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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口红续命     心有明月光txt下载     心有明月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二章 杜兰真VS程慕颐4

    如果程慕颐有心思去听台下的讨论,那他一定会有一个非常非常困惑不解的问题——为什么这些观众都不去疑惑杜兰真在浮梦神光下毫发无损这件事?

    这就是他现在非常非常困惑不解的问题——是杜兰真不正常,还是这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

    不可能有筑基修士在他的浮梦神光下毫发无损——就算是金丹真人,猝不及防之下也得受伤!

    然而,看杜兰真那副神态自若的样子,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就好像……好像程慕颐给她变了个戏法!

    而在观众的眼里,事情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在他们眼里,八歧牌定住的那一小块范围里,杜兰真正贴着浮梦神光站立不动,泰然自若、安安稳稳得仿佛她早已算好了这浮梦神光会于她擦身而过。

    在观众眼里,程慕颐的浮梦神光是被杜兰真避开了的。

    杜兰真这种举重若轻、连多一步都不愿意退偏偏真的正好避开浮梦神光的姿态,除了让人觉得她太嚣张之外,也赢得了绝大多数人的敬畏——程慕颐这样不世出的、当世仅有的一个筑基期就能使四色浮梦神光的天才,在她眼里竟然像是掌中之物一样容易控制吗?

    而真正的事实,其实和他们想的都不一样。

    杜兰真早在比赛开始之前、研究程慕颐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怎么以最小的代价对付这个人。

    她不想受伤,起码不能受太严重的伤,这会妨碍她的登顶之路。

    因此,她这局的重点不在于力,而在于巧。

    其实,从最开始算起,杜兰真若是想强势,哪还有程慕颐的暴风骤雨、疯狂打压?她要是从一开始就选择硬碰硬,那程慕颐的大易随风神录再强,在杜兰真面前也只能称弟。

    这不是程慕颐太弱——任何一个能使出同辈修士二十多倍威力道术的修士都不可能和“弱”这个字沾上哪怕一点边。

    杜兰真可以很客观地说,程慕颐非常强,他要不是在这一场撞见了她,还是有资格拿前五的。

    是杜兰真太强了。

    她不屑程慕颐的手段,批他为博而不精,正在于她有这个不屑一顾的本事。

    她比谁都知道自己要走什么路,比谁都早开始走自己的路,比谁都知道该怎么走。哪怕中间或有歧途,但却从来没有走错过方向。

    杜兰真从来不缺灵药、宝物,她想要夯实基础、打足底蕴时,从来没有发愁过没有灵石这种事。

    甚至于,她的运气胜过和她同等条件的人——除了很短暂的一小段时光之外,她不仅不缺灵石,而且很富裕。

    她在海国的时候扮演方雅澜,为了获得情报、笼络人心,拿着应致远给的灵石勇做散财童子。对这群敌人都那么大方,难道她还会苛待自己?她有宗门大量供给,在不过分的情况下便利一下自己,也是宗门默许的。

    除了舍得花钱,她还极度自律。炼气期的时候江师叔教过许多蕴养灵力、神识的小技巧,明明仅对炼气期修士有比较好的效果,按理说她筑基后便无用了。

    但杜兰真考虑到聊胜于无,有效果就是赚,硬生生坚持了几十年,至今没断。

    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变强的机会。她也有资本把握每一个机会。

    因此,无论是谁,论起底蕴深厚,都绝比不上杜兰真。

    更别提程慕颐比她还弱一个小境界了。

    而实力这么强、性格这么强势的她,为什么一开始却自甘弱势,不和程慕颐正面刚呢?

    因为她还得保留实力去争第一,不打算在这局浪费实力。

    她既然打算用巧,首先得知道程慕颐这人的套路。

    诚然,修士斗法如天马行空,全靠临时反应,但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习惯的。

    程慕颐就很喜欢玩八歧牌定身形、浮梦神光当头照的套路。

    而且,他很信任自己的套路。

    或者换个更准确的说法,他信任自己的浮梦神光,信任自己的八歧牌,更信任自己的感觉。

    杜兰真要的就是他的这股信任。

    程慕颐在她的基础法术下狼狈窜逃,却没一会儿又显得游刃有余了,难道是她太弱了?

    并不是。

    而是杜兰真放了一点水——真的只有一点,多了她也兜不住。

    与其说她给了程慕颐一个用套路的机会,倒不如说她诱导程慕颐用套路。这次如果没成,下次她还是会这么诱导的。

    而程慕颐真的如她所愿时,杜兰真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程慕颐眼里的她位置不对的原因,和当初沈淮烟在茶楼里试探她却走偏的原因是一模一样的。

    杜兰真利用阵法迷惑了程慕颐的感官。

    当然,这事情没这么简单。自己的法宝到底有没有困住人,程慕颐不可能不清楚。如果杜兰真真的一瞬间闪出了八歧牌的控制范围,那程慕颐立刻就会反应过来。

    因此,杜兰真是真的被八歧牌定住了,是真的动不了。她只是在八歧牌出现的一瞬间闪出了一段距离,恰恰避开了浮梦神光而已。

    程慕颐对自己的套路太自信了,他对自己的道术太自信了。他大概从没考虑过会有人会把他最强的底牌当弱点。

    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八歧牌出现定住杜兰真、浮梦神光没打中她、风刃出现、第四色出现护卫主人、风刃被阻却仍打伤了程慕颐,这事情快得几乎超出想象。

    而下一刻,杜兰真破开八歧牌的禁制,飞身而起。

    而也几乎就是在同一刻,程慕颐明明受伤,却以从未展现过的决绝、疯狂的姿态,朝杜兰真飞身而来!

    他的手里蓦然出现了一把剑。

    这把剑平平无奇,仿佛只是一把普通的法宝,灵光也普通得让人忽视。

    但当这把剑被他握在手中时,却蓦然绽放出昭如日月的光彩来!

    这把剑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

    这是程慕颐所隐藏是第三门道术,在此之前,他从未在人前显露过。除了他的师尊,谁都不知道他竟然会这门道术!

    蚕心剑。

    春蚕吐尽一生丝的蚕。

第四百零三章 杜兰真VS程慕颐5

    所谓春蚕到死丝方尽,蚕心剑就是这样一门燃尽一切生机的道术。

    无论修士的状态到底如何,他在施展这门道术的时候都能瞬间爆发出目前状态三倍的实力!

    而等到这门道术的效果过去之后施展者便会陷入极度虚弱的状态,别说再战了,他短时间内还能不能站起来都是个问题。

    也就是说,杜兰真只要扛过这一波,程慕颐就等于输了。

    “现在就看这小丫头能不能在蚕心剑锋芒最盛的时候顶住了。只要撑住这一波,她这场就稳了。”唐玉先笑道,“说起来,这碧落宗的小子还挺决绝。”

    程慕颐决绝?

    是的。

    在这时候毅然决然地施展蚕心剑,就是决绝!

    他虽然受了伤,但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如果他想拖下去,那是绝对可以的。如果他沉得住,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在这种劣势下翻盘。

    然而,后一种可能并不大,甚至可以称得上希望渺茫。

    渺茫到谁要是奔着这种可能去,几乎能称得上是奢望。

    但,程慕颐并不是一点牌面也没有、必须得放手一搏。他虽然不太可能等到绝地反击的机会,但起码还能和杜兰真有来有往地打上很久。

    换作别的任何一个人,都有理由选择不用蚕心剑。此时用蚕心剑不胜则立刻败,不用蚕心剑却可以等一个翻盘机会——虽然渺茫,但它确实存在不是吗?

    换个说法,蚕心剑随时都可以用,何必在还没山穷水尽的时候用呢?程慕颐的情况虽然不太好,但也没差劲到只能放手一搏啊?

    可程慕颐就是用了。

    如此决绝、如此毫不犹豫、如此誓不回头。

    “他是对的。”严青衣望着台上的人,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很小,本应被淹没在赛台下的嘈杂里。但他的声音冷冷的,极具个人特色,就好像玉珠打在冰面上,让人忍不住忽视这嘈杂之音,去注意他的话语。

    站在他旁边的人听见了,便纷纷好奇地偏过头来。

    “是该这么做的。”

    严青衣回过头,说话的是沈淮烟。他和这个人不熟,但对她印象还挺深刻的,不仅仅是因为她很强,还因为严青衣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和他目的相同的人!

    他们来非鹤楼不是为了扬名的,而是为了与强者一战的。

    当然,如果沈淮烟实力不强,那即使她和严青衣目的相同,严青衣也不会去留意她。

    “如果不这么做,程慕颐就一点胜利的可能也没有了。”沈淮烟随口说道。

    附近听到她这话的人,不由纷纷露出疑惑之色来,不太明白她和严青衣到底为什么这么说。

    “本来程慕颐和杜兰真就是四六开的局面,现在还受了伤,再拖下去他哪还有成功的可能?到时候他就算想用蚕心剑也来不及了。”

    蚕心剑的威力与修士的自身状态息息相关。程慕颐若是现在放手一搏,有可能凭借这门道术击败杜兰真。如果他心存侥幸去等那个渺茫的机会,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状态越来越差却等不到机会,到时候就算他使用蚕心剑,也不足以击败杜兰真了。

    所谓的渺茫但存在的希望,需要寄托在杜兰真的失误上。

    把希望寄托在对手身上?

    程慕颐永远不会这么天真!放手一搏的胜面,远胜过那个渺茫的可能!

    何况,他自有他的骄傲。

    不干不脆、犹犹豫豫、优柔寡断,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他宁愿用尽手段、败得彻彻底底轰轰烈烈,也不愿意为了一点侥幸,败在“不敢”两个字上!

    而他选择的这个时机,也正是使用蚕心剑最好的时机!

    杜兰真刚刚脱困,正是力将尽未尽、来不及新生转寰之时。在这个时候用最强的手段,本身是最好的机会!

    “只要能避开锋芒,尽力支持,那她就稳稳……”唐玉先还在那里点评,话说到一半,忽然望见杜兰真极速飞起的身形忽然如鹞鹰被射中一般猛地朝地上坠去,引起一阵惊呼!

    下一刻,她又蓦然腾空而起,带着比之前快了数倍、强势了数倍的气势朝程慕颐飞去。

    她看似什么都没有准备,但手里紧紧攥着的胭脂色便已经说明了一切——她这是打算和程慕颐硬碰硬!

    “这……杜兰真怎么搞的?她是不知道蚕心剑这门道术?也不对啊?就是不知道蚕心剑,难道她一点常识也没有吗?程慕颐状态变差了,攻势却反而强了几倍,她就不觉得奇怪吗?这……拿个猪脑子都能猜得出这是盛极而衰、不能长久的啊?”唐玉先恨铁不成钢,“避其锋芒啊!”

    杜兰真不知道蚕心剑吗?

    蚕心剑的名头不响亮,至少比起浮梦神光来说一点也不响亮。说起来,台下观众这么多,知道这门道术的却并不多。

    但杜兰真偏偏知道它。这倒也不是她运气特别好,这得解释为她准备充足。在非鹤楼比赛之前,她认真研究过历届非鹤楼夺牌的经典斗法。或许每个人的手段各不相同,但同出一宗的修士手段总有重合之处。

    以前的比赛里有人用过蚕心剑,因此杜兰真知道这门道术。

    她知道自己如果避其锋芒,程慕颐不击自溃,她将赢得轻而易举、毫发无伤。

    但她不打算退。

    她既要毫发无损,也要堂堂正正、正面击溃程慕颐。

    势不可挡?

