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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口红续命     心有明月光txt下载     心有明月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六章 杜兰真VS魏玉成1

    这一天,王九川是在非鹤楼前迎接太阳升起的。

    修士不用睡觉这件事,在熬夜排队方面发挥了极大的功效。每天都有人提前一个晚上来到赛台最前面提前等着第二天的比赛——如果来晚了,那就抢不到前排了。

    王九川甚至听说最靠近赛台的地方,有几个老哥从第一场比赛起就没有离开过赛台边的位置,大半个月来像是在原地生根了一样,就为了保住自己的前排!

    这样的毅力……王九川没有。不仅没有,而且他还觉得没必要。

    不就是个比赛嘛,怎么搞得这么疯狂?稍微靠后一点怎么了?又不是看不见。他当然是那种挑几场感兴趣的看看,看完就走的人。

    然而,这场比赛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以至于,王九川虽然对于“不提前两个晚上占不到前排位置”这种说法半信半疑,他还是秉着多少信一点的态度、提前了一个晚上去了。

    当然,去的时候,他是真心觉得这太傻了。

    然而,等到王九川真的在前一天来到了非鹤楼前时,他才发现,原来,是他太傻了!

    明明离比赛开始还有大半天的时间,这一天的夕阳还隐约挂在天边、参赛者们还在修养期的最后一天,好几天没有比赛的非鹤楼前竟然已经挤满了人。

    王九川现在来,已经只能挤到数丈之外了!

    虽然修士目力惊人,虽然旁边天幕会放大选手的影像给远处的观众看,但……数丈之外这也太远了吧?

    也许单说距离无法形容这里的人数,那么,想想一下一个赛台旁边有一个数丈宽的巨型圆环,里面塞满了人,这就有点……过分夸张了!

    王九川开始后悔了——他应该早点来的。

    虽然对于他的目力来说这点距离不算什么,但他总觉得离杜兰真越近,他的灵石就离他越近,他就越心安。

    “老天保佑,杜兰真可一定得赢啊!”他虔诚地喃喃,呼唤着刚刚认领的信仰。

    “诶,老哥押的也是杜兰真?英雄所见略同啊!”旁边的修士听到了,一拍大腿。

    王九川与这位老哥自此展开了极为热烈的交流,两人谈赌经谈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东方既白,王九川才有一点点时间意识。

    通过这一通赌经交流——其实是该修士对王九川单方面灌输赌经,王九川发泄了自己因首次参赌而产生的强烈不安,现在心情较为平静。

    也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杜兰真和魏玉成也是时候开始比赛了。

    比起被淘汰的那些选手在上场前的表现,这两人显得尤为从容。

    当然,这不是说其他参赛者定力不足、在比赛前慌慌张张。恰恰相反,能走到这一步的,定力都绝对足够。

    但杜兰真和魏玉成这两人……就是给人一种格外从容的感觉。这种从容是由内而外、发自内心的,他们不约而同地深信着自己的实力和必然的胜利。

    “好样的!就该这样!”看到杜兰真姿态从容、笑容清浅的样子,王九川低声喝彩,“把魏玉成给我揍得他妈都认不出来!”

    “嚣张什么嚣张!待会儿有你哭的!得意个什么劲!”看到魏玉成镇定自若、姿态潇洒的样子,王九川忍不住低声斥道,“给我输!”

    其实在此之前,他对着两个人没什么特别鲜明的偏向,直到他押了杜兰真……

    “我等着一天等了很久了。”魏玉成站在赛台上,冲着杜兰真悠然道,“杜道友的手段,我一直非常希望有机会见识一番,今天终于能够如愿了。”

    杜兰真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杜兰真有什么手段研究会议”“杜兰真下一场会怎么打讨论会议”“杜兰真隐藏了什么底牌猜想分析会议”都是他组织的。

    “我也一直很仰慕道友的神通,今日恰逢其会,不得不说是我的荣幸。”好听话,杜兰真这里有一筐又一筐,可以变着法说到开花。

    “我看道友这些天来一直没用什么高阶法宝——对于这一点,魏某实在羞愧,我不像道友这样神通了得,不得不拿出法宝来为自己增加筹码。今天,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见识一下道友的法宝?”魏玉成大概是学了霍钟毓的经验,直截了当地当众向杜兰真提了请求。

    “抱歉,让道友失望了。”杜兰真满面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不拿出上品法宝,不是因为我神通了得、不必法宝,而是因为,我手头没有上品法宝。”

    谁信哪?

    魏玉成满脸写着“我不信”三个字。

    杜兰真的回答,在观众群里掀起了轩然大波。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杜兰真刻意留底牌,没谁相信她手里真的会没有上品法宝。

    ——毕竟,以杜兰真这样的天资、这样的师承、这样的实力、这样的声势,旁人求而不得的上品法宝,对她来说应该还算比较容易获得才对。

    只有少部分当真了。

    比如说,大半身家投在了杜兰真身上的王九川。

    “搞什么啊?来参加非鹤楼夺牌你就带个中品法宝?你这是专门来决赛给人送菜的吧?”王九川觉得自己心都凉了。

    “别怕,老哥,稳!”刚结识的“赌圣”老哥一拍他的肩膀。

    王九川无心顾及他,只是紧紧地盯着杜兰真,只觉得即使在这无尽喧嚣中,他也能听见自己因紧张和恐惧而心跳加速的声音。

    “道友莫不是在唬我?”魏玉成不悦道,“若是道友不愿意,直说就是,何必扯什么没有上品法宝?以道友的天资和地位,何至于连件上品法宝也弄不到?”

    “魏道友误会了。”杜兰真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我向来不重外物,不喜欢拿这些宝物装点我自己的实力——这是因为我性子轻浮,容易看不清自己,所以才会如此行事,与手段无关。”

    杜兰真这说辞太冠冕堂皇了,魏玉成一时不知道怎么接才能让她不得不把法宝亮出来。

    不管怎么样,反正先吹吹杜兰真的牛是没错的!

    魏玉成就要开口夸赞杜兰真道心坚定、不拘泥外物,便听见赛台下有人高声道,“他家有上品法宝,难道我们极尘宗弟子就只配用一件中品法宝?”

    “给你,接着!”

第四百二十七章 杜兰真VS魏玉成2

    随着这话音落下,一道黑光便从人群中飞起,在众目睽睽中穿过阵法,朝杜兰真飞去,引起一片目瞪口呆。

    这随手一扔,这就……穿过阵法了?

    要知道,这可是评委会元婴真君特意布置的阵法,里面的人斗法影响不到阵法外,阵法外的人也影响不了里面——否则,观众看的不高兴了,往里面丢瓜皮怎么办?

    这两人虽然还在叙旧,但随时都可能结束聊天,由评委会宣布开打,因此阵法是早已经开始运行了的。

    这人随手一扔,居然能直接穿过阵法,就好像穿过空气一样简单?

    这……和他们的认知不一样啊?

    杜兰真一伸手,将那朝她掷来的黑光捞住,握在手中。

    她摊开手,掌心里躺着一只巴掌大的黑色玉球。

    杜兰真倒是没有去管那黑色玉球是什么,反而先叹了一口气,仿佛无奈极了,朝台下毕恭毕敬地道,“师叔,您这是……”

    “给你的东西,你就拿着。你整天抠抠索索的,这东西赶紧给这昇阳宗的小子见识见识,免得人家以为我们极尘宗真的揭不开锅了。你脸皮够厚,我可丢不起这个人。”人群里,那掷出玉球的人悠悠分众而来,一直走到离赛台最近的地方。

    她能这么轻易地让提前排队的观众让出位置,当然是因为她的身份了。

    “这不是卞玉道友吗?”非鹤楼上,韩素莲微妙地望着这个分众而出的女人,“她怎么忽然就……”

    作为卞玉的同门,这个问题似乎理应由谭苑来回答,但……

    谭苑他也不知道啊!

    “大概是卞玉师姐欣赏杜兰真,看不下去她每次都用中品法宝吧。”谭苑和气地敷衍道。

    “这可不好。她这样胡乱插手,陈道友要是也有样学样,给魏玉成一件法宝呢?更有甚者,万一给了他一件极品法宝呢?那这还比什么,干脆咱们比比谁家宗门法宝多得了?”韩素莲眉头竖起,眼神锐利,“罔顾秩序,这样任性,谭道友总得劝劝令师姐,维护一下咱们非鹤楼的秩序吧?”

    “比赛还没开始,料来卞师姐也没违规,韩道友的意思我明白了,下次会跟她提的。”谭苑打太极。

    “我不会给魏玉成法宝。”陈渊青淡淡地说道,“比赛还没开始,她也不算违规。魏玉成自己有上品法宝,因此我不会给他。”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两人易地而处,陈渊青未必不会给魏玉成法宝了。

    这两人是这件事的直接相关者,他们俩达成共识,韩素莲便耸耸肩,不再提了。

    而台上,杜兰真则露出苦笑来,“师叔真是……”

    她轻叹一声,眉头舒展,似乎是看开了,朝魏玉成轻轻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借花献佛,让大家看看我家师叔所赐之宝。”

    她说着,左手托着玉球,神识一动,右手去触那玉球。在指尖凑近玉球的一刹那,她忽然收拢手指,做出一个拔刀的动作来。

    而随着她的动作,她竟真的拔出了一把一臂长的黑色苗刀来!

    与其说那是一把刀,倒不如说,那是一道凶戾无比的剑气!

    杜兰真一拔刀,一股迫人心神的戾气便传了出来,透过阵法,让周围的每个人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这股凶戾之气。

    他们甚至在这把刀下感到轻微的呼吸困难,几乎有点喘不过气来,就好像面对凶兽时的恐惧。

    “这把刀,唤作太虚乾元刀,当年曾经是玄器,如今岁月变迁,已跌落为上品法宝了。”杜兰真握着这把刀,把琉光玉随手塞进储物戒指,轻声说道。

    想要让人不信一件东西的来路,就亲自给他们编一个来路。

    杜兰真请得卞玉出手,由卞玉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太虚乾元刀交给她。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印象,日后顾延年父子如果想拿这把刀作妖,说这刀其实是他们给杜兰真的,借此蹭她的声望,大众也多半不会去信他们,哪怕他们说的其实是实话。

    毕竟,按照常理,大家亲眼看见这是元婴真君给杜兰真的东西,谁会去信一个金丹修士说这其实是他给的?

    杜兰真不会否认这刀来自顾延年父子,但她也不会承认,只会永远回避这个问题。一旦不得不提到,她就会一口咬死这刀是卞玉给她的——这也是真相,不是吗?

    这把刀的人情,杜兰真日后再说,但蹭她的名气声望,那是绝不可以的!

    说服卞玉出面其实并不难。卞玉本来对她印象就不错,又有心投资她,这事又本来就不是杜兰真的问题。卞玉只需要拿着这把刀,出面扔给杜兰真就行了。

    如果魏玉成不问她法宝,比赛开始之前,卞玉也会开口扔法宝的。现在魏玉成问了,这更好。

    杜兰真一边压制着太虚乾元刀的上传来的阵阵戾气,一边笑语盈盈地望着魏玉成,“道友,可看好我的刀了吗?”

