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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口红续命     心有明月光txt下载     心有明月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一章 奚玉山&何平书

    杜兰真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很上心,因为当时她认为自己和这两个人从无交集。

    但这件事她还是记得的,甚至称得上印象深刻,因为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陈奉云的呛人功力,也是第一次听说向凌波的大小姐脾气。

    对于杜兰真来说,这两种性格都很让人记忆深刻。

    而且,何平书和奚玉山的赌约,也太……天生自带吸引力了!这简直是所有闲得发慌爱八卦的修士都会关注的话题,具备各种流传甚广的要素——都是非鹤楼参赛者、都是年轻修士、争夺的是美人芳心、以实力定胜负……

    这赌约杜兰真没怎么关注,可其他人那是记得清清楚楚、时刻跟进。

    随着何平书和奚玉山,甚至于是向凌波的一路走高,这话题的热度也飞速上升,成为了与顾霓云齐作荣这对前未婚夫妻的恩怨情仇并列第一的八卦话题。

    要不是向凌波三十二进十六场撞上沈淮烟不幸折戟、顾霓云亲手把前未婚夫送出天元十六子名单这两件事同时发生,可能前者的热度还要远超后者。

    在认识这话题中心的三个人之前,杜兰真对这事是一个仅限于了解但不关注、不置评的态度,但当她认识了这三个人之后,她的看法又不一样了……

    杜兰真最感慨的一件事就是:

    向凌波这暴脾气居然没有当场找上门去把这两人的头给打烂?

    如果还有与这件事并列为“最感慨”的话:

    奚玉山这怂货居然还会为了某个女修毅然决然地跟人在非鹤楼比赛上打赌?

    而非得要来个“最震惊”的事,那就是奚玉山和何平书居然在追求向凌波?

    倒不是说向凌波不值得谁追求倾慕,人家天资高、家世好、长得美还聪明,哪怕脾气大一点也是个人自由。

    但——

    杜兰真总觉得奚玉山和何平书对向凌波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向凌波对这俩人更是毫无感觉、毫无好感。这三个人性格、出身各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毫无相似之处,但唯有一点是完全一样的——大道独行。

    男欢女爱哪有修仙快乐啊?

    这就让人实在忍不住好奇这赌约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的。

    杜兰真有一点点合理范围内的好奇和关注,所以卫衔比她多一点点好奇和关注也在合理范围内——也许吧。

    杜兰真没兴趣听卫衔长篇大论吊足胃口再揭晓谜底,快刀斩乱麻,问出最重要、也是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最关心的问题:

    “他们俩谁赢了?”

    讲故事的人最怕遇到这种不守规矩的听众。

    卫衔瞪了她一眼,“何平书。”

    “果然。”杜兰真神情了然。

    “怎么?你早就知道?”见她这样平淡,仿佛是早有预料的样子,卫衔倒是忍不住挑了挑眉,“你和何平书很熟?”

    “不熟。”杜兰真断然道。

    “那你为什么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不管怎么看,都是奚玉山的赢面更大一点吧?”卫衔有点不信。

    筑基中期的奚玉山和筑基初期的何平书,花神宫元婴亲传弟子的奚玉山和极尘宗杂役弟子的何平书,单灵根的奚玉山和杂灵根的何平书……这闭着眼都该说奚玉山赢面大吧?

    “如果只是比比纸面上的手段,那还来非鹤楼做什么?大家直接坐在自家宗门里,汇总一下会什么道术、有什么法宝、师尊是谁、什么修为不就好了?何必千里迢迢来这自找麻烦?”杜兰真反问道,“我确实不熟悉这两个人,但我知道他们两个人的性格。”

    如果杜兰真说的只是两人的手段、斗法的天赋之类的东西,卫衔大概会洗耳恭听——杜兰真在这方面天赋之佳,他从小就是认的。

    然而,杜兰真在这大放厥词的是两个人的性格——在这方面,卫衔绝不认输!

    “这两个人的性格?”卫衔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奚玉山看似温和有礼、翩翩多情,实际上性格是个很轴的人——他心里一定有他必须要坚持的事情,而且这个事情不是他的道途。为了达成他的那个目的,他可以做任何事。”

    “至于何平书——我没怎么接触过,但只要研究一下他的行为,就知道他这人的性格和他的身份并不相符。按理说他这样资质、背景的修士乍得机缘,总该有几分轻狂,但何平书并没有这样。相反,除了这个赌约,他一直非常低调,也非常谨慎。”

    “这是一个心里有盘算、有图谋的人。也是一个圆滑世故的人。”卫衔总结道,“只看性格,哪里能分得出他们的胜负?”

    杜兰真静静地听他把两个人的性格都分析了一遍,然后轻轻点点头,“你说得对。”

    卫衔一挑眉——他是太了解杜兰真这个人了!杜兰真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那肯定还有下半句来反驳他!

    “但只是他们性格的一面罢了。”杜兰真平静地指出,“你看我,我性格里也有圆滑的一面,你觉得我硬接程慕颐蚕心剑的时候不够锋芒毕露吗?”

    “我觉得你够疯的!”卫衔没好气地说道。

    杜兰真不理他,“奚玉山这个人确实有他坚韧的一面,我不知道他内心深处最坚持的是什么——多半和花神宫有关吧。但我知道一旦涉及到这个问题,他会非常非常决绝。”

    “但是,除了这件事以外,奚玉山是个有点软弱的性格。他容易受别人情绪的操纵和摆布,很难为了自己的感受去硬刚强势的人。”

    “我早就和他说过,如果不改改这个脾气,早晚要折戟。”

    “至于何平书,他确实有圆滑的一面,散修不圆滑很难生存——他在宗门时间过短,我直接把他当散修分析了。”

    “但,散修不狠也是不可能生存下去的。”

    杜兰真当年在号称散修圣地的海国伪装方雅澜,作为谅事宗的大师姐、年轻弟子的出头人,可是见识了什么叫散修不易。她在海国十五年里杀的人多得超乎她曾经能想象的极限。

    “奚玉山没有必胜的心念,也没有必胜的理由,所以他会退缩、会犹豫。但何平书绝不会。”

第四百一十二章 风水轮流转

    正如杜兰真所预测的那样,奚玉山会惜败于何平书,最大的原因就是心态。

    奚玉山刚开场的时候一切都发挥稳定,和何平书打得有来有往,甚至更胜一筹。

    然而,何平书在斗法中向来是越打越凶,越大越狠,作为一个没什么背景的修士,他的手段和底牌又显得太犯规了一点——一个和散修差别不大的杂役弟子,和一个元婴亲传弟子对拼底牌,竟然全场不输!

    实力和底牌并不能碾压何平书,这并没有让奚玉山惊慌——他虽然性格里有点怂,但也是货真价实从第一场杀出来的,心性其实也算得上筑基修士里上乘的那部分。

    但当图穷匕见,两人斗法到了不进则死的地步时,奚玉山明显比何平书迟疑。何平书斗法的时候毫不惜命,像是个疯子一样,选取所有高风险高回报的行为。

    奚玉山可以明显感受到何平书的疯狂——通过他的功法,这种感受更是加强了数倍。

    直面这样疯狂、炽烈、霸道的情绪,奚玉山非常自然地迟疑了。

    奚玉山无法直面那些比他坚韧、比他疯狂、比他炽烈的情绪,也无法直面比他强大的心。

    正因为感受到了对手的决心,奚玉山反而迟疑了。

    一个心有顾忌,一个誓不罢休,到底谁能赢已经很清楚了。

    这件事给奚玉山的名声带来了很大的影响——这件事酝酿了这么久,现在终于有了个结果,一时间戡梧界都知道奚玉山和人争着追向凌波结果输了。

    但出人意料的是,另外一件事把这件事的风头夺走了,让奚玉山的丢脸显得不那么丢脸了。

    ——或者,至少能说不只是他一个人丢脸。

    在奚玉山和何平书分出胜负之后,奚玉山落败、受伤不轻,何平书状态也好不到哪去。

    等到评委宣布了结果之后,两人都无比虚弱,慢悠悠的,一时间还没人动。

    就在此时,向凌波从观众中挤了出来——她本来就站在第一排,作为这件事的女主角,没人跟她抢这个位置。

    向凌波冲出人群,飞身跃上赛台,把何平书和奚玉山两个人相继暴打了一顿。

    她状态堪称完好,打的又是两个刚刚耗尽力气的同阶修士,动起手来简直把两人打得抱头鼠窜,哪怕再累、再虚弱、就算是一具尸体都该爬起来逃跑了。

    向凌波把两人暴打了一顿,当众冷笑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而这两个被她暴打的人,竟也都神情复杂地目送着她远去,没有出声拦她,更没有生气或指责她。

    这种奇怪的、诡异的相处模式,让八卦的人更加好奇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向凌波三人的大戏,除了他们自己之外,谁也不清楚,这件事只能成为人们偶尔闲谈的一个谈资。

    而何平书和奚玉山的沉默、不生气等表现,更被大多数人归类为对心上人的无条件包容。

    不管他们三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十六进八的比赛结束后没两天,评委会便抽签抽出了八进四的对手阵容。

    杜兰真的对手是霍钟毓。

    而卫衔的对手,是严青衣。

    “你这运气不错啊?”杜兰真随口点评道,“正好遇上你的好兄弟严青衣,你俩切磋了那么多次,现在又遇上,缘分呐?”

    卫衔的脸黑得像锅底。

    其实这一轮的对手分配明显有操纵的痕迹——杜兰真、祝青雪、魏玉成、严青衣四个人互相都没有相撞,摆明了要把他们都留到最后两局里分个高下。

    卫衔不论是抽中谁,胜算都不大。

    “你能不说风凉话吗?”卫衔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惆怅道,“我的非鹤楼之路,就要在此终结了啊。”

    “走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杜兰真安慰道,“你要是像程慕颐抽中我那样,直接就没资格进天元十六子名单,那才是真的运气不好。现在都进了前八,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感慨一下而已。”卫衔叹了口气,“你这局的对手是霍钟毓——这人你可以手到擒来的。”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杜兰真有点不太信地望着他。

    “这人用的是重剑,而且不是飞剑,你和我打过那么多次,要是对上他还得艰难无比,那就不必回来见我了——我丢不起这个人!”卫衔一本正经地说道。

    “万一人家宗门真有什么秘法也说不准。”杜兰真不置可否。卫衔说的其实没错——霍钟毓和卫衔的手段挺像,都是用重剑的,虽然各人剑法路数不同,但总有共性。她其实对霍钟毓的路数自有研究,算得上稳操胜券。

    “不过,我看陆悠然的手段,和霍钟毓也不大像……”杜兰真沉思了一会儿,“咸台……我以前倒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宗门。现在看来,能培养出他们俩这样的弟子来,这个宗门应该也是有点底蕴的。”

    “咱们这戡梧界有底蕴、有来历的势力太多了。”卫衔不以为意,“年年有人冒头。这天下之大,天才何其多?”