    等对手盛极而衰确实很稳,但她偏要在他锋芒最盛、并未转衰的时候击败他!

    因为她不仅要拿第一,还要拿得理所当然、无可争议!

    她要别人提到这届非鹤楼最强者的时候,想不起其他任何人的名字。她要别人讨论起她的胜利的时候,没有任何质疑。

    不要运气好,不要对手弱,不要捡便宜,不要对方有失误。

    对手越强、越理智、状态越好、运气越佳,她越高兴!

    所以,她不避、不退、不等锋芒盛极而衰,她就是要在程慕颐最强的时候击败他!

    她连转衰的机会都不会给他!

    否则,她赢也赢得不满意!

第四百零四章 四象楼集锦

    对于所有非鹤楼夺牌的参赛者来说,四象楼更像是一处与他们无关的热闹。

    如果你走进四象楼,见到悬在半空的一个个影像,看到参赛者们脚踏青云、仙气环绕的样子,再看看蜂拥在前台、要么讨论要么砸钱的修士们,就会感受到一股有点荒谬的喧嚣。

    这些修士对于自己押注的选手的输赢,也许比这些选手自己看得还重。

    但最有趣的是,假使被押注的选手站在他们面前,这些修士也并不一定在乎。

    有人走进四象楼。

    他不是那种存在感很强的人,几乎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他只是悠然地在一层漫步着,没有一点参与喧嚣的打算。

    当他路过顾霓云的影像时,他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凝视着这影像。

    从前,非鹤楼一层有很多很多影像,他们都保持在一个高度。随着比赛进度的推进,他们逐渐拉开了差距。

    最高处的影像一共有十六个,这其中的每一个都脚踏万千青云,身披无穷金丝,灿若神明,显得强大而威严。

    这就是新一届的天元十六子,戡梧界当代最杰出的天才。

    每个人的影像下面都有一段较小的影像来展示他们最辉煌的一段表现,那是他们在刚刚结束的一场比赛中的表现。这是四象楼为这场比赛挑选出来的集锦,向所有人展示他们的辉煌。

    在顾霓云的辉煌片段里,她和对手有一段短暂的对峙。她凝望着她的对手,眼神复杂。

    这个看影像的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不爱对面的人,甚至和他没怎么见过面。但她恨这个人。

    恨他雪上加霜,恨他在她最艰难的时候让她陷于更深的泥沼。

    但她一定很难说这是他的错,也很难说自己恨他是因为自己真的在乎这件事。

    她也许隐隐约约心里有数,但她不能、也不愿去面对的是,她真正怨恨的,其实是她自己。

    那个无能的、任人摆布的、无法反抗的自己。

    看影像的人移开目光,正巧张望到旁边沈淮烟把向凌波的灵光一剑击破的一幕。

    他的目光对着那里,人却一直站在顾霓云的影像下,漫不经心地想着谁也不知道的心事。

    ——也许是因为事不关己,总之他从来没有像顾霓云那样在意过两人退婚这件事。齐家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不是任人摆布,只是因为不在乎。

    他不在乎订婚,不在乎和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修结为道侣,自然也不在乎退婚,不在乎那个女修会是什么感觉。

    哪怕是现在,他也一点都不在乎——即使他输给了自己的前任未婚妻。

    但“输了”这件事本身他还是很在乎的。这是他真正在意的事情。

    他本以为天元十六子是掌中之物、手到擒来的。

    事实证明,他对自己过于自信了。

    但这也是好事,意味着他见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而这终将转化为他的动力。

    齐作荣悠然抬起头,慢悠悠地从顾霓云的影像下走开,重新在大厅内漫步。

    他一路上路过了很多影像,其中不乏立在最高处的那些身影。几乎是走马观花地,他扫过所有的集锦。

    不是每段集锦、每个影像下都有人的,更多人看过一遍就走了,真的想研究就会买四象楼的集锦。

    其实齐作荣也买了,但在不同的地方看感觉是不一样的。

    而有一个地方绝不会冷清。

    齐作荣走到那里,和沉默围观的人一起抬起头仰望着那段集锦。

    如果有人看看这些人的面孔,一定会大吃一惊。

    这些人中的大多数至少也是闯入了第二轮的参赛者,不乏决赛选手,甚至还有几个人的影像正飘在这个大厅的最高处!

    但他们脸上的表情竟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相似得让人难以置信。

    那是震惊、叹息、难以相信、自愧不如又不愿如此轻易承认不如的复杂神情。

    那是既生瑜何生亮的神情。

    齐作荣明白这神情背后的复杂心情。因为他也是一模一样的。

    面色苍白,但双目湛湛、神情决然的青年手握青锋,他手中的光芒太盛,以至于让他整个人仿佛神话传说中的天神临世,怀抱日月,照耀诸天!

    任何一个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敬畏感,下意识地怀疑他是不可战胜的。

    每一个修士都会扪心自问,你可以战胜一个修士,难道你能战胜天神吗?你可以压过神通道术,你能压过太阳的光辉吗?

    哪怕隔着影像、隔着时空,站在这段集锦前,哪怕反复思考、反复揣摩,再次看到这一剑的时候,站在这里人还是和最初一样的反应——那是他们最真实的、发自内心的反应。

    接不下。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没有任何自认天才的人愿意承认自己在真正的天才面前什么也不算,更不会有人愿意承认自己难以超越。

    但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不愿意接受也得接受,事实不必你承认,也不必你接受。

    如果还有心变强,那就得接受。

    因此虽然难以接受,但他们这些人心情复杂后还是能很快接受的,这是一颗强者之心必备的素质!

    但……绝不包括——

    一把纤细的、精致的、可以直接出现在任何一个考究的少女的梳妆台上的修眉刀,泛着令人心醉的朦胧而梦幻的光泽,就像是春夜雨打海棠后、满地吹红里那一盏温柔的、诗情画意的提灯。

    无论它出现在哪里,都会牵动人心里最温存的一角。

    但绝不该在这里!

    绝不该在这昭如日月的一剑前!

    提灯迎向太阳,灯光拥抱日光。

    最荒谬的、最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

    灯光撕开日光,诗情画意踏破天神临世,那一点绯红就好像被日光簇拥了一样,在那盛极的光芒里上下翻飞,它不像是在撕碎日光,倒像是在起舞,对手的光辉甘愿为它加冕!

    从极炽烈到极沉静,漫长得好像有几十年那么多,但其实看影像的人只是短暂地呼吸了一次。

    再没有什么昭如日月,徒留诗情画意。

    这不是什么赛台,这分明是戏台!

    明明是两个人的戏台,却像是只上演了一个人的表演。

    影像一黑,又从头开始放映起集锦来,美貌的女修微微扬首,八十一道流光织成罗网……

    影像前的人没有一句话,没有任何一个人离开。

    他们沉默而又心不在焉地等着影像重新放映到那昭如日月的一剑,一边沉默而又心不在焉地理着凌乱的思绪。

    这怎么接受?

    这叫人怎么接受?

    谁能接受这个啊?

第四百零五章 她到底有多强

    杜兰真击败程慕颐的那一刹那,非鹤楼前的所有人都寂然无声。

    程慕颐那样强势的、极盛的、势不可挡的一剑,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毫无波澜地被化解了?

    程慕颐手里的剑轻轻颤动了一下——他的手保持着出剑的那个姿势。

    然后,从剑尖开始,仿佛什么易碎品似的,一寸寸地化为碎片碎裂,无力地跌落在地上。

    程慕颐的手里只剩下一个剑柄。

    他整个人轻轻地颤抖着,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躯体一样,越摇幅度越大,最后几乎摇摇晃晃,就要跌倒在地。

    他的眼神还带着点茫然,而这茫然下是难以置信,更是不愿相信。

    他摇摇晃晃地站在原地,执着地不愿意倒下,想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杜兰真慢条斯理地收起了她的修眉刀,仿佛是漫不经心地望了程慕颐一眼,等着他的反应。

    她在等他认输!

    程慕颐很快就明白了这一点,而他的明了不知为何甚至让他厌恶!

    他不希望自己流露出哪怕一星半点的厌恨,那只能是弱者的无能狂怒。程慕颐的骄傲不许他做出这样的姿态!

    但这隐藏的厌恶下,还潜藏着隐隐约约的战栗。

    对于杜兰真胜过他这件事,其实并不是让他、让所有人惊诧的点。

    事实上,无论是杜兰真赢还是程慕颐赢,包括程慕颐在内的所有人都不会太惊讶。前者赢了显得理所应当,后者如果赢了虽然出人意料但也不是不能想象。

    他们真正震惊至极、难以想象,甚至于难以理解的是,她怎么就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接下程慕颐的蚕心剑,轻松得好像随手来一段剑舞?

    说真的,所有人对于“胜过程慕颐”这个概念的要求只是整体的、最终的胜利而已,只是胜过程慕颐这个人。只要杜兰真能撑过蚕心剑锋芒最盛之时,那她就是胜过程慕颐了——连最强的、透支接下来所有力量的一招都不能把对手打败,程慕颐凭什么不败?

    从来没有人会苛求她要接下这一招,没有人会把“胜过程慕颐”这个概念的条件提高到要在蚕心剑锋芒最盛的时候比它更盛!

    因为那个时候,你面对的不是程慕颐,而是三倍的他最鼎盛的一击!

    比一个人强,显然只需要比他强就行了。硬接蚕心剑,那就是比他强整整三倍!程慕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啊!

    谁能做到这种事啊?

    偏偏杜兰真做到了。

    这岂不是说明她比三倍的程慕颐还要强?

    这……这简直是难以置信!

    这就不是一个筑基修士能做到的事情!

    旁观者不信,程慕颐也不信,他比所有人都不信!

    他施展蚕心剑的时候,状态虽然不算最佳,但也堪称不错。在此之前,他从来不信谁能在蚕心剑锋芒最盛时与他相抗!

    他想过杜兰真避开这一剑,在这一剑里表演她高绝的身法,想过她在蚕心剑盛极而衰的那一刻悍然出手。

    但他绝没有想到、也绝不敢相信,她就这么毅然决然又轻描淡写地提着一把中品法宝——是的,甚至连上品法宝都不是,而是用一把中品法宝硬接他的蚕心剑!

    何等的轻描淡写,何等的举重若轻,又何等的傲慢自大!

    这是羞辱!

    他沉默地、摇摇晃晃地、冷冷地望着那个含笑望着他的女人。

    唯一确信自己会赢、不可能有别的可能的人,大概只有杜兰真她自己了。

    在所有人心里这场比赛是四六开,程慕颐四,杜兰真六。只有在杜兰真心里,这场比赛程慕颐没有赢面。

    “我输了。”程慕颐深吸一口气,语气淡淡、神情复杂地说道。

    他也可以不认输,但那只能意味着更狼狈、更不堪。杜兰真等他开口认输反而是在给他面子。

    如果他迟迟不开口,杜兰真就会亲手送他下台,那时候他才是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承让。”杜兰真客气地朝他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温和得像是和他友情切磋。

    温和得像是程慕颐真的让了她、她的胜利没什么了不起。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

    绝不是。

    程慕颐很清楚自己绝没有一点失手,更别提留手了!

    她是真真正正在他拼尽全力、手段用尽、最强最鼎盛的情况下击败了他!