    “若是看好了,咱们这就动手,速战速决,也免得互相伤了和气,是不是?”

    魏玉成长笑一声,“杜道友有命,在下岂敢不应?道友,请——”

    他说到这里,忽然伸出手,朝杜兰真一掌轰来!

    他的动作无比突兀,为的就是打杜兰真一个猝不及防,然而后者竟好似早有预料一般,几乎和魏玉成出手时同一瞬间,她将太虚乾元刀虚虚一斩,朝魏玉成迎去!

    太虚乾元刀未出手时,众人看着便已觉凶戾,但直到杜兰真真正出手,他们才知道之前不过只是睡狮余威。杜兰真一出刀,睡狮才真正睁开眼,露出狰狞无比的面目!

    无论是魏玉成还是杜兰真,一旦出手,就绝没有半分留手的意思,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对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一旦占了上风,绝不会给他们留一点夺回的机会!

    刹那间,旁观者只能看见两人动手时黑光乱舞、清光纵横,刀上的戾气、掌中的狂澜不住地向外扩散,就好像雨打芙蓉,水面狂颤一般,哪怕只是远远地望着,也让人心惊肉跳。

    两人倏忽间过了至少上百招,就在杜兰真一刀飞向魏玉成之时,自她身后,忽有一掌仿佛凭空生出一般,突兀地朝她飞出,拍向她的后心!

第四百二十八章 杜兰真VS魏玉成3

    这一掌来得太过突兀,正好卡在杜兰真一刀全力挥出、灵力运转到极致之时,无论杜兰真是挡还是逃,都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王九川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承认刚才两人交手的时候非常精彩,他作为一个修士,非常非常欣赏这种双方都强横无比、风格简洁强势的斗法。快节奏、强冲突、手段多样、章法自由又精准有效的斗法,能够引起任何一个修士的兴趣。

    因为这是所有人心目中想达到的境界!

    哪怕不能亲自去体验,即使仅仅只是旁观,也足以快慰。

    但这一掌拍出,王九川作为一个修士的快意在这一刻忽然被瞬间抽离了。就仿佛从梦境中醒来了一般,他猛地一惊,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心脏简直像是被谁攥住了一样,紧张得不能自已。

    这是昇阳宗道术,三琼分化术!

    修炼这门道术,修士可以一口气演化三道分身。对于筑基修士来说,每一道分身都拥有着着修士自身三分之一的实力。金丹修士一道分身有自身三分之二的实力,而到了元婴期,那就是三道与自己实力完全相同的分身了。

    当然,无论境界如何,这门道术都会有相应的限制,境界越高、分身越强,限制也就越大。

    不过,对于筑基修士来说,这限制几乎等于没有。

    而魏玉成在这门道术上,却可以堪称别出机杼。

    他机缘巧合得到一件宝物,可以让分身在虚实之间转化。舍弃了两具分身,只留下一具,配上宝物,算是达成了元婴修士修习三琼分化术才有的特征——在虚实有无之间自如转化。魏玉成和分身真正浑然一体,他心念一动,分身可以变为真身,真身也可以变为分身。

    当然,论其威力,魏玉成的分身不配给元婴真君的分身提鞋。

    但这种特性已经足够难缠的了。

    这意味着攻击杜兰真的也许是魏玉成,也许是魏玉成的分身,有可能在攻击是的一刹那是真身、下一刹那就转化为了化身。

    这门改编版的三琼分化术配合着魏玉成的另一门道术孤光手,几乎让他一路所向披靡,闯到了这一场比赛。

    刚才杜兰真和魏玉成打得太激烈,王九川都忘了魏玉成还有这门道术了!

    王九川心里大声呐喊了起来,“你快给我躲开啊!这小子玩儿尹的!”

    然而,不知为什么,赛台上,杜兰真竟好似对背后乍然出现的危机无知无觉,别说回身抵挡或者躲闪了,她连眉毛都没有动哪怕一下!

    “快躲啊!!”王九川大声惨叫了起来,此刻,他已经完全无心顾及周围人会怎么看他,满心满脑想的都是他的灵石要飞了。

    然而,他的努力是徒劳的,因为两人一旦开始比赛,隔音阵法也会启动,外面能听见里面的声音,阵法里的人却听不见阵外的声音。

    否则,这个人出声提醒一下,那个人再指点一句,这比赛岂不是成了闹剧?

    杜兰真毅然决然地、镇定自若地、甚至于称得上笑语盈盈地,提着那把凶戾十足的长刀,以誓不回头的姿态朝魏玉成挥去!

    与此同时,那掌风倏忽间落在她背上,眼看着就要将她击飞!

    可不知为什么,那掌风落到她背上时,却无声无息地消散了,好似从未存在过。

    “呼——”王九川猛地吐出了一口气,感觉胸中那颗心刚才差点要紧张得跳出胸膛!

    他仿佛大梦初醒,呆呆地望着杜兰真。刚才的紧张耗尽了他的力气,现在得好好缓一缓。

    原来杜兰真早就料到了魏玉成会突然施展三琼分化术!

    原来杜兰真早就料到背后向她攻击的实际上是“虚”的一面,真正“实”的那一面就在她眼前,从未变过!

    这是何等的笃定、何等的自信,才能在背后忽有强敌来袭时,如此坚决而镇定地一意向前,誓不回头?

    万一魏玉成真的多了或者少了一点想法,只要一念之差,那这一巴掌就是真的要击中杜兰真了!

    王九川还呆呆地望着杜兰真,可杜兰真和魏玉成却绝不会停!

    杜兰真那凶戾无比的一刀朝魏玉成当头斩下,带起无限如瀚海狂澜的黑光,在这黑光里,戾气疯狂涌动、溢出。

    杜兰真的此时竟还有闲心保持她那温和的笑意。她是美丽的、温柔的,但当她出刀的时候,人们才能真正感受到她是冷酷的、强横的。在这无边黑光和戾气里,衬出她的笑容和美貌,让她看上去简直不像是人、不像是一个修仙者,而是一尊凶戾无比的杀神!

    无论是谁、无论离她有多远,只要对上她的目光,都忍不住心下微微一跳。这些人伸手去抚自己的胸膛,却说不上来那一股完全不受控制的心悸到底因何而起。

    刀光戾气里,魏玉成的神情冷肃至极。他迅速地伸出手来接杜兰真的刀——他手上戴着一副手套,是上品法宝,唤作天蚕王冰手,并不惧怕与太虚乾元刀相触。

    然而,就在他伸手去捉那刀面时,本该稳操胜券、等着魏玉成接招的杜兰真,忽觉遍体生寒,一股压力自她头顶倾泻而来!

    她呼吸一顿,便见一道无比巨大、有胜于魏玉成和她交手时显露出的最强力的程度的掌风,从她头顶覆下,似乎要把她当头拍碎!

    “狗日的老小子!这是早就算计好了杜兰真能猜到他的化身只是迷惑而不躲,在这里等着她呢!”王九川猛地愤怒大喊。

    “说不定是见招拆招呢?你咋这么肯定?”旁边修士听了这话,忍不住悄悄问他。

    “嗨呀,这么强的招数,魏玉成难道是说施展就能施展的?那肯定得是提前准备好了!”王九川说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杜兰真,恨不得当场冲上去,扛起她就跑!

    然而,即使杜兰真反应极快,但魏玉成实在是准备太充分、太早了,当她发现的时候,这道掌风已经完全来不及避开了!

    杜兰真的神情似乎隐隐约约有一丝呆滞。

    而掌风已经临头!

第四百二十九章 杜兰真VS魏玉成4

    那掌风倏忽间朝杜兰真拍来。

    不知为什么,杜兰真脸上的表情竟显得有一丝凝滞——直到掌风落下!

    掌风落下的一刹那,王九川觉得自己的心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捂着胸口就要哀嚎自己遇人不淑的灵石,便见那掌风落在杜兰真身上,明明打中,却仿佛打空了一般,直直地从杜兰真身上穿了过去!

    ???

    王九川捂着胸口呆呆地望着这一幕,感受着胸膛剧烈的起伏。

    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紧张过!快死了的那种紧张。就算是真正面对生死,王九川都没这么紧张!

    这就是赌博的刺激吗?

    真是……怕了怕了。

    王九川恍若新生一般,幡然想起来,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当初杜兰真和程慕颐斗法的时候,程慕颐好像也有过打空的时候——但,当时杜兰真是闪开了啊?

    而眼前这次,杜兰真是真的被打中了,可掌风落在她身上,却……穿过去了?

    正当王九川对此迷惑不解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声足以让他心中一紧、神魂发颤的声音——

    “咳——”

    不知何时,杜兰真突兀地从原地消失了,蓦然出现在了另一处地方。

    她脸色苍白,嘴角竟溢出血来,左肩上被人打了一掌。她身上的法衣被这一掌留下了一个焦黑的巴掌印,看起来极为明显。

    然而,虽然受了伤,但杜兰真的眼神却极为明亮——或者,可以用锐利来形容。

    这一战以来,从未有过的锐利。

    王九川的手还没离开胸口,见到杜兰真这样的眼神,又觉得心口轻轻地、明显地震动了一下。

    杜兰真手里提着一把戾气逼人、凶戾无比的锐器,可她的眼神,比这把刀还要锐利!

    她堪称是笃定无比地、毅然决然地朝身侧空地上挥刀而去,仿佛视力出现了什么问题一样,根本不知道那里空无一人!

    太虚乾元刀刀身上,闪过数道幽邃的玄纹,在那一刹那,这玄纹清晰得仿佛是刻在刀身上一样,把这把刀衬得无比神秘。

    而这把刀上的戾气,也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杜兰真挥刀的时候,就觉得手中太虚乾元刀上传来的戾气忽然加剧,暴涨到之前的四倍有余!

    如果不是杜兰真体内还有极微弱的幽罗残存,这戾气一传入她体内,刀还没完全挥出去,她自己倒是先要倒在这戾气之下了!

    怪不得顾延年父子会这么大方得把刀送给她——这哪里是一把刀?这分明是一把伤人又伤己的双刃剑!

    不过,旁人碰都碰不得、想杀人先伤己的凶器,她握在手里,却正正好好能掌住。那几乎可以瞬间让人体内暴动的戾气,在杜兰真手下只能被镇压。

    这是顾延年父子送她的一份大礼!

    太虚乾元刀斩出的一瞬间,杜兰真所挥刀相向的方向忽然一阵扭曲。

    就好像什么东西被强行从虚空里拉出来了一样,平地里忽然掉出个人来——自然是魏玉成!

    他神情看似镇定,但不难望见眉宇里那些微的、未能及时掩盖的诧异。

    他下意识地想伸出手去接这一刀,但就仿佛是之前掌风算计好了杜兰真出手的时机一样,这一刀也算足了他的出现,让他根本没有阻挡的可能。

    甚至于,这一刀所掐准的时机,比他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更精准!

    ——这都是杜兰真算计好的!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望着那凶戾无比的一剑,魏玉成心里忽然浮现出这个念头来。她和自己一样,事先都在思考对方的手段和风格,疯狂思索如果遇到了会怎样应对、对手会怎样反应!

