有人进屋,而是那人本就藏在屋内,听着几人进屋动静之后,方才出了屋去。小乙二人开了门,摸了出去。

    空气之中有些潮湿,不似白日那般炎热,倒是十分舒服,二人借着那星光在这驿馆周围闲逛一阵,没有任何发现,又没甚睡意,于是一齐到了驿馆后边的河水之中泡上一泡!这水也是温的,不冷不热,最是舒服。二人脱掉衣服跳入水中,竟是再也不愿起来。

    童陆小声问道,

    “小乙哥,你说那会是什么人?流浪汉?又或只是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

    小乙回他,

    “谁知道呢,但应该是个人,那畜牲怎会有开门的能耐!”

    童陆笑道,

    “这可不一定哦,我可听说有畜牲通人性,还能讲出人话来!”

    小乙钻到水中潜了一阵,舒爽至极,他出了水面,吐出一口水来,这才回童陆道,

    “你哪里听得白话,一点儿也不靠谱!”

    童陆呵呵笑着,又道,

    “咱们一路之上遇着的奇人奇事还不多么,我倒是宁可信其有了!”

    二人正说笑着,小乙忽的听到不远之外有些动静,他不动声色,仍旧与童陆说着,不过,他已然注意到了那边,若有风吹草动,绝对不会逃过他的眼睛!二人这般泡了好长时间,童陆都快要在水中睡着,小乙拉了拉他,二人这才起身上岸,穿上衣衫。径直往那驿馆而去。

    二人刚过了驿馆转角处,小乙便把童陆拉住,示意他禁声,童陆与小乙待得时间久了,也是立时明白过来。二人缩在角落,听着那方动静。

    二人等了好长一阵,却还是未能发现对方动静,童陆都有些等不了,正想起身回去,却是真实听到了拨弄水草的声音。童陆揪了揪小乙,小乙在他手上拍了拍,又扯了一扯,二人已然商量好了,要把那人吓个半死才能罢了!

    果然是个人,小乙探出头来,看得清楚。那人猫着腰,怀里好像抱着个什么东西。他小心翼翼从水边的草丛之中往外移出,可能也是因为蹲得久了,动起来时,一瘸一拐的,很不利落。活动了几下,那人动作缓和了许多,正要朝另一方向潜走。可他刚走两步,却是一头撞到一人的身体

    之上,那人肌肉坚实,撞了上去却反倒把头给撞疼!那人逃脱不开,也正因为小乙挡在前方,小乙的大手罩住了一片。那人惊慌不已,立时转身奔逃,却是又被童陆拦下,

    “嘿嘿,还想逃到何处去?!”

    那人见这岸上走不得,心一横,竟是噗通一声跳入水中。

    小乙大惊,没想到他竟然来此一出,小乙没来得及想那人是否会游水,便跟着跳了进去。这动静也是颇大,直把驿馆中的各人唤醒,他们先后涌了出来,倒要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人并不会游泳,不住的喝起水来,小乙很是奇怪,他手中向上拖起一物,竟是能够动弹,

    “我的乖乖,你小子竟是抱了个小小孩童!”

    这人也是,自己不怕死,也不怕怀里的小孩儿被水淹了么!那人托举着孩子,小乙只管救那人便是,他从那人腋下抱住那人,心头咯噔一下,头脑之中一片空白。不过,他知道不是多想的时候,先把人救上来再说!

    很快,小乙带着那一大一小上了岸来。那人不住呕吐,大声咳嗽,不过,他的双手仍然死死抱住那小小孩童。孩童从始至终没有哭喊过一句,此时轻轻摸着那人脸颊,倒像是在安慰他一般!

    几人围拢过来,想要好好看看这人究竟会是何人!

    小乙支支吾吾道,

    “你,你为何,为何会藏在这草,草丛之中?!”

    那人没有回话,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过了片刻,小乙方才醒转过来,

    “月儿,把你的备用衣衫取来给她换下吧!”

    月儿一惊,问道,

    “他,她是个女的?!”

    小乙低声回他,

    “嗯,是个女的!”

    梁多哆哆嗦嗦说道,

    “进,进,进屋里,屋里换吧!”

    小乙心头好笑,你个大男人紧张个什么劲!不过他又想想自己,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月儿上前,慢慢靠近那女子,轻声说来,

    “姐姐,你不用怕,我们都是好人,绝对不会害你的!”

    那女子仍旧十分警惕,不与月儿有任何交流。

    月儿又道,

    “这是你的孩儿么?好懂事的样子!我肚中也有个小祖宗,再过几个月也要来见爹娘了,我时常在想他会是男儿还是女儿,会不会很调皮,把他爹娘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果然还是女人对女人有办法,那女子有些松动,变换了身体姿势。月儿笑着伸手过去,慢慢扶到了那女子手肘,

    “这浑身都湿透了,姐姐还有小孩,要是因此生了病,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月儿手上用力,想要扶她起来,初时她还不愿,可尝试了两次,那女子还是跟着起了身,小乙见月儿办成了这事,也是打心底里的高兴!众人让开道来,月儿扶着那女子,先行进到了驿馆之中。林梵问了几句,清玄连忙过去阻止,这才又让驿馆恢复了平静。小乙等人守在驿馆外边,听着月儿唤众人进去,方才进到驿管之中。

    在这黑暗之中对坐着,只能听到人声,见不着周围人面目,倒是一种十分有趣的体验。众人都没出声,还是月儿先行发言,

    “姐姐,你与大家说说吧,为何会带着孩子躲在那边?!”

    又是一片静谧,不过,众人也未等候太多时候,那女子终于还是开了口,

    “我本是躲在这驿馆之中过夜,怎知突然有人回来,我怕被你们发现,所以出了门来。没想动静大些,竟是被你们发现了,我躲了起来,不敢发声!等了一阵,没有人出来寻我,我以为没事了,刚想移步,却是见着两人出来。他们搜索一阵,并没有发现我们。后来,他们又脱了,脱了衣服跳入水中游水。我,我哪敢动弹,双腿都麻了!他们在水里泡了好长时间才起身回去,我见他们走了很久,这才慢慢起身,想要换个地方躲躲,怎知,怎知竟早就被人发现了!我没有别的选择,就,就跳了水!我,我看他二人在水中游得欢畅,以为,以为这水不深,可当我进入水中,才知它的厉害!后来的事,大家也都知晓的了!”

    小乙问她,

    “你怎会带着小孩子躲到驿馆之中呢?!”

    女子回道,

    “我已经在这儿住了好些日子了,这里平日只有大哥一人进出,并且大哥每日早出晚归,还常常一整夜都不回来,所以没能发现我,也是正常!”

    梁多一听,这女子竟是在自己家中住了很长时间,自己一直未能发现,真是太不机警了!他不由问道,

    “我每次外出都有上锁,你是如何打开的?”

    女子回道,

    “家父曾是一名锁匠,我从小接触的多了,普通的门锁,自然也是难不倒过!不过大哥,我只是在你这儿借宿,绝对没有损坏过这里的一分一毫!”

    梁多思索一阵,回道,

    “这个,这个无妨,无妨!哎,也难怪了,有时我回来,发现好似有人帮我清理过,我跑得多了,身子累极,倒下便睡,所以才没仔细回味,现在看来,我这粗心大意的毛病是得好好改改了!”

    童陆笑道,

    “没什么可改的,难不成,你若是发现了她,还要欺负于她不成!”

    梁多慌忙摆手,虽然大家都见不着,可也能感受得到他的动作,

    “怎么会,怎么会,若是我早些发现,也不会叫她再东躲西藏了。”

    小乙问道,

    “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女子略一迟疑,回道,

    “我叫青芒,不知你们……”

    小乙简单介绍了一下,没有提及林梵,林梵倒是不干了,吵嚷起来,小乙没办法,又捡了不大惹人注意的方面介绍林梵给这青芒知晓。小乙说话态度诚恳,青芒也是再无戒心。

    小乙问他,

    “青芒姐,我看你这孩儿只一岁的样子,怎会这般懂事!”

    青芒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孩儿,那种情感,从她的呼吸之中也能感受得出,她开口说话,声音也是有些发颤,

    “他叫小伟,是我的弟弟,已经快三岁了!”

七三 真情流露婉婉道来

    这一声虽小,小乙却也是听得真切,二人无需商议,已然定好了计策。小乙悄无声息打开了门,摸了出去。外边一团漆黑,什么东西也看不清楚。但他能够感觉得到有人躲在某处,因为他早已闻到了异常味道。那人似乎还有些气喘,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又恢复了平静。小乙不动声色,轻轻往那方移步过去,里屋林梵的呼噜声大起,响彻整个驿馆。

    小乙已经能感觉得到那人了,根据对方呼吸判断,饶行到了那人身后。那人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小乙能感觉得到他放松了不少,心中也是好笑得很。忽的,前方有人大叫起来,

    “哪来的小贼,竟敢私闯民宅,还不束手就擒!”

    这一声如晴天霹雳那般,把那人吓得大叫起来,他哇哇大喊两声,跳蹿起来。他飞也似的往后逃去,却是撞到了一堵内墙之上,差点儿没把自己给撞晕!当然,他撞到的那堵墙正是小乙,而出口吓他的那人,也只能是童陆了!

    这人竟是如此胆小,这还真是大大出乎小乙意料。经这一下,那人似乎也头脑发懵,再也动弹不得!小乙把手探了过去,触及到那人面门,那人身子一颤,惊声叫唤起来,

    “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路过而已,路过而已!”

    小乙呵呵大笑起来,正欲说话,却听得背后有人说起,

    “小乙,他,他不是坏人!”

    说话之人正是青芒,她这般说来,难道是认得这人的?小乙正要问他,她却又道,

    “让我慢慢与你们说道吧!”

    青芒抱着小伟,慢慢走了过来,经过大山身侧,来到了那人身边。有了青芒 在,那男子也是有了主心骨,渐渐不那么怕了。

    月儿、清玄,还有这里的主人梁多,也都听到了外边动静,先后出了屋来,众人围聚过来,想要听听她又要如何解释。

    青芒先道了声对不住,这才慢慢说来,

    “我想大家对我姐弟二人定是充满了疑惑,我本不愿把所有事情都告知于你们,因为此事牵连颇多,实在不足与外人道。可,可今日又被你们撞着,哎,我也索性就告知你们知晓了吧!”

    众人洗耳恭听,青芒长舒一口气,轻声说道,

    “我之前与你们说过的那位恩人,便是他了!”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由青芒口中讲出,还是稍显意外,这青芒如此精明,怎会在还未完全了解众人之前,便把所有心事全盘托出?!小乙倒很好奇,她又会如何来说起二人之事。

    青芒又道,

    “我与弟弟的事情都是真的,而我们长久以来没有固定的安身之所,也是事实!后来,弟弟眼看就要不行了,我求医无门,最后偶然遇到也喝醉酒的恩人!恩人一番言语,把弟弟从鬼门关唤了回来,而后,又花费颇多,为我姐弟二人置办好住处,还时常叫人送来各类吃用!恩人从来不求回报,我真是难以承受得住!可小伟身子好了起来,我可是再不敢冒更多的风险,于是,便死皮赖脸住了下来!”

    众人听得认真,这青芒说这般话时的语气语调实在叫人信服,众人听得十分认真,把她每一字句都记在心头。

    “我一直想要报答,可又不知要做些什么!恩人救了我们之后,好长时间不曾过来,忽有一天,他出现在我面前,我没有丝毫准备,竟是手足无措,连口水也未给他端去。恩人简单问询了几句便走,更是叫我无地自容!我后来想起,都恨我自己为何这般不懂事,这样做,可不是让他人寒心!”

    “那晚我一夜未眠,也想清楚了很多事情!从那之后,我每日都盼着恩人过来,心想,若是再见着他,我会向他磕头,向他问安,又或是为他张罗一桌好餐!每日都这般想,却始终等不到恩人再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伟长大了不少,像个人样了,我心情大好,便带着他出了门!进了城,来到大街之上,哇,那人可真多,我好些年没见过这么多人了!小伟很是开心,点点这个,又指指那人,我见着他的欢喜模样,也是高兴得很,一时大意,后退时来不及收脚,便硬生生踩到了一人脚面之上!我大惊不已,立时弯下腰去,想要向那人陪礼,同时也想看看是否真的伤到了人家!可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竟是上前把我扶了起来,我好不感激,抱着小伟向他磕下头去。起了身一看那人,竟是我每日念着的恩人!我双腿一软,又是跪了下去。恩人有些不喜,叫我再别这样!我被他说了两句,心里却是高兴得不行!恩人有朋友在,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吃些东西,我谢绝之后,再无心思闲逛,于是带着小伟回到了屋里。我第一次清清楚楚的见到了恩人面孔,便深深喜欢上了他,他是有家室的人,但我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与他无关!”

    童陆搭腔道,

    “呵,好一个与他无关!”

    青芒轻笑一声,又道,

    “第二日起,恩人便来看我和小伟,还带了好多东西过来!这次我是早有准备,因此丝毫没有事到临头的那种慌乱,恩人在家中吃了酒菜,能看得出,他十分的满意!后来,恩人隔三差五会过来一次,每次都会待个小半日,我也每次都会换着花样讨他欢喜!我在忙活的时候,小伟便交到他的手上,他很喜欢孩子,小伟也很喜欢他,他俩很是投缘,更是让我欣喜不已!”

    那小伟醒来,认出了那恩人,立马伸手过去,那人抱住小伟,二人虽然没有说话,却也能够感觉得出二人的亲密关系。

    童陆笑道,

    “我看啊,那位恩人也是被姐姐的美貌所折服,这才背着自己的媳妇过来偷会情人!”