    即使重来一百遍,程慕颐也没有办法赢。

    如果说以前程慕颐只是觉得她很强,那么这一战之后,他才真正明白她的强大的真正概念。

    而最让人恐惧的是,他只是通过这一战摸到了自己的实力天花板,而杜兰真的极限在哪里,他根本看都看不到!

    即使不愿承认,即使不敢承认,但程慕颐知道自己心里已经冒出了一个难以忽视、难以消除、难以阻挡的念头:

    无能为力。

    “杜兰真胜。”元婴真君的宣布结果姗姗来迟,打碎了所有人的恍惚,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在做梦。

    他们用一种复杂而难言的眼神凝望着台上那个微笑着准备退场、平淡得仿佛只是过来逛了个街的女修。

    他们本以为自己了解她的强大,本以为自己了解她的实力,至少有个概念。

    但事实证明,也许,他们的概念都是自以为是,他们的了解都是误解,他们以为的仅仅只是他们所以为的!

    “还待在这儿做什么,待会还有别的比赛,你去不去看?”而那个让所有人陷入沉默的人,此时正若无其事地招呼着自己的密友,“还杵在这儿难道是想自己上去表演一番?”

    “走了走了!”

    无数人沉默地望着她挽着美貌的女剑修,云淡风轻地、姿态从容地,无视所有打量的目光,从赛台前远去。

    她头也没有回一下,甚至没有给这片个人表演舞台、观众一丝多余的目光。

    她怎么能这么强?

    她怎么会这么强?

    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强?

    她……到底有多强?

    所有人的心里不约而同地闪过这些带着震撼和疑惑、怀疑和好奇的问题。

    而答案呢?

    也许在她不回头的背影里,也许在她平淡的傲慢里,也许在茫茫的风里——谁也不知道。

第四百零六章 抗杜阵线联盟

    “来了?”茶楼二楼的隔间里,有人朝着门口头也不抬地招呼道,“赶紧来坐下吧,就等你了。”

    进门的人抿了抿唇,快步走到桌边坐下。

    这桌边坐了八个人。

    最晚到的是个长相美得不可方物、冷淡得难以接近的姑娘。按理说她这样漂亮的姑娘走到哪里都会引起注意、成为中心的,但这一桌的人似乎一点都没有去关注她的长相,甚至于对她这个人的到来都不是很关心。

    陈奉云抿着唇,坐在桌旁,默不作声。

    她既没有对这些人的忽视感到不满,也确实没理由感到不满——她在这里确实不出挑。

    或者说,这些人邀请她不是因为她这个人本身。如果她下一场比赛的对手不是杜兰真,那么她甚至不会坐在这里。

    是的,这屋里的人集体坐在这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事,而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很强的人。

    每个人对自己的实力都心里有数,包括世俗眼中的“天才”,包括天元十六子。

    哪怕是在普通修士眼里强大到不可思议、天才到不可思议的天元十六子,每个人心里其实都对自己在这个新晋名单里的地位有数。

    谁是勇争第一的,谁是混个名额就满足的,谁是中不溜丢的,不仅他们自己心里有数,他们的对手更有数。

    陈奉云心里就很清楚,她能成为天元十六子这件事虽然不能说是德不配位,但要说毫无悬念也有点太不要脸了。她要是运气差一点,现在就和程慕颐一样黯然退场了。

    但她的运气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因为那个让实力足以保五争四的程慕颐提前淘汰的人,马上就要和她斗法了。

    陈奉云在心里给自己的定位是十到十四名。

    也许她在参赛前曾有豪情壮志,但真正参加了非鹤楼夺牌,来这里受到了一场全方位的打击后,她算是彻彻底底明白了一个道理——哪怕同样被称作天才,但天才和天才也是有差别的。

    有的人在哪都是天才,生来就该被仰望、被追寻。

    有的人只能黯然失色,乖乖接受技不如人、什么都不如人的现实。

    陈奉云太清楚这一点了。过去几十年她一直奋力对抗、奋力反驳的,不正是今日她最终承认的这个现实吗?

    有的人仰望着她,以为她是明月恒光,在她面前譬如萤火,但她望向真正的天才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个感觉呢?

    陈奉云非常清楚,她现在坐在这里,看似所有人都是为她而来,为她下一场比赛出谋划策,为她的下一场比赛费尽心思,可事实上,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她!

    是为了她的对手,是为了真正的明月清光!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很强,比她强。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有心思来组成这么一个小团体分析杜兰真了——他们无一不是想争个好名次的参赛者。

    他们自信自己能进入前八名,担忧自己在下一场遇见杜兰真,因此干脆抱团分析这个人。

    杜兰真如果只是很强,那他们绝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简直像是在开玩笑,简直像是没打已经先承认自己输了!

    但问题在于,杜兰真不仅很强,而且没人知道她到底有多强!

    她和所有人都不同,哪怕是在场景世界里她都没有拼尽全力去打过——那个博爱会的金将也许算,那一战也是所有人分析的重点。

    但即使是那一战,杜兰真也永远显得游刃有余、从容不迫,让人忍不住去怀疑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到极限!

    一个人到底得有多强,才会让同阶的对手、共称的天才抛下可能在下一场相撞的尴尬,同仇敌忾、群策群力寻找一个击败她的方法?

    陈奉云当然还想更进一步——谁能不想呢?哪怕希望渺茫,哪怕痴人说梦!

    但她扪心自问,如果不是她这一场运气差抽到了杜兰真,那她是绝对不可能以这个人为假想敌提前分析的。

    因为即使在潜意识里,陈奉云也认定自己远远没有她强。

    所有敢于以杜兰真为假想敌的人,首先要有绝对的实力,其次要有绝对的自信。哪怕希望渺茫,哪怕差距存在,但也逆着困难去努力,而且是主动迎难而上。

    陈奉云知道,当她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她不仅已经输给了杜兰真,而且还输给了面前的这七个人。

    她自认不如不做挣扎,而这些人哪怕明知不如也要尝试,这一刻,她就已经输了。

    明白这一点让她叹惋,让她惆怅,也让她心酸。

    “陈道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你如果有什么底牌打算在比赛上用出来的,方便的话,可以和我们说一下,我们帮你分析一下。”魏玉成忽然转过头,和善地望着她。

    他的言下之意已经清楚到不必揣测了。

    他认为陈奉云在杜兰真面前底牌尽出也赢不了,邀请她来就是为了拿她做实验,试探杜兰真的本事,根本没指望她赢。

    因此,陈奉云在他面前不需要掩饰,也不需要保留底牌,因为他们没有对上的可能。

    他的言下之意是这么的明显,这么的不留情面,不知为什么陈奉云竟然有点想笑。

    这样对她的实力不以为意、纯粹拿她探路的人,在另一个参赛者面前却如临大敌,甚至需要提前谋划研究,连对方的底都没摸到……

    人和人是真的有差距的啊?

    “我没什么底牌,真正能用而不犯规的我都已经用了。非要说没在人前显露过的,也就是一件上品法宝了。”她平静地说道,“但这件法宝并不比我常用的这件强。”

    其实比赛走到这步,大家到底有多少不犯规、可以用的底牌都已经很清楚了。哪怕天元十六子之间也有鲜明的强弱之分,但那只是对于他们内部比较而言的鲜明。

    可以击败,不代表可以不出底牌地轻松击败。

    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但有个人却打破了这两个概念之间的坚壁,让这两个概念在她身上短暂地重合了!

    而这个人因此成为了他们现在研究的对象、难以逾越的对手。

第四百零七章 杜兰真VS陈奉云

    对于有人暗中组建了一个联合研究她手段这件事,杜兰真一无所觉。哪怕知道了,她也不在乎。

    对她来说,与陈奉云比赛的结果可以算得上是板上钉钉,毫无悬念的事情不必挂心。

    与这个相比,反而是沈淮烟神神秘秘地告诉她有“惊喜”给她这件事占据了她更多的关注。

    再追问沈淮烟,这人又神神秘秘地不说了,非要吊人胃口。

    杜兰真肯定不会巴巴地追着人问到底是什么惊喜,她很清楚既然沈淮烟想保密,那即使追问她也没用。

    既然如此,杜兰真便干脆静观其变,等着她的“惊喜”。

    这一等,还没等到惊喜,倒是先等到了比赛。

    这一场比赛,观众不减反增。

    虽然两个参赛者的实力明显是有差距的,本场比赛悬念比杜兰真和程慕颐的那场小得多,但观众反而变多了——这很正常,很多人只是想来看天元十六子,并不是为了比赛的质量。

    而且,比赛的两个人名气都很大。虽然悬念感不如六十年前魏怜幽和年玉尧的那场,好歹也能看个热闹。

    一个稳操胜券的人是不必对自己的对手横眉冷对的,杜兰真更不会。

    她称得上是风度翩翩地朝陈奉云点点头,请道友指点她一下。

    陈奉云冷淡地望着她。

    其实还没开始比,陈奉云就已经确定自己的失败,哪怕她有其他参赛者的指点,哪怕她有其他参赛者的支持。

    那些人希望她能发挥她最后的作用,尽可能地试探出杜兰真的能力边界。

    陈奉云现在来到这里,比她出现在上一场比赛时要强得多。

    这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她的忽然变强全靠其他参赛者慷慨解囊的成全。但这慷慨解囊显然不是无偿的,陈奉云以后得一个一个的把人情还上。

    但即使如此,陈奉云还是无怨无悔。

    这不仅仅是因为机缘难得,还因为她也想见识一下杜兰真到底有多强。

    杜兰真到底为什么要顶着程慕颐的蚕心剑硬刚?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答案。

    但这件事无疑铸就了她的辉煌,让她在还没和其他天元十六子比的时候就被认作最强的那个。

    不管杜兰真是因为性格使然,还是因为想要耀武扬威,她都已经迈出了辉煌的第一步——陈奉云可以想到,杜兰真如果在这种势头下真的成为了头名,那么以后别人提到这一届天元十六子,根本不会想起其他任何人,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只有杜兰真!

    陈奉云在其他参赛者的指点下变强再来和杜兰真比赛,反而是在成全杜兰真的辉煌!

    但她不在乎。

    她想见识一下杜兰真的手段,想看一看两人的差距,不在乎送杜兰真一场辉煌。大家各取所需,再好不过。

    对面的人还在含笑望着她,似乎是礼貌至极、自矜至极,根本不愿意在她面前出先手。

    陈奉云心里闪过了前两天茶楼里的殷切分析,“杜兰真这个人很骄傲,甚至有点傲慢,你修为不如她,那她一定不会对你出先手的,一定会等着你先出手——至少在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多半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这不过,无论如何,哪怕只是表面上不出先手也已经足够了。你和她斗法的时候,切记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在比赛里占据主动地位——一定要记住,你没有在第一时间占据主动,那你接下来也绝不会再有机会了!”

    陈奉云想着这话,手指微动,清光大起,无数银丝从她指尖涌出,铺天盖地地朝杜兰真扑去。

    杜兰真望着那当头涌来的银丝,神情倒没有一丝慌乱,反而露出些困惑来——她见过陈奉云在以前的比赛里施展过这一招,但绝没有现在的声势。哪怕是上一场三十二进十六的比赛里,陈奉云堪称手段尽出、没道理藏拙的那一场,她也没这么强。

    难道这就是临阵突破?