    从魏玉成自虚空里朝她打来一掌的时候,两人便开始了一场近乎极致的心灵博弈。

    杜兰真早就料到魏玉成会利用三琼分化术的虚实之变来做文章。

    魏玉成早就料到杜兰真能够在瞬息之间觉察到这一掌的虚实,并且极度信任杜兰真的胆识,确信她这种人对自己的判断极为自信、绝不会回头。

    杜兰真则从不小瞧魏玉成,早就故技重施、利用阵法迷惑了所有人的感官,让人以为她仍在原地,而她其实早已经远离了那里。这一步本无必要,但即使魏玉成并没有进一步动作,杜兰真也可以借这一步再做布置。

    杜兰真和程慕颐斗法的那一次,在观众的眼里,程慕颐的浮梦神光打空了。但魏玉成注意到了程慕颐脸上的难以置信。

    如果只是被杜兰真避开、或者预判到,程慕颐不至于如此震惊。这种难以置信,只有在坚信、甚至于默认的事情被猝不及防地打破时才会出现!

    魏玉成立刻明白,这其中一定有观众眼里看不到的事。

    程慕颐被淘汰后,魏玉成去找过他,试探过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出于“击败我的人赢到最后我才能挽回颜面”的考虑,程慕颐一点东西都没有透露给他。

    程慕颐不配合,魏玉成只能自己猜。

    他按照当初程慕颐的浮梦神光落下的位置与杜兰真在观众眼里实际的位置之间的距离划定了范围,并且适当地扩大了这个范围以应对杜兰真可能更高的极限。

    在这种条件下,他利用分身在暗中全力打出一掌,如果算计精准,杜兰真就必然会被他这一掌打得失去大半实力。这时他便立刻现身,趁着杜兰真受伤迅速将她打下赛台。

    而如果没有打中,魏玉成便会利用三琼分化术,瞬间转换虚实,将本体替换为分身,以应对杜兰真可能的反击。

    唯有在魏玉成确定自己打中了杜兰真的情况下,他才会现身、才会放弃使用利用三琼分化术转换虚实。

    而杜兰真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将计就计,不惜以伤换出他的虚实,在此刻挥出这几乎竭尽全力的一刀!

    魏玉成把一切都看分明了,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斗法,全都想着抓到机会就一波带走,没有任何余地!

    这一瞬间,魏玉成几乎觉得他输得心甘情愿——杜兰真是以和他同样的思维方式应对他、击败他,这只能让他感到由衷的佩服,恍然找到了前进的方向,而不能让他有半点的怀疑和犹豫!

    他唇角微翘,竟然露出了一个绝难想象会出现在一个即将输掉比赛的人脸上的畅快微笑。

第四百三十章 决赛之前

    “叮——”

    杜兰真只觉手头一阵大力向她涌来,将她整个人推开,使她倒飞了数丈远!

    要知道,她全力一击,其势之大,即使是金丹真人猝不及防之下也不敢硬接。可现在,她就这么轻飘飘地飞远了,甚至没有任何因被大力推开而产生的重心不稳。

    而做到这一切的、忽然远远飞来、与太虚乾元刀相撞,发出刺耳而剧烈的响声的东西,直直地插在地面上,尾端因这股冲劲未被完全化解而微微颤抖着。

    这是一根金签。

    金签尾端,刻着“非鹤”两个字。

    这是比赛中一方有性命之忧时评委掷下的东西。

    这东西一旦被掷出,就意味着两件事,第一,比赛就此结束,第二,被救下的一方输了。

    杜兰真轻轻揉了揉握着刀的手。这一击虽然极尽轻柔,没有损伤到她半分,但杜兰真自己冲势太猛,她一时没收住力,剧烈的反震让她的手腕有轻微的受伤。

    “杜兰真胜。”唐玉先简短地宣布道。

    “现在,我似乎有点理解程慕颐了。”明明是他败了,可魏玉成竟好似毫无芥蒂,主动对她说道。

    “愿闻其详?”杜兰真一边把太虚乾元刀收回琉光玉,一边含笑望着他。

    “你得走到最后才行,否则我输得就很冤枉了。”魏玉成笑道,“若你被严青衣击败了,那我的面子可就丢大了。”

    “还有这种事?”杜兰真似乎很感兴趣,言笑晏晏,“程慕颐可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话,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并排走下赛台。

    “倒也不是他说的,但我知道他必然也是这么想的。”魏玉成如朋友闲谈般说道,“只要我们还在乎面子,就都是这么想的。”

    杜兰真知道如果自己遇到这种事,大概也是这种想法。她微微一笑,并没有去接魏玉成的话,反而说道,“若你没这么自信,咱们本来还可以再斗斗别的手段的。”

    魏玉成知道她说的是和她互相揣测对方意图和反应的事情。而杜兰真的话再客气,也是在指出他的疏漏,按说他理应恼怒的。

    “是这个理。”魏玉成坦然道,“这次是我太自信了。如果再来一次,我未必会输。”

    杜兰真不置可否。

    “怎么?你不信?”魏玉成当然觉察到了她的不以为然,他反问道。

    “我信你一定还有很多手段,也信你的本事。”杜兰真点点头,“不过,我也有。”

    她说到这里,魏玉成忽然停下了脚步。

    杜兰真自然地半侧过身来望着他。

    “金丹以后,我们还会交手的。”魏玉成淡淡地说道。

    杜兰真不去问他到底搞什么名堂,也不去问他为什么忽然变脸,更不去问这是邀战还是预测。

    她只是非常平静地点了点头,“我随时恭候。”

    两人非常平淡地就此道别,分道扬镳,没有半分犹豫。

    杜兰真离开非鹤楼的时候,似乎还隐约听见有人在高声狂喊“我赢了!我赌赢了!”

    一切都只是送她离开的落幕之曲而已。

    ***

    在决赛开始前的最后几天里,杜兰真一边养伤,一边听卞玉叮嘱她去沧溟需要注意的事。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很少有人在她面前提非鹤楼比赛了。一方面,他们不想给她太大压力,而另一方面,这些天里,这些同门对杜兰真培养了过于高涨的信心,以至于他们根本不觉得最后的结果会有悬念。

    “你去沧溟界的时候,记得一定要随时探查回戡梧的方法。”卞玉单独嘱咐她,“别听评委会那几个人说的好像你捡了什么便宜一样,其实都是在忽悠你,让你心甘情愿地去呢!”

    “我明白。”杜兰真温温地笑了起来,“事关弟子自己,弟子不会糊涂的。”

    虽说评委会告诉她,等她找到了霍明玉前辈,后者便会指点她离开沧溟界的方法,但这些评委又不认识霍明玉,在天外大能面前更是只能一句指挥动一步,又凭什么保证呢?

    虽说她是极尘宗的精英弟子、这一届非鹤楼的头名——杜兰真已经把这头衔视为囊中之物了,但追根究底,她也不过是个金丹未结的普通筑基修士罢了。对于戡梧界来说到底能有几分重要,还是不必去深究,免得伤了情面。

    “不过,戡梧界有你师尊镇着,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若是留意到对你有什么不利,也会及时告诉须晨师兄的。”

    “多谢师叔。”卞玉不是她师尊,愿意为她稍作留意,已经是极大的情分了,杜兰真除了感激,只有感激。

    “我这不是忽然发善心的。”卞玉忽然淡淡地说道,“今日我结个善缘,他日你都还给你倪璐师姐。”

    杜兰真露出些许迷惑的神色来,倪璐早已结丹,长得美、实力强,还背靠卞玉这座大山,到底有什么需要她这个晚了两百年的后辈师妹去帮扶的?

    但这迷惑转瞬即逝,被她妥当地收敛了,“弟子明白。”

    卞玉见她应下,于是平淡地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你的伤怎么样?”

    “算是轻伤,并不碍事。”杜兰真笑道,“严青衣的状态也并非完好,我并不吃亏。”

    严青衣和祝青雪的斗法,以严青衣的获胜为终结——这和四象楼给出的赔率是一致的。

    “虽说胜利很重要,但也要记得保留一个良好的状态进入沧溟界。不管评委会说的怎样天花乱坠,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

    杜兰真的正牌师尊都没和她说这么多过。联想到卞玉最在乎的倪璐,杜兰真心中忍不住闪过一个猜想——这不会是卞玉对美人的特殊优待吧?

    这可真是她的荣幸!

    “师叔您就放宽心吧,等我去了沧溟界,保准把您徒弟完好无损地带回戡梧界,直接还给您一个筑基弟子!”杜兰真不再去想别的,而是笑嘻嘻地向卞玉许诺了起来。

    非鹤楼比赛还没结束,可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奔向未来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杜兰真VS严青衣

    这一天,王九川依旧是在非鹤楼前看太阳升起的。

    是的,他又去赌钱了。

    本来,王九川打算赌完上一票、赚了足够花销的灵石就收手,但人算不如天算……

    上次他在魏玉成和杜兰真的比赛前遇到的第二位赌狗老哥,在比赛后和他聊得火热,王九川一不小心和他混熟了,被这位老哥带着又去赌了。

    然后,他刚刚到手的灵石以加倍的速度离开了他。

    王九川发誓,这次是最后一次了,他要重回他赢钱的那个.asxs.,重新把灵石投给杜兰真。一个人是有赌运的,王九川坚信自己的赌运一定在杜兰真身上!

    他下次一定不赌了!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有了上次的经验,王九川提前了三个晚上到了非鹤楼前,免得决赛引起的过度拥挤害得他占不到好位置了。

    苦苦等待了三天后,王九川终于见到了决赛日的太阳!

    “这次你押的谁?”旁边有人在低声交谈。

    “还是杜兰真。”

    “怎么还是她?我看她和魏玉成打的时候不是受伤了吗?”

    “可严青衣也受伤了啊!两者都受伤的情况下——那不就等于大家都没受伤吗?那我还是信杜兰真!”

    “我押了严青衣——杜兰真总感觉神神秘秘的,不像严青衣能让人安心。”

    王九川撇了撇嘴,很是不屑。其实这个押了严青衣的人说的未必没有道理,杜兰真也未必就会赢,但王九川现在翻盘的希望都在杜兰真身上,根本听不得一星半点的“杜兰真会输”的话。要不是旁边聊天的修士人不少,说不定王九川都要动手了——不动手是赌狗最后的理智了。

    杜兰真和严青衣上台的时候,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隆重的注目礼,走到这步,头名已经可以确定会在这两人中决出了。

    由于非鹤楼只争头名,不排名次,外人所谓的“第一”“第二”都是按照淘汰顺序私排的。因此,头名在整个天元十六子里的地位之特殊,是其他任何修士都无法比拟的。

    这一届的头名,会是这两人中的哪一个呢?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严青衣站在赛台上,主动对杜兰真说道。以他的性子,主动对人说话这件事并不寻常。

    “我也是。”杜兰真柔声说道。

    尽管……他们所求不同,但确实,他们都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

    “卫衔说你很强。”严青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那是他谬赞了。”杜兰真微笑起来,“卫衔也说你很强。”

    “他说的是实话。”严青衣点点头。

    杜兰真觉得严青衣很有问题。但她还是笑容不减,“我心向往之,请道友赐教。”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严青衣望着她,发自内心地说道。

    这人有点狂。

    杜兰真一边想着,一边以微笑和沉默相对。

    “你们准备好了吗?”唐玉先问道。

    “准备好了。”两人爽快地答道。

    “比赛开始。”

    唐玉先的话音刚落下,严青衣便飞身而出,朝杜兰真抢先攻去!