    童陆这话说得倒是有些严重了,那男子想要说上两句,话在喉头咕噜一阵,还是没能说出口来。青芒倒也自然,笑着回他,

    “我对他有情,对于这点,我自然也是知晓的,当然,也不会对任何人隐瞒。我不愿让他为难,可我又忍不住想要每日都能见到他!我虽然不愿打扰到他的家庭生活,可谁都知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童陆问道,

    “所以,那正牌夫

    人亲自上门,然后捉奸在床?!”

    童陆这话真是伤人,月儿连忙道,

    “陆陆哥,你今日怎的吃了呛药不成?!”

    童陆回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看,这男人都被她拐到这儿来了,你们还以为她是个好人么?!”

    童陆说的,倒也有些道理,这种女人,最是难以捉摸,再加上之前小乙说的那些可能,童陆对她的好感度也是大大降低!

    青芒笑了笑,好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轻声回他,

    “说出来,可能你们不会相信,我与恩人之间,却是从未越过雷池半步!可是这事任谁听来,都绝难相信!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在外边安置了一处小宅,里边住着个长相还算过得去的女人,那女人又带着个孩子,每次男人过去,与那孩子玩得不亦乐乎,若说不是亲生的,又有谁能相信!”

    青芒歇了歇,又道,

    “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与恩人之间的事情,最终还是被夫人知晓了!夫人大怒,不过还是给了恩人薄面,叫他带我回家,做个婢女。恩人不愿,说是怎么也有个名份,夫人却是大为恼火。二人针锋相对,大吵一阵,恩人一气之下,竟是搬到了我那里长住下来!夫人多次派人来叫他回去,他却坚持不肯!我苦心劝说,恩人方才同意回去与夫人讲和,好生赔个不是,这事也算是过去了!”

    “夫人也不是诚心要与恩人为难,恩人一怒不再回家,这事做得也不太理智,二人各退一步,这才是最好的结果。至于我,有没有名分,有没有机会与恩人成就一段姻缘,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童陆冷冷道,

    “可最后,他还是被你带走了不是?!”

    青芒没有直接回他,而是继续接着说道,

    “这事就先搁置下来,一去就是将近一年!恩人来的次数少了,不过每个月也还是有个一两次,对于我来说,每月都能见着他,都能有个盼头,这也就足够了!我的生命之中,恩人当然不会是我的全部,我还有小伟,还有那无限可期的未来!而我更不是那只等着吃喝被人花钱养活的女人!”

    青芒停了停,声音也是低沉下来,

    “有一日,小伟与邻里孩童玩耍,见着对方父母对其的疼爱之色,从那之后,他闷闷不乐好长时间!我看到眼中,疼在心底!我虽然与爹娘再不来往,但小伟还小,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我挣扎了好长时间,最终还是决定带着小伟回去看看父母,若是他们愿意留下小伟,而小伟也是同样愿意的话,那我也绝对不会阻拦。于是,我带着小伟回到了家里,由于路远山多,我们足足走了半个多月!回到熟悉的家中,却是没能见着人来!呵,爹娘带着自己喜欢的孩子搬走了,四处打听不着他们的下落。我早看透了,没有什么情绪,可我能感觉得到小伟心中无比失望,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不过还好,我们还是有家可归的!我们原路返回,可又有谁能料到,我们的‘家’也在一夕之间被他人给摧毁了!”

七四 夜黑相会事出有因

    “你,你,你……”

    那人一听小乙声音,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小乙迎上前去伸手摸到那人额头,在上边狠狠弹了一指,

    “谁能想到,竟然会是你!你这小子,不好好带家带孩子,竟在外边惹事生非,这下好了吧,被人家正主赶了出来,落得四处奔逃的下场!”

    那人的声音小乙太过熟悉,二人在贵州城结识,也曾一同历经生死。他虽然不会武艺,但对朋友热忱,性格豪爽,算是个有趣人物!他叫白尺,是那贵州城大首领的女婿,女方势力自然了得,白尺想必一直以来也都承受着不小的非议,所以,这一次的出逃,应该也是被逼入了绝地!

    小乙问道,

    “不是说你死了么,怎会能出声?!”

    青芒替他答道,

    “是我弄错了,他们是为大首领守孝呢!恩人只是被人软禁起来,不能出来见人罢了!”

    白尺憨憨说道,

    “我,我也是被逼无奈,这才与她分道扬镳的!”

    小乙又问,

    “她岂会轻易放你走?”

    白尺回道,

    “当然不会,我,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小乙呵呵笑道,

    “偷跑出来?!那还想要回去么?!”

    白尺语气很是悲伤,看来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太过残酷!

    “不回了,再不回了!”

    小乙又问,

    “那你的孩儿怎么办?!都不管了么?”

    白尺伤心至极,洒泪回道,

    “我,我的孩儿们,都,都在大战之中死光了,全死了,没一个活下来!”

    白尺说完,大哭不止,他怀中的小伟感受到他的悲伤,也一齐哭喊了起来。小家伙一直没作过声,却是在白尺哭后与之一同大哭,二人的亲密程度可见一斑!几人听了他的话,也都很是难过,这战事影响太大,如同白尺家这般权势都无法避免灾祸,何况是普通的百姓呢!

    小乙安慰他道,

    “白兄,请节哀!”

    青芒也去安慰,白尺见不得小伟与他一同难过,于是很快平息下来,小伟见他再不哭后,这才转悲为喜,抱住了白尺。

    白尺轻声回道,

    “我的孩儿死后,夫人彻底疯了,她把任何人都视作仇敌,当然我也未能幸免!我被她关了到了地窖之中,每日只能吃些猪食,甚至连猪食都不如!那地窖之中还算干爽,但是见不着天日,若是多住些日子,定会把人逼疯!我没甚武艺,反抗不得,按每日两餐送食计算,应该被关了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算是我这辈子最黑暗的时光了!除了冷冰冰的守卫,和发臭的猪食,我再见不着外边的任何事物!就连拉屎,也只能拉到地窖里挖出的坑中,时间久了,便觉得猪食也没那么难闻了!被关了一个多月后,每日有人过来斥责于我,我无力反驳,也就习惯了,便任他们如何去骂,他们每日三次,准时得很,也没有一日断过!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也再没了心气,整个人似是游魂一般,神绪飘至天外,留下的也只是一具腐尸而已!”

    小乙问他,

    “所以,当青芒也被抓进去时,你已然被关到地窖之中?!”

    白尺回道,

    “没错,但我不知道

    青芒也会过来。她,她应该带着小伟远走的!她,她也是受尽了折磨!”

    青芒道,

    “不,不,和你相比,我们受的苦,实在不足为道!”

    白尺轻叹一声,又道,

    “被夫人折磨的也不止我们二人,这事情传到了铃儿耳中,她带着人进到府内,把所有人都放了。只有我一人被关在地窖,也因此错过了逃生的机会!夫人把所有的气全撒到了我身上,所以后来我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小乙问他,

    “那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白尺回道,

    “还不全靠着我家老太爷!”

    小乙道,

    “你说的可是白老?!”

    白尺道,

    “是啊,除了他,还能有谁!”

    小乙点头道,

    “我自第一日见着白老,便知他不是普通人。说说看,他又是如何救得你的!”

    白尺叹道,

    “他,他趁守备不住意,偷了钥匙,打开地窖门,便带着我出去了!”

    小乙咽了一口唾沫,问他,

    “这么简单?!”

    白尺回道,

    “就是这么简单!你可不知,我家老太爷,年轻时候也是江湖上一把好手!只是后来厌倦了世俗之事,所以选择隐退!他与我家亲爷同辈,年纪也要稍长一些,所以也算是我的爷爷了。我成婚之时,他与我一同来到贵州城,说是要换个地方住住,我让他搬来与我一齐,他却不愿,只是每日守着那宅子,听邻里老太说上几句,便很满足了!我平日结交之人甚广,偶尔带回他那儿住下,他见着生人,很是高兴,所以我以后带人过去,也都不用与他招呼了!一切都很平静,忽的有一天,贵州城乱了,敌人杀进城来,我自保尚且不能,又如何能管得了他!可我知道,即使是所有人都死了,他也绝对不会有事!”

    小乙问他,

    “白老竟有这么厉害?!”

    白尺回道,

    “当然,你没见他那神情自若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担心战事发生,因为他行走江湖久了,早就作好了万全准备!”

    小乙又问,

    “那我就不太明白了,既然白老这么厉害,为何不早些过来救你,害你多吃了这许多苦!”

    白尺笑笑,回他,

    “我初时想,他应该是没能找到,所以才没来救我!可后来一想,没道理啊,他如果来了,以他的见识阅历,找出关押我的地方定然不是难事!他没来,绝对是有事耽搁了!”

    小乙笑道,

    “依我看,白老是想让你多吃些苦,让你以后学乖一点罢了!”

    白尺回道,

    “后来我问过他,他也是这么说的!哎,也是,多受了这许多折磨,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小乙问他,

    “你来了桂州城还要走么!”

    白尺回道,

    “老太爷说不走了,他说年轻时候来过这儿,山美水美,独享天赐之福,在此处安老,是最好的选择!”

    小乙道,

    “那你不怕夫人再派人来捉拿你们么?!”

    白尺道,

    “怕啊,可是老太爷说待在这儿,一点儿不用担心!

    不过,我和青芒觉得不大可信,所以还是很注意的!”

    小乙道,

    “你在贵州城这么些年,相识遍天下,在此处只怕也会有不少熟人,这消息传播极快,没准过两日就有人闻着风声过来了!”

    白尺道,

    “乱说,乱说,可别要乱说了,我这小心肝啊,可是受不住这般惊吓了!”

    小乙问他,

    “那你打算如何处理与夫人之间的关系?你二人也算得上是夫妻一场,你这一走了之,她以后又该怎么办才好?!”

    白尺长叹一声,回道,

    “我与她的缘分已尽,出贵州城时,罗平已然为我处理好了一切,我们已是连名份也没了!只是夫人仍旧不愿放手,所以还是要花钱派人来找我们麻烦!我虽然心疼她,但也是无能为力啊!”

    小乙明白,叹道,

    “哎,任谁遇到这种都不好处理!哦对了,白老应该是与你一同过来的吧,那他现在又在何处?”

    白尺道,

    “他啊,城外找了个位置不错的临水小院,一住进去,便再也不想出来了!”

    小乙笑道,

    “那你今夜是偷摸出来,便是来私会青芒的么?!”

    白尺道,

    “不算私会,不算私会,不是,不是还有小伟的么?!”

    小乙呵呵直乐,又道,

    “那你们以后可有什么计划,总不能只出不入吧?!”

    白尺道,

    “我们早就想过了,等夫人那边消停之后,便自己开上一家酒馆,招待往来侠士,那感觉,定然痛快无比!”

    青芒笑道,

    “我倒没什么意见,他愿意怎样我都支持!”

    白尺接着道,

    “不过,这事还得看老太爷的意见,我现在身无分文,只能靠他资助了!”

    几人都笑了起来,小乙又道,

    “原来都是靠白老养活啊!难怪你叫白尺,可不如你名儿一样,白吃么?!”

    白尺呵呵一乐,继续小声回话,

    “我已经不叫白尺了,请叫我百尼,百是千百的百,尼是罗尼山的尼!”

    小乙问他,

    “为何变成这个名儿?!”

    白尺道,

    “让以前的自己随风而逝了吧!如今叫了这名儿,也当是重新活过罢了!”

    小乙想了想,明白过来,赞道,

    “哦,原来是在你原有的名儿上各加了一笔!白加了一横,成了一个百字,而尼呢,也是加上一画,再变了个形状而已!”

    白尺道,

    “就是这样!”

    一直在说白尺二人之事,交待清楚之后,白尺又来问小乙几人为何过来,小乙把来到桂州城之后发生的事情与二人说了,也算是解了他的众多疑惑。这夜已然极深,小伟趴在白尺怀中睡着,众人把心事说来,也就再无心结了。这驿馆之中还有空屋,小乙便叫白尺也大此处住下,等到明日,再与他一道前去拜访白老。计议已定,各人回去歇息。

    刚一睡下,大大的打了个哈切,小乙又是听到外边有些动静,那动静不大,却不像是脚步声音。童陆坐立起来,怒道,

    “他娘的,还有完没完了!”

七五 恶行既止复归平静

    黑狗挣扎着抬起头来,双眼迷离看着月儿,他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月,月儿!你,你没死?你没死?!”

    月儿轻声回他,

    “当然了,我这不是就在你面前么!”

    黑狗眼睛翻转数次,看得真切,他不管不顾大哭起来,手脚乱挥乱打,似个顽劣的孩童那般!

    月儿关切问他,

    “黑狗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黑狗折腾了好久,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们说,他们说你死了,我,我也就不想再活了!”

    月儿近到前来,问他道,

    “黑狗大哥,是谁与你说的,他定是不怀好意!”

    黑狗沉默下来,思索良久,然后忽的抱住头来,

    “他们骗我,他们骗我!”

    月儿还要再问,可黑狗双手抱头,用力狠抓,竟是扯下了一大块头皮,血淋淋的,怪吓人。小乙怕月儿被他吓着,也是挡在她身前,让她稍稍靠后一些!

    小乙问他道,

    “黑狗,你先停下,听我说来。因为有人对你讲说月儿死了,你认为是我保护不力,所以要来杀我,是与不是?!”