    “说的也是。”杜兰真本就是随口一提,朝他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我就等着你把严青衣打成重伤,方便我遇到他时捡便宜了。”

    这话显然是玩笑话——真要那样,杜兰真就算拿了第一名又有什么意思?谁又会服她的货真价实?她巴不得严青衣毫发无损地来到她面前同台竞技。

    她这话明显是在调侃卫衔,毕竟,以卫衔和严青衣的实力对比、两人长久以来切磋的结果来看,卫衔重伤严青衣、给杜兰真捡便宜的几率不大。

    “行了行了,适可而止啊!”卫衔黑着脸说道。

    大概是小的时候杜兰真总是处于下风——没办法,灵根差距和年龄差距摆在那里,卫衔要是嘲笑她的实力、摆摆师兄谱,杜兰真还真没办法反驳。

    因此,现在杜兰真修为上去了,就开始一报还一报了。

    什么叫风水轮流转啊?当年你在我面前摆的谱,现在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第四百一十三章 霍钟毓的请求

    和霍钟毓的这场比赛算是杜兰真经历最古怪的一场。

    当她从紫凤钗大街出门,慢悠悠地想晃到非鹤楼的时候,忽然被人叫住了。

    “杜兰真。”

    她循声望去,然后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个讶异的表情来。

    叫她的人是陆悠然。而站在陆悠然身边的那个人,竟然是她马上就要交手的对手,霍钟毓。

    “你们找我?”她顿了一下。

    “我们专门来等你的。”陆悠然迈步朝她走来,霍钟毓沉默地跟在她一旁。

    “等我做什么?”杜兰真失笑,“咱们总能在非鹤楼见面的。”

    “一起走?”陆悠然问道。

    这明显是找她有事,却不直说。

    杜兰真挑了挑眉,看了两人一眼,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那就走吧。”

    “你打程慕颐的那一场真的挺痛快的,我那天看了,简直惊为天人。”

    一路上,陆悠然都在没话找话说。虽然她的聊天水平不错,不至于让人尴尬,细品还有几分趣味,但强行找话是掩饰不了的。

    “你们来找我,想必不是为了和我聊天的吧?”杜兰真直截了当地问道。

    陆悠然的话给她忽然打断,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来。

    杜兰真见她这副表情,反而诧异了起来——在她印象里,陆悠然的脸皮可没这么薄啊?哪怕他们俩来找杜兰真是有什么非分之请,陆悠然也不该作此情态——你自己都表现得非常勉强、非常非分之请了,怎么说服别人答应你啊?

    如果是霍钟毓这样,杜兰真还能理解,毕竟这人看起来确实不善言辞、有点木讷,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陆悠然不是这样的人啊!

    “事情是这样的,”陆悠然尴尬了一下,然后硬着头皮说道,“我师兄他这人有个……习惯,就是遇到非常强悍、非常敬佩的对手的时候,喜欢提前观察他们的行为,和他们进行互动。你总是深居简出的,我们只能找上门来了。”

    “怪癖”两个字被强行改成了“习惯”。

    杜兰真有一点迷茫。

    她确实感觉到霍钟毓一直在看她,她本以为他实在观察她的状态,从而判断接下来的比赛。没想到……这人真的只是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霍道友想和我互动?那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呢?难道我们不熟,不愿意和我说话吗?”杜兰真望着霍钟毓,笑着问道。

    霍钟毓沉默了一会儿,憋出了一句,“我不善言辞。”

    哦,因为他不善言辞,但有个观察对手、和对手互动的习惯,所以带上师妹,由师妹来互动、他观察?

    这得亏是陆悠然运气不好、在三十二进十六比赛中撞见了严青衣,遗憾退场,否则她自己也要准备比赛,哪会来给霍钟毓做助攻?

    大家只是对手,又不是仇敌,这种普普通通的要求,杜兰真没道理拒绝。因此,她顶着霍钟毓的打量一直走到非鹤楼前。

    “杜道友。”在上台前,霍钟毓第一次主动开口。

    “什么事?”杜兰真对外一向是好脾气、温柔、关切的典范,从不摆架子,有问必答。

    “我听说道友精通心剑。”霍钟毓问道。

    “沈淮烟告诉你的?”杜兰真一挑眉,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怎么,道友也是魏玉成的小组成员,一起研究在下的手段?”

    她毫不避讳自己已经知道了她正在被讨论探究的事情,态度直截了当。霍钟毓没想这么多,只是惊诧于她竟然知道魏玉成在带头研究她。

    “我不是。”霍钟毓摇摇头,“不过,我师妹是。”

    杜兰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陆悠然。

    魏玉成等人对她的研究肯定是从她击败程慕颐之后开始的。在此之前,他们仅仅知道她不弱,但没那么清晰的认识。

    而陆悠然在杜兰真击败程慕颐的这一场里被淘汰了。她不会继续比赛,也就没理由再去研究杜兰真了。

    但陆悠然还是去了。

    这显然不是为了她自己——专门和人抱团研究一个无直接利益关系的人,陆悠然还没这么闲。

    那么,她研究杜兰真到底是为了谁也就不言自明了。

    “贵兄妹感情深笃。”杜兰真感慨道。

    “如果对调位置,我也会这么做的。”霍钟毓平静地说道,“其实那样更好……”

    “没用的废话就不必多说了。”陆悠然粗暴地打断了他,“如果咱们位置对调,那才是浪费资源!你又不能上场,难道指望你帮我动脑子吗?”

    虽然说得凶巴巴、极为嫌弃的样子,但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堪称轻松愉快,“你的手段在正面斗法上是比我强,你上场正好。我就给你想想办法、分析分析对手,免得你傻眼。”

    “况且,无论是谁上场,不都是咱们咸台的人?”陆悠然不以为然,“难不成就因为没有这个天元十六子的头衔,我就比原先弱了?”

    霍钟毓露出些许愧疚来。

    杜兰真夹在他们两人中间,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这对师兄妹太默契、太熟悉,虽然是非关风月的关系,不会有什么过分亲昵的举动,但默契本身就是排外的。

    “咳。”杜兰真不得不轻轻咳了一声,暗示两人改日再感慨,有话赶紧说,不说就上台了!

    “抱歉。”霍钟毓抿了抿唇。

    没事没事,你赶紧把话说了就行!杜兰真朝他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来。

    “我知道我不是道友的对手,也无意成为道友登顶路上的绊脚石。我已经成为了天元十六子,我和师妹来非鹤楼的目的已经达成。”霍钟毓字字郑重,一改之前的沉默寡言。

    “因此,我现在还参加比赛,无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见识天下强者!我是剑修,一生唯求剑道。我曾听说过心剑,但一直没有机会见识。因此,我想向道友提出一个非分之请——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心剑?”

    杜兰真诧异地望了霍钟毓一眼。

    说实话,虽然没有立即给出答复,但她心里已经同意了。

    走到这一步,杜兰真已经无所谓藏不藏底牌了。之前陈奉云和她背后的那些人要是没有处心积虑探她底牌,杜兰真绝不可能一把胭脂色用到底。

    ——当然是什么顺手用什么了!

    但,这就是她性格霸道的一面了——我不给你,你不可以来拿!

    你们想逼我用别的手段,我偏不用!不仅不用,还让你有手段也用不出来!

    像是霍钟毓这样好声好气、直截了当的请求,杜兰真反而愿意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我也正想见识一下道友的剑法呢。”她微微一笑,算是应下了——哪怕这是陆悠然为霍钟毓设计的另一种策略,她也认了。

    待她尊重的人,她也回以尊重。

    至于那些笃信各凭本事、无关人情的人——那就各凭本事!

第四百一十四章 六字真意

    若是有人问起杜兰真,心剑和意剑有什么区别,她多半会把云石真君当年跟她说的那门理论拿出来,至于对方懂不懂、能不能正确理解,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她会这么做,倒也不是敝帚自珍,而是其中差异,非学不能明。

    而当杜兰真真正开始研究秘传大衍神锋之后,才明白当初云石真君对她讲的那寥寥三两句话到底有多精准,堪称道出了心剑的精髓!

    玄门传道讲究“法不轻传”,不会把一切都掰碎了给你扯清楚——大道之上,想扯也扯不清楚,一切都要靠自己去悟。

    因此,除了功法心法会有一篇总纲、指点修习者思路之外,其他任何典籍都只传术,不传意不传道。

    翻开记录秘传大衍神锋的玉简,里面全是这门道术的法门解说,附带有历代研习这门道术的前辈高人、师兄师姐对这门道术的注解和心得。

    可以说,这些附带的注解和心得,是价值完全不输于秘传大衍神锋本身的东西。这是极尘宗千万年传承最好的诠释。

    杜兰真学了这门道术,以后若是有心得,也可以递交给宗门,由元婴真君审核一遍,只要符合逻辑、不是全然胡说,都会被添加进去,供后来者借鉴参考。

    当然,所有被提交的心得和注解都会在旁边标清楚注解者的身份,在每个人的心里划出一个权重来参考。

    在传承上面,六大宗门已经各自发展出了一套极其完备的体系,这才能保证千万载兴荣、万世不灭。

    然而,这套体系虽好,也有弊端。

    每个人的体悟和心得都是不一样的,对道法的理解和思考也是不一样的。每个人从自己的角度去学道法,总能学出一片新天。别人的感悟未必适用于你,哪怕适用于你,你不亲身经历,也很难真切体会。

    浮光掠影,不是真悟。

    而放在秘传大衍神锋、心剑道术上来说,这一点就更明显了。心剑在人心,你看了别人见解也没用,因为他的心不是你的心。

    因此,这门道术在极尘宗一十七门道术里,难度算得上是上乘中的上乘——当然,精妙强悍之处,也是上乘中的上乘。

    心剑难学,更难精。想学秘传大衍神锋,就得一心一意去学,倘若又去学了别的道术,难免分心,到时候心剑进展太慢,就显不出本事来。

    正因着这个原因,在极尘宗里,秘传大衍神锋这样品质极佳、威力极大、上限极高的道术,学者竟然寥寥——当然,这个寥寥是对照其他道术而言的。

    要不是杜兰真特意向须晨真君提出要学一门中正平和的道术养养心性,须晨也不打算给她挑这门。

    杜兰真一开始听云石真君寥寥几句指点,虽然自觉明白,但仍不免觉得太少、太简单了些,等拿到玉简,真正看了玉简里的法门,按照指点开始学,她才隐隐约约觉得这几句指点非常有用,让她学起来堪称事半功倍。

    而这二十几年来,杜兰真一直钻研心剑。她对秘传大衍神锋的理解越是深入,便越惊叹云石真君字字珠玑!