    王九川听见之前说押了杜兰真的人恨铁不成钢,“怎么老是让别人抢先手呢?抢个主动都不懂吗?”

    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杜兰真每场比赛都是这个风格,看似吃了亏,其实另有算计,她从来不抢先手的!王九川在心里默默翻白眼,心里莫名有了种自得感——他对杜兰真可比这些半吊子的要强得多了!这些人根本就不懂杜兰真的厉害之处!他们赌钱要是能赚那绝对是靠运气!

    王九川还没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已经变成了赌狗的模样,只差一步就要向别人传授赌经了。

    虽然目前他的赌经只有一页——杜兰真肯定能赢。

    虽然这一条赌经来得莫名其妙、没有根据,但既然已经叫赌经和赌狗了,还强求逻辑与合理,显然是强人所难。

    严青衣手里握着一把玄色的长尺,这是他的上品法宝云烟尺。这名字与这件法宝关系不大,是他自己取的,取的是“一切在尺下化为云烟”之意。

    杜兰真手一招便从琉光玉中取出了太虚乾元刀,挥刀而出,迎上云烟尺。

    对于筑基这个境界来说,但凡精擅斗法的高手出手,旁人围观时总有一种几乎杀气逼人、割肤刺骨之感,仿佛自己也被卷入了这杀气之中。

    严青衣尤为其中翘楚。他这样一心杀道的修士,哪怕心中没有杀意,动起手来也自然而然地杀气纵横。意志稍薄弱些的修士哪怕只是直面这杀气,也会感到心惊肉跳,有不敢直视之感。

    然而,杜兰真和严青衣斗法的时候却不是这样。

    她的刀上,没有杀气,只有戾气。

    这戾气之浓郁,几乎压过严青衣的杀气,弥漫在整个非鹤楼前,霸道地攫取所有人的心神。

    然而,这里的戾气全部来自于这把刀,她自身就仿佛隐藏在这把刀之后,没有情绪、没有杀意,也没有任何强烈的情感。斗法,就只是斗法。

    他们斗法,就好像怒海翻腾、雷霆作舞,常人所必然会有的迟疑和思索在他们这里竟难以寻觅。他们的每一次出手,仿佛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却又仿佛出手得不假思索,全然不去考虑如果稍有行差踏错,就很有可能当场重伤。

    看他们斗法,就好像看他们在钢丝上起舞,每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否则,下去,就是无底深渊。

    “这两人不是都受伤了吗?怎么还打得这么凶?”光是看着这样冷酷而拼命、疯狂而凶险的斗法,都足以让人心惊胆战,不得不用呢喃和交谈来稍加转移部分惊惧。

    “对于他们来说,头名只在一步之遥,还有什么理由不拼命?有什么理由不疯狂?你要相信杜兰真一定能赢,也一定很想赢!”

    最初低声呢喃的修士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两人斗法,听到回答,随口应了一声,“哦,好的,谢了兄弟。”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转过头看了看回答他呢喃的人,陷入了沉思。

    他认识这人吗?

第四百三十二章 杜兰真VS严青衣2

    严青衣和杜兰真交手时,凶险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于对手的某一次出手下,他们的每一个举动都有可能让他们自己走上死路。元婴真君再强,也未必能救他们于这样难分难解、无比激烈而凶险的斗法中。

    然而,他们动手时,利落得好像对此毫无所觉——不,更准确的说,他们简直像是借来了别人的性命一般,毫不珍惜、毫不犹豫,没有一个正常人所应有的吝惜生命,只把对手放在心上。

    严青衣手一挑,自他尺上便猝然升起一道电光,仿佛乍然出手的毒蛇一般,突兀而狠厉地朝杜兰真咬去。

    如果不熟悉严青衣的人,如果只是旁观的人,会以为那只不过是一道平平无奇的普通电光,即使因为施展的人而平增了几分威力,也不足以让人过于惊叹,甚至没有之前很多轮里五花八门的道术来得好看。

    但杜兰真却格外清楚,这只不过是表象。

    严青衣和她有极为相似之处,在于他也如杜兰真一样一心一意、渴望极致。他修杀道,便只为杀道而修行。

    严青衣认为,想要追逐杀道,有一门用得顺手的道术便已足够,不必再去追求更多,既没必要,也无益处。因此,他修行多年,如杜兰真一般,只正儿八经钻研过一门道术,堪称赤霄宗绝学的五行神雷。

    雷法在戡梧界也算一大流派,其中种类多样、手段丰富,已堪称自成一脉。

    而在这无数雷法之中,又有五行、阴阳、三才之分。修行者多半会往这些流派靠拢,相互自报家门时便会加上这些。

    然而,提到真正正统的五行神雷,还要数赤霄宗的道术。

    也就是严青衣修行的这门道术。

    杜兰真一心一意、意图勘破心剑玄妙、自成一脉剑道,能在一心剑道的剑修面前拿剑法击败他,严青衣一心一意钻研的五行神雷,又怎么会弱?

    在非鹤楼这么多参赛者里,杜兰真承认的同类人有很多,魏玉成、陆悠然,大家性格里都有精于谋划的一面,并且因此而更加锐利。

    但在这么多参赛者里,唯有严青衣一个人,是杜兰真认为和自己内核有相似之处的。

    本质上,无论是杜兰真还是严青衣,都极为冷漠。

    严青衣修杀道,性格使然,一切情绪都不能略萦心上,因为他不在乎这些,并且视他们为无必要、有挂碍的存在。然而,他也并不是毫无理智、在杀道上疯魔的人,他杀所有必要杀之人,不会因为自己浅薄的感情而杀了别人。

    杜兰真则与他截然不同。她的思维完全遵从玄门内核,认为一切情绪和情感都是随缘来去的流水,来时坦然享受,去时痛快放手,这才是顺应天人、至道的做法。

    因此,她对于朋友、亲长非常关切,如果有谁伤害了他们,她一定会竭尽全力报仇。而她对于自己的**也非常从容,愿意去满足而不是扼制。

    然而,谁若是想拿她的感情和**做文章、意图算计她到走火入魔进退适当的地步,那就是全然打错了算盘。

    并不是**丰富、野心磅礴的人内心就越不平静。恰恰相反,杜兰真的内心只有一片澄澈的明月清光。

    不像静水,总会有所波澜;也不像明镜,总会照见外物。

    月光是不会为谁而改变的,能改变月光的只有天上的明月。

    然而那至明至净、至纯至真的九天明月,不正是她所心心念念的大道吗?

    求仁得仁,她无怨无悔。

    修士所谓心境,从来不因境界而划分。大有执念入魔者平步青云,亦有白日飞升者走火入魔。心境会进益,自然也会后退,从来难以捉摸,没有捷径。不然,这道途何以如此神秘,又何以如此艰难?

    论起心境,杜兰真已知道自己不弱于这戡梧界的任何一个人。她所欠缺的只是阅历和经验。

    杜兰真和严青衣相似的地方,正在于他们殊途同归的冷漠内核。

    他们不仅对人冷漠,对自己也同样冷漠,在达成目的的路上,绝不会关注自己的生死。

    杜兰真望见这顺着云烟尺而来的电光,她明知这看似不起眼的一击比严青衣刚才的所有攻势都强横,也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出手都更可能让她落败甚至丧命,但她神色平静得不带有任何一丝情绪。

    杜兰真数度抖动太虚乾元刀,让后者随着她手腕的每一次颤动而积累一部分力量,直到她递出这把刀,刀身上已隐隐浮现出极为繁复而断续的纹路,带着无可匹敌的锋锐,朝严青衣挥去。

    太虚乾元刀撞在云烟尺上,前者忽然升起一道流光,那是一道极为精粹的剑意,被杜兰真凝成至朴无锋、不露锐气的流光,撞在那腾起的电光上!

    流光与电光一触即分,来回打着旋,四下游走,不一时已在整个场中转了一圈。

    而云烟尺和太虚乾元刀已又过了数十合。

    严青衣发一道雷法,杜兰真便跟着他发一道剑意,一道雷光和一道流光相缠,不一时,整个赛台上都是他们的雷光和剑光了。

    从台下来看,他们二人的剑光和雷光似乎平平无奇,并不十分狰狞,也未见多强威力,倒好似一对对打太极似的,两人合力在赛台上放了一场烟花。

    但明白的人便自然明白,这看似平平无奇、并不强横的剑光和流光,每一道忽然爆发出来都足以当场击杀一名筑基后期修士,却不足以对这两人造成伤害。两人能把这样强横危险的招数掩盖得如此滴水不漏,可见根基之深厚,远观超过了筑基修士的水平!

    因此,杜兰真和严青衣会频频发剑光雷光,手下还不停斗法,只是为了分散对手的神识和注意力,企图让对手在一心多用时出现疏漏罢了。

    这一轮又一轮的无声对抗中,严青衣慢慢蹙起眉,忽然翻手衔着三枚指节大小的玉石,朝杜兰真反手掷出,炸开一片惊天雷光,将整个赛台完全笼罩在紫电青霜之中!

第四百三十三章 杜兰真VS严青衣3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东西?怎么就忽然炸遍了整个赛台?”

    阵法外,观众不明所以,喧哗忽起,纷纷嚷嚷的,企图在这心脏狂跳的时刻找寻一点安慰。

    “我看严青衣刚才扔出来的东西好像是玄阴雷珠啊!”有人忽然大喊道。

    “玄阴雷珠?”

    “怎么会是玄阴雷珠?”

    王九川听见身旁那个押了杜兰真的修士绝望的声音,“完了,严青衣竟然还有玄阴雷珠这等宝物……这,杜兰真哪里有赢的可能啊?”

    “完了完了,早知道就押严青衣了,谁知道他竟然有这种大杀器啊!”这修士不断地重复着绝望之音,简直像是死亡预告。

    “胡说八道!”王九川被他叨叨得心烦意乱,厉声喝道,“沉不住气!就这点小事情就乱了阵脚,还想赢钱?”

    他的斥责与周围或震惊或绝望的情绪截然不同,顿时引起了注意。

    “这种小场面,杜兰真绝对应付得来的!别给我小题大做,不就是个玄阴雷珠吗?”王九川心里其实也不确定,但……杜兰真必须给他赢!他的灵石必须回来!

    “你知道玄阴雷珠是什么吗你就这么说?那可是……”有人忍不住想反驳,可话说到一半,就被一片喧哗打断了。

    一片紫电青霜里,一片如黑夜般的黯淡迷雾突兀地从极小扩到极大,一瞬间,将整个赛台都填满了!