    黑狗头上流血不止,闭口一阵,终于还是开了口,

    “是,他们放我出来,就是想要让我来杀你!”

    小乙又问,

    “那人又是谁?”

    黑狗道,

    “我并不知他是谁,只知他也被关入大牢,只是他的同伴前来救他,也顺带把我给救了出来!”

    小乙好生疑惑,又问,

    “你可记得那人长相有何特别之处?!”

    黑狗回道,

    “他长相普通,行为举止也都正常,没什么特别的!”

    小乙还要再问,那几位被黑狗伤到的兵士大声叫唤起来,旁边人检查之后,大声回报,

    “有毒,刀上有毒!”

    小乙心头一惊,黑狗的刀上竟是喂了巨毒!受伤的几位满地翻滚起来,血水开始不住涌出,任你如何作为都无法将其止住。闻讯而来的几位大夫也都一一看过,竟是毫无办法!这般流血,让小乙想到了自己几月前中的那破血之毒,头皮也是瞬间发麻,脑中一片空白!

    黑狗惊道,

    “毒?我刀上有毒?!”

    小乙回他,

    “你自己看看便知了!”

    黑狗立起身子,往那方看去,可被人挡住,没能看得真切。有人朝黑狗大喊,

    “把这恶贼拿下,把这恶贼拿下!”

    立时有人围拢了过来,此时黑狗再无心气反抗,三下两下便被对方擒下,拴了个严实。小乙正欲再问,却又有重要人士前来,那人身边数十之守卫,皆是小心翼翼打着小灯笼,看他们在这黑暗之中由远及近走来,显得十分稳重肃穆。

    “黄大人来了,黄大人来了!”

    有人呼喊起来,所有人都往后退走,给黄大人让开一条道来。黄大人走上前来,观瞧了一阵现场,又招了一人过去了解真实情况。那人小声汇报着情况,黄大人的双眼在黑狗和其他人身上游走,看到小乙时,小乙莫名其妙觉得有一丝凉意传来,也不知是不是那黄大人的眼神过于犀利,方才会有种奇怪感觉。黄大

    人清楚了一切,又把梁多招了过去问询一阵,这才开口说来,

    “这么晚了,大家先行回去歇息。地上这人我们会带回去严加盘查,定会给大家一个妥善交待!”

    黄大人都这般说了,也是无人敢再有异意。他的手下押送着黑狗走了,小乙几人本还想要再问上几句,却又不好在此时开口了。看着黑狗被押走,月儿反倒是有些心疼他了,在小乙身边轻声说道,

    “哥哥,你说他们会怎么处置他呢?!”

    小乙回道,

    “若是翻出旧帐,他可是重犯,逃狱又是罪加一等!这次纵火,虽然没有伤及人命,但也影响颇大,那梁多可是黄大人的外甥,想必黄大人也不会轻饶了他!”

    月儿道,

    “那咱们请梁大哥帮着说些好话可要得?!”

    小乙叹道,

    “月儿,你真有个菩萨心肠!好,等梁多回来,咱们与他说说!”

    黄大人与梁多详谈一阵,便带着人走了,他走时往小乙这方点头致意,也不知是不是在感谢小乙今日出手摆平局势。梁多送出几十步,然后飞快跑了回来,拉住小乙,问道,

    “小乙,我原先便知你有武艺傍身,可没想你竟是这般厉害!”

    旁边的林梵嘿嘿笑起,插嘴说道,

    “梁兄弟,小乙兄弟是厉害,可比起我来说,还要差上那么一点点!”

    梁多不住眨着双眼,一点儿也不敢相信,回问他道,

    “林大哥,你,你比小乙还要厉害?!”

    林梵哈哈大笑起来,

    “小乙兄弟刚才制住那家伙的招数,便是由我亲自作过指点的!嘿嘿,我们在一起时日久了,也向对方学了不少东西!”

    这林梵手脚尽断,虽然听他说话不大像是在说谎,可梁多也不敢轻易相信。他望向小乙,小乙对他点了点头,道,

    “他受伤之前,确实比我要强上一点儿,可现在嘛,随便找个五六岁的孩童也能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梁多这才点头相信,又道,

    “哎呀,我怎么这般糊涂,这么晚了,得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才是!舅舅府上宽敞,又几乎没什么人住,不如咱们就到他那先歇上一晚,明日再寻个客栈住下!”

    小乙道,

    “住大官儿家,我可不敢!”

    当然,其余人等也同小乙一样看法,只是由小乙代为说出口而已。梁多摸头,咬牙道,

    “那咱们先去找个客栈住下!”

    小乙知道他囊中羞涩,当然也不愿道出,于是指着白尺说道,

    “我们去他那儿就成了!他那老太爷与我们也是旧识,见了我们,定会欢喜!”

    梁多思索片刻,回道,

    “这,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白尺道,

    “梁兄弟,你这里已然成了这般模样,不如就与我们一道过去,我们还有不少话想要与你说道呢!”

    说完,白尺上前拉住梁多,走到了前边,其余人等依次跟在后头。那拉车已然被烧毁,也只有小乙来做这苦力了,林梵被小乙背着,心情大好,竟是开口为众人高歌一曲,引得四处家犬狂吠不止。

    小乙赶到前边,对梁多说道,

    “梁大哥,我看你舅舅

    倒是很有威严啊!”

    梁多确认道,

    “这是自然,舅舅做这桂州城城守的二十多年,为这城中百姓可是做了无数好事,现如今此地一片繁荣安定景象,他可是居功至伟哦!百姓们都认得他,当然也都很尊敬他。”

    小乙又道,

    “今日那黑狗你也是见着的,他以为月儿不在了,所以才想要来向我索命,你能不能在黄大人面前说上几句好话!”

    梁多明白小乙用意,回道,

    “小乙兄弟,人家要你的性命,你却反倒要为对方求情,你这胸襟当真宽广,在下佩服的很!与舅舅说上几句,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舅舅极有主见,可不是我三言两语便能影响到他的决定的!”

    小乙当然知晓,他刚才与黄大人眼神接触,便已然知道黄大人精明睿智。黑狗本就是重犯,若是被黄大人知晓了他的案底,只怕黑狗小命也就交待在这桂州城了!

    小乙回他道,

    “梁大哥,我有许多疑惑,需要亲自向黑狗问询,不知可不可以劳烦你……”

    梁多道,

    “这个我会与舅舅说的,你们与他相熟,对于审讯极为有利,我想舅舅也不会反对的!”

    林梵道,

    “小乙兄弟,你说,若是那黄大人知晓了我的身份,他会如何作为?!”

    小乙回道,

    “那你啊,就和黑狗一样,这后半辈子就全交待在桂州城了!”

    林梵哈哈大笑,身子扭动起来,回道,

    “快走,快走,别让那黄大人见着了!”

    小乙无奈笑笑,快走了几步,这才叫林梵满意。

    走了好长时间,方才到达一处临水的宅院,几人一齐停了下来,便再无一丝声响。没有风,静得出奇,叫人心头慌慌。小乙问道,

    “白尺,你干嘛,怎么还不开门让我们进去!”

    白尺把手指放到嘴边,示意小乙禁声,他趴在院门处听了一阵,这才轻声回话,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可不能让老太爷知晓的!”

    小乙呵呵笑起,问他,

    “你怎的不把青芒接到院里住下,她不用躲躲藏藏,又能帮着照顾白老,何乐而不为呢!”

    白尺道,

    “我倒想啊,可是青芒,青芒她说想带着小伟先在外边住上一阵!我,我也没办法啊!”

    原来这都是青芒的主意,看来,她也是怕自己连累到这祖孙二人,她能有如此心思,又怎会是个坏人!

    小乙催促他道,

    “快些开门,咱们进去了,我自会向白老说明一切!”

    白尺笑道,

    “等的就是你这句了!来,来……”

    这院门从外边轻轻别住,应该是白尺出门时干的,他熟练的打开了门,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门大打开后,他向众人招手,自己则先行进到院中。

    可他刚进入院中,只走了一步,身子却是往后反弹了回来,一屁股跌坐到了小乙身前。白尺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小乙抬头一看,那门后边竟是站着一人,在这弱光环境之下,也能见得他头上毛发尽白。

    童陆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白老,咱们可是好久不见了呀!”

七六 改过自新为时已晚

    小乙问他,

    “有何事相求?!”

    黑狗道,

    “照顾好月儿,不能叫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小乙认真回他,

    “即便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

    黑狗面色凝重,咬牙说来,

    “若是你对她不起,我即便是死,也会化作厉鬼来来索你性命!”

    黄大人很是疑惑,开口说道,

    “黑狗变了秉性,倒是让人惊奇!”

    黑狗对小乙的警告已毕,此时方才转向黄大人,

    “黄大人,我早听说过你的名声,也算得上一位好官,我落在你手上,死也死得服气!”

    黄大人微微点头,回他,

    “你为何对那位女子如此特别?!”

    黑狗眼神迷离,似在回忆曾经种种,片刻之后方才回他道,

    “你没有见过她的眼睛,是那么的干净透彻,我见过之后,这辈子都无法忘怀!”

    黄大人又问,

    “那你对以前做过的恶事,可有一丝悔意?!”

    黑狗摇头微笑,

    “后悔?从来没有!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在有生之年,能够知道自己的使命所在!”

    黄大人挺立起身来,问他,

    “使命所在?你指的是?!”

    黑狗微笑眨眼,慢慢回来,

    “便是用这一生来守护月儿,其他所有的一切,我一点儿也不会在乎!”

    小乙听了这句,也觉十分震惊,月儿在他心中,竟是这般的重要!谁敢相信,一个视女人为草芥的淫贼,竟会因为一位女子看了他一眼,而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黄大人道,

    “我昨夜也是见过那月儿的,长得确实乖巧清纯,任谁见了都会喜欢!你若是早些遇到月儿,是否也会少犯下一些罪孽?!”

    黑狗笑笑,回他,

    “我都说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黄大人叹了口气,转向小乙,问他,

    “小乙,那月儿是否已然有了身孕?!”

    黑狗双眼放光,急切看向小乙。小乙微微点头,却是童陆抢先说话,

    “嘿嘿,月儿可是有了四五月的身孕,不过她人瘦,不太显怀!再过上两个月啊,就很明显了!”

    小乙只顾傻笑,对于每一个男人来说,当爹都会是一件意义非凡之事情,小乙偶尔会想着,有个小家伙抱着自己的腿,甜甜的叫上一声爹,那该多美!小乙满脸的幸福,而那黑狗一听这喜事,竟比小乙还要激动,他泪流满面,微微颤栗,

    “什么?月儿有了身孕?月儿有了孩儿?!”

    童陆笑问他道,

    “怎么?你这是不大高兴?!”

    黑狗连忙摇头,回道,

    “我高兴,我怎么可能不高兴!月儿有孩子了,嗯,月儿有孩子 了!她的孩儿,肯定和她一样,长得又健康又漂亮!只可惜,只可惜……”

    童陆问道,

    “只可惜什么?!”

    黑狗喃喃自语,回道,

    “只可惜我罪孽深重,看不到那孩子出世了!”

    童陆回道,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不过,不过咱们倒是可以求求黄大人,让他多留你些日子,待到小宝出生,拿来给你看上一眼!月儿特意嘱咐过,要替你向黄大人求

    情,也不知黄大人会不会满足她这点小小的要求?!”

    黄大人笑道,

    “这点小小的要求?!呵呵,这可难倒我了!不过,这黑狗作恶多端,如何处置,还不能由我一人说了算!我暂时不会杀他,这点儿你们大可放心!”

    小乙道,

    “多谢黄大人,你真是一个好官!”

    黄大人大笑起来,

    “就这一点儿,就能看出好来?!”

    小乙呵呵直笑,黑狗也道,

    “黄大人,我相信,在你的地盘上,定能护得月儿周全!”

    黄大人回他道,

    “这点你大可放心!我先让人带你下去,你好生交待一下以往犯下的事,至于如何处置于你,那就要再另行商议了!”

    黑狗点头回他,

    “多谢黄大人,我能够记得清的,会一一讲述清楚!”

    黄大人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你先下去吧!”

    手下人上来,并未动粗,黑狗自行动作,场面倒是十分和谐,他转向小乙,笑了起来,这笑容轻松自然,

    “月儿肚子里边,定会是个男孩儿!”

    说完,他大笑不止,迈动双腿,转身朝外边走去,铁链响声清脆,节奏极强,似是在演奏乐曲那般!两位官差慢慢跟在后头,没有多说一句。

    黄大人看着这般情景,笑道,

    “这黑狗还真是有趣啊!”

    童陆笑道,

    “这都是月儿的功劳!”

    黄大人笑而不语,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茶汤中有些碎末,他也一并吃下肚中!

    小乙问他,

    “黄大人,这黑狗的事情说完,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归正题了!”

    黄大人点头回道,

    “我正欲说这事呢!”

    童陆急道,

    “我说黄大人,你这茶都快要喝完,可别再卖关子了!”

    黄大人淡淡一笑,回道,

    “叶大人走时吩咐过的,你们来时,定要好生招待!”

    童陆奇道,

    “叶大人?你说的可是叶风叶老叔?!”

    黄大人道,

    “正是,他曾经驰骋江湖,从未有过敌手,声名流传至今,我们也都是佩服得很!现如今,他带着一帮好手出入江湖,为国尽忠出力,让这四海之内的百姓能够远离战争,安居乐业,更是叫人叹服不已!这等豪情,我黄某人这辈子都无法企及!小乙,你是叶大人的徒弟,也立志惩奸除恶,与你的师傅如出一辙!你们做的都是天下的事,我当然会无条件的支持!”