    她也有点想要啊。

    困惑归困惑,杜兰真虽觉有些棘手,但也不至于太放在心上。她手里蓦地握住一把绯色的修眉刀,向前一抛,让那一点绯色瞬间化作一道长虹,朝那铺天盖地的银丝卷去。

    胭脂色一触及那银丝,杜兰真便感到有些不对——这银丝的质量和数量远超她的预计,而且和她之前了解的效果截然不同。

    那银丝本来是陈奉云拿来强攻的手段,以其数量和威力著称,一般人对上这样的手段,很快就坚持不住,连窜逃都做不到。

    但不知道为什么,胭脂色一入那银丝潮里,杜兰真便感到一阵强烈的、诡异的吸力,仿佛在把她的法宝往里面卷。由于这些银丝数量极为庞大,杜兰真竟觉得对胭脂色的控制有些滞涩,她最最无可匹敌的优势——灵力运转速度在这种情况下竟忽然就无用武之地了!

    这些银丝不求把她击溃,也不求来攻击她,声势浩大,仿佛只是为了将她的法宝控制住,让她用不了胭脂色。

    与此同时,一道银色流光从那银丝潮水里蓦然飞出,宛转莹然,朝她极速飞来。

    杜兰真的法宝在这银丝潮水里会被卷走,可陈奉云的法宝却不会!

    杜兰真挑了挑眉,忽然笑了起来。

    这一刻,她灵光一现,忽然就明白了沈淮烟神神秘秘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陈奉云的手段,杜兰真在比赛之前自认为已经很清楚了,也很确定一个人的实力不会在短短几天内莫名其妙地增长。

    会出现这种事情,只能说明陈奉云另有机缘。

    有人指点过她,帮助过她——只是为了让她和自己一战时试探出她更多的底牌。

    这太容易猜到了!如果杜兰真遇到了一个她这样的对手,她也会这么做的!

    沈淮烟一定也是指点陈奉云的一员!沈淮烟当然也想试探她的极限!大家同台竞技,谁还不想试探一下对手的底细?

    这不代表沈淮烟和她是表面朋友,因为她们两个谁也不是会计较这种事的人,甚至于,毋宁说沈淮烟正是很清楚,这正是杜兰真所期盼的,她才更要帮助陈奉云。

    对于杜兰真来说,她遇到的对手自然是越强越好——这样,她的胜利就更加无可争议了。

    杜兰真笑了起来,在她看来,这确确实实是一份惊喜。

第四百零八章杜兰真VS陈奉云2

    杜兰真不知道在陈奉云背后给她出主意的人到底都是谁,但她基本可以猜到名字。

    这些人打着用陈奉云探路、探清她底细的念头。

    在此之前,杜兰真除了基础法术之外,只用过胭脂色,人们连她的道术都没有见识过,却看见她正面击败程慕颐的蚕心剑,心里一定很惶恐。

    其实杜兰真也没有那么强——她要是真的有程慕颐三倍的实力,她还搞什么保存实力留待以后比赛?直接一路碾压不快吗?

    所有人眼里的“正面”击溃蚕心剑,其实是个取巧的结果。

    杜兰真直面蚕心剑的锋芒,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有能直接击溃蚕心剑的力量。

    她看上去轻而易举的胜利来源于三方面,第一是程慕颐本身不在最佳状态,第二是她打入程慕颐背后的风刃别有玄机,第三是她目光锐利能看清破绽。

    这三者缺一不可,每一个都至关重要。

    杜兰真的基础法术或许没有程慕颐的大易随风神录来得强势威风,但论起变化和奇诡来,大易随风神录拍马也比不上她的基础法术!

    同样是风刃,她使出来就不仅仅是一枚普通的风刃,她可以灵活地对这把风刃做出任何她想要的变化。她的招式从来没有定式,只看她的需求而改变,每一次出手都堪称别出心裁。

    若不是浸淫此道颇深的修士,甚至都没法明了她招式的变化和精辟,只能以为她出的是简简单单的法术,并因此对奇强的威力感到不解。

    打中程慕颐的风刃就是她的又一次临时创作。那枚风刃是半风半木的,由于风属木,她掩盖得非常巧妙,不仔细探究根本发现不了其中奥秘。

    而当风刃打中程慕颐的时候,属风的那部分消散了,属木的那部分却留在了程慕颐背后的伤口上。

    杜兰真炼气期时就很精通法术多次转换的奥秘,筑基时只会更强。风刃的木属灵力打入程慕颐伤口后瞬间转换为一股温养他伤口的柔和灵力,效果很弱,几乎一点也不起眼,因此程慕颐没有发现。

    等到程慕颐施展蚕心剑的时候,杜兰真暗中催动这股灵力,对程慕颐自身的灵力进行催化,让他的灵力运转速度稍显过快,蚕心剑的效果和时长受到了影响,最终促成了她的成功。

    但是,这些都是不为人知的绸缪和手段。在所有人看来,杜兰真就是正面击溃了蚕心剑,甚至都没有用出道术!

    杜兰真这样的名门弟子,怎么可能不会道术?她能轻松击败程慕颐,岂不是说明她更天才?程慕颐在道术方面都能这么强,杜兰真总不至于比他差吧?

    这样强力的手段,杜兰真竟然不用!谁知道她暗中憋着什么手段?万一以后抽中她,她冷不丁爆出一个大招怎么办?

    必须得试探出她的底细!

    杜兰真换个角度想,如果她遇上这样的对手,肯定也很棘手,必然会着手研究她。

    那么,如果她是这个研究者,她会给陈奉云出什么主意呢?

    杜兰真伸出手来,朝着远处被卷在银丝潮水里的胭脂色,手指轻轻一旋,后者便如燕子翻身一般在空中蓦然长旋,带动了无数银丝。

    一开始,胭脂色旋飞的速度快得惊人,但没两下便被更多的银丝裹住了,速度放缓。

    看得出来,胭脂色本来是要去拦那银色流光的,然而力有未逮,半途就又被银丝拦住了。

    观众们不由得激动了起来——虽然他们大多数都押注在杜兰真身上,肯定希望杜兰真赢,但……那可是杜兰真啊!

    她失手一次,那可太稀罕了!以前她哪回交手不是举重若轻、云淡风轻?能看她狼狈一次、始料不及一次,亏点灵石也值了!

    况且,只是一招半式的先手,不影响全局,没人相信杜兰真预算错误后就拿陈奉云没办法了。全都期待着杜兰真亮出新底牌。

    然而,杜兰真的神情毫无波澜,仿佛根本没有看见自己的法宝挣脱不得、拦截不及。

    下一刻,银光涌入银丝。

    跟着胭脂色而来银丝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银光,卷住了它,或者说撞开了它。

    胭脂色再次一旋,这一次正击中那银光,将它击飞。

    陈奉云的法宝品质还不够高,胭脂色受到银丝那么大的限制,仍然能借力打力将它击飞。

    “这就……离谱啊?那也是中品法宝,杜兰真那把也是中品法宝,杜兰真的那把还被牵制着呢,怎么就……”观众几乎失语。

    陈奉云倒是对此接受良好,银光被击飞的那一刹那,她手里蓦然飞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金铃。

    她摇动金铃,从中飞出三只身长如人半臂的金乌,口吐金焰,朝杜兰真飞去。

    与此同时,她又取出一把折扇,“唰”地展开,朝杜兰真丢去。

    而那被击飞的银光,又施施然打了个旋,朝杜兰真飞来。

    陈奉云藏拙了!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

    不仅仅因为陈奉云掏出的两把法宝品质都是上品法宝,也不仅仅因为这两把中有一把是陈奉云从来没在人前显现过的。

    更是因为,她一面操纵着无数银丝牵制杜兰真的胭脂色,一面同时控制三把法宝,声势浩大,让人怀疑她要是早点把这手段拿出来,也许上一局胜利就没那么艰难了。

    常人的灵力和神识供应其中之一算是正好,供应其二勉为其难效果不佳,可像是陈奉云这样一口气四样同下,那绝对称得上是远超同侪了!

    观众们不由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低估陈奉云了。

    也许……她在杜兰真面前虽然会输,但也能坚持得就一点?

    如果和杜兰真打得有来有往,甚至于逼出杜兰真的底牌,那就算是陈奉云成功了。

    杜兰真望着那五道以银丝为背景朝她飞来的灵光。她显然不打算让任何人如愿。

    她伸出手朝胭脂色遥遥一招——这一次,向她奔来的不只是胭脂色,还有追着胭脂色而来、茫茫不胜数的银丝。

第四百零九章 杜兰真VS陈奉云3

    之前杜兰真引动胭脂色,只能强行短暂地挣脱银丝的吸引,随后便再次被卷入银丝,势头放缓。

    而她这一次出手,却根本没有试图让胭脂色挣脱银丝,而是凭借银丝潮对胭脂色的引力,强行通过胭脂色反向拉动银丝。

    既然是互相吸引,没道理只能陈奉云吸走她的法宝,只要她神识和灵力够强,反过来还可以把陈奉云的银丝吸到自己手边。

    陈奉云感觉到银丝摇动,被一股巨力强行拖走,不由得眉头一皱。这种感觉很微妙,原本她掌控银丝就好像是紧紧握在手里,现在却明显感觉有人在用力把她手里的东西往外拉。

    在计划里,控制住杜兰真的法宝是个很重要的构想。陈奉云不想被杜兰真用一刀轻松送走——她已经见识过杜兰真使用法宝的手段了,想见识见识别的手段。

    陈奉云紧盯着银丝潮里那一抹绯红,神识运转到极致,意图把银丝和胭脂色重新拉回来,夺下全部的控制权。

    陈奉云会这么做并不是死板遵循之前的计划,而是因为她确实有优势——这些银丝每一根都对胭脂色有极大的吸引力,而她控制起来却比杜兰真容易得多。

    同样是争夺控制权,杜兰真的难度起码是陈奉云的三倍!

    神识的较量远比灵力的争斗要来得无声无息,两人把大半精力都投入在争夺银丝和胭脂色上,可在观众看来却远没有朝着杜兰真飞去的法宝来得重要。

    那一抹绯红像是银丝里的标记,象征着两人神识领域的明争暗斗。它一会儿靠近陈奉云,一会儿又靠近杜兰真,牵动着银丝涌动来摇动去,真如潮水般永不止息。

    陈奉云金铃中飞出的金乌靠近杜兰真时,杜兰真神识猛地一加力,胭脂色忽然一个下潜,朝那金乌飞去。

    陈奉云脸色一变——杜兰真的加力让她猝不及防,而在此之前,杜兰真和她斗得有来有往,陈奉云一直以为杜兰真略处下风的!

    她神情凝重,竭力重夺银丝和胭脂色的控制权,两人再次暗中角力。

    等到陈奉云使出全力时,杜兰真那头忽然蓦然放松了神识,胭脂色朝陈奉云那头猛地飞去,而跟着胭脂色的一大串银丝便像是什么动物的尾巴一样,猛地一甩,打在那三只金乌上,把那三只灵力生成的金乌瞬间拍碎!

    而杜兰真并没有打算就此止歇——胭脂色猛然冲出那银丝潮,以从未有过的、堪称令人惊骇的速度将所有银丝全部甩开,高飞而上!

    陈奉云脸色猛地一白,嘴角竟溢出一丝鲜血来——杜兰真强行驱使胭脂色破开银丝,竟使陈奉云神识受损,几乎维持不住法宝。

    她没想到杜兰真会做得这么狠!

    胭脂色和银丝这样胶着的关系一旦产生,两人一旦开始争夺控制权,便自然而然地在操纵方面成为一体,倘若猝不及防之下强行断开这种联系,两个人的神识都会受伤!

    神识不同身体,那是修士最精妙最神秘的一部分,一旦受损严重,甚至可能会失去神志、变成痴傻之人!