    玉简里除开附录,便是如何凝炼的法门。它详细地介绍了这门剑法的习练方法。

    秘传大衍神锋一共分六个部分,各成一体,又互相联系,没有高下之分。而这门道术的精进正是依托于这六个部分的精进。如果六个部分都精进到了特定程度,便是这门道术的精进了。

    这六个部分由六个字组成,分别是“守”“豪”“执”“绝”“疏”“乐”。每个部分都有各自的凝炼法门。

    而凝炼方法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需要自己为每个部分选择一个凝炼方向。

    一般来说,这个方向都由一句话来概括,这句话的长短、寓意、出处都无所谓,只是拿来做“锚点”,为修习者指引方向。

    如果是意剑道法,也有这种六字真意的形式,但那就是让你去悟这六字真意了。

    心剑是自己定义,意剑是去追求既定的意,两者看似相似,其实截然不同。

    修习者在修习秘传大衍神锋之前,就应该选好这几句话、这几个方向,一旦选定,不可更改——除非选择放弃已经凝炼的成果重头再来。

    而关于心剑、关于这门道术的玄乎但必要的解释却一个字都没有。

    附录里前辈、师兄师姐的见解倒是有对这门道术的理解。然而,各人的理解不同,只能作参考,不能太当真。

    如果没有云石真君的指点,杜兰真自忖她必然会着意于法门凝炼,那时不仅入门困难,而且想要更进一步就更难了。

    诚然她天资不错,开头可能还算顺利,但等到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零碎理解不足以成为精进的动力时,她就会彻底抓瞎了。

    云石真君没有对秘传大衍神锋本身做出任何解说,却三言两语道出了心剑的精髓。她带着这样高屋建瓴的理解去学,自上而下,困难和问题堪称迎刃而解。

    而她在海国这些年专心研究秘传大衍神锋,每次遇到问题迟迟无法破解,就都从心剑的本质来着手,很快能够醒悟。

    每当此时,杜兰真都会感慨云石真君不愧是元婴真君,这样的精炼、这样的高屋建瓴、这样的正中靶心,他不仅悟道极深厚,还极会教徒弟。

    秘传大衍神锋的六字真意方向选定,倒也不是真的需要你天马行空——从无到有探寻方向也太难为人了。

    极尘宗加在附录里的前人心得便是给后来者的一个捷径。所有别开一路的前辈便在里面记录自己选择的方向,千万年来,即使秘传大衍神锋比较冷门,也积累了数百条方向。这些方向被详细解说、附上记录者自身经历和身份,以供后来者比较,如果相似,可以选择同一句话来作为自己的方向。

    杜兰真在海国的时候反复比较、反复尝试,最终定下了六个方向,全部都是在前人记录里找的。她目前对这六个字没有独特体悟,先学了别人,以后有了体悟,重头再来也无妨。

    这六字真意方向完全定下来也有七八年了,杜兰真还没怎么在人前用过,今天霍钟毓既然提出请求,她便试试锋芒!

第四百一十五章 杜兰真VS霍钟毓1

    霍钟毓一定是杜兰真在非鹤楼遇到的所有对手中最直接的那个——等两人上了台,评委陈渊青元君宣布了比赛开始,霍钟毓就非常郑重地望着她说道,“杜道友,请你务必不要手下留情,毫不留情地击败我!”

    这样非常人能提的要求让杜兰真有一点无言以对,只能微笑点头示意。

    霍钟毓见她点头,便提起了飞凰剑——这把不能离手的上品法宝。

    这把剑现在很有名。因他而有名。

    霍钟毓每场比赛、每次动手,用的都是这把剑,从来没有用过其他任何的法宝。甚至有人因此说他根本不会使用别的任何法宝。

    但杜兰真知道,他会不会用别的法宝都不重要。

    因为当他手里拿着这把剑的时候,便无需再用任何法宝!

    霍钟毓修习的剑法唤作《乾离剑诀》,其中有九式,各有真意,每一式都极其强大,属于和秘传大衍神锋一样,有极大精进空间的剑法。

    霍钟毓起手,剑尖微挑,一点清光从他剑尖上倏忽间冒了出来,然后仿佛是燎原之火,刹那间照开了此间天云,化作万丈光芒朝杜兰真飞来。

    走到这一步,除了杜兰真自己,每个人有什么底牌、有什么手段,大家其实都已经很清楚了,就看实际交手能不能接住、会不会用了。

    霍钟毓的这一式剑法也已经为众人所熟悉了,再加上咸台也并没有遮遮掩掩的打算,就连这门剑法的具体信息、施展强度都自然而然地公布了——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他们故意借机宣传自家道法、吸引弟子入门的。而这种做法也确实让咸台和它的手段得到了很大关注。

    这一式,叫做“问心”。

    根据咸台所给出的解释里,在《乾离剑诀》中,这一式的注解是:

    一点寒光万丈芒!

    当然,以霍钟毓的修为和实力,没那个本事从一点寒光衍生出万丈光辉来。他要是有那个手段,还参加什么非鹤楼夺牌!

    但无论对于哪个筑基修士来说,霍钟毓所使出的问心都是无比强大的。

    铺天盖地的光芒直接笼罩了杜兰真目力所能及的所有范围,几乎掩盖了太阳的光辉,势必夺走所有人的注意力、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它所吸引。

    杜兰真沐浴在这万丈寒光里,一切似乎都看不真切。

    她的手里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把绯红的细长小刀,仿佛握住了一道流光。

    依然是那把杜磊所赐、从炼气期就跟着她的胭脂色。

    很多人都很奇怪她为什么一直用这把法宝——这只是一把中品法宝,虽然品相不错,但也称不上稀罕。对于普通筑基后期修士来说,这或许是件很不错的法宝,但对于杜兰真这样的身份和实力来说,就有点配不上了。

    对于自己所不理解的事情,人们往往喜欢以己度人,做出各种各样的揣测。

    有人猜这是因为杜兰真其实在极尘宗地位不高、不得师长喜欢,只能用中品法宝;有人猜这是因为这把法宝有什么另藏玄机之处,只不过杜兰真还没显露出来;有人猜这是因为胭脂色是杜兰真长辈赐予的,她不换法宝以示恭敬尊长——这个猜测的支持者甚至还有杜磊本人,他数次暗示杜兰真可以换件更好的法宝;有人猜这是因为杜兰真手段更多在法术上,对法宝不是很依赖……

    总之,关于她的法宝众说纷纭,杜兰真的一切对于戡梧界来说都像是一个引人遐想的谜。

    但,杜兰真很清楚,其实他们猜的都不对。

    她不换法宝,仅仅是因为没有必要。

    她没必要换更高品阶的法宝。

    作为一个精通基础法术的法修,杜兰真不需要很强力的法宝。作为一个精通阵法的修士,她也不需要很强力的法宝。而作为一名心剑流修士,她更不需要强力法宝!

    心剑心剑,心之所向,处处为剑!心剑流修士本来就不像意剑流那样依托法宝。是心剑流修士赋予了法宝意义,而不是意剑流那样互为意义。

    在杜兰真这个阶段,还不能扔掉法宝凭空施展秘传大衍神锋,仍然需要法宝作为依托,但也只是依托。

    当杜兰真施展秘传大衍神锋的时候,她能发挥的上限由她自己的水平上限决定,而她发挥的下限则在“她自己水平的下限”和“法宝在她手里能发挥水平的下限”这两者中取高的那个值。

    无论杜兰真手里拿的是上品法宝还是中品法宝,“她自己水平的下限”都高于“法宝在她手里能发挥水平的下限”。

    因此,到底用什么法宝也都无所谓了。除非哪天她寻到一把适合剑道的极品法宝,那时候倒是可以把胭脂色淘汰掉。

    现在嘛,没有必要的事情就不做。胭脂色她也用出点感情了,顺便还能让杜磊对她好感大增,何乐而不为?

    杜兰真这次手里握着胭脂色,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当场就把它扔出去、仅以神识操纵。

    她同样如霍钟毓那样,伸出手来,朝着他挥出一剑。

    胭脂色虽小,但在她手里,绝不输给飞凰!

    灵光从她手中那纤细的修眉刀里疯狂涌出,一瞬间竟直接撕开朝她铺天盖地而来的万丈寒光,直冲云霄,重开青天!

    这是秘传大衍神锋里“豪”字真意,也是历来修习秘传大衍神锋的修士最容易掌握、最先凝炼的真意。

    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现象,是因为在宗门内修习道术是有门槛的,要么身份、天资足够,要么贡献值交足。而无论是哪一种人,就选择秘传大衍神锋,要么就是心怀万丈豪情的天才,要么就是决意一剑破万法的剑修,对于这个“豪”字总有自己的见解。见解到位了,凝炼这道真意就快得多了。

    杜兰真在一番精挑细选、不断尝试之后,选定了其中一条路线,而这条路线正是她认为最适合她、至少目前最适合她的一条。

    她选择的这条路线以一句诗来代表:

    仰天不敢长嘘气,化作虹霓万丈高!

第四百一十六章 杜兰真VS霍钟毓2

    剑气直冲云霄,破开漫天寒光,那万丈光芒在这一道虹霓之下竟黯然失色,坚持不到片刻便化为虚无,好似从未存在过!

    虹霓破开寒光,并不停歇,而是径直朝着霍钟毓极速飞去,剑光所指,豪情万丈!

    霍钟毓望着这道虹霓,目光灼灼,飞凰长舞,仿佛也在呼应这道剑气。

    他微微按下飞凰剑,刹那之间,这把剑竟似褪去铅华,忽现惊芒!

    而这惊芒一出,巍峨磅礴,似由万古打磨,透过千万年风霜而来。

    岁月掩盖了它的风华,时光给它抹上伪装,让它在尘埃里毫不起眼,往日的荣光化为尘土。

    但重新见世的那一刻,再没有什么能掩盖它的锋芒。哪怕被尘埃掩埋,哪怕被岁月遗忘,但它一旦问世,就是光辉万丈!

    咸台对于这一式的解说是,古意盎然!

    而咸台公布的《乾离剑诀》对这一式的记载是:

    亘古煊赫一剑锋!

    这古意盎然的一剑卓然而前,与那飞驰而来的虹霓迎面相撞,两者互不相让,斗得不可开交。

    在这两道剑意旁边,剑气纵横,时不时有剑气因中间激烈的交手而飞出,每一道都可以当场让一个筑基初期修士丧失行动能力!

    要不是赛台旁有评委会提前布置好的阵法,将两人的灵力拦在阵内,这些剑气一旦飞出去,观众很可能当场重伤。

    那个时候,就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了。没两个呼吸,观众都该跑没了。

    剑招出手,除了操纵时的思路外,便再没了什么心剑意剑的区别,成为了剑修之间水平的对决。

    杜兰真不是什么一心剑道的人,除了心剑之外她还研究法术和阵法,按理说比拼起剑道水平,她不该是霍钟毓这种专业剑修的对手——她再怎么天资纵横,精力也是有限的,还没到一心三用还能比别的天才一心一意来得强的地步。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那这天资简直就是作弊!

    然而,这时就凸现出了心剑与意剑的不同。

    意剑的“意”是既定的,需要修士去揣摩、领悟、靠拢、掌握,心剑的“心”却是无恒常的,需要修士去定义、挖掘、选择、拓展。

    在这方面,后者比起前者来说,入门易,精进难。

    无论是谁都有自己的心念,以此来习心剑,都可以成功,这就是入门易。但是,每个人的心念未必能走出一条强大而悠远的路来,需要自己去不断拓展和探索,全靠个人体悟,若是悟性不足、机缘未到,那就根本没法变强,这是精进难。

    对于意剑来说,想要习练,首先要去理解、揣摩这个真意,如果无法靠拢、无法理解,那就一点也学不会,这是入门难。而一旦能够理解真意,便有了确定的、能够通往强大的方向,只需要靠拢和理解,不需要担心这条路是否有错误,这是精进难。

    当然,这不是说意剑修士都没有创新、只需要模仿了,他们的创新表现为练到高深处发现了所修习剑法对于真意理解的不足,自己改进或者创一门新剑法。但无论如何,他们的真意都是既定的、不会改变的,会改变的只有修士对真意的理解。

    在这样的差别下,无论强弱有什么差别,心剑比起意剑在斗法上就是有个优势——更加自由。

    随心所欲。

    杜兰真对秘传大衍神锋的体悟和练习都已经到位,即使在剑道上没有霍钟毓见解更深,但她在斗法上的天赋通过心剑的“随心所欲”这一优势,完全弥补了这一劣势,比起霍钟毓来,她倒是显得更加从容。

    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意在空中缠斗了许久,虹霓一甩尾,打在那古朴剑意上,让后者化为云气,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霍钟毓只觉一股豪情万丈之气朝他扑面而来,几乎牵动他的心神。那啸世凌云、又煊赫浑厚的气息瞬间涌上他的心头,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生不出一丝一毫属于他自己的念头!