    小乙受宠若惊,回道,

    “黄大人说得严重了!这都是我们江湖之辈应该做的,算不得什么!”

    黄大人笑道,

    “小乙不必自谦!你一路之上做的大事,我也了解了不少,你是个好样的,没给你师傅丢脸!”

    小乙有些不大好意思,童陆却是大笑不止,

    “黄大人,你老是说小乙哥,怎么不说说我呢?!”

    黄大人笑道,

    “你个小机灵,也是好样的!”

    童陆呵呵笑着,又问,

    “叶叔给我们留了话,说是我们的同伴在这桂州城,不知黄大人是否知晓她在何处?!”

    小乙很是紧张,他一路过来,每日都在想着白青,他有太多的话

    要与她说,有太多的苦要与她诉!她还在不在这城中,若是知晓了自己也在这儿,她会愿意再见着自己么?!小乙脑中念头极多,竟是一时捋不清思绪!

    黄大人微笑看着二人,淡淡一笑,回道,

    “我叫你们过来,正是要说起此事!那白青姑娘见过叶大人,叶大人走后,她也就跟着走了,不过他们并未一路,至于去了什么地方,我也不得而知!”

    小乙一听这话,好不失望!

    “黄大人,白青,白青她都说过什么?”

    黄大人回道,

    “我只与她客套过几句,并未有过多沟通。我看她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没什么兴致,整个人松松垮垮的,没有一点儿精气神,眼中迷芒,像她这般年纪,不应该这是这个样子!”

    小乙很是难过,童陆安慰他道,

    “小乙哥,这不是你的错,是她自己的选择!”

    小乙闭口不言,黄大人也开口安慰,

    “这事我也听叶大人说了,这世事难料,因缘难解,若你们真有缘,那定然能够再见!”

    童陆也道,

    “对啊,咱们三个一齐出来,便要一齐走完这一路!”

    黄大人道,

    “小姑娘那匹马儿脚力极佳,她又走了好几日,你们若此时再追,只怕连影子都寻不着!所以,不如就在城里住下,等我的消息。我当了这么多年城守,也算是朋友遍天下,寻个人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童陆笑道,

    “这样最好,免得我们四处乱走,反而错过了她的消息!”

    小乙本想骑马去追,但从桂州城出去,有太多方向可走,白青究竟会走向何方,他又如何能够断定!再者,月儿数月身孕,实在不好再多劳累,自己又不能放心将她留下!黄大人既然这般说了,那也就听他之言,怎么也好过自己乱走乱寻。

    小乙终于妥协,回道,

    “那就有劳黄大人了!”

    黄大人笑道,

    “小乙,不得不说,有这么两位绝代风华的女子相伴江湖,真是羡煞旁人也!”

    小乙尴尬一笑,回道,

    “黄大人莫要取笑小乙了,小乙已是手足无措了!”

    童陆笑道,

    “黄大人,你可有什么好的姑娘,也给我介绍介绍?!”

    黄大人眯起眼来,不住点头,

    “哎,我还有个小女儿尚未出嫁,你若有心,不如就留下做我的女婿?”

    童陆一听,大感兴趣,问道,

    “黄大人,你这般大人物,真能看得起我这穷小子?嘿嘿,嘿嘿!”

    黄大人笑道,

    “你可不是穷小子,你怀里装着的,寻常人家,怕是一辈子也挣不来哦!”

    童陆拍着腰间鼓起来的几块,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黄大人,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

    黄大人也笑个不停,

    “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小乙心情稍好一些,只道,

    “黄大人英伟非凡,女儿定然也是貌美无双,陆陆,你可是赚大发了!”

    黄家小姐的家世二人当然知晓,人说女儿随父亲长相,就此看来,黄小姐无论如何也差不到哪去。童陆吵嚷着要见黄小姐,却听得门外脚步声传来,还未见人便听到了人声,

    “舅舅,你们还没说完呢!”

七七 山水之间纵情挥毫

    “这山这水,果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难怪这许多人住下便不再愿意走了!”

    童陆立在水边,看着远处绝美山水,忍不住叹息出声。热风从水面上吹来,带着些许湿气,也算是稍稍缓解了一些燥热。

    小乙回道,

    “是啊,这水在山中,山在水里,却又显得这般和谐,我只来 了这一会儿,也都不大想走了!”

    童陆又道,

    “你说,他能画出这山水的神韵么?!”

    小乙看着不远处外的安静作画的男子,直摇头道,

    “似乎是个高手,画作出自他手,也应该不会太差!咱们啊,还是等他画完,再去与他说道!”

    童陆抬起头来,看着顶上的树叶,并不太多,因而阳光也是寻到不少缝隙直透下来,仍能把人的头皮晒得发烫!

    “哎,还好有这树,要不非得晒脱一层皮来!”

    这天气实在太热,可作画那人却是在日头底下挥毫,动作幅度不小,似乎是那狂野画派!那人纸莫二十来岁年纪,虽然穿着普通渔人服饰,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是精神得很!他向前支起的小桌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二人这般守了少时,梁多便赶了过来,见二人躲在远处,也没上前打扰那人。三人躲在树下,觉得热了,便去水边轻轻洗个头脸,又回到树下斜靠起来。没一会儿,童陆和梁多都睡了过去,只有小乙一人清醒而已。小乙眼皮直往下掉,不过还是强忍着没有完全闭上。那人全身湿透,又被那烈日晒干,他竟然还能够忍受得住,真是叫小乙钦佩不已!

    也不知这瞌睡是要传染还是怎样,过了半个多时辰,小乙两眼再也睁不开来,沉沉睡了过去。三人互靠在一起,大睡起来,这树干上坑坑洼洼,三人却是睡得极好,也是头一夜发生太多事情,没能好好睡上一觉吧!也不知睡了多久,小乙忽的醒了过来,他下意识觉出不好,轻喝一声,

    “哎呀,怎么睡着了,天都快要黑了!”

    童陆和梁多被他这一声惊醒,努力睁开眼来,也都很是吃惊,没想,他们三人竟在此处整整睡了半日!

    童陆指着那方,说道,

    “你们看,那家伙还在那里画呢!”

    果然,那人还在水边作画,不过,他此时动作极是轻微,似是在进行细致雕琢!

    童陆一脸无力,又道,

    “这家伙不会一直这在那儿画着的吧?!”

    小乙回道,

    “我也睡着了,哪里知道!”

    天色渐暗,那人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他往后后退了两上,哈哈大笑起来,

    “完美,完美!哈哈,哈哈!”

    他把手中墨笔往地上一扔,双手摊开,弯下腰来,往他那小桌边缘扶了过去。小乙三人已然来了跟前,童陆笑着说来,

    “大哥,你这画的什么呀!”

    那人被这一声吓得够呛,双手一紧张,竟然把那画作从中撕扯成了两半!小乙三人被惊得不轻,这家伙怎么这般胆小,竟是被这一句吓成了这个样子!

    小乙连忙赔个不是,说道,

    “真

    是对不住,我们也是无心!”

    那人一手拿着自己今日辛苦所作,各看一眼,然后双手放了开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不吭一气。小乙把那画作拾起,递到他面前,

    “多少钱,我们赔,咱们明日再画上一幅,我也一并收了可好?!”

    那人听了这句,抬起头来,似乎有话要说,可又没能说出口来!小乙直摇头,看了一下手中画作,差点儿没把自己噎着!童陆和梁多在旁偷笑,小乙又把两边合在一处,他仔细看了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人坐在地上,看着远处发呆。小乙把那画放到桌上押住,往后退了老远方才停下。

    童陆有气无力道,

    “这就是他忙活了一天的成果?!”

    梁多回道,

    “真是叫人叹为观止啊!”

    小乙也道,

    “今日还真是长见识了!”

    三人各说一句,一齐咬住了嘴唇看着前方。那人还在桌旁难过,看他那模样,是真的伤心了,不过,这也是三人无法理解的地方。

    眼看这天就要黑了,干天不叫人随意点火,所以还是早些回去才是!小乙见那人还没有起身的意思,正要上前帮他收拾东西。可刚走出两步,旁边传来叫喊之声,

    “范小哥,天快黑了,该回家歇息了!”

    小乙往那边一看,见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往这边赶了过来,她身着寻常妇人衣装,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一眼见着小乙三人,也是笑着向他们打了个招呼。那人听到妇人说话,并未有何反应,小乙三人迎上前去,想从那妇人口中了解一些那人的情况。

    妇人稍显肥胖,看来日子好了,百姓也能多些油水了。妇人笑起来,双眼便成一条线,小乙三人还未开口,她却是问出口来,

    “你们是来看他作画的吧!”

    小乙点头道,

    “是的大姐,我们在这等了他半日,他刚画完,我们虽是无心,但真是把他吓着了,他一紧张,把自己的画作给撕毁了!”

    妇人听了,微微一笑,却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小乙不知他二人间的关系如何,也是不敢胡乱猜测。

    妇人回道,

    “他是个怪人,不过人倒真是不错!他每日都在作画,这画也没什么人要,我们邻近的这些人家中,谁没个几十张的!他现在这个样子,并非在与人生气,而是在进行思考,咱们现在过去说话,他也是听不进去的!”

    小乙问她,

    “他不是本地人?”

    妇人点头回他,

    “当然不是,他来这儿几年了,我们只知道他姓范,除此之外便是一无所知了!他每日坚持作画,在我看来,真是比那干苦力的还要辛苦!”

    小乙又问,

    “那他的画,也都是那个样子?”

    妇人呵呵笑起,拍打着肥胖肚皮,回道,

    “他现在画的,也差不多都是这样!”

    小乙又问,

    “听你这话,难道他以前画的,与这有些出入?”

    妇人道,

    “他刚来的时候,画

    的画那叫一个精致,简直就是把这山水拓印下来一般!他说可以送我们这些邻居一些,只是换点吃的便好。我们当然愿意啊,这画若是拿到集市上去,可是能值不少钱的!我家男人拿了一幅过去,竟是换了二两银子,对方还道若是还有,那便有多少收多少!他们既然这般说,那这画可绝对不止值这二两!所以后来,这邻里各家也都换着来为他送菜送饭,他也毫不保留,把每日画作全部送掉,一件不留。有时他一连数十日才作下一幅,被赠之人,可是连做梦也要笑醒!没过多久,我们也都清醒过来,若是靠他来赚取钱财,既不是长久之计,又把自己变成了无用之人。所以,我们不再卖画,他赠送过来的,便小心收好,若是有朝一日他需要换钱救急,那便全都还给他,我们只是当帮他保管了!当然,我们答应过的事情,当然也必须要做下去!邻里算了算日子,又商议一番,最终定下了半月轮换照顾范小哥。现如今大家的生活都好了,一年供他免费吃上两月,都没什么困难,何况只是这半月呢!”

    小乙赞道,

    “大姐,你们可真够义气!”

    妇人听了,哈哈大笑,又道,

    “也不知他是吃错了什么东西,还是受了什么打击,他画的画,越来越叫人看不懂了!”

    小乙笑道,

    “我怎么看也不像是画的这山这水!”

    童陆补充道,

    “还有,从这画里如何看得出画功来?就是个三岁小孩,只怕也比他画得要好看一些!”

    梁多笑道,

    “我看啊,说不定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画的是什么了!”

    童陆也呵呵笑了起来,

    “是啊,最可爱的是,他那作画时的表情动作,与他的画作相对比,这种感觉,真是太过诡异!”

    妇人笑道,

    “梁小哥,你舅舅可还好啊?!”

    妇人突然插上这句,倒是让小乙颇感意外。梁多当然知晓她早把自己认了出来,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回她道,

    “舅舅身子一向安好,有劳大姐挂心了!”

    妇人又道,

    “你可不知,当年我们是多么贫苦,多亏有了你舅舅,我们才能有这等好日子!既然今日见着,你们啊,便随大姐一齐回去,让我好好招待招待你们!”

    梁多想要拒绝,可手臂已然被妇人牢牢捉住,妇人的笑容很是自然,真是让人无法拒绝!梁多干笑两下,也就从了她了。小乙和童陆当然也是沾了他的光。

    童陆指着那范大画家,问道,

    “那他怎么办?”

    妇人道,

    “那就说好了,一定跟我一齐回去!这天眼看就要黑了,我去背他,你们呢,帮着收拾一下东西便好!”

    小乙自告奋勇道,

    “大姐,这等粗活,交给我便是了!”

    妇人没有反对,小乙则走上前去,把那范大画家背了起来。他一点儿都不重,背在肩头,显得十分轻松,妇人看了,也是对小乙大为欣赏。几人把这里的东西收拾起来,由那妇人带着,往远处的那一点儿星火行了过去。

七八 一无所有欢乐依旧

    回到白老的院中,他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不过,见了小乙三人回来,也是立时笑眼相迎。又是一通招待,把小乙弄得很是不好意思。梁多只是回来打个照面便回去了,他这第二日又要出工,小乙当然也不好挽留。

    白尺和青芒也一齐搬回来住了,只因从黄大人那里得到了肯定答复,白尺的那夫人,已然与他再无任何关系,而黄大人也答应为二人作主。不过,青芒并不愿意立时与白尺成就一番好事,说是要等弟弟稍稍大些再说!白尺开心得不得了,自己终于摆脱了那罗氏家族的纠缠,于是把自己灌了个大醉,倒在院中便睡死了过去。童陆把今日见闻会声会色说于众人知晓,直把众人说得一愣一愣,若不是天色太晚,这便要赶去看看那大画家又是何许人物!说到极晚,众人方才散去,白老精神太好,又拉着小乙说了一通,方才放他回去。

    第二日大清早,天都还未亮起,小乙便出了院子,来到江边练武。没练几时,却是见着一人飞奔而来,引得周围家犬狂吠。小乙一见那人,停了手脚,叫住了他,

    “梁兄,你这是又要去往何处?”