    即使受伤不重,但恢复起来也会极为缓慢,严重影响接下来的修行和比赛!

    刚刚其实两个人有来有往,完全没必要用这么决绝、这么不计后果的方法啊?

    杜兰真为了挣脱银丝对胭脂色的摆布,竟然甘冒神识受损的风险吗?

    这……不值得啊!

    然而当陈奉云惊疑不定地向杜兰真看去时,发觉后者目光灼灼、双目湛湛,哪有半点神识受损的样子?

    相反,杜兰真也正遥望着陈奉云,无视正朝着她飞去、离她几乎近在咫尺的折扇——

    陈奉云忽然心里一寒,全身上下都在叫着危险,但她怎么也没找到这危险的来源。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在她的侧颈处轻轻点了一下,让她感受到一阵极其轻微的刺痛,就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杜兰真胜。”评委宣布道。

    这声宣布来得如此突兀,几乎引起所有人的讶异——杜兰真怎么就胜了?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一无所觉?

    “怎么回事?怎么就成了杜兰真胜了?不会是评委会暗箱操作吧?老子的灵石还投在陈奉云身上呢!”有人抱怨着,很快被人指点,朝陈奉云的侧颈处看去,那里有一个清晰的红点——那是极细小的伤口溢出血来的标志。

    虽然胭脂色是把体型很小的刀,但想要在高速运转的时候给陈奉云刺出这么小的一个伤口,足以称得上是奇迹了!

    有这样精雕细琢的功夫,难道直接杀人还能比这更难吗?杜兰真若是手下不留情,陈奉云此时焉有命在?

    “老子的灵石啊!”

    “老哥怎么就押了陈奉云啊?她明显赢面不大嘛?”

    “老弟,你不懂,我要是买了杜兰真赢,那我能赚几块灵石?倒不如买了陈奉云,万一她真的爆冷,那我就发了!”

    “可你赢个一两块灵石不也蛮好……这一输就是全部啊!”

    “这就是赌博的策略!嗨呀,老弟你不懂!来,我跟你说说……”

    而当事人却没有去理会这宣布,反而偏过头去看那在她侧颈点了一下的东西——绯红莹然、一手长短,正是她千方百计要拦住的胭脂色!

    这一瞬间,陈奉云几乎什么都明白了,她望着杜兰真,脱口而出,“你知道你的刀会先攻击到我?”

    杜兰真露出讶异的神情来,似乎在奇怪她的发问。但杜兰真还是和气地望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小辈,包容又迁就地答道,“我知道。”

    “我的飞鱼扇可是上品法宝,你万一预料错了……”陈奉云本觉得十分理直气壮,可说着说着,又忽然在杜兰真的目光里沉默了。

    杜兰真很自信,自信她绝不会料错。或者……她自信即使是上品法宝也伤不了她。

    其实陈奉云还有很多手段,其实她还有很多本事没用,其实她什么都还没展示呢——这场比赛就这么突兀地结束了。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弱?”最终,陈奉云冷冷地问道。

    杜兰真再次用讶异的神情望了她一眼,极其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微微一笑,“比我想的要好。”

第四百一十章

    陈奉云顶着一路的瞩目回到自家宗门的时候,竟然有点不敢进门。

    “陈师姐,你回来了?”路过门口的宗门师妹望见她站在那里,随口招呼了一句,“刚才那里人好多,师叔说我们等不到你,就先回来了。”

    陈奉云沉默不语。

    她固然是知道自家师叔、同门都会去看她的比赛,她也早就知道自己会输,但是现在听到这话,仍然觉得无比难堪。

    其实,如果陈奉云有理由在比赛前阻止自家同门前去观战的话,她一定会这么做的。

    但她偏偏没有正当理由。

    她总不能说“我很要面子,不希望你们看到我输的样子”吧?别人都能淡然处之,难道偏偏她不能?

    陈奉云不能这么说。

    “师姐,你进来啊?”师妹疑惑地望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呃,你别太在意今天的比赛了,其实……”

    陈奉云猛地迈步走进大门,朝她勉强地点点头,仓促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不敢去想自己的背影是不是显得格外狼狈。

    陈奉云现在最大的期望就是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静一静,等到心情平复了、这事过去了之后再出来。

    但偏偏天不遂人愿。

    “陈奉云,你过来我这一趟。”覆月宗的领队真人传音给她。

    陈奉云匆匆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极为艰难地收住,纵身而起,越过一排屋舍,落在自家师叔屋前。

    “比赛我也看了,你发挥得不太好,还有很多手段都没来得及用。不过那个杜兰真也确实比你强,你虽然败得快一点,但也不算太丢人……”师叔简单地打量了她一番,给她做开导。

    “不是的。”陈奉云忽然开口打断了师叔的话。

    “不是什么?”师叔愣了一下。

    “我……我确实尽力了。”陈奉云艰涩地说道,“我根本没可能把别的手段使出来,如果我想用别的手段,那现在展现的这些就用不出来了。”

    “杜兰真她……根本就没有给我一点发挥的空间。”

    以陈奉云的性格,能用这样复杂的神情说出这些话,而不是冷着脸叙述,说明她是真的上心了。

    师叔望着陈奉云,没有说话,等着她说完。

    “她这个人,很傲慢。”陈奉云慢慢地说道,“真的很傲慢。她肯定是知道我打算逼出她其他的手段了。她明明知道我没有别的打算,我也没指望赢,只是想见识一下她别的手段。”

    “但她就是不愿意。”陈奉云一字一顿地说道。

    “她肯定知道有人指点过我,知道魏玉成他们在试探她,她不乐意让他们成功。有时候我觉得她可能本来愿意满足我的心愿的,但因为这些人的意图,她就是不愿意了。”

    “我们想看她的手段,想看看她的底牌,但她不想给我们看,所以宁愿选择更艰难的方法。”

    “她宁愿和我拼神识,宁愿冒着神识受损的危险,也要让我们计划落空。”

    陈奉云边说边摇头,“我不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她这一句“这种人”说出来,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哪种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但那股复杂至极的心情迫使她忍不住说下去,“她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傲慢呢?”

    她凭什么这么傲慢?她为什么这么傲慢?

    不是说一个强者不能傲慢,但,但是……

    “我本以为她是那种很低调很谦和的性格。”陈奉云喃喃道,“直到现在我还总是不敢相信我的感觉,总觉得是我理解错了。”

    “这样一个温柔的、和气的、比赛完了还会照顾对手颜面、送对手漂亮的退场的人,怎么会是这种性格呢?”

    ***

    “快给我拿两张清心符来。”杜兰真一回到紫凤钗大街,就朝着卫衔颐指气使。

    “你自己的呢?”卫衔满头问号。

    “用完了。”杜兰真扶着额头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神识受损了?”卫衔一边拿出清心符,一边皱着眉头望着她。

    “没,但有点不太舒服,得缓两天。”杜兰真说着,有一点点后悔——她干嘛要和陈奉云斗神识啊?干嘛非得一意孤行不出底牌啊?

    当时杜兰真心里想的是“不出底牌击败她,更显我的手段”,结束了总觉得神识有点过度使用,又开始有点后悔。

    “你就是闲得发慌,非得硬上。”卫衔朝她翻了个白眼,“不硬来不冒险显不出你的本事是吧?”

    “不硬来我难受。”杜兰真面无表情地答道,“不出风头会死。”

    卫衔的接下来的话全给她两句噎回去了,只能再次朝她翻个白眼以发泄自己的不满。

    “你比赛怎么样?”杜兰真随口问道。卫衔比她先开始比赛,比完了看看顺路来看她的比赛的。

    “当然是赢了,要是输了,咱俩还能这么和和气气、心平气和地说话?”卫衔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你比得太晚了,都没看见其他人精彩的地方!”

    “四象楼会为我准备好集锦的。”杜兰真不以为然,“你看到什么精彩表现了?”

    “何平书和奚玉山撞上了。”卫衔说道。

    杜兰真狐疑地望了他一眼,总觉得卫衔这看似平淡的语气里藏着不为人知的兴奋,“……所以?”

    “是何平书和奚玉山对上了!”卫衔强调道。

    “我们不是早就知道这场比赛的对战名单了吗?”杜兰真示意自己没有耳背,她说着,狐疑地打量着卫衔,“你……向凌波去了没?”

    “去了!就站在最前排!”卫衔双目湛湛,紧盯着她。

    杜兰真大概知道卫衔这是什么毛病了,“嗯,她什么反应?”

    “她全程冷着脸,非常、非常、非常地不爽。”卫衔郑重解说道。

    要是想知道卫衔为什么这么兴奋,就得追溯到很久以前——至少是第二轮比赛以前。

    何平书和奚玉山打了个赌,谁先被淘汰,谁就自动退出向凌波的追求队伍……

    现而这一次,他们俩——撞上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奚玉山&何平书

    杜兰真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很上心,因为当时她认为自己和这两个人从无交集。

    但这件事她还是记得的,甚至称得上印象深刻,因为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陈奉云的呛人功力,也是第一次听说向凌波的大小姐脾气。

    对于杜兰真来说,这两种性格都很让人记忆深刻。

    而且,何平书和奚玉山的赌约,也太……天生自带吸引力了!这简直是所有闲得发慌爱八卦的修士都会关注的话题,具备各种流传甚广的要素——都是非鹤楼参赛者、都是年轻修士、争夺的是美人芳心、以实力定胜负……

    这赌约杜兰真没怎么关注,可其他人那是记得清清楚楚、时刻跟进。

    随着何平书和奚玉山,甚至于是向凌波的一路走高,这话题的热度也飞速上升,成为了与顾霓云齐作荣这对前未婚夫妻的恩怨情仇并列第一的八卦话题。

    要不是向凌波三十二进十六场撞上沈淮烟不幸折戟、顾霓云亲手把前未婚夫送出天元十六子名单这两件事同时发生,可能前者的热度还要远超后者。

    在认识这话题中心的三个人之前,杜兰真对这事是一个仅限于了解但不关注、不置评的态度,但当她认识了这三个人之后,她的看法又不一样了……

    杜兰真最感慨的一件事就是:

    向凌波这暴脾气居然没有当场找上门去把这两人的头给打烂?

    如果还有与这件事并列为“最感慨”的话:

    奚玉山这怂货居然还会为了某个女修毅然决然地跟人在非鹤楼比赛上打赌?

    而非得要来个“最震惊”的事,那就是奚玉山和何平书居然在追求向凌波?

    倒不是说向凌波不值得谁追求倾慕,人家天资高、家世好、长得美还聪明,哪怕脾气大一点也是个人自由。

    但——

    杜兰真总觉得奚玉山和何平书对向凌波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向凌波对这俩人更是毫无感觉、毫无好感。这三个人性格、出身各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毫无相似之处,但唯有一点是完全一样的——大道独行。

    男欢女爱哪有修仙快乐啊?

    这就让人实在忍不住好奇这赌约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的。

    杜兰真有一点点合理范围内的好奇和关注,所以卫衔比她多一点点好奇和关注也在合理范围内——也许吧。

    杜兰真没兴趣听卫衔长篇大论吊足胃口再揭晓谜底,快刀斩乱麻,问出最重要、也是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最关心的问题:

    “他们俩谁赢了?”

    讲故事的人最怕遇到这种不守规矩的听众。

    卫衔瞪了她一眼,“何平书。”

    “果然。”杜兰真神情了然。

    “怎么?你早就知道?”见她这样平淡,仿佛是早有预料的样子,卫衔倒是忍不住挑了挑眉,“你和何平书很熟?”