    霍钟毓心里很清楚,这就是两人斗剑到了高深处的表现。

    无论任何道法,到了高深处,最终都是双方意志、信念、思想和道的比拼。

    霍钟毓和杜兰真虽然修为还低,但在剑道上的造诣堪称无比深厚,几乎跨越了修为的限制,有了些微大修斗法的意味了。

    霍钟毓之前那一招叫做“问心”,本来是“深埋不改凌锐志,亘古煊赫一剑锋”的真意,但被杜兰真强行破去,因此受到了她的剑意的影响。

    霍钟毓反复凝神,试图从这股霸道入侵他心神的剑意里强行挣脱出来,但几次尝试之后,都是将成未成。

    他心知这是杜兰真的神识和对剑意的感悟比他有着明显优势的结果,仅靠凝神是没法立即挣脱的,因此平举飞凰,平平展出。

    一瞬间,他的神情变得非常冷漠。

    剑式,无念。

    《乾离剑诀》有言:

    云心无我,云无我心。

    借着这一招,霍钟毓瞬间陷入了无心无念、无情无我的状态,成功摆脱了杜兰真剑意对他心神的压迫。

    剑锋所指,无所挂碍!

    杜兰真轻笑一声,手中胭脂色微微一动,向上挑起,明明是在激烈的斗法之中,她的动作竟在这一瞬间显得无比悠然自在、潇洒难言。

    一股灵力从小巧玲珑的修眉刀上涌出,凝成一道剑意,在她手边流转了两圈,然后一跃而起,朝着那冷漠无我的一剑飞去。

    仅仅是远远地望着这道剑意,远远地感受着这道剑意,并不需要直面这道剑意,观众便能不约而同地感觉到其中有一股疏放潇洒的意境。

    仿佛是豁然开朗,仿佛是前程万里,仿佛是大好河山看遍,仿佛是云收雨霁一片辽阔!

    这剑意自如地朝着对面卷去,毫不在意、毫不收敛地散发着自己的魅力。

    秘传大衍神锋“疏”字真意,杜兰真为这道真意选了一条她认为最适合自己的路:

    浮云遮月不分明,谁挽长江一洗放天青!

第四百一十七章 杜兰真VS霍钟毓3

    在极尘宗,“疏”字真意有很多条前人走过的路线,一般来说,大多数人会选择“拟把疏狂图一醉”“今朝有酒今朝醉”“且放白鹿青崖间”这种路线,但杜兰真尝试过这些路线后,发现它们并不适合她。

    她挑来拣去,最终倒是选了一句非常冷门的做自己的路线。

    倒也不是说这条路线不好,而是这句诗实在太抽象了!一句完完全全的写景诗,居然被某位师兄拿来做自己的路线,这让后来者学什么啊?

    就连这位师兄自己也说了,就是那个时候见了类似诗里的景色,忽然心境到了,灵光乍现,有了自己的感悟,从此容不下原先的路线,于是更改了重头再来,对后人参考价值不大,加进来纯粹是混个贡献点。

    是的,主动去测评自己的道术水平、在通过后给宗门道术增加注解是有贡献点奖励的。自己独创一条路线得到的贡献点显然比循着别人的路走更加受鼓励,得到的奖励也更加丰厚,即使对于金丹真人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笔横财。

    当然,新开一条路其实很难,修为不到、心境不够,哪怕开出一条路来,也平平无奇、不够精妙,无法通过宗门的测评。

    对于杜兰真这种筑基修士来说,最好的方法就是先选一条别人走下的、最适合自己的路线,在这条路上一路探索,找寻真正符合心意的路线。如果到后来发现还符合,那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符合,那重头再来便是。

    重头再来,理解已经堪称高屋建瓴,虽然还是要花费一定的时间,但比起学秘传大衍神锋的总时长,简直不算什么。

    虽然这条路线非常冷门,杜兰真反复选择之后,竟然发现这条路最适合她。

    她不怕冷门,只要适合她。

    因此,她定下这条路线,再不犹豫。

    “疏”字剑意一出,整片天地都仿佛变得疏阔起来。它朝霍钟毓的那道剑意悠然卷去,把后者轻易地裹在其中。

    “无念”剑意在这卷裹之下四下突围,试图撕碎这道剑意,“疏”字剑意便全力镇压,将每一丝试图突围的剑意都重新按回去,两者斗得不可开交。

    但这一次,两道剑意周围没有了那时不时飞出的剑气。

    因为“疏”字剑意将“无念”剑意镇压得非常严,外表看浑然一体,毫无半点凌厉锋锐从中泄露,这激烈无比的争斗倒是显得温温吞吞了!

    杜兰真操纵着“疏”字剑意,强行将“无念”剑意打散,然后昂然向霍钟毓卷去,似乎打算将他一波送走。

    霍钟毓眉头紧锁,目光却明亮得仿佛兴奋到了极致——这是平日里神情平淡到甚至有些呆板的他从未展现出来的表情!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无念”的冷漠无我中挣脱出来,然后朝着杜兰真再次挥剑。

    他的眸光锐利地好像两把刀,突破了平淡和木讷,焕发出从未有过的光彩。他的神情在一瞬间显得格外冷漠——不是之前施展“无念”时那种无心无我的冷漠,而是一种心无旁骛、无暇顾及尘世与他人的冷漠!

    独来独往银粟地,一行一步玉沙声。

    《乾离剑诀》剑式,独行!

    杜兰真神识一探,便觉好似被什么锐器搅了一下,竟有些许痛楚。

    她立刻收回了神识,免得受伤。

    而与此同时,她也差不多了解了霍钟毓的这道剑意,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其中意境她总能看出——大道独行。

    杜兰真垂首,低声长笑起来。

    无论是评委、观众,还是霍钟毓,此刻都极为不解她到底因何发笑。

    难道霍钟毓的剑意、剑式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吗?为什么他们不觉得?

    或者……是杜兰真决定这道剑意太弱了,所以她被这么弱的剑意逗笑了?但……也不至于啊?这道剑意明明比之前的都要强,绝对算得上是霍钟毓的超常发挥!

    这一刻,同一个非鹤楼,同一种迷茫。

    杜兰真却不会去管这么多。

    她笑,是因为她觉得这事完全搞反了!

    为了咸台尽心竭力,和师妹感情至笃、无比默契的霍钟毓,使出的剑意竟然是这样冷酷的“大道独行”,而只顾自身、一心向道、情感淡薄的杜兰真,她选的剑意,竟然同携手共进退的!

    这算不算是天大的讽刺?

    杜兰真的笑声越来越大,但她的声音非常好听,不至于显得太诡异,也不至于祸害在场的人的耳朵和精神,反而精准地传达了她的心情。

    “这一剑,是我们极尘宗道术《秘传大衍神锋》的’守’字真意,我给这道真意选的路——”杜兰真竟然破天荒头一遭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开口介绍起了自己的手段!

    她声音温柔婉转,但谁也不会去注意这个,反而可能因为这声音里的无限柔情而加倍地感受到她如钢铁般的意志。

    “我未亡时君无忧!”

    她话音刚落,手里胭脂色便飞出一道剑意来。

    比起她之前施展过的所有剑意,这道都显得格外平淡。就好像平平无奇一样。

    但这只是表象。

    这道剑意冲向“独行”剑意时,将后者完全挡住,仿佛化身铜墙铁壁,无论再强大、再凌厉的攻击都无法越过它。

    “独行”剑意在这道剑意面前左冲右突,但这道剑意仿佛它难以逾越的高山,任“独行”剑意如何试图翻越,也岿然不动。

    最终,“独行”剑意散去,而“守”字剑意则忽然化作白虹,朝霍钟毓飞去。

    后者神情冷凝,无比郑重地望着这道白虹,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握着飞凰剑的手,仿佛是用尽全力地朝杜兰真挥出了堪称他平生最惊艳的一剑!

    这一剑里,有不甘,有心酸,有自信昭彰,有豪情万丈!

    这一剑里,有傲然,有不屑,有冷漠讥讽,有不以为然!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这一式,是对咸台、对霍钟毓自己最好的诠释。而它的名字,也是对他追求和向往的唯一注解!

    式名凌云!

第四百一十八章 杜兰真VS霍钟毓4

    这一剑,超出了所有人对霍钟毓的预期!

    虽然大家都知道人在战斗中是能够不断突破自身极限的,但一来这非常困难,还讲究个人状态,二来,大家已经尽力合理估计过这个可能性了。

    但霍钟毓的这一剑,完全突破了所有人对于“他可能爆发突破”概念的预计!

    这一剑既出,无数观众,包括评委,甚至都开始思考自己对于霍钟毓这个人是不是有所低估了。

    无论是这一剑所散发的威压、所蕴含的灵力,还是这一剑所流露的意志、显露的强势,更包括这一剑表现出的强大力量,无一不说明这霍钟毓能走到这一步,绝没有半点侥幸!

    他并不因为出身小门派就比六大宗门的精英弟子差在哪里,反而因为这出身差距,更显出他的坚韧和天赋的可贵!

    而他的心气和志向,也绝没有因为出身、资源差距而被磨平哪怕一星半点,反而在这样的差距里昂然而起,在这一瞬间,他整个人几乎有万丈光辉陪衬!

    “这小子是个有心气的。”李畈坐在非鹤楼上,遥遥地望着霍钟毓,慢慢点了点头。

    李畈真君脾气一般般,但傲气绝不少,如果不是真的能够入眼,他也不会开口夸赞了。

    他既然开口主动夸奖,就说明霍钟毓所真真正正地被他欣赏了。

    “可惜了,这样的好苗子不会另投他门。”李畈轻叹了一声。元婴真君的眼光何其毒辣,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霍钟毓这人到底执着些什么,什么是他绝对不会放弃、绝对不会割舍的东西。“这咸台的运气倒是很高,能一下子找来两个这样的天才,还让这两人一心一意、死心塌地。”

    “是啊,运气也太好了!”韩素莲坐在旁边,应声感慨,“这样的弟子,能找到的概率能有多少呢?咸台不过一个小门派,能收徒的范围有限,竟然能出两个!”

    韩素莲和李畈英雄所见略同,两人便就这个话题热烈探讨了起来,顺便酸了一下咸台的好运气。

    然而,虽然两人都极力盛赞霍钟毓的天资和实力,称咸台得了霍钟毓这个弟子到底是多好的运气,但这两人没有哪一个心里会认为杜兰真接不下这一剑的。

    无他,霍钟毓这一剑也就只是比前几天程慕颐的蚕心剑略强上三分罢了。当时程慕颐状态一般,霍钟毓的状态可比那时的程慕颐要好。

    而杜兰真呢?接下程慕颐的蚕心剑堪称轻松自如、姿态从容,一般来说,会有这种表现,就说明她游刃有余,并没有使出全部的实力。

    那么,霍钟毓的这一剑,杜兰真即使没那么从容,也总能接下的吧?

    这不仅仅是评委们的想法,而且也是台下观众们的共同想法。

    无论是最初,还是现在,绝大部分观众都认定两人交手,杜兰真会赢。

    而哪怕现在非常震惊于霍钟毓的手段,也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强罢了,比起杜兰真在他们心里的“强大”,还是多有不如的。

    唯有杜兰真在面对这样的一剑后,除了惊讶,还带了点叹惋。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这是霍钟毓的心念,又何尝不是杜兰真的心意?