    来人正是梁多,他略微有些气喘,不过看起来状态不错,应该是跑步刚入佳境,他往小乙这边过来,停在了小乙面前,

    “小乙兄弟,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小乙问道,

    “慢点儿说,不急,不急!”

    梁多平复下来,这才慢慢回他,

    “那个,那个范大画家的家里昨夜着了火,被烧了个干净!”

    小乙惊道,

    “这又是怎么回事?人呢,有没有事?!”

    梁多回道,

    “人倒是没事,只是整个人又是疯了!”

    小乙疑惑问他,

    “又疯了?又是呆滞了不成?!”

    梁多道,

    “与昨日很不一样,房子被烧了,自己却是高兴得乱蹦乱跳,对着谁都是又搂又抱的,像个傻子一样!”

    小乙笑道,

    “这家伙真是奇怪得很!咱们再一齐过去看看?!”

    梁多摇头道,

    “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你去啦!”

    小乙明白,于是让他快些去了,自己回到白老的宅院,与他们说上一声。除了三个女人起了,其余人等仍是睡得正香。月儿听了小乙说话,也很好奇,非要跟他一齐过去。小乙心想,多活动活动也好,于是带着月儿一齐去了。到了那范大画家的房子,果然被烧了个干净。十来位乡亲正在忙活着清理烧剩的黑灰,那范大画家却笑呵呵待在不远之外,还拿着一根烧断的木棍,在空中不停的比划,似乎是在以这场景作画。

    二人慢慢来到他身后,他竟是一点儿也未能发觉。

    月儿呵呵笑起,说道,

    “哥哥,这便是那姓范的画家了么?”

    小乙笑道,

    “正是正是,你看看他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月儿认真看了看范大画家,笑着回他,

    “我想,能够在某一领域登峰造极的人物,可都不会简单,当然,个性鲜明,并非是坏事!”

    小乙笑道,

    你怎知他已登峰造极!你若是见了他的画作,便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

    月儿眯起眼来,看着那初升的红日,是那般的圆润自然,又道,

    “这太阳真是漂亮!若是能够将它画下来,那该多好!”

    小乙点头道,

    “是啊,从这山山水水之中冒出头来,还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那范大画家似乎也被这红日吸引了过去,他眼望红日发起呆来,那烧断的木棍仍旧停在半空,只是不再动弹了!这般过了好长时间,那光线越发强了,小乙多看上一眼,便已然承受不住了,可范大画家却仍那般立着,微微抬头看天。小乙从侧方看他,两边脸颊已然有泪水流了下来。小乙心想,这家伙怎的这般能忍,他再这般看下去,那也离瞎眼不远了!小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最后整个遮住,片刻之后,范大画家这才反应了过来。他双眼一睁一闭数十次,这才看清了小乙,

    “哦,小乙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小乙回道,

    “我们来了好长时间了,就在你身边,你一点儿也没发现?!”

    范大画家看着小乙身边还跟着个乖巧美丽的女子,女子小腹微微隆起,他双眼放光,喜道,

    “小乙,你有孩子了?”

    小乙点头,笑着回他,

    “是啊,再过几个月,我的女儿可就要出世了!”

    范大画家直摇头,回道,

    “什么女儿,什么女儿!定然是个儿子!”

    月儿轻轻抚着肚腹,笑着问他,

    “范大哥,你是如何知晓的?!”

    范大画家呵呵浅笑,得意说道,

    “你要相信我的眼力,嘿嘿,是男是女,从这肚形上展露无疑!这样,我与你们打个赌,若是生个儿子,便叫我来为他取名如何?”

    小乙笑道,

    “取名儿这事儿,可早就答应别人了!”

    范大画家又道,

    “那就让我为他取个小名儿!”

    小乙看着月儿的肚子,心里暖暖的,

    “那就一言为定!”

    范大画家大喜过望,把那木棍往远处一扔,兴奋的大喊大叫起来。他口中说的什么话,却没有人能够听懂。他乱逃乱蹿,把那双手摊平,上下摆动,似是自己身上长了一对翅膀,正在那天空翱翔一般!

    月儿嘻嘻笑起,轻声说话,

    “这范大哥,还真是有趣得很呢!”

    小乙笑道,

    “又遇到一个怪人!”

    二人看着范大画家发了一阵狂,再看他自己的屋舍,已然被乡亲们铲平,现如今,以往是何模样,也是一点儿也看不清了!小乙看到了胖妇人,便带着月儿一齐过去了。胖妇人很喜欢月儿,拉住她的手,一个劲儿的说这说那,又是要留人家吃饭,又是要介绍乡亲们给她认识,还有一大堆孕期的注意事项和带孩子的经验总结,直把小乙听得一愣一愣!月儿却听得极为认真,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她可绝对不会放过!二女这般说着,小乙倒显得有些多余了!

    小乙让她二人说着,自己来到刚被铲平的房屋旧址,乡亲们见他过来,也很是热情,与他说聊起来

    。没想这些乡亲竟是如此能说,真是叫小乙好不惊喜。正说着,小乙见着有人抬了一个小竹筐出来,竹筐之中装有飞灰,看那残存的形状,似乎是些字画!小乙请那人停下说话,问他道,

    “这位大哥,你这筐里也不知是些什么东西?”

    那人哎了一气,小乙见所有人都很是惋惜,于是又问,

    “这字画,可是十分值钱?”

    那人回道,

    “哎,这可是范小哥多年的心血啊,却被这一场大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还好他整日疯疯癫癫,不知道心疼,否则还不得难过死啊!”

    小乙看了,也觉难过,再转头看那范大画家,他仍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欢乐至极,小乙都不知道该不该要同情于他了!

    那人又道,

    “我们这些人啊,每家都珍藏有不少范小哥的画作,可是值不少钱呢!他对我们有恩,那我们当然也要报答于他!”

    另一人道,

    “现如今正是闲时,咱们一齐再给他建起一间房来便是!”

    又有一人道,

    “他这房子太小,咱们给他换间大的!”

    众人一齐附和,商量着这建房的细节,好不热闹。

    小乙再看那范大画家,他却已然近到了前来,笑眯眯看着众人,问道,

    “哎,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呢?!”

    提筐那人把筐往身后藏去,范大画家哪能见不着,指着他,大笑起来,

    “哎呀,全没了,哈哈,全没了!”

    这家伙古怪得很,看了那东西尸骸,却是欢乐无比!小乙问他,

    “我说范大哥,你的大作全烧没了,你竟一点儿也不心疼?!”

    范大画家奇怪回问,

    “我又没死,再多画几幅不就是了!”

    他这说法倒是新鲜,小乙笑着又问,

    “那你若是有空,也给我画上两幅,哦不,是三幅,替我那小家伙也要上一幅!”

    范大画家拍着胸脯笑道,

    “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

    小乙又问,

    “范大哥,你这屋的收藏的,只有自己一画作么?”

    小乙知道,像他们这类人,应该也会收藏些他人的心血,这里边若是有这类画作,被烧了,怕是要比自己的作品没了还要叫人惋惜!范大画家嘿嘿笑起,斜眼说来,

    “当然有啦,当世前朝名家的大作,我也是收藏了不少的!”

    众人大惊,谁能想到这家伙竟是这般厉害,更叫人不可思议的是,他说这话时,一点儿没听出心痛惋惜,这些东西在他看来,怕是连个茶碗都不如!

    小乙奇道,

    “那些东西,若是出售,可是要值不少钱吧!”

    范大画家笑着回他,

    “那可不,怕是能买半座桂州城了!”

    众人被吓得不轻,好家伙,买上半座桂州城,那得要花多少钱啊,这可是让人想都不敢去想的,却是如此这般轻描淡写般从他口中冒出!

    范大画家看着众人既是不解又是钦佩,立时来了兴致,

    “嘿嘿,今日心情大好,咱们来画上一幅如何?!”

七九 江面来人气势汹汹

    自那范大画家醒来之后,已然没了他人,他很快进入了创作状态,看他的样子,可比之前还要专注许多!小乙月儿远远看着,也是替他高兴。

    小乙问道,

    “月儿,你为何能够看得懂他?!”

    月儿笑着回他,

    “我也不知,只是心里有种奇怪的直觉罢了!”

    小乙抬头看天,万里无云,只是现在日向西斜,比起正午时分,也是要温柔了许多,他不由得笑出声来,

    “希望这老天赏脸,叫他能够画得完全!”

    二人说着回去,由于走得不快,到了白老院中,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众人再次聚在一处,说些今日城中见闻。原来童陆等人也是没有闲着,在城里可是下了大手笔,买来的东西,直把一间小屋填满,小乙月儿过去一看,竟有大部分是为小孩准备的玩具之类,大大小小数不胜数,有些品类怕是要小孩十来岁才能用得上,呵,童陆可不管这许多,只要是小孩子用的,统统拿下,只差没把这城中所有全部搬来,真是叫小乙二人哭笑不得!二人心中当然感激,可也知道,对他而言,并不需要说出口来!

    这夜很快过去,第二日众人都起了个大早,除了白老之外,其余人等头一日便商议好了来看那范大画家作画,就连那无法走动的林梵也要一齐过来凑凑热闹!小乙为清玄另做了一个拉车,只清玄一人拉他,也是极为轻松。

    来到那江水边上,远远的便见着了那位大画家,朝阳初升红胜火,下笔苍劲如有神!众人慢慢靠近过去,他却一点儿没有发现。林梵觉得无趣,便叫清玄带着他往一边去了,二人单独相处,也是叫小乙等人舒服许多。只有月儿能够看懂,可她又不知如何表达,因此其余人等看了一阵,也觉无趣,除了小乙陪着月儿外,童陆等人则去寻条船儿,去江水这戏水去了。小乙弄来一条木块,让月儿坐着,他则在身后为她揉捏肩膀。

    “月儿,这等专注度,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月儿回道,

    “是啊,所以,能有大成就之人,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小乙哥,你说这范大哥能不成为一代画圣!”

    小乙回道,

    “这还真是说不准了,不过就我看来,从他的怪异程度来看,倒真有可能成就伟大事业!”

    月儿也道,

    “是啊,我昨日见他,便知绝不简单!”

    小乙又道,

    “他虽然不说,但也是有一定家世的!”

    月儿疑惑问道,

    “为什么这般说来?”

    小乙回道,

    “他来了这许多年,人们只知道他姓范,至于其他则是一点儿不知了!他说自己有许多名家收藏,如若只是普通人,谁能相信!”

    月儿点头道,

    “这么说来,倒还算有理,不过他为何要隐瞒自己身份,在这里一待就是许多年?!”

    小乙回道,

    “我想,兴许是他还有什么疑惑未能解开,在这里,只是为自己寻找一片静谧之所在。”

    月儿道,

    “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二人静静看着范大画家作画,一切有如这平静江水,是那么的温柔和谐!不过,这样情形没能坚持住多久,便被江中一声暴喝破坏了干净,

    “好家伙,你果然是在这儿!”

    范大画家沉迷画作,哪里能够听到这声响。小乙二人转头看去,只见江水之中乍现一条竹排,一名紫衣女子站在排头,另一边则是一位精壮汉子。汉子身形魁梧,应该是个狠角色。小乙能够听得出来,刚才那声响是女声,也只能是从这女子口中发出了。女子一身紫衣,头发虽然散乱下来,但却仍是极为柔顺,不过,就这发丝挡住了大部分脸面,小乙二人也是见不得她真容。

    那竹排来得极快,离岸还有一丈多远,那女子便飞身而起,跳上了岸来。而她在落地之时,也早就把腰间的长剑拔出来,握到了手中。那剑十分精致,穗子摇摆起来,发出清脆声响。一位女子,竟有如此身手,真是难得一见!小乙不由多注意她几分。竹排之上的男子,见着女子上了岸,也是立时追赶上来,这男子更是厉害,身子带风,呼呼作响!

    小乙二人呆呆看着那两人,红衣女子来得极快,那长剑直指前方,略过小乙二人,竟是直往范大画家而去!小乙大惊,这范大画家虽然善画,可身手却是一塌糊涂,就刚才女子下船那一下,便知她的能耐,只怕有那十个范大画家,也是不够她杀的!

    还是救人要紧吧,小乙长棍祭出,直往那长剑而去。女子立时发现了小乙,长剑往侧方一甩,便躲了开去。小乙心道不好,这女子竟是如此厉害,而她身后的男人更是高手中的高手,自己若是与他二人对上手,可是绝对占不得便宜!更何况,月儿和范大画家都是无力反抗之辈,他二人如若使下奸计,那自己可不大好办了!不管了,趁那男子还未过来,自己干脆先下手为强,把这女子擒下再说!小乙长棍一抖,又往直往那女子面门而去,他计划好了,这一棍乃是虚招,下一招的擒拿绝技大大出人意料,必能一击即中!

    一切都如小乙预想的,那女子抬剑格挡,腋下出现了一个大空当,小乙的左手顺着长棍飞抓过去。可女子也是经验丰富,身子向下一转,另一只手中的剑鞘又往小乙手腕削了过来!