    “不熟。”杜兰真断然道。

    “那你为什么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不管怎么看,都是奚玉山的赢面更大一点吧?”卫衔有点不信。

    筑基中期的奚玉山和筑基初期的何平书,花神宫元婴亲传弟子的奚玉山和极尘宗杂役弟子的何平书,单灵根的奚玉山和杂灵根的何平书……这闭着眼都该说奚玉山赢面大吧?

    “如果只是比比纸面上的手段,那还来非鹤楼做什么?大家直接坐在自家宗门里,汇总一下会什么道术、有什么法宝、师尊是谁、什么修为不就好了?何必千里迢迢来这自找麻烦?”杜兰真反问道,“我确实不熟悉这两个人,但我知道他们两个人的性格。”

    如果杜兰真说的只是两人的手段、斗法的天赋之类的东西,卫衔大概会洗耳恭听——杜兰真在这方面天赋之佳,他从小就是认的。

    然而,杜兰真在这大放厥词的是两个人的性格——在这方面,卫衔绝不认输!

    “这两个人的性格?”卫衔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奚玉山看似温和有礼、翩翩多情,实际上性格是个很轴的人——他心里一定有他必须要坚持的事情,而且这个事情不是他的道途。为了达成他的那个目的,他可以做任何事。”

    “至于何平书——我没怎么接触过,但只要研究一下他的行为,就知道他这人的性格和他的身份并不相符。按理说他这样资质、背景的修士乍得机缘,总该有几分轻狂,但何平书并没有这样。相反,除了这个赌约,他一直非常低调,也非常谨慎。”

    “这是一个心里有盘算、有图谋的人。也是一个圆滑世故的人。”卫衔总结道,“只看性格,哪里能分得出他们的胜负?”

    杜兰真静静地听他把两个人的性格都分析了一遍,然后轻轻点点头,“你说得对。”

    卫衔一挑眉——他是太了解杜兰真这个人了!杜兰真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那肯定还有下半句来反驳他!

    “但只是他们性格的一面罢了。”杜兰真平静地指出,“你看我,我性格里也有圆滑的一面,你觉得我硬接程慕颐蚕心剑的时候不够锋芒毕露吗?”

    “我觉得你够疯的!”卫衔没好气地说道。

    杜兰真不理他,“奚玉山这个人确实有他坚韧的一面,我不知道他内心深处最坚持的是什么——多半和花神宫有关吧。但我知道一旦涉及到这个问题,他会非常非常决绝。”

    “但是,除了这件事以外,奚玉山是个有点软弱的性格。他容易受别人情绪的操纵和摆布,很难为了自己的感受去硬刚强势的人。”

    “我早就和他说过,如果不改改这个脾气,早晚要折戟。”

    “至于何平书,他确实有圆滑的一面,散修不圆滑很难生存——他在宗门时间过短,我直接把他当散修分析了。”

    “但,散修不狠也是不可能生存下去的。”

    杜兰真当年在号称散修圣地的海国伪装方雅澜,作为谅事宗的大师姐、年轻弟子的出头人,可是见识了什么叫散修不易。她在海国十五年里杀的人多得超乎她曾经能想象的极限。

    “奚玉山没有必胜的心念,也没有必胜的理由,所以他会退缩、会犹豫。但何平书绝不会。”

第四百一十二章 风水轮流转

    正如杜兰真所预测的那样,奚玉山会惜败于何平书,最大的原因就是心态。

    奚玉山刚开场的时候一切都发挥稳定,和何平书打得有来有往,甚至更胜一筹。

    然而,何平书在斗法中向来是越打越凶,越大越狠,作为一个没什么背景的修士,他的手段和底牌又显得太犯规了一点——一个和散修差别不大的杂役弟子,和一个元婴亲传弟子对拼底牌,竟然全场不输!

    实力和底牌并不能碾压何平书,这并没有让奚玉山惊慌——他虽然性格里有点怂,但也是货真价实从第一场杀出来的,心性其实也算得上筑基修士里上乘的那部分。

    但当图穷匕见,两人斗法到了不进则死的地步时,奚玉山明显比何平书迟疑。何平书斗法的时候毫不惜命,像是个疯子一样,选取所有高风险高回报的行为。

    奚玉山可以明显感受到何平书的疯狂——通过他的功法,这种感受更是加强了数倍。

    直面这样疯狂、炽烈、霸道的情绪,奚玉山非常自然地迟疑了。

    奚玉山无法直面那些比他坚韧、比他疯狂、比他炽烈的情绪,也无法直面比他强大的心。

    正因为感受到了对手的决心,奚玉山反而迟疑了。

    一个心有顾忌,一个誓不罢休,到底谁能赢已经很清楚了。

    这件事给奚玉山的名声带来了很大的影响——这件事酝酿了这么久,现在终于有了个结果,一时间戡梧界都知道奚玉山和人争着追向凌波结果输了。

    但出人意料的是,另外一件事把这件事的风头夺走了,让奚玉山的丢脸显得不那么丢脸了。

    ——或者,至少能说不只是他一个人丢脸。

    在奚玉山和何平书分出胜负之后,奚玉山落败、受伤不轻,何平书状态也好不到哪去。

    等到评委宣布了结果之后,两人都无比虚弱,慢悠悠的,一时间还没人动。

    就在此时,向凌波从观众中挤了出来——她本来就站在第一排,作为这件事的女主角,没人跟她抢这个位置。

    向凌波冲出人群,飞身跃上赛台,把何平书和奚玉山两个人相继暴打了一顿。

    她状态堪称完好,打的又是两个刚刚耗尽力气的同阶修士,动起手来简直把两人打得抱头鼠窜,哪怕再累、再虚弱、就算是一具尸体都该爬起来逃跑了。

    向凌波把两人暴打了一顿,当众冷笑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而这两个被她暴打的人,竟也都神情复杂地目送着她远去,没有出声拦她,更没有生气或指责她。

    这种奇怪的、诡异的相处模式,让八卦的人更加好奇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向凌波三人的大戏,除了他们自己之外,谁也不清楚,这件事只能成为人们偶尔闲谈的一个谈资。

    而何平书和奚玉山的沉默、不生气等表现,更被大多数人归类为对心上人的无条件包容。

    不管他们三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十六进八的比赛结束后没两天,评委会便抽签抽出了八进四的对手阵容。

    杜兰真的对手是霍钟毓。

    而卫衔的对手,是严青衣。

    “你这运气不错啊?”杜兰真随口点评道,“正好遇上你的好兄弟严青衣,你俩切磋了那么多次,现在又遇上,缘分呐?”

    卫衔的脸黑得像锅底。

    其实这一轮的对手分配明显有操纵的痕迹——杜兰真、祝青雪、魏玉成、严青衣四个人互相都没有相撞,摆明了要把他们都留到最后两局里分个高下。

    卫衔不论是抽中谁,胜算都不大。

    “你能不说风凉话吗?”卫衔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惆怅道,“我的非鹤楼之路,就要在此终结了啊。”

    “走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杜兰真安慰道,“你要是像程慕颐抽中我那样,直接就没资格进天元十六子名单,那才是真的运气不好。现在都进了前八,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感慨一下而已。”卫衔叹了口气,“你这局的对手是霍钟毓——这人你可以手到擒来的。”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杜兰真有点不太信地望着他。

    “这人用的是重剑,而且不是飞剑,你和我打过那么多次,要是对上他还得艰难无比,那就不必回来见我了——我丢不起这个人!”卫衔一本正经地说道。

    “万一人家宗门真有什么秘法也说不准。”杜兰真不置可否。卫衔说的其实没错——霍钟毓和卫衔的手段挺像,都是用重剑的,虽然各人剑法路数不同,但总有共性。她其实对霍钟毓的路数自有研究,算得上稳操胜券。

    “不过,我看陆悠然的手段,和霍钟毓也不大像……”杜兰真沉思了一会儿,“咸台……我以前倒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宗门。现在看来,能培养出他们俩这样的弟子来,这个宗门应该也是有点底蕴的。”

    “咱们这戡梧界有底蕴、有来历的势力太多了。”卫衔不以为意,“年年有人冒头。这天下之大,天才何其多?”

    “说的也是。”杜兰真本就是随口一提,朝他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我就等着你把严青衣打成重伤,方便我遇到他时捡便宜了。”

    这话显然是玩笑话——真要那样,杜兰真就算拿了第一名又有什么意思?谁又会服她的货真价实?她巴不得严青衣毫发无损地来到她面前同台竞技。

    她这话明显是在调侃卫衔,毕竟,以卫衔和严青衣的实力对比、两人长久以来切磋的结果来看,卫衔重伤严青衣、给杜兰真捡便宜的几率不大。

    “行了行了,适可而止啊!”卫衔黑着脸说道。

    大概是小的时候杜兰真总是处于下风——没办法,灵根差距和年龄差距摆在那里,卫衔要是嘲笑她的实力、摆摆师兄谱,杜兰真还真没办法反驳。

    因此,现在杜兰真修为上去了,就开始一报还一报了。

    什么叫风水轮流转啊?当年你在我面前摆的谱,现在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第四百一十三章 霍钟毓的请求

    和霍钟毓的这场比赛算是杜兰真经历最古怪的一场。

    当她从紫凤钗大街出门,慢悠悠地想晃到非鹤楼的时候,忽然被人叫住了。

    “杜兰真。”

    她循声望去,然后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个讶异的表情来。

    叫她的人是陆悠然。而站在陆悠然身边的那个人,竟然是她马上就要交手的对手,霍钟毓。

    “你们找我?”她顿了一下。

    “我们专门来等你的。”陆悠然迈步朝她走来,霍钟毓沉默地跟在她一旁。

    “等我做什么?”杜兰真失笑,“咱们总能在非鹤楼见面的。”

    “一起走?”陆悠然问道。

    这明显是找她有事,却不直说。

    杜兰真挑了挑眉,看了两人一眼,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那就走吧。”

    “你打程慕颐的那一场真的挺痛快的,我那天看了,简直惊为天人。”

    一路上,陆悠然都在没话找话说。虽然她的聊天水平不错,不至于让人尴尬,细品还有几分趣味,但强行找话是掩饰不了的。

    “你们来找我,想必不是为了和我聊天的吧?”杜兰真直截了当地问道。

    陆悠然的话给她忽然打断,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来。

    杜兰真见她这副表情,反而诧异了起来——在她印象里,陆悠然的脸皮可没这么薄啊?哪怕他们俩来找杜兰真是有什么非分之请,陆悠然也不该作此情态——你自己都表现得非常勉强、非常非分之请了,怎么说服别人答应你啊?

    如果是霍钟毓这样,杜兰真还能理解,毕竟这人看起来确实不善言辞、有点木讷,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陆悠然不是这样的人啊!

    “事情是这样的,”陆悠然尴尬了一下,然后硬着头皮说道,“我师兄他这人有个……习惯,就是遇到非常强悍、非常敬佩的对手的时候,喜欢提前观察他们的行为,和他们进行互动。你总是深居简出的,我们只能找上门来了。”

    “怪癖”两个字被强行改成了“习惯”。

    杜兰真有一点迷茫。

    她确实感觉到霍钟毓一直在看她,她本以为他实在观察她的状态,从而判断接下来的比赛。没想到……这人真的只是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霍道友想和我互动?那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呢?难道我们不熟,不愿意和我说话吗?”杜兰真望着霍钟毓,笑着问道。

    霍钟毓沉默了一会儿,憋出了一句,“我不善言辞。”

    哦,因为他不善言辞,但有个观察对手、和对手互动的习惯,所以带上师妹,由师妹来互动、他观察?