    杜兰真是太懂这种心意了。她心心念念来到非鹤楼,来这里张狂强势地争夺第一名,不正是出于这种目的吗?

    她叹惋的不是别的,而是她竟在这一剑下生出点惋惜来——她必须得赢,也必须得强势地正面击败霍钟毓,但她有点担心霍钟毓的这种心念在她的强势下被摧毁。

    杜兰真懂得这种心念,也呵护这种心念,因为她知道这有多不容易、多心酸。

    诚然每个人的道路都是辛酸又艰难的,霍钟毓也并没有特别惨。但这不代表杜兰真见了心念相同的人就毫无触动。

    当然,这叹惋和犹豫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杜兰真没有过多的资本去考虑别人的道途。

    如果霍钟毓的凌云志被她强势打破了,那只能说明前者心性不够,不适合修道。

    杜兰真纵身一跃,飞身而出,御风而行。她的眼神锐利绝不输于霍钟毓,甚至还犹有过之。

    任何敢于去窥探她眼神的人,哪怕只是瞥见她眼角的半点余光,也会莫名感觉被什么尖锐之物刺痛了一般,感到心惊肉跳,不敢直视、不敢再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总觉得杜兰真的这一次出手,竟存着些毅然决然、奋不顾身的意味!

    无论是谁,都觉得这种猜测简直太过离谱——杜兰真情势大好、胜券在握,纵使有这么一招半式的不确定,她也完全不必忽然拼命,何必忽然就决绝无比,仿佛你死我活了一样?

    然而,真相之所以总是出乎意料,正在于与常理相悖。

    杜兰真此刻,是真的全心全意、毅然决然,出剑无悔。

    这倒真的不是因为她处于劣势,不得不拼命。

    而是因为她所施展的这一剑意、她所选择的路线,要求她有这样的心态。

    “绝”字真意,杜兰真选的又是一条冷门的路线。

    这是极尘宗数代以前的一位金丹师姐在极其凶险之下忽生感悟,临死前留下的记录。后来同门为她收尸入殓,便把这份记录交给了宗门,加到了秘传大衍神锋的玉简之中,留待后人选择。

    这条路线,听着就很决绝,甚至于不祥。

    甘心玉碎,决意珠沉!

    杜兰真在海国泰煞宫里决意顶着金丹的追杀救下地牢里的修士,从泰煞宫离开女郎峰、示警应致远自己却并不完全信任他、决定自求生路的时候,她忽然就悟了这条路,从此放弃其他路线,专心走这一条!

    时至今日,她已经在秘传大衍神锋上堪称近乎小成,只待金丹一凝结,就能顺利突破!

    而这“绝”字真意,恰恰是她目前掌握得最精神的一道!

    杜兰真几乎化作剑光,带着无可匹敌、无人可挡、誓不回头的强烈锐气,朝霍钟毓飞去!

第四百一十九章 师兄鹿冠雪

    杜兰真一剑所向,几乎堪称摧枯拉朽。

    这一剑,她是抱着不胜则死的信念斩出的,选择的道路就得遵守,这是心剑的对修士的要求。

    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绝”字剑意,当然不是杜兰真吃饱了没事干想拼命,而是她理性分析后,认为此刻一波带走是最有效的做法。

    而会选择用剑意强攻,一方面是因为她承诺了霍钟毓让他见识心剑,一方面则是她的一点恶趣味了——你要盛极而衰,她偏偏不等你转衰,等着你最盛之时把你解决;你要费尽心机逼我使出别的手段,她偏偏就是不出别的手段也能获胜;你精通剑法、剑意凌云,她偏偏要在你最擅长的方向上正面击溃你!

    极尘宗杜兰真,专治各种不服。

    霍钟毓的凌云志、冲霄心、超水平发挥、极限突破,在这一剑里丧失了所有色彩!

    飞凰剑发出一声哀鸣,无力地垂下,仿佛在感慨自己的命运。

    而那把在上品法宝、重剑面前精致小巧、品质平平的修眉刀,此时却正停在霍钟毓的眉心前,虚虚地指着他。

    杜兰真在霍钟毓眉心前虚虚地点了一下,并没有沉溺于这一刻所有人震惊、钦佩的瞩目。她很快就把胭脂色收了回来,堪称温和地朝霍钟毓笑了笑。

    众目睽睽下的胜利,不需要强调,也不需要得意。观众会帮你留心,评委也长了眼睛,过于在乎结果反而不美,更容易得罪人。

    “你的剑法很强。”霍钟毓语气平平,但望着她的目光却显得格外炽热,“非常强。”他又重复了一遍表示强调。

    “你也是。”杜兰真早就习惯了别人的夸奖,更习惯了被剑修用这种目光盯着——沈淮烟和她关系这么好,难道会和杜兰真的剑法毫无关系?

    “杜兰真胜。”李畈在非鹤楼上宣布。

    杜兰真和霍钟毓一齐朝非鹤楼上行了一礼,表示对评委的尊敬和感谢。

    做完这些,两人便一起下了赛台,在陆悠然的迎接下立场。

    其实,这些天来,杜兰真进出赛台的过程中不是没有人试图和她搭话的——有的是想和强者说两句,有的是因为想和美女说两句,有的是想结交一下她,有的则是单纯的……想叮嘱她好好发挥,不要辜负了他押注在她身上的灵石。

    包括杜兰真在内的参赛者们是苦不堪言——这些人没怀恶意前来,反而是笑脸相迎、善意满满,他们总不能把人家打一顿。不搭理他们吧,人家心里不舒服,背后指不定说你傲慢。可真要是搭理,那可就没个完了,本来不凑上来的看了他们会搭话,凑上来有样学样,那他们就别准备比赛,直接交友得了。

    而最最关键的一点是,对于参赛者们来说,这些人算不上他们想结交的层次。他们当然不会看不起这些人,如果缘分到了也可以做朋友,但这不代表他们愿意为这些人花费时间啊!人家明摆着是来抱大腿蹭好处的,这谁愿意啊?

    杜兰真比其他选手遇到这件事要晚一轮,主要是因为她第一轮比赛轮空,决赛打程慕颐的时候又有点太过离谱,让想蹭个脸熟的修士出于震惊和气氛,没有来得及凑上来。

    后来杜兰真打完陈奉云,就面临着被包围的局面了。幸好她那天装作和卫衔专注聊天的样子——就是那种无比严肃认真地探讨某个道法问题、谁要是打断她可能等于在自寻死路的样子,吓退了这些人。

    今天卫衔没来——杜兰真猜他可能是被严青衣虐惨了,现在直接回紫凤钗大街黯然神伤去了。

    没了搭档,杜兰真便扯着陆悠然和霍钟毓,认认真真、满脸严肃地讨论起了今天的这场斗法。

    当然,他们确实有东西可以聊。

    “你们咸台的剑法非常不凡,要是练到高深处,想必不会比当今戡梧界有名的这些剑典来得差。”杜兰真先捧一捧两人的宗门——她看的很清楚,夸这两个人还不如夸夸咸台能让他们感到高兴。杜兰真最会的就是投其所好。

    “道友的心剑才是真正的难得强悍——我之前都没怎么听说过极尘宗的秘传大衍神锋,如今见了,才知道这原来是一门极为高深却特别低调的道术。”会和杜兰真你来我往愉快交流的当然是陆悠然,“若非道友,其实我对心剑意剑没什么认知。”

    这是戡梧界常见的情况,杜兰真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而然地拿出自己学自云石真君的招牌介绍为陆悠然解释了一下两者的差别。

    杜兰真从不怕将云石真君指点她的东西告诉别人,心剑本也只是个流派,完全没必要搞什么敝帚自珍。更何况,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样准确并快速地理解和运用云石真君的指点的。

    虽然杜兰真从来自称驽钝,可实际上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天资到此如何。云石真君的指点是随便哪个修士都能懂的吗?自以为懂了的修士,就真的能够妥善合理应用吗?

    如果道术那么好学、真君的指点那么好理解,那这漫漫仙途也就没这么难了。

    杜兰真在云石真君面前、在所有人面前都不提自己学习法门花的时间,即使那绝对算得上是极快。

    云石真君绝对在此期间暗中评估过她。

    况且,即使听者对心剑流有了非常清晰的了解,在没有秘传大衍神锋的情况下,她还是要抓瞎。这就好比杜兰真也可以跟人掰扯清楚阵法的原理和来历,但听者就算听得再明白也没法瞬间成为阵道大师。

    杜兰真和霍钟毓、陆悠然师兄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尽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安然从人群里脱身了。

    然而,等到杜兰真回到紫凤钗大街,却极其意外地被卞玉传音叫去,见一个她没想过会在非鹤楼夺牌期间出现在福山城的人。

    “初次见面,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鹿,鹿冠雪,是你的十七师兄,比你大三十七岁,前段时间刚刚结丹。”

第四百二十章 师兄鹿冠雪2

    “鹿师兄好。”杜兰真愣了一下,恭恭敬敬地低下头来见礼。

    这位师兄的名头对于杜兰真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如雷贯耳了,她在宗门总是能时不时地听有关或无关的人提起这个名字。

    鹿冠雪最出名的就是他能把一切事情找出深埋的真相、引起轩然大波,但这一切都堪称光明正大因缘际会天命使然。

    很多负责宗门事务的前辈一提到这个人,神情就特别特别复杂,属于那种混合着心悸、倒霉和庆幸的极其复杂的感觉。

    鹿冠雪就好像一个自动戳破脓包的人,你知道他是无意的,你知道他做的这些其实都是好事,但……戳破脓包总是让人难受的。

    而且不是一般的难受。

    由于这些人给杜兰真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她见了这位师兄,心头也忍不住有点发怵——身正不怕影子斜是一回事,怕被卷入什么麻烦事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本来只是刚结丹打算出来游历,师尊便让我来福山城找你一趟,给你带点东西。”鹿冠雪和她初次见面,两人虽然顶着“嫡系师兄妹”的名头,实际上却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两个陌生人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聊聊两人共同认识的她,提一提鹿冠雪来找她的原因。

    “带东西给我?”杜兰真愣了一下,这么具有生活气息、这么温馨的话由鹿冠雪说出来,由须晨真君担任主角,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师兄你是特地从宗门赶来福山城的?”杜兰真很快回过神来,诧异地望着鹿冠雪——极尘宗到福山城,可是一段极其遥远的路,当初卞玉这位元婴真君使用极品法宝锦凰舟还飞了好几天,鹿冠雪不过刚刚结丹,赶过来一定花了不少功夫。不管须晨真君对鹿冠雪到底有什么,总之人家确实为她跑了这么老远一趟。

    “嗯,这就是师尊让我带给你的法宝,它叫做归元索,还没锻造完全,缺了好多材料,但目前好歹也是件上品法宝,赐予你,就是让你自己想办法去提升它的品阶的。”鹿冠雪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师妹,一定要好好珍惜它,它很有前途的!”