    小乙大惊,这女子果真了得,若是她使的双剑,可是要把自己手给砍了下来。小乙那手飞速收回,长棍继续往前,重重击在那女子的长剑之上,他借势往后退了几步站定。抬头一看,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女子冷笑起来,

    “呵,我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呢,原来是你这小杂毛!”

    这女子,小乙竟是认得,他见了她,鸡皮疙瘩洒落一地。

    男子飞奔过来,身法极为轻盈,他挡到了女子身前,不过他极为懂事的往侧边让开一些,好叫女子能够正眼看到小乙。不用说了,这男子便是女子的护卫,要想伤到女子,那得先过男子那关!小乙瞟了他一眼,只觉他虽然肤色黝黑,但长相还算清秀,与他的魁梧身形相比,显得稍稍有些不大协调,他双眼无神,一点

    儿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小乙没有答话,那女子把剑指向小乙,又道,

    “小子,你是想死不是?!”

    小乙回过神来,说道,

    “活着多好,干嘛想死?!你跑这么快,也不怕扯到大腿?!”

    女子冷冷道,

    “上次算你走运,今日便要好生羞辱你一番!”

    小乙笑道,

    “也不知你哪里来的胆气,你若真有本事,尽管来战!”

    女子大怒,

    “不长眼的小贼,今日便要叫你知道本姑娘的厉害!”

    女子说完,持剑便要冲来,男子却是移动身形,将她挡在身后,女子一见,怒不可遏,大骂道,

    “狗奴才,连你也要来欺负我不成?!”

    男子声音有些发抖,

    “主人,你,你消消气,消消气!”

    果然,小乙所料不错,这男子正是女子的奴仆,只是她如此刁蛮任性,任哪个做她的仆人,也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女子喝道,

    “狗奴才,快点儿给我让开,否则我连你也一齐杀了!”

    这话一出,那男子立时转身过去,双膝一弯,跪倒了下来,

    “主人,将……老爷说不让你与他人斗武,我,我,只能,只能……”

    女子怒道,

    “连话都说不清楚,有什么用处,还不快些给我滚开!”

    女子说着,那长剑从上而下,直往那男子头顶劈来!小乙大惊,这女子,竟然连自己人也是说杀就杀,当真是怕人得很!那男子眼看便要被一剑砍死,小乙怎会让这事发生,于出击出长棍,挡在了那男子头顶。长剑哐啷一声,砍在了黑棍之上,竟是来真的!

    小乙怒道,

    “你真是连自己人也要杀?!”

    女子也是大怒,

    “他是我的人,命也就是我的,我想杀就杀,你管不着!”

    小乙又道,

    “有你这样的主人,也不知他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

    女子喝道,

    “哼,你别得意,待我清理了门户,再来要你的小命!”

    女子长剑后撤,再次直往那男子面门刺来。男子一点儿不曾动弹,看这情形,若是小乙不来帮忙,他也就要被这女子一剑穿脑了!哪有这样道理?!不管了,先救下男子再说!

    小乙飞身往前,一棍往前捅了过去,然后棍尖轻挑,与那长剑交织在一处。棍身擦着男子肩膀绕动,男子也是没有一丝反抗!棍和剑就在男子眼前交战十多个回合,竟是没能分出胜负来!小乙的棍法月儿也是知道的,可这女子竟能与他占个平手,也真是那不好惹的狠角色,她不由得为小乙捏了一把汗!有这男子挡在中间,的确也是不大好出手,二人往侧方移动,那男子却是站起身来,跟着二人一齐移步,这样一来,二人又似之前那般,隔了一人而战,又哪里能够打得痛快!

    女子有些气急败坏,大声吼叫起来,

    “猫奴,你给我滚开,滚开!”

八〇 单恋无果不尽人意

    小乙盯着猫奴看了良久,淡淡说了一句,

    “自己生一个摸去!”

    说完,他转身跟了上去,猫奴呆在当场看了好久,这才回过神来,然后屁颠屁颠跑着跟上。

    看这情形,师姐对这桂州城倒是熟悉得很,四处街道都能叫得上名儿来,来到一座酒楼,店招上三个大字 ,“醉春楼”,这酒楼规模挺大,一路过来就没有见过比它大的!能够被师姐挑中的,怎么也得有些气派才行!

    师姐扶着月儿一齐走入楼中,伙计立时迎了上来,不用开口,便带着众人一齐上到二楼雅间之内。刚一落坐,便有各式果点端上,随意拿出一个,都是个中精品。当然,酒也是少不得的,虽然只是本地烧酒,却也不比那名酒差多少!

    师姐心情不错,给月儿拿了一块松软可口的点心,月儿接过,抿了一口,瞬间满嘴香甜,

    “谢谢师姐!”

    师姐嘟起嘴来,回道,

    “不是说了别再这般叫我了么?!”

    月儿嘻嘻笑着,回道,

    “我又给忘了,瑶儿姐姐,你也吃,你也吃!”

    月儿也拿了一块回敬给她,她轻轻接过咬下一小块下来,吞入口中,用舌头慢慢碾磨。小乙也尝了一块,香软可口,当真是美味至极,略带些青豆香味,也不知是怎么做成。小乙此时方才静心观察这师姐瑶儿,她若不是老凶着脸,倒也有几分姿色,双眉似剑那般凌厉,也与她的脾性相合。猫奴守在瑶儿身边,若是瑶儿喝下一口水,他立时便要为她续上。或是什么果品离得远些,只需瑶儿往那儿看上一眼,就只管等着吃了。看这猫奴面像,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实人,若就这般混到人群之中,也是没人能够将他认得出来,他做事认真实在,算是个极好的奴仆!小乙看看猫奴,又望望瑶儿,笑个不停。

    “笑什么笑,再笑把你舌头扯下来炒个菜吃!”

    瑶儿又是瞬间炸了毛,这一声吼,还真是出乎意料,小乙正在喝酒,差点儿没被呛着!

    小乙回道,

    “我说大师姐,你能不能收敛一下脾气,这一惊一乍的,想吓死个人啊!”

    瑶儿瞪了小乙一眼,又道,

    “我今日心情好,先不与你计较!可你也别得意得太早,下一次再见着,定要把你从头到脚收拾一遍!”

    小乙故作害怕,回她,

    “师姐,你大人大量,就放过我吧!我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瑶儿怒道,

    “还敢有下次!”

    小乙赶忙回她,

    “不敢,不敢!”

    月儿笑着来打圆场,

    “瑶儿姐姐,你就放过他吧,他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惹着你了!”

    瑶儿立时换了副嘴脸,笑着回她,

    “今日看在你的面子上,便不与他计较了!”

    小乙呵呵笑着,问她,

    “师姐,你怎会来这桂州城的?看你对此处这般熟悉,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吧!”

    瑶儿瞪他一眼,转向月儿说话,

    “我这是第三次来了,这里山好水好,又是一方重镇,更是战略要地,所以我来也很正常啊!”

    小乙又问,

    “是你爹让你过来的么?!”

    瑶儿瞟了小乙一眼,回道,

    “这与你何干!我就不能自己来么?!”

    月儿笑道,

    “瑶儿姐,你这次来了,要玩多长时间?!”

    瑶儿笑着回她,

    “这可没个定数,不过,至少要待个一两月吧!”

    月儿又问,

    “姐姐可有住的地方?”

    瑶儿点头,回道,

    “我便住在黄大人府上了!他特意把整个后院都清理了出来,让我一人住着!”

    小乙道,

    “哎呀呀,黄大人的后院可是不小啊,你一个人住,夜里不会害怕么?!”

    瑶儿双眉立起,怒瞪他一眼,说道,

    “关你什么事!我们姐妹二人说话,你不要插嘴!”

    小乙吃了瘪,只好认真对付这一桌好菜了。小乙瞟了猫奴一眼,他竟是面露一丝笑意,小乙立时正眼看他,他却很快收了表情,弯腰低头服侍瑶儿。

    月儿嘻嘻笑着,又道,

    “姐姐既然对这桂州城如此熟悉,不如闲时带着月儿四处转转,我们刚来,对这里的一切都新鲜得很!”

    瑶儿笑着,

    “这当然好了!我的事啊,也办得差不多了,不过,还要等着爹爹的安排。”

    小乙吃得满嘴流油,还是忍不住问她,

    “我说师姐,你与公子的好事将近了么?!”

    瑶儿身子一颤,不再说话,小乙似乎是说到了她的痛处,她狠狠咬住嘴唇,竟是咬出了血来!

    小乙咽下口中吃食,又道,

    “师姐,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瑶儿两眼泪珠儿直转,好长时间,方才憋了回去!她伸出手,拉住月儿,轻声说来,

    “我和师哥,已经是没那可能了!”

    月儿奇道,

    “为何会这样?!”

    瑶儿回道,

    “爹爹的意思是,除非把我扶正,否则绝对不会让我嫁给他!”

    小乙道,

    “嗯,没错,皇后又是岂是普通妃嫔能够比得了的!”

    瑶儿不看小乙,又道,

    “还有,师哥也明确与我说了,他与我只有兄妹之情,绝对没有男女之意。他让我想开一些,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月儿双手轻轻握住她,安慰道,

    “姐姐能够把这事说出来,看来也已想开了吧!嗯,当个皇妃有什么好的,不如找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享一辈子的福!”

    瑶儿伸手在月儿鼻头上刮了一下,笑道,

    “就你嘴甜!”

    小乙又来插话,

    “难得你想得通!不过师姐,我还有一事不明,真是不吐不愉快啊!”

    瑶儿也没看他,月儿在旁偷笑,猫奴也是抿起了嘴来,小乙吐了吐舌头,又接着道来,

    “我本以为你要对月儿不利,可你又为何突然对她这般好了?!”

    瑶儿这次倒是痛快,立时回他,

    “你想说,当日师哥对月儿万般讨好,我定然对月儿产生敌意,是与不是?!嗯,没错,那时我也的确是这般想的,恨不得一剑把月儿杀了才好!可后来,我知道与师哥再无可能,这一切也都看淡了!而对月儿,却反倒有些心疼了!我本以为师哥早就得逞,把月儿带了回去,可没想却是在此处见着了她。更叫我惊

    讶的是,她竟然已有了数月身孕,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小乙笑道,

    “你说,若是他现在知晓此事,会不会气得死去活来!”

    瑶儿轻呵一声,回他道,

    “你想太多了,师哥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月儿虽然长得美,却也并非绝色。师哥一时对她恋恋不忘,可时日一久,便会把她给全部忘掉!”

    小乙点头道,

    “嗯,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所以,你放弃了他,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瑶儿问月儿道,

    “对了,我听说师哥把你给抓了起来,你又是如何脱逃的?!”

    月儿把之前发生的事,挑选一些可以讲的说于她听,至于那些计谋之类,便是打烂了全咽在肚中。瑶儿虽然有些疑惑,也是大致明白了过来。

    瑶儿眯眼看着月儿,又看看她小腹隆起的那处,笑道,

    “这孩儿的名儿,可否让我来取呢?!”

    小乙张大了嘴巴,急忙回她,

    “呵,这是怎么回事,我家孩儿惹着谁了,怎么是个人便要来为他取名儿!”

    瑶儿怒视小乙,小乙气势立时降下许多,

    “说了让你闭嘴,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小乙端起酒碗,挡住半边脸,这才不至于太过尴尬。

    月儿笑道,

    “瑶儿姐姐,我这孩儿当真有福气!”

    瑶儿又道,

    “反正今日定下了,他的名儿便由我来取,除了我,不论谁人,敢来和我抢的,我可绝对不会放过他!”

    瑶儿说着说着,竟是转而看向小乙,小乙心道,这瑶儿好不强势,难不成自己连给孩子取名儿的权利都没了?他又想,此时顺着她一些,到时有了孩儿,她还不一定在哪儿呢!

    于是,小乙回了她道,

    “师姐,你若是想为他取名儿,那也不是不可,不过,可不能取得太过难听哦!”

    师姐又瞪了他一眼,回道,

    “我取的名儿,怎么会难听?!”

    几人吃着喝着,时间过得极快,小乙忽的想到什么,一拍脑门,道,

    “哎呀,咱们来得匆忙,都没来得急与陆陆他们说上一声!”

    月儿此时也才发现,身边似乎少了什么人,听小乙这般说话,也立时反应过来!

    “哎呀,真是的,与瑶儿姐姐说话好不舒服,竟是把他们给忘了!”

    瑶儿问道,

    “是你们的朋友么?”

    小乙点头道,

    “正是,他们去找船,想要去江水之中走走看看,也不知回来没有!”

    瑶儿点头道,

    “不如这样,我让猫奴去寻他们过来,这一桌子酒菜,不吃了,也怪可惜的!”

    小乙笑道,

    “这样最好了,那就有劳猫哥了!”

    小乙不知如何称呼他,叫他一声猫哥,却感觉怪怪的。猫奴没什么反应,想来对这叫法也不大反对。小乙呵呵笑着,又道,

    “哎,对了师姐,咱们不如把那范大画家也一齐叫来吧!”

    这范大画家,又是瞬间将她激怒,她暴躁起来,拍着桌子喝道,

    “我怎么把他给忘了!猫奴,你顺带手,把那小贼也给我一并带来!”

八一 将计就计深入虎穴

    “大小姐,大小姐,你在么,你在么?”

    “……”

    外边那人反复说了好些次,小乙三人当然听得真切,只不过,三人很有默契的不吭一句,便是要看看到底又是何人做的好事。

    那人问询了一阵,然后听到了推门声,脚步虽然极轻,但小乙还是听得清楚,瑶儿应该也是一样。咦,不止一人,竟是一连走进了四五人!小乙立时觉得这雅间之内气味难闻,好不憋闷。

    另一人好似有些埋怨,忙着说道,

    “我都说了,绝对不会有问题,还这么小心干嘛!”