    这得亏是陆悠然运气不好、在三十二进十六比赛中撞见了严青衣,遗憾退场,否则她自己也要准备比赛,哪会来给霍钟毓做助攻?

    大家只是对手,又不是仇敌,这种普普通通的要求,杜兰真没道理拒绝。因此,她顶着霍钟毓的打量一直走到非鹤楼前。

    “杜道友。”在上台前,霍钟毓第一次主动开口。

    “什么事?”杜兰真对外一向是好脾气、温柔、关切的典范,从不摆架子,有问必答。

    “我听说道友精通心剑。”霍钟毓问道。

    “沈淮烟告诉你的?”杜兰真一挑眉,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怎么,道友也是魏玉成的小组成员,一起研究在下的手段?”

    她毫不避讳自己已经知道了她正在被讨论探究的事情,态度直截了当。霍钟毓没想这么多,只是惊诧于她竟然知道魏玉成在带头研究她。

    “我不是。”霍钟毓摇摇头,“不过,我师妹是。”

    杜兰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陆悠然。

    魏玉成等人对她的研究肯定是从她击败程慕颐之后开始的。在此之前,他们仅仅知道她不弱,但没那么清晰的认识。

    而陆悠然在杜兰真击败程慕颐的这一场里被淘汰了。她不会继续比赛,也就没理由再去研究杜兰真了。

    但陆悠然还是去了。

    这显然不是为了她自己——专门和人抱团研究一个无直接利益关系的人,陆悠然还没这么闲。

    那么,她研究杜兰真到底是为了谁也就不言自明了。

    “贵兄妹感情深笃。”杜兰真感慨道。

    “如果对调位置,我也会这么做的。”霍钟毓平静地说道,“其实那样更好……”

    “没用的废话就不必多说了。”陆悠然粗暴地打断了他,“如果咱们位置对调,那才是浪费资源!你又不能上场,难道指望你帮我动脑子吗?”

    虽然说得凶巴巴、极为嫌弃的样子,但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堪称轻松愉快,“你的手段在正面斗法上是比我强,你上场正好。我就给你想想办法、分析分析对手,免得你傻眼。”

    “况且,无论是谁上场,不都是咱们咸台的人?”陆悠然不以为然,“难不成就因为没有这个天元十六子的头衔,我就比原先弱了?”

    霍钟毓露出些许愧疚来。

    杜兰真夹在他们两人中间,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这对师兄妹太默契、太熟悉,虽然是非关风月的关系,不会有什么过分亲昵的举动,但默契本身就是排外的。

    “咳。”杜兰真不得不轻轻咳了一声,暗示两人改日再感慨,有话赶紧说,不说就上台了!

    “抱歉。”霍钟毓抿了抿唇。

    没事没事,你赶紧把话说了就行!杜兰真朝他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来。

    “我知道我不是道友的对手,也无意成为道友登顶路上的绊脚石。我已经成为了天元十六子,我和师妹来非鹤楼的目的已经达成。”霍钟毓字字郑重,一改之前的沉默寡言。

    “因此,我现在还参加比赛,无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见识天下强者!我是剑修,一生唯求剑道。我曾听说过心剑,但一直没有机会见识。因此,我想向道友提出一个非分之请——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心剑?”

    杜兰真诧异地望了霍钟毓一眼。

    说实话,虽然没有立即给出答复,但她心里已经同意了。

    走到这一步,杜兰真已经无所谓藏不藏底牌了。之前陈奉云和她背后的那些人要是没有处心积虑探她底牌,杜兰真绝不可能一把胭脂色用到底。

    ——当然是什么顺手用什么了!

    但,这就是她性格霸道的一面了——我不给你,你不可以来拿!

    你们想逼我用别的手段,我偏不用!不仅不用,还让你有手段也用不出来!

    像是霍钟毓这样好声好气、直截了当的请求,杜兰真反而愿意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我也正想见识一下道友的剑法呢。”她微微一笑,算是应下了——哪怕这是陆悠然为霍钟毓设计的另一种策略,她也认了。

    待她尊重的人,她也回以尊重。

    至于那些笃信各凭本事、无关人情的人——那就各凭本事!

第四百一十四章 六字真意

    若是有人问起杜兰真,心剑和意剑有什么区别,她多半会把云石真君当年跟她说的那门理论拿出来,至于对方懂不懂、能不能正确理解,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她会这么做,倒也不是敝帚自珍,而是其中差异,非学不能明。

    而当杜兰真真正开始研究秘传大衍神锋之后,才明白当初云石真君对她讲的那寥寥三两句话到底有多精准,堪称道出了心剑的精髓!

    玄门传道讲究“法不轻传”,不会把一切都掰碎了给你扯清楚——大道之上,想扯也扯不清楚,一切都要靠自己去悟。

    因此,除了功法心法会有一篇总纲、指点修习者思路之外,其他任何典籍都只传术,不传意不传道。

    翻开记录秘传大衍神锋的玉简,里面全是这门道术的法门解说,附带有历代研习这门道术的前辈高人、师兄师姐对这门道术的注解和心得。

    可以说,这些附带的注解和心得,是价值完全不输于秘传大衍神锋本身的东西。这是极尘宗千万年传承最好的诠释。

    杜兰真学了这门道术,以后若是有心得,也可以递交给宗门,由元婴真君审核一遍,只要符合逻辑、不是全然胡说,都会被添加进去,供后来者借鉴参考。

    当然,所有被提交的心得和注解都会在旁边标清楚注解者的身份,在每个人的心里划出一个权重来参考。

    在传承上面,六大宗门已经各自发展出了一套极其完备的体系,这才能保证千万载兴荣、万世不灭。

    然而,这套体系虽好,也有弊端。

    每个人的体悟和心得都是不一样的,对道法的理解和思考也是不一样的。每个人从自己的角度去学道法,总能学出一片新天。别人的感悟未必适用于你,哪怕适用于你,你不亲身经历,也很难真切体会。

    浮光掠影,不是真悟。

    而放在秘传大衍神锋、心剑道术上来说,这一点就更明显了。心剑在人心,你看了别人见解也没用,因为他的心不是你的心。

    因此,这门道术在极尘宗一十七门道术里,难度算得上是上乘中的上乘——当然,精妙强悍之处,也是上乘中的上乘。

    心剑难学,更难精。想学秘传大衍神锋,就得一心一意去学,倘若又去学了别的道术,难免分心,到时候心剑进展太慢,就显不出本事来。

    正因着这个原因,在极尘宗里,秘传大衍神锋这样品质极佳、威力极大、上限极高的道术,学者竟然寥寥——当然,这个寥寥是对照其他道术而言的。

    要不是杜兰真特意向须晨真君提出要学一门中正平和的道术养养心性,须晨也不打算给她挑这门。

    杜兰真一开始听云石真君寥寥几句指点,虽然自觉明白,但仍不免觉得太少、太简单了些,等拿到玉简,真正看了玉简里的法门,按照指点开始学,她才隐隐约约觉得这几句指点非常有用,让她学起来堪称事半功倍。

    而这二十几年来,杜兰真一直钻研心剑。她对秘传大衍神锋的理解越是深入,便越惊叹云石真君字字珠玑!

    玉简里除开附录,便是如何凝炼的法门。它详细地介绍了这门剑法的习练方法。

    秘传大衍神锋一共分六个部分,各成一体,又互相联系,没有高下之分。而这门道术的精进正是依托于这六个部分的精进。如果六个部分都精进到了特定程度,便是这门道术的精进了。

    这六个部分由六个字组成,分别是“守”“豪”“执”“绝”“疏”“乐”。每个部分都有各自的凝炼法门。

    而凝炼方法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需要自己为每个部分选择一个凝炼方向。

    一般来说,这个方向都由一句话来概括,这句话的长短、寓意、出处都无所谓,只是拿来做“锚点”,为修习者指引方向。

    如果是意剑道法,也有这种六字真意的形式,但那就是让你去悟这六字真意了。

    心剑是自己定义,意剑是去追求既定的意,两者看似相似,其实截然不同。

    修习者在修习秘传大衍神锋之前,就应该选好这几句话、这几个方向,一旦选定,不可更改——除非选择放弃已经凝炼的成果重头再来。

    而关于心剑、关于这门道术的玄乎但必要的解释却一个字都没有。

    附录里前辈、师兄师姐的见解倒是有对这门道术的理解。然而,各人的理解不同,只能作参考,不能太当真。

    如果没有云石真君的指点,杜兰真自忖她必然会着意于法门凝炼,那时不仅入门困难,而且想要更进一步就更难了。

    诚然她天资不错,开头可能还算顺利,但等到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零碎理解不足以成为精进的动力时,她就会彻底抓瞎了。

    云石真君没有对秘传大衍神锋本身做出任何解说,却三言两语道出了心剑的精髓。她带着这样高屋建瓴的理解去学,自上而下,困难和问题堪称迎刃而解。

    而她在海国这些年专心研究秘传大衍神锋,每次遇到问题迟迟无法破解,就都从心剑的本质来着手,很快能够醒悟。

    每当此时,杜兰真都会感慨云石真君不愧是元婴真君,这样的精炼、这样的高屋建瓴、这样的正中靶心,他不仅悟道极深厚,还极会教徒弟。

    秘传大衍神锋的六字真意方向选定,倒也不是真的需要你天马行空——从无到有探寻方向也太难为人了。

    极尘宗加在附录里的前人心得便是给后来者的一个捷径。所有别开一路的前辈便在里面记录自己选择的方向,千万年来,即使秘传大衍神锋比较冷门,也积累了数百条方向。这些方向被详细解说、附上记录者自身经历和身份,以供后来者比较,如果相似,可以选择同一句话来作为自己的方向。

    杜兰真在海国的时候反复比较、反复尝试,最终定下了六个方向,全部都是在前人记录里找的。她目前对这六个字没有独特体悟,先学了别人,以后有了体悟,重头再来也无妨。

    这六字真意方向完全定下来也有七八年了,杜兰真还没怎么在人前用过,今天霍钟毓既然提出请求,她便试试锋芒!

第四百一十五章 杜兰真VS霍钟毓1

    霍钟毓一定是杜兰真在非鹤楼遇到的所有对手中最直接的那个——等两人上了台,评委陈渊青元君宣布了比赛开始,霍钟毓就非常郑重地望着她说道,“杜道友,请你务必不要手下留情,毫不留情地击败我!”

    这样非常人能提的要求让杜兰真有一点无言以对,只能微笑点头示意。

    霍钟毓见她点头,便提起了飞凰剑——这把不能离手的上品法宝。

    这把剑现在很有名。因他而有名。

    霍钟毓每场比赛、每次动手,用的都是这把剑,从来没有用过其他任何的法宝。甚至有人因此说他根本不会使用别的任何法宝。

    但杜兰真知道,他会不会用别的法宝都不重要。

    因为当他手里拿着这把剑的时候,便无需再用任何法宝!