    观众的视线里,只剩下一片纯然的黑。

    “这是……”搞什么?

    话只说了半截,那极致的黑忽然又在一瞬间收缩,将整个赛台清清爽爽地还给所有观众的视线,最终化为一团细沙,飞入杜兰真的手中。

    杜兰真随手将那一把细沙随风散去,一边还忙着和严青衣斗法。

    “他俩刚才在里面一直在打?那个挡住玄阴雷珠的到底是什么啊?杜兰真的宝物吗?”

    “这好像是杜兰真之前在场景世界里施展过的,是沙子吧?就是送那个金将离开世界时迷惑他的沙子。”

    “她这沙子居然能直接挡住玄阴雷珠?这至少得是门道术了吧?她到底会多少门道术?”

    台下陷入激烈的讨论,台上比台下激烈一千倍,但两个人却无比的平静。

    他们在玄阴雷珠的爆炸、天冥沙的侵蚀下,仍然节奏丝毫不乱、丝毫不减地斗法,甚至于在这样凶险的环境里,斗法却比之前更凶狠!

    严青衣想打破僵局,这本身就是情势对他不利的结果!

    在严青衣的预想里,杜兰真行事一直非常谨慎,虽然有时表现得非常莽,但她的每一步背后都藏着精打细算,这种人总会有迟疑的时候的。

    然而,真正和杜兰真对上、反复试探之后,严青衣才发现杜兰真斗法时堪称随心所欲。斗法时,她的思路堪称羚羊挂角,让人无迹可寻,在此道上确乎有着极为出众的天赋。

    而最让严青衣惊讶的是,杜兰真眼里流露出的哪种目光——和他别无二致的目光!

    斗法时,即使情势再凶险,她脸上也挂着笑意,她的神情也绝无惊慌。不同于往日的柔和,此刻她的目光澄澈如水,毫无波澜、毫无情绪。

    她看着严青衣,也只是看着自己的对手,哪怕严青衣忽然一下子变成了别的什么人,她也只会平静地接招。

    而在这无比平静的目光下,严青衣隐约触及到一颗冷漠而疯狂的心。

    事实上,这件事会让平时的严青衣惊讶莫名,但却不会让斗法时的他稍加动容。对他来说,一旦动手,眼里只有杀道。

    杜兰真的寸步不让、步步紧逼,以及她确实强大无比的实力,让严青衣头一次感受到了其他人在面对他时几欲吐血的难受。

    一般来说,严青衣面对这种情况应该是以更强的姿态反击回去,然而无论他怎样努力,也只能和杜兰真达成一个势均力敌的局面。他加一分力,杜兰真也加一分,他加三分,杜兰真也加三分。

    严青衣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一般来说,他只会遇见完全碾压他、让他处于劣势,或者在他竭尽全力之后被他压过气势的。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杜兰真这样水涨船高,但永远不会把船淹没的情况。

    这种感觉,让严青衣感到格外的难受。

    无论是习惯还是性格,都不允许他在这样的情况下等待机会——他要创造机会!

    严青衣扔出的玄阴雷珠极为难得,哪怕是他这种身份,手上也不过只有五枚,为了压过杜兰真,他直接丢了三枚,按理说即使是初入金丹的修士猝不及防之下也要受伤,可杜兰真竟好似一叶浮于怒海,一羽飘于狂风一样,看似身似不系之舟,其实永远稳如泰山,不仅没有半分受伤,甚至还用那古怪的黑沙将玄阴雷珠的雷光全部压过了!

    一击不成,严青衣忽地扬首长啸,声音清越嘹亮,如雄鹰搏击长空而鸣、白鹤扶摇云霄而唳,几乎使听者心旌摇曳、不能自已。

    这啸声高高低低,高时如振翅高飞,低时如垂翅养怡,高时不畏艰难险阻,低时长存壮志雄心,仅仅只是听这一声声长啸,便让人几乎难以自持,唯有低首!

    随着他一声声长啸,空中隐约有流光粲发,宛转汇成锋芒,朝杜兰真呼啸而来!

    “这是音律之术啊,严青衣竟然还通音律?”台下,有人喃喃。

    “看不出来,严青衣这人冷冰冰凶巴巴的,居然还通音律?感觉好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奇怪。”

    “音律之术不仅偏门,而且既针对神识,又针对修士本人,既有形又无形。绝大多数人终身不得入门,即使入门,威力也平平,因此在戡梧界流传不广。但如果修至高深处,那就是不二利器!”

    有人断言道,“看严青衣的样子,显然对音律有些研究,杜兰真虽然肯定能接下,但多半节奏会被打断,让严青衣打破僵局、夺取上风!”

    “放屁!”王九川默默地听着,在心里默默地骂人,“一个个不知道哪号人就敢指点江山!”

    虽然王九川什么都不懂,但他就是不信自己会输钱!

    杜兰真肯定会赢的!

第四百三十四章 杜兰真VS严青衣4

    啸声流转,化为千风,自有形与无形中向杜兰真卷来。

    在众目睽睽里,杜兰真轻轻笑了一声。

    由于她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因此这一声轻笑并不显得突兀,反而像是吹开了波澜,给人以豁然开朗、怡然快悦之感。

    她随手将太虚乾元刀朝严青衣一抛,姿态之潇洒,仿佛扔出去的不是自己的刀,而是玄阴雷珠那样直接会炸开的消耗品。

    她的时机掐得太准,正值严青衣力将生未生之时将刀抛出,太虚乾元刀在空中轻轻一旋,恰恰架住严青衣的云烟尺。由神识掌控刀,虽不似紧握手中那样灵力运转自如,但杜兰真的灵力运转速度本就比常人快得多,太虚乾元刀与云烟尺相撞时,竟又平添了三分力量!

    刀一脱手,杜兰真便敛眉垂眸,双手在身前一拉,竟似在身前拨起了弦一般,自指尖发出清响来,声线泠泠,如林籁泉韵,悦耳至极。她手下漾起波纹,仿佛指尖搅动了春池,一圈圈散开,迎上那长啸,与后者一同在渺渺间散去了。

    如果仅仅是到此为止,那众人还不至于太过惊讶——

    杜兰真反手又是一拨,一道甜如浸蜜、清如碎玉的乐声便自她指间悠然而出,这声音太甘甜、太悠远、太动人,让人几乎忘却思考,忍不住将全部心神寄托在这乐声里,忘记一切……

    “弹指悲欢?”谭苑真君轻咦了一声,“杜兰真竟然还会这门道术?”

    “这是你们极尘宗的道术?”韩素莲挑眉问道。她还很年轻,对于其他宗门的道术并不全知道,例如杜兰真现在这门偏门的音律道术她就完全没听说过。

    “是的。”谭苑点点头,“不过……似乎又有点不一样,弹指悲欢只动人心绪,并不惑人心智,可能是她学了这门道术后,自己又加了什么吧?”

    “我记得卞玉道友好像就精擅这门道术?”张惟然插话道。

    “是的,卞玉师姐凝婴以前一直用这门道术,凝婴后才慢慢用得少了。”这不是什么秘密,谭苑真君虽然凝婴不过二十来年,却也听说过。

    “戡梧界通音律之术的修士本就不多,这一下子出了两个,居然还对上了。”韩素莲觉得有趣。

    “他们俩隐藏得还挺深,之前比赛里哪怕受伤都没拿出来过,底牌还真的留到了最后。”

    “之前也未必适合。”唐玉先摇摇头,“严青衣这是在想办法打破僵局呢。之前几场他可没遇到过这种水涨船高的局面,不需要想别的办法破局。”

    随着清音响过,一切仿佛云收雨霁、乍现晴光,春光暗度黄金柳,雪意冲开了白玉梅。

    严青衣的神情极其短暂地触动了一下,然后很快化为坚冰。山泉清溪向他涌来,似乎要将他卷入一场无边的美梦,再不复醒。

    如果是寻常修士,一定会以为这是杜兰真利用音韵制造出来的幻象,但严青衣也通音律之术,非常清楚这并非如此。

    那是琴韵。

    即使是严青衣这样的人,此时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起来——杜兰真怎么什么都会?心剑可以胜过剑修霍钟毓,阵道可以和阵修韦嘉言侃侃而谈,法术更是她的专擅,现在他施展音律之术,她竟然还能接下?

    不仅能接下,她竟然在此道上造诣匪浅,竟已隐隐修出琴韵了?

    要知道,琴韵对于音修来说,正如剑意之于剑修,一旦琴韵生成,便真正算是合格的音修了。

    人的精力理应是有限的,杜兰真在剑道、法术、阵道上已有如此造诣,她凭什么还对音律之术这么精擅啊?

    与此同时——

    “她什么时候会的音律之术?我怎么没见过?”

    “杜兰真又是什么时候去学了音律之术?”

    沈淮烟和卫衔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完又互相看看,露出迷惘的神色来。

    他们俩其实并不怎么熟,但都是杜兰真的好朋友,又都是天元十六子,看她比赛的时候聚在一起一起指指点点,总比面无表情地听没和杜兰真打过交道的人指点江山要好。

    “你也没见她用过音律之术?”卫衔眉头一皱,觉得这事并不简单,“难道她这是专门藏了一手?”

    就好比小时候杜兰真和他关系特别好,却总是偷偷摸摸学一两手别的,斗法的时候,总能忽然冒出点东西让他措手不及——当然,卫衔也差不多就是了。

    “她也太谨慎了,得打她,居然连我们都不告诉。”沈淮烟郑重其事地说道。

    “她要是赢了就打她,输了就算了,给她一点面子,嘲笑她就够了。”卫衔点点头。

    台上,严青衣再次扬首长啸。

    这一次,他的声音悠远如远山呼喊、嘹亮如空谷鹰啼,几乎是从天边呼啸而来。

    在他的身前,杜兰真隐隐约约看见一只雄鹰展翅而飞,朝她扑来。

    鹰击长空与鸣泉清溪交融,时而泉涸溪断,时而翼折鹰坠,在外人眼里,两人之间竟隐约有波光粼粼之感,在日光照耀下,竟有种虹光涌动、雪霁云开之美。

    在两人身边,剑光、流光、雷光仍璀璨互耀,盘旋而飞,时不时从东头直飞到西头。

    杜兰真敛眸垂首,指间不断拨过,她的手很好看,飞快地拨动时仿佛白玉跳珠,与那清音妙曲相映成趣。而她的神情又似乎平静无比、毫不为两人之间焦灼的战况而担忧。

    然而,她心里却有惊涛骇浪。

    她原以为严青衣只是专精雷法,即使另有底牌,也绝想不到他的底牌会是音律之术,而且,他在此道上的底蕴和功力,显然绝不弱于专精于此的普通音修。

    至少,远超过了杜兰真在音律之术上的造诣。

    杜兰真是大半个月前刚和卞玉学的弹指悲欢。这就是须晨委托卞玉指点她的那门道术。

    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她由于平素闲趣而对音韵有所了解,如果不是她有元婴真君亲自教导,如果不是她在此道上天赋还可以,这才不到一个月,她可能连门都不算入。

    她能够和严青衣在此道上打得有来有往,主要是因为她不止用了弹指悲欢,更是把贯珠天音融入了其中,虽然两者并不完全兼容、她又十分生疏、没怎么试过,因此委屈了自家这门神通,只能和严青衣勉强来个你来我往。

    ——如果她多试几次,以贯珠天音在她这里的神通品阶,何至于连个不专精音律的严青衣都压不过?