    之前那位仍是低声说话,

    “你们可不知道大小姐的厉害,只她一人,我们已然不是对捭,此时再加上这个拿棍的家伙,可不要小心一些才是!”

    又一人说来,

    “快些动手,把他们绑了,带回去给大哥看看!”

    另一人回道,

    “怎的?还要带这一对男女回去?不是说好,只带这女的回去么?”

    那人回他,

    “别废话,不就是嫌这男的太重么!哼,大山吩咐过了,要把他二人也一并带回!”

    小乙疑惑重重,心想,他们口中的大哥又会是何人,怎的会来抓瑶儿,更奇怪的是,他们还要把自己和月儿也一并带回,难不成,那位大哥与自己还有些关系?

    一人道,

    “别愣着了,快些动手,别一会儿把人招来,咱们怕是一个都走不成了!”

    这些人迅速动作,小乙三人既然已经装死,那就继续演吧。小乙身子本就极重,还又加上了包袱武器之类,这种睡死的状态,要想把他抬起,着实不易,对方竟是用了四人,分别抓住四肢,这才把他抬出门去。很是奇怪,这楼中似乎早没了人,他们进进出出,竟是没听到其他人的声音。小乙能感觉到自己被抬到了马车之上,然后手脚都被绑住,而他身边那熟悉的味道,便是月儿了。他们安排的如此周密,想必也是早做过了精密计算。

    马车行进起来,稍稍有些颠簸。小乙能感觉到这车里还有一人,应该是对方派来监视三人的。三人虽然都被绑住,可他们也是知晓小乙和瑶儿的能耐,所以绝对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小乙确认月儿和瑶儿的安全,因此也不可能暴露自己。三人仍旧如同死尸那般躺着,小乙唯一担心的,便是月儿腹中的孩儿,会不会因此受了惊吓。不过,他还是相信,孩儿也定然不会如此的脆弱,他还在娘胎之时,便能与父母一同经历这等大事,实在是难得!

    马车行了许久,各方绕了好久方才停下,小乙清楚得很,马车正是在城中转悠,绝对没有出城!与之前一样,小乙被四人抬了下来,进到了一间屋内。小乙能够感觉得到这屋内气息,这酒味极浓,咦,怎么,难道是个酒馆?!正思索间,有人开口说话,

    “这家伙真是够沉的,差点儿没把兄弟几个累死!”

    另一人道,

    “别说话,大哥马上就是来了!”

    没有人再敢说话,看来这大哥倒是满有威严的!没过几时,一阵杂乱的脚步之声传来,小乙能够

    辨得清楚,来的一共四人,三人有些蹑手蹑脚,脚步略显局促,另一位,则是大步流星,若是猜得不错,此人便是他们口中的大哥了!

    那人一来,冷笑了两声,说来,

    “还以为能有多大本事,原来如此的不堪一击!”

    小乙心头一震,这人的声音,他是再熟悉不过了!这些日子也是见过他几次,本以为他早就战死杀沙,没想却是跑到了这儿,做起了大哥来!小乙知道这家伙的厉害,于是早计划好了一切,绑住他手的绳子已然被他割掉大半,若是他敢来硬的,那自己稍一使力,便能脱开束缚,到时,他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大哥又道,

    “这次做的干脆利落,每人都立下了大功,我也绝对不会亏待于众们兄弟!”

    其余众人齐声回复,

    “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大哥很是满意,问道,

    “他们竟是一点儿防范也没有?”

    一人回道,

    “确实一点儿防范也没有!大哥的手段举世无双,这些贩夫走卒,又岂会是大哥的对手!”

    又有人道,

    “没错,没错,大哥一出手,他们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

    “……”

    “……”

    一时间,这酒馆之内,尽是谄媚之言,听得小乙好不难受。那大哥听了几句,示意众人禁声,

    “兄弟们稍安勿躁,待我检查一番再说!”

    他应该是去到了瑶儿那边,也不知他做了些什么,引得众手下哈哈大笑不止,难不成,他是对瑶儿动了手脚?不对,若是真动了手脚,以瑶儿的脾气,可不要一剑把他给刺死方才能够罢了!

    大哥道,

    “早就听闻过她,今日见了果然与众不同!”

    一人笑着附和,

    “可不是么,普通女子,哪会有她这筋骨!大哥刚才也摸了摸他的手臂,真是比大多数男人还要结实!”

    小乙心头好笑,原来这大哥只是捏按了瑶儿的四肢,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举动。瑶儿从小习武,四肢自然会比普通人坚实许多。不过,那大哥已然这般对待瑶儿,她竟然还能够忍得住,真是叫小乙刮目相看了!

    大哥又道,

    “嗯,有了她,就不愁咱们的大事不成!”

    众人欢呼起来,似是得到了这天底下最好的礼物。很快,众人又停了下来,听这大哥继续安排,

    “先把她关起来,待时机成熟之后,再拿她作为筹码!”

    有人领命去了,这样一来,小乙与瑶儿便要分开,不过,小乙并不担心瑶儿,因为他早就把锋利的小铁片送给了瑶儿。小乙能够清楚感觉到,有人把瑶儿带走了,而那位大哥目送着手下人离开之后,便慢慢往小乙这边过来,月儿在不远处,也是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

    大哥来到小乙这边,用手在小乙身上脸上揉捏了一阵,几下用了大力,小乙差点儿没忍住要起来将他暴揍一顿!好在并没持续太长时间,小乙便强忍着咽下这口恶气!

    大哥又去检查月儿,疑声问道,

    “这,这女的有了身孕?!”

    手下有人抢着回他,

    “回禀大哥,这女子是有了身孕,看这情形,只怕已有四五个月了!”

    大哥冷笑一声,又道,

    “哼,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我倒要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惨死!”

    手下人还在附和,

    “大哥好手段,就是要叫他好生看看!”

    这大哥竟然如此恶毒,连孕妇和未出世的孩儿也不放过!没什么好说的了,时机到了,也就是他的自由的结束!小乙已然准备好挣脱束缚,然后将这一群恶徒一举歼灭!可他刚要动手,却是听到门外有人敲门,敲得又快又重,差点儿没把那门给敲坏!

    大哥大吼一声,问道,

    “什么人,什么人?!”

    对方没有回话,仍在敲门,而此时,敲门之人,可又不止一位了!大哥小声说来,

    “兄弟们准备准备,若是真打起来,咱们也不会藏着掖着,尽管招呼便是!你们先把这两个抬下去,待把这事摆平之后,再来计较如何处置他们!”

    众人齐声说好,很快有人过来带着小乙二人下去。这是一间小屋,里边没有窗户,黑得吓人。月儿就在小乙身边,小乙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小腹,小家伙正自兴奋,狠狠朝小乙手上踢了一脚。小乙示意月儿先不要说话,听听外边发生何事,再找准时机一击制敌。

    小乙耳朵灵敏,他们抄家伙的声音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小乙还是有些奇怪,此处既然是他们的据点,对方却选择亲自到这儿来找麻烦,那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可偏偏对方就是这样,一齐上门找事来了!

    大哥吩咐道,

    “开门,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何能耐!”

    话音一落,立时有人上去开门,听得那门吱呀响起,有人冲进屋内,双方虽然没有说话,但这进来了十余人,气势竟是能叫小乙也感受到。

    “让你们老大出来说话,若是再不听劝,那就一齐打死!”

    对方的话语骄横,没有一点儿商量的余地。大哥就在当场,听到这话,也是大怒起来,

    “你们可别给脸不要脸,若是再有无理要求,可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那人大笑起来,回他,

    “我还说你不在呢,原来换了身打扮,看不出人样儿来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给脸不要脸?你再说上一声试试!”

    大哥似乎底气小了许多,思索一阵,方才回他,

    “你们又要如何?!”

    这一句的气势明显小了许多,看来对方的实力远在这方之上,若是起了冲突,这大哥占不到任何便宜。而他之前对手下说过的话,就当是个尼给放掉了吧!

    对方回道,

    “我们教主说了,你们在我们的地盘,就得听我们的话。之前说好的十两银子的分子钱,今日便要再番上一番!嗯,每月二十两!”

    这二十两实在不是个小数目,听大哥手下们的反应,为了这二十,只怕也是愿意因它而搏命了!

八二 得意忘形自寻死路,风雨已过难解难圆

    这孩童一哭,整个酒馆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大哥回头看她,却被前方一刀砍中了前胸,不过好在这使刀人离他太远,也只是划开了半寸左右皮肉,把粗布衣衫也嵌进了肉里。他也顾不得这许多,转身便要上楼,后方大刀又至,只不过他走得快些,那刀没有能够够得到他!

    小乙护着月儿,没有动弹,大哥的手下都愣在当场,本就没剩下几个活的,此时这般愣住,便挨个儿被对手一刀刀砍死当场,他们眼里并没有任何恐惧之色,只是略微带着一些遗憾罢了。

    大哥飞快蹿到了楼上,扑向那小小女孩!可他还未到达,小孩却被一人抱起,退到了后方,女童在那人怀中,竟是瞬间停了哭泣。大哥已然是用尽了最后气力扑了过去,再无力起身,他扑倒在地,伸手够向那边,手上带血,滴得满地都是。他仍在挣扎,一点点往那边挪步,

    “你是谁?放开她,放开她!”

    抱着女童这位,脸色惨白,身子有些颤抖,双腿摇晃起来,差点儿站不稳当,她又往后边退了两步,方才回他,

    “你这恶贼,还敢来伤人么?!”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小乙一同被这大哥手下带来的瑶儿,她虽然平日凶得很,可真正见到了这等惨祸,也是被吓得不轻。她在最最紧要的关头,还是克服了恐惧,冲出门外,把女童抱起,躲开那凶恶贼人沾满鲜血的大手!

    大哥周身都是红色,眼中竟是看不到一丝眼白,他的双手抓在地上,怒力向前,

    “她,她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这一句,也实在叫人难以相信,瑶儿怒道,

    “你定然是在撒谎,这女孩长得这般好看,哪有一点儿像你之处?!”

    大哥的手下全都被解决了,而大哥此时也成了这般模样,一切也都成了定数。哦不,还没完,小乙心头冒起冷汗,自己三人在这酒馆之中,没准会被对方视作敌人!还未能开口解释,几人手持刀剑,已然往小乙这方过来!小乙早把自己的长棍找回,而对手大都受伤,自己守住这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长棍连点数下,弹开几把刀剑,对方一见此处竟是有高手在,也都不敢随意向前。那长脸把自己收拾干净之后,又站到了最前,

    “你们是什么人,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小乙不想惹事,只道,

    “我们三人被他们迷晕了过去,刚才醒来,便见到了你们互相厮杀起来!大哥,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绝对不敢有任何隐瞒。更何况,大哥你聪明绝顶,我们又如何能够瞒得过你!”

    那长脸一听这话,立时心花怒放,忍不住的笑意挂在脸上,他指着楼上,又问,

    “你们两个,还有上边那个女的?!”

    小乙点头说是,又道,

    “大哥,我们都是好人啊,莫名其妙被人捉来,还好有大哥带着各位兄弟前来解救,哎,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才好了!”

    长剑笑道,

    “好说好说!”

    他的手下也是死了二三十个,其余的也大都有伤,他却是轻描淡写,说得这般轻松,看来这家伙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小乙这般想着,长脸却是抬起头来,盯着楼上的瑶儿,他双眼放光,表情十分猥琐,

    “这位姑娘,别怕别怕,大哥现在就来救你!”

    长脸抬起手来,往上一甩,手下立时明白,都各自站住,两人走在前边,护送着他上楼。他笑得淫邪无比,小乙和月儿见了都觉浑身不舒服,更别说瑶儿了!

    大哥流血太多,早已昏厥了过去,长脸身前二人检查一番,知道他再无反抗了能力,长脸哈哈笑着,一脚踩在大哥头上,怒道,

    “我就说嘛,你们能够出得起这么多钱,干的也绝对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哼哼,叫你这般死了,算是便宜了你!”

    他嘲讽了一阵,又笑着看向瑶儿,

    “妹妹别怕,哥哥救你来了!”

    这长脸绝对不是好人,小乙和月儿慢慢挪到了另外一边,倒想好好看看这家伙是如何死的!

    瑶儿瞪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你想要做什么!”

    长脸色眯眯笑起,双手摸到一起,不住的抚摸起来,又道,

    “妹妹,哥哥对你好,你想要什么,哥哥都一一满足你!”

    小乙心头好笑,这家伙也是不长眼,竟敢对瑶儿说上这些,今日应该是没救了!瑶儿却是换了副面孔,眯眼笑起,温柔回他,

    “哥哥,你过来,叫妹妹好好看看你!”

    瑶儿刻意这般说来,小乙听到耳中,也觉十分难受!可长脸并不这般想,他在这满屋的尸身之中,竟还有兴趣调戏女子,这等能耐,小乙也是自愧不如!

    长脸慢慢朝瑶儿靠近过去,把眉头紧紧锁住,又道,

    “哎哟哟,这小小姑娘,真是太可怜了!”

    他伸出手去,看似要摸摸女童,小乙却能猜到,他这是要趁机蹭蹭,占那瑶儿的便宜!瑶儿依旧笑着,任他那魔鬼之手往自己胸前伸来!长脸好不激动,这女子难不成这般容易得手?他正自高兴,那手迅速往前,直直抓了过去,可他并没有能够抓到瑶儿,而自己的三根手指,却是因此掉落在地!