    霍钟毓修习的剑法唤作《乾离剑诀》,其中有九式,各有真意,每一式都极其强大,属于和秘传大衍神锋一样,有极大精进空间的剑法。

    霍钟毓起手,剑尖微挑,一点清光从他剑尖上倏忽间冒了出来,然后仿佛是燎原之火,刹那间照开了此间天云,化作万丈光芒朝杜兰真飞来。

    走到这一步,除了杜兰真自己,每个人有什么底牌、有什么手段,大家其实都已经很清楚了,就看实际交手能不能接住、会不会用了。

    霍钟毓的这一式剑法也已经为众人所熟悉了,再加上咸台也并没有遮遮掩掩的打算,就连这门剑法的具体信息、施展强度都自然而然地公布了——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他们故意借机宣传自家道法、吸引弟子入门的。而这种做法也确实让咸台和它的手段得到了很大关注。

    这一式,叫做“问心”。

    根据咸台所给出的解释里,在《乾离剑诀》中,这一式的注解是:

    一点寒光万丈芒!

    当然,以霍钟毓的修为和实力,没那个本事从一点寒光衍生出万丈光辉来。他要是有那个手段,还参加什么非鹤楼夺牌!

    但无论对于哪个筑基修士来说,霍钟毓所使出的问心都是无比强大的。

    铺天盖地的光芒直接笼罩了杜兰真目力所能及的所有范围,几乎掩盖了太阳的光辉,势必夺走所有人的注意力、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它所吸引。

    杜兰真沐浴在这万丈寒光里,一切似乎都看不真切。

    她的手里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把绯红的细长小刀,仿佛握住了一道流光。

    依然是那把杜磊所赐、从炼气期就跟着她的胭脂色。

    很多人都很奇怪她为什么一直用这把法宝——这只是一把中品法宝,虽然品相不错,但也称不上稀罕。对于普通筑基后期修士来说,这或许是件很不错的法宝,但对于杜兰真这样的身份和实力来说,就有点配不上了。

    对于自己所不理解的事情,人们往往喜欢以己度人,做出各种各样的揣测。

    有人猜这是因为杜兰真其实在极尘宗地位不高、不得师长喜欢,只能用中品法宝;有人猜这是因为这把法宝有什么另藏玄机之处,只不过杜兰真还没显露出来;有人猜这是因为胭脂色是杜兰真长辈赐予的,她不换法宝以示恭敬尊长——这个猜测的支持者甚至还有杜磊本人,他数次暗示杜兰真可以换件更好的法宝;有人猜这是因为杜兰真手段更多在法术上,对法宝不是很依赖……

    总之,关于她的法宝众说纷纭,杜兰真的一切对于戡梧界来说都像是一个引人遐想的谜。

    但,杜兰真很清楚,其实他们猜的都不对。

    她不换法宝,仅仅是因为没有必要。

    她没必要换更高品阶的法宝。

    作为一个精通基础法术的法修,杜兰真不需要很强力的法宝。作为一个精通阵法的修士,她也不需要很强力的法宝。而作为一名心剑流修士,她更不需要强力法宝!

    心剑心剑,心之所向,处处为剑!心剑流修士本来就不像意剑流那样依托法宝。是心剑流修士赋予了法宝意义,而不是意剑流那样互为意义。

    在杜兰真这个阶段,还不能扔掉法宝凭空施展秘传大衍神锋,仍然需要法宝作为依托,但也只是依托。

    当杜兰真施展秘传大衍神锋的时候,她能发挥的上限由她自己的水平上限决定,而她发挥的下限则在“她自己水平的下限”和“法宝在她手里能发挥水平的下限”这两者中取高的那个值。

    无论杜兰真手里拿的是上品法宝还是中品法宝,“她自己水平的下限”都高于“法宝在她手里能发挥水平的下限”。

    因此,到底用什么法宝也都无所谓了。除非哪天她寻到一把适合剑道的极品法宝,那时候倒是可以把胭脂色淘汰掉。

    现在嘛,没有必要的事情就不做。胭脂色她也用出点感情了,顺便还能让杜磊对她好感大增,何乐而不为?

    杜兰真这次手里握着胭脂色,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当场就把它扔出去、仅以神识操纵。

    她同样如霍钟毓那样,伸出手来,朝着他挥出一剑。

    胭脂色虽小,但在她手里,绝不输给飞凰!

    灵光从她手中那纤细的修眉刀里疯狂涌出,一瞬间竟直接撕开朝她铺天盖地而来的万丈寒光,直冲云霄,重开青天!

    这是秘传大衍神锋里“豪”字真意,也是历来修习秘传大衍神锋的修士最容易掌握、最先凝炼的真意。

    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现象,是因为在宗门内修习道术是有门槛的,要么身份、天资足够,要么贡献值交足。而无论是哪一种人,就选择秘传大衍神锋,要么就是心怀万丈豪情的天才,要么就是决意一剑破万法的剑修,对于这个“豪”字总有自己的见解。见解到位了,凝炼这道真意就快得多了。

    杜兰真在一番精挑细选、不断尝试之后,选定了其中一条路线,而这条路线正是她认为最适合她、至少目前最适合她的一条。

    她选择的这条路线以一句诗来代表:

    仰天不敢长嘘气,化作虹霓万丈高!

第四百一十六章 杜兰真VS霍钟毓2

    剑气直冲云霄,破开漫天寒光,那万丈光芒在这一道虹霓之下竟黯然失色,坚持不到片刻便化为虚无,好似从未存在过!

    虹霓破开寒光,并不停歇,而是径直朝着霍钟毓极速飞去,剑光所指,豪情万丈!

    霍钟毓望着这道虹霓,目光灼灼,飞凰长舞,仿佛也在呼应这道剑气。

    他微微按下飞凰剑,刹那之间,这把剑竟似褪去铅华,忽现惊芒!

    而这惊芒一出,巍峨磅礴,似由万古打磨,透过千万年风霜而来。

    岁月掩盖了它的风华,时光给它抹上伪装,让它在尘埃里毫不起眼,往日的荣光化为尘土。

    但重新见世的那一刻,再没有什么能掩盖它的锋芒。哪怕被尘埃掩埋,哪怕被岁月遗忘,但它一旦问世,就是光辉万丈!

    咸台对于这一式的解说是,古意盎然!

    而咸台公布的《乾离剑诀》对这一式的记载是:

    亘古煊赫一剑锋!

    这古意盎然的一剑卓然而前,与那飞驰而来的虹霓迎面相撞,两者互不相让,斗得不可开交。

    在这两道剑意旁边,剑气纵横,时不时有剑气因中间激烈的交手而飞出,每一道都可以当场让一个筑基初期修士丧失行动能力!

    要不是赛台旁有评委会提前布置好的阵法,将两人的灵力拦在阵内,这些剑气一旦飞出去,观众很可能当场重伤。

    那个时候,就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了。没两个呼吸,观众都该跑没了。

    剑招出手,除了操纵时的思路外,便再没了什么心剑意剑的区别,成为了剑修之间水平的对决。

    杜兰真不是什么一心剑道的人,除了心剑之外她还研究法术和阵法,按理说比拼起剑道水平,她不该是霍钟毓这种专业剑修的对手——她再怎么天资纵横,精力也是有限的,还没到一心三用还能比别的天才一心一意来得强的地步。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那这天资简直就是作弊!

    然而,这时就凸现出了心剑与意剑的不同。

    意剑的“意”是既定的,需要修士去揣摩、领悟、靠拢、掌握,心剑的“心”却是无恒常的,需要修士去定义、挖掘、选择、拓展。

    在这方面,后者比起前者来说,入门易,精进难。

    无论是谁都有自己的心念,以此来习心剑,都可以成功,这就是入门易。但是,每个人的心念未必能走出一条强大而悠远的路来,需要自己去不断拓展和探索,全靠个人体悟,若是悟性不足、机缘未到,那就根本没法变强,这是精进难。

    对于意剑来说,想要习练,首先要去理解、揣摩这个真意,如果无法靠拢、无法理解,那就一点也学不会,这是入门难。而一旦能够理解真意,便有了确定的、能够通往强大的方向,只需要靠拢和理解,不需要担心这条路是否有错误,这是精进难。

    当然,这不是说意剑修士都没有创新、只需要模仿了,他们的创新表现为练到高深处发现了所修习剑法对于真意理解的不足,自己改进或者创一门新剑法。但无论如何,他们的真意都是既定的、不会改变的,会改变的只有修士对真意的理解。

    在这样的差别下,无论强弱有什么差别,心剑比起意剑在斗法上就是有个优势——更加自由。

    随心所欲。

    杜兰真对秘传大衍神锋的体悟和练习都已经到位,即使在剑道上没有霍钟毓见解更深,但她在斗法上的天赋通过心剑的“随心所欲”这一优势,完全弥补了这一劣势,比起霍钟毓来,她倒是显得更加从容。

    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意在空中缠斗了许久,虹霓一甩尾,打在那古朴剑意上,让后者化为云气,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霍钟毓只觉一股豪情万丈之气朝他扑面而来,几乎牵动他的心神。那啸世凌云、又煊赫浑厚的气息瞬间涌上他的心头,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生不出一丝一毫属于他自己的念头!

    霍钟毓心里很清楚,这就是两人斗剑到了高深处的表现。

    无论任何道法,到了高深处,最终都是双方意志、信念、思想和道的比拼。

    霍钟毓和杜兰真虽然修为还低,但在剑道上的造诣堪称无比深厚,几乎跨越了修为的限制,有了些微大修斗法的意味了。

    霍钟毓之前那一招叫做“问心”,本来是“深埋不改凌锐志,亘古煊赫一剑锋”的真意,但被杜兰真强行破去,因此受到了她的剑意的影响。

    霍钟毓反复凝神,试图从这股霸道入侵他心神的剑意里强行挣脱出来,但几次尝试之后,都是将成未成。

    他心知这是杜兰真的神识和对剑意的感悟比他有着明显优势的结果,仅靠凝神是没法立即挣脱的,因此平举飞凰,平平展出。

    一瞬间,他的神情变得非常冷漠。

    剑式,无念。

    《乾离剑诀》有言:

    云心无我,云无我心。

    借着这一招,霍钟毓瞬间陷入了无心无念、无情无我的状态,成功摆脱了杜兰真剑意对他心神的压迫。

    剑锋所指,无所挂碍!

    杜兰真轻笑一声,手中胭脂色微微一动,向上挑起,明明是在激烈的斗法之中,她的动作竟在这一瞬间显得无比悠然自在、潇洒难言。

    一股灵力从小巧玲珑的修眉刀上涌出,凝成一道剑意,在她手边流转了两圈,然后一跃而起,朝着那冷漠无我的一剑飞去。

    仅仅是远远地望着这道剑意,远远地感受着这道剑意,并不需要直面这道剑意,观众便能不约而同地感觉到其中有一股疏放潇洒的意境。

    仿佛是豁然开朗,仿佛是前程万里,仿佛是大好河山看遍,仿佛是云收雨霁一片辽阔!

    这剑意自如地朝着对面卷去,毫不在意、毫不收敛地散发着自己的魅力。

    秘传大衍神锋“疏”字真意,杜兰真为这道真意选了一条她认为最适合自己的路:

    浮云遮月不分明,谁挽长江一洗放天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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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6882/ 第一时间欣赏心有明月光最新章节! 作者:口红续命所写的《心有明月光》为转载作品,心有明月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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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明月光介绍:
有人视她为明月光,敬之、慕之、逐之。唯有杜兰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舍去一副皮囊、抽去一身修为,她只能剩下一颗难以逍遥、永不知足的心。女主天才流,杀伐果断,又美又强苏爽升级流大长文有暧昧,无男主心有明月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心有明月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心有明月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