    她在这厢叹息,严青衣却仍在试图打破僵局。

    杜兰真只有这一件上品法宝,那么——

    严青衣忽地伸手一掣,反手掣出一支细羽短箭,朝杜兰真用力掷去!

    刹那间,那短箭如飒踏流星,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几乎将周围空气都化为烈火,朝杜兰真飞去!

第四百三十五章 杜兰真VS严青衣5

    “哎呀,严青衣这家伙太无耻了,这是道术拼不过要上法宝了!”卫衔一拍大腿,“还不就是欺负杜兰真没别的上品法宝、想借此牵制她的精力吗?早知道我把我的借给她了!靠,这家伙和我斗法的时候都没用过这件法宝!”

    “杜兰真也是,这种短板不早点补上——”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杜兰真左手轻轻一旋,袖中飞出一道银光。

    这银光自她袖中飞出,恰似飞出了一道星光,璀璨至极,一瞬间,耀眼得几乎让人双目刺痛、难以直视,下意识地移开目光。

    直到很快适应了这过于耀眼的银光,人们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星光,而是一条银光闪烁的锁链,蜿蜒如长蛇,自杜兰真袖中飞出,迎上那飞驰而来的短箭,盘旋了几圈,将那短箭环住,意图阻拦短箭的冲势。

    短箭如飒踏流星,银索也如星光摇落,两者左冲右突,如有万千星辰摇动、遍撒银辉,在这剑光雷光、泉音鹰啼里相映成辉。

    这短箭来如雷霆收震怒,即使有银索阻拦,也不改去意,仍朝杜兰真飞去。

    然而,银索卷舒开合,反复摇动,时不时去击打那短箭,竟硬生生将短箭截在了杜兰真身前一丈处、再不得寸进。

    看得出来,这银索并不是以正面攻击为锻造方向的,能够将这短箭竭力拦住,已经是使用者神识入微、造诣深厚至极了。

    即使杜兰真一直自信满满,此时也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严青衣的这支短箭威力极其惊人,他掐的时机又太刁钻。杜兰真没有合适的防御类法宝,如果运用道术抵挡则势必影响到其他博弈,到时音律、剑光、太虚乾元刀多方会同时出现乱子,她就真正陷入危机了!

    情急之下,杜兰真只能用归元索顶上,法宝用处不对口,即使她竭尽全力,也觉得太过吃力,只差一点便拦不住这短箭,当场被它击中了!

    ——看来,不能仗着自己手段够多就轻视法宝方面的积累,否则遇上多宝又多术的强大修士,她还是会吃亏的啊!

    杜兰真在那后怕感慨,严青衣的感觉却膈应得好像吞下了一万只苍蝇。

    她不是说她没有上品法宝的吗?怎么除了太虚乾元刀,一转手又拿出来一件?感情是众目睽睽之时、大庭广众之下骗人,眼睛都没眨一下的那种!

    而台下也忽然陷入哗然。

    “不对啊……我怎么记得她跟魏玉成说自己没上品法宝,然后卞玉真君才把那把太虚乾元刀扔给她的……杜兰真这是骗人啊!”

    “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傻。”王九川则默默地按住自己的心口,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脸上还挂着傻乎乎的笑容,“底牌怎么能一问就说呢?我就知道,哈……”

    “她什么时候又有上品法了宝?”卫衔的话里满是难以置信,“她这也太保密了啊,我真是……”真是气死了!白为她担心了!

    卫衔一想到自己居然真的信了杜兰真在魏玉成面前说的鬼话,就恨不得回到几十年前把要去鹿贤山赏景的自己一巴掌拍回去修炼——白认识杜兰真这么多年,居然还看不清这个人鬼话连篇的本质!

    这么多年的友情,终究是错付了……

    严青衣现在是真的很明白那些对上他恨不得吐血的参赛者了——这也太憋屈了!

    现在的形式,对严青衣极为不利。

    他擅长强势掌握主动,擅长迎难而上,擅长打破僵局,他本该是没有短板的——但这一切在杜兰真面前,竟都不适用!

    她既寸步不让、不让他占据主动,又并不过分紧逼、和他平分秋色,而且还花样百出,总能让严青衣努力打破僵局的行为化为乌有。

    她就这样清晰地、准确地卡在了严青衣的短板上,而此前他从未发现自己有这个短板——不!她是自本无短板中硬生生为他开辟了一块短板!

    严青衣不擅长这种僵持的、永远势均力敌无法改变的局面。

    他的性格、他的所有手段,都不是为了这种局面而存在的!僵局他可以打破、对手弱他可以碾压、对手强他可以迎难而上,但此时这些路都标上了“此路不通”的字样,他几乎束手无策!

    他会在这样的局面里被她温水煮青蛙。

    杜兰真一定早就反复研究过他的所有比赛、他的性格、他的习惯……

    严青衣蓦然意识到,谁要是站在杜兰真的对立面,那他一定会拥有一个非常、非常可怕的敌人。

    严青衣忽然垂眸,倏忽又抬眸,左手在身前一抹,一座七层、银辉、半人高、宝光无限的塔便飘浮在他身前。

    “飞星鳞光塔?极品法宝?这东西怎么会落在他手里?”唐玉先本来悠悠地正坐着,看到严青衣身前这座塔状法宝时,忽地身子往前一倾,露出些惊容来,“这小子疯了?不懂得怀璧其罪吗?怎么能在大庭广众拿出来!”

    “竟然是极品法宝……”张惟然轻轻蹙眉,“这小丫头,怕是要输了。”

    赛台下——

    “什么玩意?严青衣还有极品法宝?就为了一个非鹤楼夺牌拿出来,他至于吗?”卫衔怒道,“这绝对是犯规了吧?”

    “别急别急——”沈淮烟安慰他。

    “这怎么能不急?”眼看着非鹤楼头名就要花落他们极尘宗了,结果严青衣居然拿出件极品法宝来……

    沈淮烟没想到还有别人骂人自己拦着劝的一天——一般来说情况都是反过来的。

    而另一头,王九川已经捂着胸口,浑身颤抖,快要倒下,骂不了人,也没法心怀希望了。

    “极品法宝?”自开打后,杜兰真首次开口说话,“为了一个非鹤楼头名,何至于此?”

    她话语听起来讶异不重,但心里其实可谓震惊极了——严青衣疯了吧?大家拼拼手段拼拼底牌也就罢了,可为了一场比赛,把压箱底的全拿出来给人看,这实在没必要!

    “为了你,值得!”严青衣平静地答道。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值不值。

    他想赢!

    杜兰真简直无语凝噎,这简直是疯了!

    为了生死大关暴露极品法宝这无可置疑,可为了一个头名,引来可能的金丹真人甚至元婴真君的觊觎,这,这就是完全他妈的不值得啊!

    杜兰真凝望着严青衣沉静如水神情、冷漠如冰的目光,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意识到他冷酷外表下的疯狂!

    这一刻,她恨不得当场认输,理智止损,不和这种疯子一般见识,不要为了这种疯子暴露自己的底牌——那不值得!

    然而,她长喟一声、太息一声,拂袖轻挥,掌心间跃出一面如明月凝光、清湖融波的古镜。

    值不值得可以反复自问、及时止损可以反复思索,但,愿不愿意无可更改!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没有什么要不要及时止损,那都不重要了。

    因为,她也想赢啊!

第四百三十六章 杜兰真VS严青衣6

    杜兰真从不掩饰,也从不否认自己的**,在值不值得之前,她要先问愿不愿意!

    愿意就此止步吗?愿意一切努力就因为一件极品法宝付诸东流吗?愿意败得心不甘情不愿、所有筹谋都在此夭折吗?

    她不愿意!

    愿意承担极品法宝暴露在人前的风险吗?愿意尝试竭尽全力仍然失败的后果吗?

    她愿意。

    所以,值得。

    握住照日镜的那一刻,杜兰真前所未有的平静。

    在此之前,她的所有平静,都是冷漠。从容的、不带感情的、抽离自身的、纯粹理性的、非人而更似道的冷漠。

    只有这一刻。

    从这一刻起,她是作为一个人、作为杜兰真这个人,代入地、带有感情地、发自内心地感到平静。

    “我要杀了杜兰真。”卫衔望着赛台上握着明镜的女子,平静地、从容地、认真地说道。

    “什么?”沈淮烟看见杜兰真的照日镜,已经震惊极了,又听到卫衔这句话,简直连震惊都不够用了。

    “绝交,再也不来往了,到此为止了。”卫衔瘫着脸说道。底牌这么多,一点口风也不露,还骗人,让人担心她会输……

    让杜兰真爱谁谁吧!

    台上,严青衣望着杜兰真手里的明镜,首度露出一个极为明显的惊诧表情来。

    他已经极力高估杜兰真的底牌了,可她居然连极品法宝都有?

    但无论是杜兰真还是严青衣,他们谁都没有半分分神,也没有半分迟疑。

    银辉遍布塔身,鳞光照开寰宇,展露出极为让人心醉的美来。银光在它表面游走,恰似星光下降,为它增光添彩、为它衬托荣色。

    清光流转镜面,幽邃而繁复的纹路从边缘层层叠叠升起,缓慢地爬满整张镜面。日光在这如水般澄澈的镜面上反射出无与伦比的光彩来。就好像,那是第二轮太阳。

    庾姗蓦然起身,下一刻,已出现在了赛台附近。

    她的举动不仅引起了所有观众的注意,还吸引了其他元婴真君的注意。

    “她……这是去保驾护航?”