    原来,瑶儿早准备好了,若是他的手不规矩,便要好生惩罚一下他!瑶儿手中的短剑锋利至极,小乙也是见识过的,用它砍断人的脖子都不用太费气力,又何况是这小小手指呢!长脸整个身子僵住,他一时间,竟是连哭也哭不出声来!片刻之后,方才听到他的鬼哭狼嚎。他的两个护卫本以为这女子没什么能耐,于是退到后边,听到了长脸叫唤,这才跳将过来,一人将长脸扶住,另一人则持刀往瑶儿这方攻来,他倒是不管瑶儿是不是女子,也不会管她怀里还抱着一位小小女童。

    女童自从被瑶儿抱起之后,便没再哭喊过一声,这点,着实让人意外!这一刀砍来,便是直往她小小头顶上砍来。她虽然只是在两岁,却是一点儿惧意也无,似乎被瑶儿抱住之后,便得到了无穷的信念与力量!

    瑶儿抱着女童侧身,紧贴着围杆错过了这一刀,而那短剑也是同时攻向了那人手腕!那人

    虽然魁梧,力道十足,可是在这等狭小空间之中,又如何能够施展得开!他本就不把瑶儿放在心上,心想只用一刀,便能将这一大一小一齐砍死。可他万万没想到,瑶儿竟是个高手中的高手,他这一刀,连人家一根毛发都没能碰到。他手腕处冰凉一片,已是没了手掌,血水从断腕处喷涌而出,激射出老远处!他见着自己的手掌带刀一齐落地,这才觉出痛来,

    “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他跪倒下去,伸出另一手,想要把断掌捡起,可他还没能够着,瑶儿的短剑已然从他后颈处直直插了下去。短剑直没入剑柄处,把他的身子穿了个通透!

    瑶儿这一招太过迅猛,众人还没来得及看出门道,那汉子已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她把剑拔了出来,在那人身上擦拭两下,抹去血渍之后,前方那二人惊诧莫名呆立当场,他们还未反应过来,瑶儿的剑也已到了面前。护卫张大了口,大刀刚刚半举,可短剑已然从他口中捅了进去,把他头给扎了一个小洞,不用想,舌头喉头之类,也都不会完整了!只这一下,也是没有活的可能了!小乙月儿直接看傻,他们都知瑶儿的厉害,可谁人能够想到,瑶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那就是要了他人性命!

    那长脸早被吓得上下牙咯咯作响,如此这般,那脸就显得更加长了。瑶儿短剑已然到达,直指那人额头中间,她眯起眼来,弯下腰,故作温柔言语,

    “哥哥,你还想要么?”

    长脸立摆头,被瑶儿的短剑划了一下,他吃痛,却又不敢作声,只道,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小的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也不知他为何会吼出“娘娘”二字,小乙心道不好,这一声,只怕又是触碰到了瑶儿心事!

    果然,瑶儿听了他的话,整个人沉默下来,盯着长脸好长时间,方才继续说来,

    “你说说看,想怎么死?!”

    长脸的屎尿可多,此时竟是又拉了出来,气味难闻至极,小乙二人隔了这么远,也觉恶心。瑶儿憋得好不难受,终于,她还是没能忍住,侧转过身,朝着楼下大吐起来!小小女童当然也没能受住,与瑶儿一同呕吐,场面显得十分尴尬。呵,这长脸竟然因自己拉屎撒尿而暂时躲过一劫,这又朝谁说理去!

    小乙看着这楼下众人动作,似乎也没有人愿意上楼再去救那长脸,看来,长脸在外边耀武扬威,对自家的兄弟,也没见得好到哪儿去!今日真真遇上了事,也是没有一人愿意帮他,真是可悲!

    瑶儿,吐了一阵,那长脸连滚带爬逃走。小乙觉得恶心,月儿又在身边,他当然也是不愿冒这风险,于是没有上前阻挡。瑶儿吐完之后,那家伙已然到了门口,瑶儿剑指那方,怒道,

    “狗贼,你往哪里跑!”

    她正待要去追击,那小小女童却是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衫,用那稚嫩童音说来,

    “姐姐,爹,爹!”

    对方见着长脸走后,也是出奇的一致,把自己人尸首抬起,一齐往门外退了出去。他们没来为难小乙几人,小乙当然不会出手拦阻,至于他们做的恶事,自有黄大人亲自派人处置。小乙拉着月儿上楼,他们也很是好奇,难道说这女童的父亲,当真就是昏死过去的这位!

    瑶儿问道,

    “娃娃,他真是你爹?!”

    女童不住点头,她略一挣扎,瑶儿便抱不住了,于是把她放了下来。女童小跑着过去,来到了那大哥身边,然后伸出手来,拉了拉他被划开的衣衫。她没有说话,只是这般轻轻拉拽着。

    小乙叹了口气,道,

    “哎,无论这人有多邪恶,对自己的孩儿,却也是温柔得很的!”

    这一对父女好生安静,小乙没说一句,还是上前为那大哥止血包扎,虽然捆绑得难看些,但好歹帮他暂时止住了血。瑶儿对这弱小很是同情,他不愿打扰女童,于是慢慢退到了月儿身边。

    瑶儿轻声问来,

    “怎么,这人你们认得?”

    小乙回她,

    “认得,认得!这家伙善于用毒,又格外的心狠手辣,可是个大大的恶徒!”

    瑶儿吸了一口凉气,回道,

    “我刚也见他的飞刀绝技,若是对上普通人,杀死一人真有如踩死一只蚂蚁那般!你倒是说说看,他到底有多恶毒。”

    小乙点头道,

    “可不是么,我第一次见着他时,就只一瞬间便要了数人性命。后来将他捉住,一不小心又被他逃了出去,哎,我当时便知,由他逃走,以后定然会更多从受他迫害!果然没错,在那贵州城一战之中,他便是敌人的帮凶,用那毒水帮着夷人攻城,真是恶毒至极!我亲眼见过那毒水的厉害,沾上了,便会从那处开始腐蚀,唯一能够解救的,便是把整块肉给切下来,方才能够保住性命!因他而死的守军,真是不计其数!大战之后,我便再没见过他,以为他早死在了战场之上!没想,今日过来这边,竟然又遇到了他!”

    瑶儿听得咬牙切齿,低声怒道,

    “这人,就应该好生折磨折磨,把世上最痛苦的刑罚全都叫他尝个遍!”

    小乙叹道,

    “这家伙油盐不尽,你想着要他痛苦,他却越发兴奋,真是一个怪胎!”

    月儿关心的,却是另有其人,

    “他这般恶毒,黄大人绝对不会饶得过他,那这女孩,又该怎么办呢?”

    小乙摇头叹气,看了看瑶儿,立时想到方法,

    “对了,我们的大小姐能耐如此大,安置好一个女童,应该不会有什么困难!”

    瑶儿看着女童,也是心疼得很,她是这般的小,也很快就要失去父亲,迎接她的,会是怎样的明天?!不过,她运气好,今日遇到了小乙三人,他们是绝对不会不管她的。

    瑶儿认真回道,

    “黄大人府上宽敞,就把她安排到那里去吧!”

    小乙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说瑶儿,你倒是很会推让啊!”

    瑶儿没理他,握紧了月儿的双手,月儿知她难过,也是轻轻捏着她手掌,以示安慰。

    刚才这酒馆如此大的动静,怎么可能避

    开所有人的眼睛!早有百姓前去报了官,这不,已经有人带队前来!领头那人,小乙也是见过的,头一日在黄大人府上,便是他来与黄大人报信!那差人一进酒馆,见着这一二十条死尸躺满地,也是忍不住捂住了口鼻,他让手下清点一下,四下查探。偶得一抬头,见着小乙几人,也是顾不得那许多,踩着尸体冲到了楼上。

    一见瑶儿没事,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大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没有受伤吧?!”

    他好不紧张,瑶儿这等身份,若真在这桂州城出了事,那可不得了了!瑶儿轻轻摇头,回他,

    “没事,没事,你先忙你的去吧!”

    那人还想再说,可又不敢,一见地上的那父女二人,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他们,是,是?”

    小乙回道,

    “是一对父女,不过这父亲作恶太多,定要承受应该有惩罚!哎,我们还是行行好,让他们再多待上一会儿才是!”

    那人一见瑶儿的表情,也知这也是她的意思,于是回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那我先去忙了!”

    瑶儿轻轻点头,他方才弯腰后撤,下楼忙活去了。

    瑶儿突然问道,

    “小乙,你说,他纠集这许多人手,是有什么大事要办?不会就只单单针对我一人吧!”

    小乙回道,

    “我想,他们也是偶然遇到了你,觉得你有很大的利用价值,所以才会不顾一切把你抓来!”

    瑶儿点头道,

    “是啊,把我捉了,的确是有些用处!”

    小乙又道,

    “我本以为他只是一人,没想竟然还带着许多手下,这些家伙也是个个不怕死,与他实在相像!他们在这桂州城中,也不知在图谋些什么,竟是愿意每月交上那许多份子钱!依我看,他这酒馆除了各项开支之外,只怕还够不上那一成的份子钱,实在是想不通啊,想不通啊!”

    瑶儿道,

    “这点我也很是不解!还有,对方又是何人,黄大人治下,竟然还有这般恶势力,真是难以想象!”

    小乙道,

    “我初时看那些人,以为就只是些小混混,没想,他们也都是见过真仗的,打起架来,也都不含糊,个个都是不要命的主!哦对,除了那个大长脸外!若是因为势力范围重叠,双方有此冲突,也就能够说得通了!”

    瑶儿不住点头,回道,

    “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总觉得这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话音刚落,酒馆外边奔进一人,老远便能听到呼呼声响,小乙嘴角带笑,轻声说来,

    “人家的猫儿走路一点儿声响也无,可你这猫奴却是气势惊人!我看啊,还是给他改个名儿才好!”

    来的正的猫奴,他浑身是汗,想必也是不见了瑶儿,四处奔走找寻,此时终于见着,却仍是没有一丝放松!他从头到尾仔细打探,好长时间之后,终于大大缓了口气。

    小乙笑道,

    “你多虑了,凭大小姐的身手,这世上可没几人能够降得住他!”

    猫奴盯着小乙瞧看,看得小乙怪不好意思,好一会儿他方才眨了一眼,低下了头去。

    小乙问他,

    “猫哥,我的同伴们呢?”

    猫奴压低了声音,回他道,

    “他们正吃着呢!”

    小乙呵呵笑了两声,道,

    “他们倒是一点儿不担心啊!那范大画家可有一齐过来?!”

    猫奴回道,

    “他一听说月儿在这边,也是屁颠屁颠跑来,我是一点儿也没出力!”

    这猫奴心里定是藏了好多秘密,小乙没事可做,正欲问问他,那瑶儿却是突然开口说话,

    “走吧,咱们带她回去!”

    瑶儿转头看了猫奴一眼,猫奴立时心领神会,侧身移步过去抱那女童。女童抬起头来,见着猫奴,二人对视,猫奴竟是呆立当场,忘了自己要做些什么。小乙好生奇怪,瑶儿也是满脸的疑惑,看来,猫奴平日从未有过违逆之举,此时见他这般表现,当然会觉得意外了!

    女童脸上有些痒痒,抬手去抓,可她手上早就沾满了血水,这一抓挠,也是把血弄得满脸。她看着猫奴,好生不解,继续抓挠。猫奴直到此时也才有了下一步的动作,他伸手过去,轻轻抓握住女童的小手,然后另一手搭在那双小手之上,轻轻拍着,

    “不怕,不怕,我带你回家!”

    女童看了看他,又低头瞅了瞅地上的父亲,她摇了摇头,努力挣扎起来。猫奴抓得稍紧,也是把她弄得疼了。猫奴赶紧脱手,任她去了,

    “好,好,你愿意怎样,咱们就怎样,我就在这儿守着你,好么?”

    女童没有拒绝,一屁股坐到了父亲头边,她轻轻拔着父亲的头发,她平日里应该没少这么做,所以才会如此的熟练!小乙几人看在眼里,也都难过至极!

    瑶儿问道,

    “小乙,不如把她爹也给一齐带回去吧!”

    小乙回道,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又不是要我来照顾他们!”

    瑶儿怒瞪了他一眼,哎呀,这瑶儿已经好一会儿没有用过这等眼神了,这乍一出现,又是叫小乙头皮发麻。不过这也只是一瞬而已,比起之前来说,可是要好上太多!

    瑶儿又问,

    “他会不会死?”

    小乙换了副严肃表情,回道,

    “一时半会儿,怕是死不了的!”

    瑶儿哼了一声,又道,

    “猫奴,既然你这么喜欢这小女孩,那你就在此处陪着她吧!黄大人的手下一会儿会过来把大人带你,小女孩也就交给你了!”

    猫奴没有回话,只是傻愣愣的看着女孩,谁又能知道他心中所想呢!瑶儿扶着月儿走了,小乙也是紧紧跟上,猫奴仍旧待在那儿,静静的陪伴着女童。临出酒馆大门之前,小乙不时回头看他,一种特别的情绪油然而生,难不成,他是见到了曾经的自己,他也是一人守住自己亲人,也如这女孩那般,对接踵而来的一切,没有一点办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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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纷乱尘世,精彩纷呈,能在此间走上一遭,甚幸甚幸。 这江湖便似那珠串,而我,就是那细绳,将这各式珠儿一一串起。 于是,有了新的江湖。逐尘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逐尘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逐尘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