    这却是怕杜兰真不识真宝贝,拿这件货真价实潜力无限的法宝当做普通上品法宝毫不珍惜地使用。

    “鹿师兄尽管放心,小妹我还是识货的。况且,这是师尊所赐,我自当珍之重之!”杜兰真不知道须晨真君忽然差遣鹿冠雪来给她送法宝到底是什么意思。须晨真君笃信修行靠个人,从来没有给弟子提供什么物质方面的帮助——在宗门倒是为她买单过,但那也是杜兰真靠着自己二十岁前筑基得来的机会。像是这样二话不说法宝发下的情况……那是真的从未有过。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鹿冠雪解释道,“法宝该用还是要用的,否则岂不是本末倒置?只不过这件法宝以后大有可为,如果浪费了倒也有点可惜。师妹自己看情况决定就是,我就不多说了。”

    “我来福山城一共受了师尊两个吩咐,第一就是把归元索交给你,第二个,则是要想你传一门道术。”

    杜兰真愣了一下,“道术?之前……师尊不是请卞玉师叔为我传授过一门了吗?怎么这回又让师兄来教我了?”

    “师尊料到你会问这个,让我跟你说,技多不压身,让你学你就学。”鹿冠雪笑了起来。他这一笑,之前那副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便瞬间瓦解了,露出了一个备受须晨真君宠爱的弟子应有的素质——既不正经,又能耍无赖,还会打蛇随棍上。

    须晨真君看起来是个超级严肃的人,其实喜欢的弟子性格还真是各不相同的!

    无论是乐正初还是温海蓝,都很像须晨真君,而鹿冠雪、樊靳、杜兰真这种又十分不着调,须晨真君居然也很关切。仔细想来,真正让须晨真君没那么上心的,可能就是那些谨慎小心、唯唯诺诺的弟子了。

    当然,作为师尊,须晨真君向来还是很负责的,无论内心喜好,他对待弟子都能一视同仁,给予一个师尊应该给予弟子的东西。

    “师兄,你跟我说说,这又是法宝又是道术,到底是干嘛的啊?”杜兰真还是有点惴惴不安——这种须晨真君赶着送她好东西的感觉,总觉得怪怪的。

    “这得问你啊?”鹿冠雪笑着望着她,“你和师尊之间有什么秘密,难不成我还能凭空猜到?总之,师尊倒确实还有一句话。”他说到这里,却不说下去了,只是笑眯眯地望着杜兰真。

    杜兰真对这不着调的师兄无话可说,笑着摇摇头,“师兄别跟我卖关子了,我要是猜的到,现在哪还会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啊?”

    鹿冠雪破有点失望的意味,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吧。师尊说,你现在学好了,等你去了那里用得上。”

    杜兰真一听便明白须晨真君这是打的什么哑迷,去哪里用得上这道术和法宝?

    自然是沧溟界了!

    “原来是这样……”杜兰真低下头略一思忖,便知道须晨真君的意思了。

    这是要她多学几门道术,去了沧溟界扬一扬他们极尘宗的威风呢!

    既然长辈有令,杜兰真自然不会拒绝,而以她的天资,浅尝辄止地学两门道术也无妨。

    “既然师妹你心里有数,那我就不多说了,一切由师妹你和师尊两个人决定就好。”鹿冠雪见她若有所思,便点点头,“另外,倒是还有一件事,并不算重要,但却有些奇怪。”

    “师兄请说。”杜兰真赶紧搭好台子。

    “杜师妹认得顾宝章吗?”

    “不曾听说过。”杜兰真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她是真的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那就奇怪了……我临走之前,顾宝章特意来找我,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说这是他们家送给你的东西。”鹿冠雪神情严肃,“你既然都不认识顾宝章,那他让我替他带东西给你算是为什么?”

第四百二十一章 新湾峰顾家

    鹿冠雪说着,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个不过手掌大小的黑色玉球,递给杜兰真,“这是琉光玉,可以封住某些气息极强的东西,不让气息乱窜,你把神识探进去,就能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了。”

    杜兰真依言接过这个黑色玉球。她试探着把神识往这玉球里探去,神识轻易地越过了琉光玉,进入了最核心被封存的地方。

    仿佛是有刀割剑削一般,杜兰真的神识刚一凑近,便觉锐气逼人,即使她极力收束,仍觉刺痛。

    杜兰真加大神识运转,顶着这锐利无比的气息再往前探去,待到看见其中到底藏着什么后,忽的猛然收回神识,皱着眉头问道,“顾宝章是谁,鹿师兄能不能为我介绍一下这个人?”

    “顾宝章是宗门内门弟子,比我大十四岁,三年前刚刚结丹,是新湾峰顾遮眉师伯族中隔代晚辈,现在新湾峰上修行。他的生父也是本门金丹真人,四百三十多年前结丹的,如今已是金丹后期了。”鹿冠雪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如果不是这么奇怪的事情,杜兰真大概会去留意鹿冠雪喜欢提确切时间这个习惯,但她此刻无心去想这个,只是浮光掠影地记了一下。

    她眉头紧锁,流露出既迷茫不解,又似乎忽有所悟的神情来。她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这位顾宝章师兄的生父,叫什么名字?”

    鹿冠雪不解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答道,“叫顾延年。”

    “原来是这样。”杜兰真挑了挑眉,一扫眉宇间的困惑。可这困惑刚去,新愁又上眉梢,“鹿师兄来找我,临别前可曾去找过大师兄告辞?”

    “自然是有的。”鹿冠雪点点头,“大师兄若不在宗门倒罢了,近年来总是坐镇咱们始宁峰,我外出游历,怎能不去同他作别?”

    “那鹿师兄可曾同大师兄提到过这件事?”杜兰真追问道。

    “顾宝章本来找的就是大师兄想让大师兄把这东西交给我捎上。是大师兄让他直接来找我的。”鹿冠雪给了杜兰真一个出乎她意料的答案。

    顾宝章这个人,杜兰真确定从不认识,也从未听说过。但顾宝章的父亲顾延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位顾延年真人是新湾峰元婴后期大修顾遮眉的同族晚辈,两人所出的新湾峰顾家也在顾遮眉的庇佑下才有了名头。

    杜兰真自拜入极尘宗以来,从未见过这位顾延年真人,但她却很清楚这号人的存在。

    这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追究根底,她的仙缘还和此人有那么些关系。

    杜兰真之所以能够被接到极尘宗、踏入仙门,是因为她的叔祖杜磊想要壮大家族,因此数度往兄长后裔里捞人。

    而杜磊能够踏入仙门,那就要归于他的一桩机缘了。

    当年杜磊兄弟俩还年幼,跟着母亲摆茶摊为生,正巧遇上一位锦衣华服的青年过路喝茶。

    茶喝到一半,就有在杜磊兄弟眼中的“仙人”前来杀这个喝茶的青年。青年与这追兵上天入地一通斗法,最终杀了追兵。

    杜磊兄弟见了此景,知道是机缘到了,便再三跪求这青年去修仙。因资质问题,最终只有杜磊一个人被青年带走了。

    这也就是杜磊得到仙缘的契机。

    而这个带走了杜磊的青年,正是顾延年!

    杜磊是三灵根,在宗门修行了三百年才结丹。这一方面是他自己有努力有机缘,另一方面则少不了顾延年的扶持。

    杜磊是顾延年的记名弟子,他结丹后被改为了亲传弟子。

    珠璃城是靠近极尘宗的一座极为繁华的城市。存在了不过一二百年的杜家之所以能够成为珠璃城四家之一,也少不了拿顾延年的名头做大旗。

    仔细算起来,杜家其实也算是顾延年一手扶起来的势力。

    只不过,就杜兰真所知,她家叔祖和这位顾延年真人却像是有几分……貌合神离。

    顾延年当年虽然把杜磊带进了极尘宗,但对他并不上心。杜磊一直自己打拼,直到筑基后才才终于被顾延年收为记名弟子。

    而杜兰真和杜磊关系日益亲厚,还知道另一桩旧事,那就是当年杜磊其实已经得了另一位金丹真人的青眼,本来要拜入那位真人门下做亲传弟子的。然而顾延年忽然又出现,横插一杠,把杜磊收入了门墙,却只肯给杜磊记名弟子的头衔,往后对他仍不怎么上心。

    杜磊若是没有被顾延年横插一杠,成为另一个真人的亲传弟子,结丹之路必然比他现在顺遂许多。可以说,顾延年既是杜磊道途的引路人,却也是拦路人。

    由于极尘宗宗门规矩注重秩序和传承,因此即使杜磊千辛万苦成为金丹真人、与顾延年境界相同,也没法断绝和顾延年的关系。又因为顾延年已是金丹后期,又背靠顾遮眉,杜家尚弱,不好翻脸,只能继续和顾延年维持来往。

    顾延年为了把杜家绑在自家战船上,用了很多手段。杜磊手段用尽,才勉强见招拆招,留待以后有希望彻底划清关系。

    杜兰真之所以能够在浮生小榭修炼三年,顺利拜入始宁峰,而不是一测出双灵根就被带到顾延年门下,便是杜磊用尽手段的结果。

    杜兰真前三年的修行看似没有杜磊的参与,可实际上,杜磊为了她能够拜入某位与新湾峰无关的元婴真君门下这件事奔波了三年!

    杜兰真,是杜磊这么多年来发现的资质最好的族中晚辈,也是他这么多年来最最上心的那一个!

    杜兰真拜入始宁峰,拜入须晨真君门下,一步步成长,便和新湾峰顾家毫无关系。等到杜兰真结丹后,有了她扶持、有始宁峰做靠山,无论是杜家还是杜磊本人,都可以彻底摆脱顾延年的控制。

    对于这件事,杜磊和杜兰真从未正式提及过,但两人堪称心照不宣。

    杜兰真也是真真正正感激杜磊做的这些事。因为假如杜兰真拜入顾延年门下,不仅没了元婴亲传弟子的好处,更可能全然不受顾延年的重视,让她重蹈杜磊的覆辙!

    杜兰真怎么可能会愿意呢?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太虚乾元刀

    顾宝章让鹿冠雪带给她的琉光玉里,封着一件法宝。

    这把法宝凶戾无比,哪怕只是神识凑近,便能感到其上令人神识刺痛的戾气。如果再进一步试探,那么这件法宝甚至会主动发出一道堪称精纯的戾气攻击探查它的人。

    如果不是琉光玉将它封住,戾气被完美地裹在里面,无法泄露出一丝一毫,鹿冠雪甚至只能把它拿在手里,因为倘若他强行把这件法宝塞进储物戒指,那么不仅储物戒指里的东西会被戾气损坏,就连储物戒指本身都可能报废。

    光是封住这件法宝的琉光玉,便已经堪称珍稀无比了。

    “这把刀,叫做太虚乾元刀,是最近怡山古迹里被找到的一件法宝。当年品质在玄器之上,现在损毁严重,只得跌落到上品法宝了。而且因为这把刀自身材质的缘故,戾气极重,不仅伤人,也伤持刀者本身,因此它的价值还要再往下算。但无论如何,单论品质,即使在上品法宝里,这也算得上是珍贵难得了。”鹿冠雪为她解说道,“你把它取出来,打上神识,这刀便能变大了。”

    杜兰真沉思不语。

    新湾峰的顾遮眉元君,是辛眉的师尊,而顾延年又是顾遮眉的族亲。由于极尘宗注重传承,因此师徒荣辱与共,同出一源的师门关系便算得上是最重要的关系了。

    正如别人看杜兰真是天然的乐正初党,外人眼里顾延年也是天然的辛眉党,包括杜兰真都是这么想的。

    而过去的几十年里,顾延年的表现,也似乎和这个默认的猜想毫无背离。

    但……

    “这位顾宝章师兄在宗门很有名吗?”杜兰真突兀地开口问道。

    “结丹前,他也就是泯然众人吧,直到结丹后,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名声大噪了起来。算起来,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你接触金丹圈子太少,不知道他也情有可原。毕竟——虽然他现在莫名其妙地名声大噪了,可实际上也没做什么真正拿的出手的大事。”鹿冠雪意颇不屑,“而且,他们家父子自命高贵,颇为不屑出身普通的修士,无论实力还是心胸都只是平平。”

    按理说,顾延年要是早就决定了要把杜兰真和杜家拢在手心,那杜兰真根本没有拜入始宁峰的机会。毕竟,杜磊当时刚刚结丹不久,还没足够的力量拒绝自家师尊、杜家明面上庇护者的要求,顾延年如果坚持要收徒,杜磊也没办法。

    至于辈分是否会因此混乱……那倒不重要。对于修仙者来说,多得是父子孙拜在同一位师尊门下的情况,非要论这个,那就搞不清了。

    控制住杜兰真,基本上等于控制住了杜磊另寻靠山的希望。毕竟,有资质成为元婴亲传弟子的人是少数,很多家族找遍了弟子都没一个有那样的资质。

    而资质对于修士来说,又是那么重要。不仅决定了修炼的快慢,还决定了其他人对你的培养程度。

    这也正是修真界很少有长盛不衰的修真世家的原因,除非修为最高的顶梁柱能多年平安坐镇,否则很多家族甚至都等不到下一个能够撑起未来的弟子。

    杜磊刚刚有振兴杜家、摆脱顾延年控制的打算,就找到了杜兰真,简直可以算得上是老天垂怜了。

    而这么多年来,顾延年默认了杜兰真拜入始宁峰,即使是她十九岁筑基、风头最盛的时候,都没有派人来找过她,为什么忽然就光明正大地让鹿冠雪给她带东西呢?