    “完善阵法吧——咱们这阵法,可未必经得起两件极品法宝糟蹋啊。”

    严青衣和杜兰真同样注意到了庾姗的靠近。

    然而,庾姗只是立在半空,隔着阵法注视着他们,并没有立刻插手的意思。

    这两人,谁都没有去在意。

    此时此刻,他们在意的、他们专注的,唯有对手、唯有输赢、唯有手里的法宝……唯有比赛本身。

    杜兰真的状态不太好。

    虽然她同评委会的元婴真君保证过她会在比赛中受伤,以筑基中期以下的气息进入沧溟界,也料到严青衣不会这么轻易地认输、她不然要付出一定代价,可需要动用照日镜仍然是她所没料到的。

    戡梧界已知的法宝品阶,是法器、法宝、灵器,以这个顺序依次递增威力。

    而戡梧界的炼器传承是有断层的。真正适合元婴真君的其实是灵器,但戡梧界的灵器实在太少了!炼器炼不出来灵器,既缺灵气又缺传承,还缺材料,让灵器成了元婴真君都高不可攀的珍品。

    但戡梧界的创造力并不止步于次。造不出灵器,炼器大师们便取走别的路。他们竭力拓展、改进法宝,赋予了法宝一个全新的品阶——极品法宝。

    极品法宝,是带有部分灵器特性,但品阶远远不及灵器的法宝。

    即使是被元婴真君拿在手里,只要适合,也能发挥出近乎灵器的实力。

    因此,极品法宝一直是元婴真君的标准配置、金丹真人的理想配置。

    但对于筑基修士来说——即使是两个筑基后期修士,极品法宝也太过超出他们的层次了。

    杜兰真曾经用过照日镜一次——那次她为了击杀夏华容,养了整整三个月的伤。事后,她推测自己可能使出了照日镜一成都不到的水准。

    当时,她还只是个刚刚筑基的少女——回想起来,那时她其实还稚气未脱,只是当时的她以为自己成熟了而已。

    这一路走来,她见证过、经历过,最终坦然拥抱自己的成长、坦诚自己的不足,回顾过去,再反观自身,一切已足以快慰。

    重要的是,她永远在向前。

    杜兰真忘却她微微颤抖的手,忽视她翻涌而将近干涸的灵力,不去在意她微微晕眩和刺痛的神识,毅然决然地伸出手,将照日镜在身前轻轻一旋——

    羲和驾着她的车乘,从明镜里飞出来了。

    此刻,所有旁观者的眼里,从明镜里飞出的不是流光溢彩,不是光华迫人,不是无法直视……

    那是太阳。

    而几乎与此同时,万千星光自塔身上摇落,化作落星如雨,朝那轮太阳飞去。

    星光与太阳相遇时,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

    仿佛忽然都被燃尽了一样,所有的所有都被抽离了,只剩下那两簇耀眼的光芒。

    “喀——”

    “阵法!阵法好像要坏了——”有人站得离赛台实在太近,听到了阵法最细微的轻响。

    就仿佛在迎合这句话一般,一瞬间“咔咔咔”的声音不绝于耳,细小的碎纹爬满了阵法,仿佛冰裂纹的瓷盏一样,易碎又华美,维持着这短暂而不坚固的荣光。

    庾姗伸出手来。

    她结了几个印,那逐渐扩大的裂痕竟慢慢停下了攀爬的脚步,又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褪去。

    而杜兰真此时已无暇顾及这些了。

    她的唇角不住地溢出鲜血来,顺着她的下巴滴在衣襟上,而她根本没有精力去管这些。

    她的神识几乎干涸,现在正在一阵阵不受控制地发颤和收缩,全靠她死命控制才勉强维持。

    而她的丹田里,灵力也几乎见底了,如果换作往昔幽罗还在时,她现在多半已经被这给她再生和机缘的灵火鸠占鹊巢了。

    没有上次疼,想必伤也没上次那么重。

    杜兰真心口都在发颤,可脑海里却情不自禁地冒出这个念头来。

    筑基后期,到底比筑基初期强。

    现在的她,不仅要运转照日镜,而且还要维持之前的剑光、清音、太虚乾元刀和归元索,严青衣简直疯了,把他自己压榨到极限,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赢的机会。

    就好像是一边举着千钧重担,一边优雅地跳着舞步,一边还要绣花一样,杜兰真仿佛看到自己在悬崖边走钢丝,还在钢丝上翩翩起舞,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不能这样下去了!

    严青衣疯得没有极限,指望他放弃,还不如指望他暴毙来得容易!

    杜兰真忽然张口,轻声唤道,“严道友——”

    这一瞬间,她的声音如贯珠扣玉,如敲冰戛玉,动听得让人心旷神怡、心旌摇曳、如痴如狂。

    在这呼唤下,他们可以忘却天地,忘却众生,忘却自己。

    严青衣的神情恍惚了一瞬。

    下一刻,他蓦然回神,危机感从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处角落传上心头——不好!

    日光破开了星光,就好像后者只为它而明,也阖该为它而灭。

    在璀璨至极的日光里,严青衣的身形终究被淹没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舍我其谁

    庾姗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赛台上,那冰裂纹一般的阵法也全然消失了。

    庾姗一伸手,从那日光里捞出了被她灵力笼罩、保护的严青衣,后者双目紧闭,已神识封闭,在这剧烈的冲击下昏厥了。

    “杜兰真胜。”庾姗检查了一下严青衣的状态,发现他死不了,便转过头来望着脸色惨白得好似一张纸的杜兰真,宣布道。

    虽然在日光破开星光的那一刻,杜兰真就知道自己赢了,可结果真正被评委宣布的时候,那感觉还是截然不同的。

    那是庆幸、后怕和喜悦混合的复杂情感。

    但无论如何,那确实是喜悦。

    庾姗宣布完结果,便往严青衣体内输入了一道灵力,强行为他干涸的筋络和丹田重新运转。

    严青衣闷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如果说杜兰真的脸色已经够白、气息已经够微弱了,那么,他的脸色就要更白、气息就要更虚弱!

    观众们见了他这副模样,才真真正正明白谁才是那个赢家通吃的人。

    “本届非鹤楼夺牌至此决出了最终结果。”此时,非鹤楼上高高在上的评委们,齐齐起身,并立在非鹤楼上,望着非鹤楼前的所有人。

    唐玉先宣布道,“本届天元十六子均已确定。”

    “闵听寒、奚玉山、陈奉云、袁振声、秦若菱、韦嘉言、顾霓云、何平书、霍钟毓、卫衔、璩粥、沈淮烟、祝青雪、魏玉成、严青衣……”

    随着唐玉先挨个点名,这些几乎是过五关斩六将、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如愿以偿的修士一个个从非鹤楼的大门内,郑重地、喜悦地、骄傲地走过,进入他们仰望了几个月——甚至于几十年的那座小楼。

    “……杜兰真。”

    听到她名字的那一刻,杜兰真甚至有一点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她踏入修真界便仰望的地方、她刚刚修仙便倾慕的荣誉、她从小便向往无比的成功,就在她的眼前。

    她只要迈开脚步,就可以抓到它了。

    杜兰真有一种——如处梦中的感觉。这一切都显得如此的不真实。

    她毅然迈开脚步,朝非鹤楼走去。

    哪怕这是梦,哪怕这不真实,她也要奔着她所盼望的、所向往的东西永远走下去。

    当她迈过那金丝的大门时,她的脚步反而没那么轻飘飘的了。

    她感觉自己渐渐踩实了——一切都慢慢推开了迷雾,不在梦幻。

    她赢了。

    她真的拿了头名。

    她做到了她最初踏上仙途的梦想——她要永远胜过那些天资不如她的人,她终有一日超过那些天资胜过她的人。她要赢,她要比所有人都优秀,她要所有人都羡慕她,她要永远立在云端。

    这一刻,至少在这一刻,杜兰真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成功了。

    登上二楼的时候,她几乎算得上是在万众瞩目中走进这天元十六子的阵营。

    “按照规则,天元十六子每人可挑选一枚非鹤牌。头名可以第一个挑选,并且在非鹤牌上多附一门道术。”唐玉先郑重地道,“本届天元十六子的头名是杜兰真,上来选你的非鹤牌吧。”

    非鹤楼夺牌,夺的自然是非鹤牌。

    非鹤牌不仅仅只是荣誉的象征,更是一件上品法宝,每枚非鹤牌的用途和特征均不相同。而在这非鹤牌上,还额外附赠一门道术。这道术是六大宗门各自附上的,虽不是各家最核心的传承,但道术本身已经足够珍贵。

    而非鹤楼的头名,更是可以在自己的非鹤牌上附加一门道术,这也是非鹤楼只争头名的原因——其他名次无关紧要!

    杜兰真深吸一口气。

    她的灵力运转还很迟滞,她浑身上下还很虚弱,她的神识还隐约有些刺痛,但她的心比任何一刻都要鲜活!

    她伸出手,拿起一块块非鹤牌,仔细地观察它们、把玩它们。

    她绝不会用神识一扫而过——那太轻慢了,不仅仅是对非鹤牌,更是对她自己,对她这些年的努力的轻慢。

    她握着一块块非鹤牌,专注地打量着它们、欣赏着它们。

    这也许显得有些拖沓,甚至有些轻慢了评委会的元婴真君们。但现在,时间被默认属于天元十六子的每一个人。

    这是他们应得的。

    非鹤牌的背面统一刻有一句诗,而那也正是非鹤楼名字的来由:

    醉里不知谁是我,

    非月、非云、非鹤。

    杜兰真近乎痴迷地望着这一块块非鹤牌,它们近乎象征了她几十年来的所有**和梦想。

    她把非鹤牌的正面翻过来,细细地去看上面的字。

    非鹤牌从外表上来看是一模一样的,只有用了才会发现区别,而上面会有什么道术,也完全看不出来,总之评委会可以保证不会与参赛者本身掌握的道术重合。

    所谓的挑非鹤牌,挑的其实是非鹤牌正面的字。

    每一块非鹤牌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以及一句注解。

    杜兰真首先看的不是名字,而去看注解。

    她很轻易地放下一块又一块非鹤牌,因为那些显然不为她所喜。

    直到——

    “青林有雀安知鹄,碧海非鲲不化鹏。”

    正名,碧鲲。

    “请各位真君为我做主,在这枚非鹤牌上附上那另一门道术吧!”她郑重道。

    “决定好了?”唐玉先问她。

    “决定好了。”杜兰真微微颔首。

    头名将得到的附加道术是什么,在非鹤楼夺牌开始前评委会便已经商定好了,现在只需要由元婴真君打入非鹤牌就够了。

    非鹤牌上的传承是一次性的,看完即除,同时,获得传承的修士也自动受到制约,不可以把这门道术传给任何人。

    这份荣誉仅限于天元十六子本身。

    当唐玉先把非鹤牌重新递给她,郑重地向所有人宣布,“赐号碧鲲,望君珍重。执此荣誉,望早登天仙阶、终有得道时,固不负今日!”

    杜兰真平静地望着这块确定属于她的非鹤牌。

    她极其短暂地微微闭目。

    荣誉只是荣誉、故梦只是故梦、被满足的**只是昨日的**,她曾经的愿望是那么的平凡,她曾经的向往也不过如此……她曾经仰慕的这座非鹤楼,也不过就这么高。

    从这里望下去,她曾以为会无比壮丽、无比让她心旌摇曳的景色——也不过如此!