    如果说,这是因为杜兰真在非鹤楼声势大振、实力彰显,让顾延年认为这个弟子有用,准备像当年强行拉扯杜磊一样把杜兰真也拨到自家手里,那去找乐正初说这事又算是什么呢?干脆找个弟子送来福山城,这很难吗?

    顾宝章去找乐正初,这在一定程度上,倒显得像是在挑衅。

    哪怕顾延年是顾遮眉的族中晚辈,哪怕顾延年是金丹后期真人,但他在乐正初面前,也要低上一头——真传弟子、掌教后备,岂是说笑的?

    更何况是刚刚结丹的顾宝章了!

    说挑衅,可能有些过,但若是说挑拨离间,那倒是准确多了。

    杜兰真一日没结丹,杜家就一日不便与顾延年翻脸划清界线,她就一日与顾延年有着撇不开的关系——在这种事上,元婴真君默认是不会出面的,只能作为一个靠山。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杜磊和顾延年的事情,须晨真君若是插手,怎么都会有手伸得太长之感,甚至会引出顾遮眉出面。金丹的事情就让金丹弟子自己解决,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若是杜兰真结丹了,那她便成了这件事的直接参与人,有资格拉着须晨真君的虎皮当大旗,和顾延年斗一斗。至于结丹之前,她只能算是重要棋子。

    既然目前杜兰真和顾延年还有着扯不开的隐晦的关系,那么顾延年干脆把这个关系往乐正初面前挑明,送她这么珍贵的法宝,是想让乐正初疑她。

    但乐正初并不是任人摆布的蠢货,他一听顾宝章的请求,便直接让他去找鹿冠雪,直接把东西交到杜兰真手里。

    这是要她自己抉择。

    ——如果事情真的是表面上这么看的话。

    之前的分析,都是基于顾延年和辛眉是一个阵营的基础上得出的。

    但如果……顾延年和辛眉的关系,也如与杜磊的关系那样,看似亲厚、看似密切,实则貌合神离呢?

    顾宝章突兀的声名大噪、顾延年的刻薄寡恩、莫名其妙的挑拨离间、几十年来第一次示好……

    杜兰真猛然抬起头来,望着鹿冠雪问道,“祁玉宇真人快凝婴了,鹿师兄打算争真传弟子之位吗?”

    她这问题一个接一个,而且个个堪称天马行空,问得鹿冠雪莫名其妙,“不,我不是那个料——而且我若是当上了真传弟子,那整个宗门上下都得惴惴不安了吧?”

    他非常有幽默感地自嘲了一把,换作平时杜兰真必然会被他逗笑,但不是现在。

    “原来他们是这个打算……”她冷笑了一声,“想让我为他人做嫁衣?”

    “做梦!”

第四百二十三章 自立门户?

    把整件事都理了一遍,杜兰真算是明白了顾延年父子俩到底想干什么,而也正是因此让她感到了难得的怒意。

    一般来说,杜兰真很少动怒。

    她习惯于解决问题,而不是对这问题无能狂怒。愤怒对她来说是一种既无必要,也无好处的情绪,除了让她不冷静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但顾延年父子俩让她久违地勾动了怒火。

    顾延年忽然的示好和送宝就是为了杜兰真这个人。

    或者更准确地来说,是杜兰真这个人身上所背负的盛名和声势!

    他们想用她的盛名和声势来造就顾宝章的辉煌!

    而顾宝章的目标,恰恰和杜兰真重合了——他也盯上了祁玉宇凝婴后留出的真传之位!

    杜兰真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她一收下这个法宝,顾延年父子就会对他们和她的关系大做文章,把她说成是自家挖掘栽培出来的弟子,强调一下杜家和他们之间的渊源。

    而等到杜兰真回到极尘宗,这两人又会立刻拿这个人情要求她去做些事情,不给她日后绸缪还掉人情的机会,顺理成章地收割掉她身上的声望,为顾宝章造势。

    至于他们具体会怎么操作,杜兰真也不是神仙,猜不到,但整体上就是这样了。

    甚至于,杜兰真不收这法宝,他们也能凭空捏造出很多谣言来达成目的。顾宝章把东西给了不清楚情况的鹿冠雪,让他给杜兰真带过来,让杜兰真没有办法第一时间退还给他们,这算计就已经开始了。

    只要顾延年父子“送杜兰真太虚乾元刀”这件事发生、杜兰真无法否认这件事的发生,那么后续的“杜家和顾延年的渊源”“杜兰真和顾延年父子的渊源”之类的话题就可以被到处散布了,而这个认知也会被无限强化,直到人们认定这件事为止。

    毕竟,要不是双方关系亲厚,顾延年父子怎么会把太虚乾元刀这样的宝物送给杜兰真呢?

    杜兰真要是出来反驳、退还,那这两人就会故意提及杜家和他们的渊源,最终只会让人觉得是杜家忘恩负义。

    名声这东西,其实是件易碎品。

    杜兰真在海国卧底了十五年、救了上千修士积攒下来的声望和好名声,很有可能就此付水东流。

    而真传之位会离她更远,她还得重头再来。

    这对她来说,无异于阻人成道、杀人父母!

    乐正初一定早已经看清楚了这一点,但他没有阻止。

    这不是他不想阻止,是他没办法阻止。顾延年父子除了意摘桃子,还想挑拨乐正初和杜兰真之间的信任,试图真的把杜兰真撬到自家手下——毕竟顾宝章要是真的当了真传弟子,总也得有两个壮声势的帮手吧?

    这挑拨是双向的,不仅让乐正初疑杜兰真,而且,如果乐正初看出两人的意图、截下这件事,他们便会想办法让杜兰真知道这件事,挑拨她怀疑乐正初不信任她、想操纵她,不许她和辛眉有交集,限制她交友的自由——在这个计划里,他们还是扯着辛眉的虎皮的。

    乐正初能看透,但他却不确定杜兰真是否能看透,因此,他直接让鹿冠雪把东西给杜兰真带来了。

    这其中除了自证清白,也未尝没有试探杜兰真的意思。

    试探她能否看清这重重迷雾后的真相,试探她头脑是否清楚,试探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至于杜兰真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当然是恨不得把顾延年父子俩大卸八块了!

    顾宝章不仅和她是竞争真传的对手,竟然还想踩着她造势?

    杜兰真也就是修为不够了,否则当场就冲回极尘宗去把他剁了!

    当然,顾延年父子俩肯定想不到他们眼里的工具人,修为平平、尚未结丹,竟然早就已经开始想着要争真传了!而他们所以为的运气好获得的声望和声势,其实每一分都是杜兰真费尽心思筹谋来的。

    他们更不会想到,杜兰真把一切看清后,杀人的**比任何一刻都要强!

    龙有逆鳞,触之激怒。

    杜兰真的逆鳞,就是她的道途。真传弟子之位对她的道途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戡梧界玄门正统自清源揽胜天君为源头传下道统,衍生出六大宗门,各有功法传承。

    然而,有的东西自源头来,仅此一份,便只能为人共享。

    六大宗门共同持有一卷道书,上面记载的是修士有效延迟、化解雷劫的无上妙法。

    那可是九天风雷劫,元婴三劫之一!若是能完全化解,那么立刻就会成为元婴一劫大修。

    这卷道书太珍贵、太独一无二了,这是与世隔绝的戡梧界飞升的希望。以至于无论哪个宗门单独持有它都会怀璧其罪,只有六大宗门一起守护,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这卷道书十分珍贵,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的。哪怕是元婴真君,若非为了戡梧界做出了巨大贡献,也没资格去翻阅这部道书。

    但有个例外。

    那就是六大宗门的真传弟子。

    在六大宗门的规定里,凡真传弟子,皆可有一次翻阅道书的机会。

    六大宗门定下“真传弟子”这个制度的本意,就在于筛选出那批堪当宗门未来的弟子,竭力栽培。

    每一个真传弟子,最后都会是宗门的顶梁柱、撑起下一代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真传弟子获得更好的待遇和地位,也就堪称理所应当了。

    这些都是杜兰真去海国前乐正初透露给她的消息。也就是自那时起,她郑重定下了争夺真传弟子之位的目标。

    杜兰真刚才问鹿冠雪是否有心去争真传弟子之位,后者一脸坦然地答她“不”,算是杜兰真对他的一个试探。

    如果鹿冠雪似乎也要争真传,杜兰真在他面前就会尽量腼腆委婉,因为归根结底两人还是有利益冲突。

    但,鹿冠雪既然无心真传弟子之位,那么杜兰真便能选择走一条更加直接、更加方便的路来化解目前的困境了。

    “鹿师兄,顾延年父子想杀我!”

第四百二十四章 祸水东引

    杜兰真这冷不丁一句惊雷,吓得鹿冠雪一呆,“什么?”

    他怀疑自己可能是听错了。

    明明顾宝章是给杜兰真送法宝来了,为什么杜兰真问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后倒是忽然来了一句顾延年父子要杀她?

    这就是一点话术了,不上来就把事情说得严重一点,鹿冠雪怎么会忽然郑重呢?

    杜兰真上来先说“顾延年父子要杀她”,等把鹿冠雪的注意都吸引过来了,又抛出“顾宝章想争真传”的引子来,把鹿冠雪彻底哄住。

    这双管齐下,俱是绝对出人意料的,鹿冠雪不由皱起眉头来,“顾宝章想争真传?他也配?”

    鹿冠雪这话,毫无鄙夷,绝没有瞧不起顾宝章的意思,话语里带着满满的理性讨论的意味。可见,在他心里,顾宝章是真的不配做真传弟子的。

    杜兰真也觉得不配。

    她既然有心争真传,自然会留意过几十年后的潜在竞争对手,从海国回宗门后的两年里,她了解了不少有声望有功绩的金丹真人。

    按理说,顾宝章既然是这两年结丹的,又有这么好的出身,无论是在筑基期做出点实事,还是借着出身混点名声,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在这种条件下,他居然一直都泯然众人,好不容易结丹了,想出名居然要靠摘一个筑基修士的桃子?

    人不是不能有心机,杜兰真自己也有心机,可总得把心机用在正道上吧?

    况且,光是鹿冠雪所说的“看不起凡人出身的弟子”,这种事居然能被不相干的人知道,可见连“谨慎”两个字都没有。

    杜兰真把自己的推论一一说给鹿冠雪听,后者又是皱眉又是挑眉,脸上的表情不断变换,几乎可以登台进行一场表演。

    直到杜兰真把话说完,他才皱着眉头望着她,“杜师妹,人家就给你送了个法宝,你这也想的……太多了点吧?”

    鹿冠雪言下之意,就是她过度揣测了。

    “也有这个可能。”杜兰真倒不否认,“不过,我的猜测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个倒是真的。鹿冠雪微微点头。

    杜兰真见他认可这一点,便知道自己这个师兄不负他走到哪哪出事的名号——这也得是有强烈的怀疑精神的人才能做到的。

    “不瞒师兄说,其实我也想争真传。”杜兰真坦言。

    鹿冠雪听她这么说,惊愕地挑起半边眉毛,“你……来得及吗?”

    看来,鹿冠雪并没有像否定顾宝章那样认为她不配做真传。

    “祁玉宇师兄凝婴少说也要几十年,这几十年里,我难道还结不了丹?”杜兰真反问道。

    “就算我没能争到这个机会,可我还年轻,等下一个机会也行。让我为他人做嫁衣,我绝不答应。”

    “你想让我做什么?”鹿冠雪很清楚杜兰真和她说这话,一定是有求于他。他们俩既然同出一门,便是利益相关的,虽然鹿冠雪没有义务无偿帮助杜兰真,但杜兰真过得好对他有什么坏处呢?不是太麻烦的话,自然要帮一把的。

    况且,杜兰真都求到他面前,把话挑明了,是顾宝章要算计她,鹿冠雪此时要是拒绝,那隐隐约约就站在顾宝章那边了。

    顾宝章和他又算是哪门子的关系了?

    “不需要师兄多做什么。”杜兰真慢条斯理、声音轻柔,仿佛根本没有被这事影响到哪怕一丝一毫,“以前从来没往这方面去想,因此一无所知。现在有了这个猜想,我再一认真回想,就发现有些问题了。”

    “辛眉师姐也是凡人出身,因为天资出众,这才拜入了新湾峰顾元君座下。而她又因为得力能干、才智过人,现在备受掌教和顾师伯的重视。如果顾延年父子俩真的和她关系好,又怎么会把自己对凡人出身修士的不屑弄得人尽皆知,连鹿师兄你这个局外人都清楚?”

    “而我们杜家和顾延年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我也从未听说过顾延年和辛眉有什么密切的交集,似乎只是平平淡淡的。如果两方关系好,这种情况可能吗?我刚筑基的时候,大师兄就帮我出头,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师兄妹是同气连枝的。辛眉师姐没道理和自家师兄弟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不温不火。”

    杜兰真细细地分析道,“况且,如果这两方关系融洽,辛眉师姐帮顾宝章争真传弟子还来不及,就如大师兄帮我一样——有个师弟妹做真传弟子,谁还能不愿意?而如果辛眉师姐真的帮顾宝章,那又怎么会让他做出这样的蠢事来?阴谋诡计、歪门邪道怎么可能换得来真传之位?真当自己能够糊弄元婴真君吗?”

    这也是杜兰真老老实实攒功绩、积累声望的原因之一了。宗门制定了规则,不是让你搞歪门邪道的,哪怕你真的钻空子成功,元婴真君也会让你知道规矩是人定的。只有制定规则的人修改规则以符合心意,没有制定规则的人反而被规则束缚、忍气吞声的。

    “这件事不便让师尊出手。一旦师尊出手,就变成了元婴真君下场干涉普通弟子,既容易让顾师伯那里难做,也容易让人觉得我们师兄妹无能——我这个师妹处理不好别人的算计,难免会让人觉得大师兄没本事为师妹处理麻烦。”

    杜兰真微微一笑,“因此,这事实在没必要麻烦师尊他老人家。我只是想请鹿师兄把这件事告诉辛眉师姐和大师兄罢了。”

    “至于这把刀呢……”杜兰真悠然道,“我倒是很喜欢,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反正非鹤楼夺牌结束后我不会回宗门,顾延年的组合技等几十年后我结丹了、回转宗门了再来吧。”

    “当然,流言蜚语对我也有损伤,因此,怎么收下这刀,还得另作筹谋,不过,这事我自己来就是了,不麻烦鹿师兄。”

    杜兰真郑重委托鹿冠雪,得到后者的承诺后,悠然地摸了摸手里的琉光玉球。

    她把刀递到辛眉手里,希望辛眉不要让她失望。

第四百二十五章 押注给谁

    最终踏入前四的参赛者,是四个没有参加第一轮比赛的筑基后期修士。

    这并不出人意料。

    有资格争一争前四的程慕颐在一开始就被杜兰真淘汰了,而沈淮烟也接连撞上强敌,对上祝青雪的时候惜败于后者。

    虽然有些人会为因某几个参赛者的运气不好而为他们鸣不平,但也没有谁会因此而质疑这四个脱颖而出的人。

    因为他们每一个都配得上这荣誉。

    这四强出得堪称毫无悬念。

    而非鹤楼夺牌进行到这个阶段,已经算得上是渐近尾声了。

    但这即将结束的事实,反而为这最后的阶段促成了极其高涨的关注。

    来非鹤楼前看四进二比赛的人,是整个非鹤楼夺牌期间人数最低谷时的五倍、比第二轮开始的那一天还多了三成!

    由于非鹤楼夺牌不排确切名次,只逐头名,因此被淘汰者之间不会再展开比赛。而这也就意味着这一届非鹤楼夺牌只剩下三场比赛了。

    从这一天往后的三场比赛,每一场都是真正意义上的万众瞩目!

    而可以预想的是,从今天起的这三场比赛,每一场都将成为四象楼狂揽赌金的摇钱树!

    进入四强的四个参赛者,他们每个人的影像都已经从无数影像里脱颖而出,满载着金丝银线、青云紫烟,漂浮在最高处,俯瞰着那些惜败淘汰、泯然众人的人。

    对于四个四强参赛者来说,他们现在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走下去,击败对手。

    可对于看客来说,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场到底押魏玉成还是押杜兰真呢?”王九川焦虑地攥着自己的储物袋,在四象楼反复徘徊。

    四强后,每一场比赛都是隔开的,由评委会十位元婴真君同时坐镇观赛。

    因此,王九川需要考虑的就是每一场该押在谁身上的问题了。

    按照四象楼给出的赔率来说,押注在杜兰真身上显然比较可能赢钱——看起来无论是四象楼还是大部分观众,在这两者中都稍微更看好杜兰真一点。

    但这也就意味着即使杜兰真赢了,王九川能赚的灵石也不多。

    王九川想到这里,焦虑地拍了拍自己的储物袋。

    其实他以前基本不赌,总觉得这种行为是在给赌场送钱,他虽然不穷,但也不富裕,绝不会干这种傻事。

    但……最近,他手头有点紧。

    前段时间,王九川在杜兰真和陈奉云的比赛上遇到了一个常年参赌的老哥,后者明知杜兰真胜算搞得多,还是因为赔率问题毅然决然地押了陈奉云,然后不出意外地赔个底掉。

    这位老哥当场哀嚎,引起了王九川的极度迷惑,由于没忍住,他开口搭话,结果被这位老哥传授了一堆参赌经验。

    本来王九川是没打算学以致用的……

    但是,他最近真的手头有点紧。

    于是,怀着侥幸,他抱着自己其实大半空空的储物袋,颤颤巍巍地来了四象楼。

    下一场,是魏玉成和杜兰真的比赛。

    王九川对于上次杜兰真吊打陈奉云的印象非常深刻,但魏玉成吊打别人的印象也非常深刻,单凭个人感觉,他有点难以抉择。

    是选择风险高一点、但回报也高的魏玉成呢,还是选择风险稍微低一点、但回报也低一点的杜兰真呢?

    王九川抱紧了自己的储物袋,在两者之间反复横跳。

    “你到底决定好了没?都在那磨叽半天了,要押注就赶紧给我押,别浪费我时间!”收赌注的小哥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呃——”王九川一哆嗦,下意识地上交了自己的储物袋,“我押,我押。”

    “押谁?”

    这个问题太难了!

    那位数十年老赌哥信誓旦旦的话语还在他耳畔,“做我们这行,就是不要怕!看谁回报高,给我投上!只要赚了一笔,那就是大发特发!”

    这位老哥都赌了这么多年了,讲起赌钱那是头头是道、一套接着一套,虽然他上次亏了,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他总该有点真东西的吧……

    决定了,就听这位老哥的,要赌就赌个回报高的,那一点抠抠索索算什么赌钱!

    搏一搏,法器变法宝!赌一赌,下品换上品!

    王九川终于下定决心,目光严肃、神情郑重,嘴一张,“麻烦给我押魏——杜兰真,谢谢!”

    “到底是谁?”收赌注的小哥沉着脸。

    “杜兰真!”王九川深吸一口气,神情不断变换,最终坚定地说道,“不变了!”

    众所周知,在做选择上无比困难的情况下,第一个提出的选择总是会被立即自我否决并换成另一个选择的,而大多数人对于否决过一次所产生的第二次选择,反而坚定无比——虽然他们对这个选择的信心并不一定比第一个选择来得强。

    收赌注的小哥胡乱点点头,给他记下,然后把凭据扔给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赶紧走了。

    王九川抱着凭据,一如他来时抱着储物袋的样子,颤颤巍巍、举步维艰。要不是福山城禁止斗法,就他这像是老态龙钟的样子,指不定转头就遇见打劫的了。

    “杜兰真,可一定得给我赢啊!”王九川神色复杂地摸着凭据,望着这一块小木牌,眼里竟然露出些近似看自己孩子一样的爱惜来,“我的灵石,可都指望着你了!”

    而这个被王九川反复念叨的女人,此刻一无所觉,正拿着鹿冠雪四处游历时留下的当地美食,和卫衔对坐,一边吃一边聊着怎么才能快速把魏玉成打趴下,早日登顶。

    “魏玉成这人,心眼挺多的。”卫衔啃着一块巴掌大的甜饼,随口说道,“你心眼也多。你俩要是斗法,肯定是互相耍心眼。”

    “严青衣呢,那就是个武痴,你俩要是斗法,那就是你如果耍心眼,严青衣只会莽过去,他很强,你耍心眼不一定有用,但一旦奏效那就效果极大。不过也不一定,我觉得你也有点疯,说不定真就和他对着莽了。”

    他没点评祝青雪,因为和她没怎么打过交道。

    杜兰真并不正面回答他,只是微微一笑,“等我们真的比了,不就知道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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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6882/ 第一时间欣赏心有明月光最新章节! 作者:口红续命所写的《心有明月光》为转载作品,心有明月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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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明月光介绍:
有人视她为明月光,敬之、慕之、逐之。唯有杜兰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舍去一副皮囊、抽去一身修为,她只能剩下一颗难以逍遥、永不知足的心。女主天才流,杀伐果断,又美又强苏爽升级流大长文有暧昧,无男主心有明月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心有明月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心有明月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