    她的**还远没有满足,她的野心还远没有终结,她的地位还远没有很高,她的路还远没有到头……

    筑基第一人,只是筑基的荣耀。

    而她不会止步于此。

    下一瞬,她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里平静如水。

    唐玉先还在说着每一届头名都会得到的贺词和溢美,直到她睁眼之后的两个呼吸后,这贺词才结束,此时头名有资格、也理应发表两句感想。

    杜兰真其实早已准备好了简短的感想,就等着这一刻说两句漂亮话,给所有人一个更好的印象——这是她的自负,还没开始比,她已经准备好夺冠感言了。

    然而,此时此刻,她听着这贺词和溢美,等着它的落下,决定忘掉她精心准备的台词。那在赛前显得字字珠玑的感言对此时的她来说已不够精确了。

    在这贺词和溢美的尾音即将消逝的那一刻,杜兰真傲慢地、坚定地,又平淡和笃定地说道,

    “舍我其谁。”

【大道始通途】卷总结

    今日5更,本章纯粹自我总结,不占更新数。

    最近爆更是因为一种紧迫感它缠绕着我…计划中最迟三月底结丹的女主至今没有结丹,这让我情不自禁害怕我坑之前写不到凝婴。

    和我入v时说的一样,我真的不敢保证完结,只能保证凝婴,但我保证凝婴之前的每一步我都反复精心设计,基本上是到了我可以亲自给自己做个阅读理解有理有据吹一遍的地步(望天)当然,水平有限,我到底能写出几分谁知道呢。

    【大道始通途】这一卷刚写的时候设定了大约8个小地图,后来删删减减,只留下我觉得必要而合适的这几个。

    我可能会因为增强世界生活感和真实性写一点意义不大的细节,但我从来不写无意义的地图和剧情,这一卷里短暂而浮光掠影地展开了戡梧界的一角,下一卷里我会以全新的方式带大家重新观察这个世界。

    可以确定的是,元婴之前,戡梧界是绝对的主场,即使凝婴以后,这里也绝不会成为过往、被女主抛在身后。比起跑到别人家里从无到有重头再来,我更喜欢把自己家做大做强。

    在最初的设定里,【大道始通途】应该写到女主结丹的,但我反复思考,发现在这里结束正正好好。

    如果说海国副本后,女主真正承认了自己,那么非鹤楼副本之后,她被所有人承认了。

    她曾经心心念念、难以释怀、寤寐思服的东西,终于入彀,从最初修仙至今对被承认、被向往、被艳羡的**完全满足了。

    海国之后,她是不再执着于这些,非鹤楼之后,她是已获得了这些。

    杜兰真的所有自卑都来自于她的自负,她笃信自己是璞玉、确信自己能走到最后,当她自卑的时候,让她自卑的对象其实从来不是任何人,而是她心里的、认定的自己。这是极致的自负,未必是坏事,但也并非全是好事,人总要为自己的性格得到好处,也总会付出代价,咱们慢慢来。

    从我开始写这个女配式的、被许多人吐槽不像女主的性格至今,这是第八个月了,杜兰真终于摆脱了这个执念——我相信不是以很多人想象的那种方式。

    但我喜欢。

    我心目中的强,是“我想要、我去追、我能得到”,而不是“我不想要,但我还是得到了”。后者哪怕力量上再强,在我心里也是弱者。

    从下一卷开始,女主会锋芒更盛、更强大、更自信、更强势。从下一卷起,我又可以拍胸脯保证这是本爽文了。

    以下是缺陷总结:

    1.由于我的想象力很有限,总是想不出非常优秀的斗法场景,又不喜欢网游放技能,所以写得极其头秃,最近每天愁眉苦脸。回看这些斗法,只能说差强人意吧。

    2.我超爱“先上车后补票”,经常会冒出莫名其妙、从未出场过的角色。我主线设计得很清楚,因此伏笔很多,喜欢到处穿插,对于追连载来说不是很友好。有时候我对于设定又很吹毛求疵,干脆就先一笔带过,等到后面想好了再提一提,导致这文处处有设定,读起来一定很累。

    3.耐心比较差,海国和秉烛夜行人写到最后我明知道结尾有点太快了,但因为耐心问题还是草草了结,如果能沉下心来写,会写得好很多。非鹤楼最后斗法,我知道很多小可爱不爱看,但我知道这部分我必须得写,否则又要陷入虎头蛇尾的怪圈,认真回想,这次我坚持住了,做的还不错。

    至于下一卷,名字叫做【仙骨无寒暑】,一切从沧溟开始。如果要给沧溟副本加个标签,我会选[大佬]。

    可能会需要一两个小可爱给我贡献个沧溟界龙套,不知道会有人给我吗(陷入沉思)总之,大概就在这个星期,等我把沧溟界交代一遍,我会老着脸来求的!

    最后,感谢大家的阅读~

第四百三十八章 大交易

    “杜兰真。”走下非鹤楼的时候,严青衣叫住了她。

    “什么事?”杜兰真非常顺从地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看向他。

    这个一向冷漠如神祇的青年,此刻面色苍白,看上去竟消减了一两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和凌厉,显得可亲了些。唯有那双灼灼若含不熄幽火的眼睛,仍在诉说他的性格。

    攻击性降低,确实会让人看起来更亲切一点。杜兰真心里一边想着,一边朝他微笑。

    她的脸色一定也很白、惨白,但她看起来就不会比以前弱,当然也不会比以前可亲。

    她从不靠姿态的强势和攻击性征服别人。

    她不需要别人畏惧她。

    她要的是他们信任她、崇敬她、亲近她。

    “你说你没有上品法宝。”严青衣生硬地说道。

    杜兰真感到很诧异——他怎么还纠结这个呢?难道到现在还意识不到“骗人了又怎么样”这个事实吗?

    “我确实没有上品法宝,这是后来师尊所赠的。”虽然心里想的是“我就是普普通通说了个谎,到底有什么好奇怪的”,杜兰真明面上还是非常体贴地给了严青衣一个“部分真”的理由。

    出乎她意料的,严青衣听到这个答案,竟然点了点头,似乎真的信了。

    杜兰真开始纳闷严青衣是单纯还是傻,是明知她骗人却不再追究,还是根本不在乎?

    这问题本就没有必要问!严青衣问了,不管怎么反应都怪怪的。

    杜兰真朝他点点头,不再和他搭话,从非鹤楼离开了。

    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杜道友,还没恭喜你折桂,登顶非鹤楼啊!”许梦鱼在四象楼等她。

    “客气了。”杜兰真朝她轻轻颔首,“劳烦道友特意在此等我——为了我的私事,要让道友跑前跑后,是我的不是。”

    “没什么大不了的,做生意就该这样,不必觉得亏欠了我。”许梦鱼当然知道杜兰真说的是客气话,“走吧,你想要的东西全部给你配全了。”

    “四象楼果然不凡。”杜兰真微微一笑,夸赞道,“我看道友果然是能力出众,我第一次来时还在布置场景,现在已是能独当一面、包揽大生意的管事了。”

    “要不是有点关系,我哪能这么快混到管事。”许梦鱼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纯粹没事找事,就当历练好了。等我腻了,我再回丹霞宗。”

    “道友这历练方式,倒与旁人的不大一样呢。”杜兰真轻轻挑眉。

    “既然是历练,便是炼心淬道,都是万丈红尘,在哪里历练不是历练呢?为何非得四处漂泊,追求一个行万里路?我足不出户,也可管中窥豹、得知天下事。”许梦鱼静静地答道。

    “道友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觉得这不好。”杜兰真笑了起来,“想来也是,有那江山万里的极喧嚣,何以不能有人世红尘的极平淡?难不成大道只在那深山老林、死劫险境里中吗?”

    “道友说得天花乱坠、再讨我欢喜,我也不会因为欢喜就为道友抹去灵石的。”许梦鱼微微垂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杜兰真要是油滑一点——或者更进一步,油腻一点,倒是可以花言巧语一两句“博美人一笑,花灵石也值了”之类的话。

    然而,她对此毫无兴趣,只是温和地说道,“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感谢你是应当的。”

    言下之意,已是暗示许梦鱼可以多收点中介费、敲她一笔了。

    许梦鱼愣了一下,“你这人……”她说到这里,忽然又不说了,只是低下头笑了一下,“哎,你这人。”

    杜兰真大概可以感受她的心绪起伏,但她确实认为许梦鱼不必放在心上。

    从丹会上杜君芝两人消失、杜兰真得知自己要去沧溟界之后,她就来了四象楼列了张单子进行采购。

    这是一笔极大的生意,就连定金对普通修士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在杜兰真爽快地掏了定金后,四象楼为此专门为她安排了一位管事来对接,实时沟通情况、增减需求——这人就是许梦鱼。

    杜兰真要的东西很多、很杂,不是一下子可以收齐的,因此,她等了一个月,终于可以拿到东西了。

    这个月里,许梦鱼一直在为她奔波,杜兰真很清楚许梦鱼的付出,愿意为她让渡一部分利益——当然,这举动之中更多的也有想结交许梦鱼的意思。

    杜兰真对灵石从来都是当用则用,只要她觉得值得,出手都极为大方。而与人交往时,她更不会小气,不会苛待所有对她好、帮助她、跟随她的人。

    “这次,李长老肯定要打趣你了。”许梦鱼收起心绪,一边带着杜兰真在四象楼六层穿过走廊,为她推开了其中一扇门。

    “杜小友啊,还未恭喜你摘得桂冠,声势大振,成为筑基期第一人啊!”门一开,里面人便迎了出来,热情洋溢地招呼道。

    如果换个人,杜兰真说不定还会谦虚一下,非鹤楼比出来的只是年轻人中的筑基第一人啊什么的。

    但面对迎上来的这位金丹真人,她却微微一笑,“同喜同喜。”

    “哈哈哈,杜小友这一登顶,可是为我们四象楼狠赚了一笔,那些押在小友你身上的注差不多比第一轮就淘汰的天元十六子加起来都多了!”和杜兰真见了好几次、是许梦鱼直属上司的李长老大笑道,“不过,小友更是大赚一笔啊!”

    “我赚了什么?”杜兰真挑了挑眉,“长老,我从你们四象楼里赚来的灵石,可是一块都没过手——全让你们拿去为我采办东西了,这一来一回,你们可是在我身上赚得大发了!”

    杜兰真早就和四象楼商量好,但凡她在四象楼影像所赚到的、应该分给她的灵石,全都用来采办她要的东西。本来她要的东西还没那么多,在她发现自己一步步走下去到底有多吸金之后,干脆一挥手“赚了多少都给我拿来买更多东西”。

    “都是小友愿意照顾我们四象楼生意啊。”对于杜兰真这种有钱还大方、幽默风趣不难缠的客人,没几个生意人会不喜欢,“道友给我们带来的,可是一笔大生意啊!”

    “咱们各取所需,各得其所,这好得很。”杜兰真验查了东西,爽快地收了下来,补上了在总价面前几乎不值一提的差价。

    “小友若是下次还需要,一定还来我们四象楼啊!”

    “接下来我要外出游历了,等我游历归来,有机会一定还来四象楼。”杜兰真随口说道。

    “这是小友要开始准备结丹了吧?”李长老恍然。

    杜兰真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是这样没错。”

    或者说,这是其中一部分没错。

第四百三十九章 淮生山神女

    淮生山——沧溟界横亘南北的天柱山脉中不起眼的一段、一座百丈高的小山,数万年来静静地矗立在平平无奇和默默无闻之中。

    没有稀世之珍,没有绝世传承,没有奇遇怪谈,没有传说神话……这就是一座普普通通、毫无特点的小山丘。

    这座山归属于五等世族韩家的领地,只有韩家有资格享有淮生山的一切产出。

    通常来说,虽然淮生山堪称平平无奇,但那只是针对名山大川来说的。对于普通世族、特别是韩家这样的五等世族来说,淮生山已经算得上家族的重要财富来源了。

    “六小姐,这淮生蝶最喜欢晚生槐蜜,待会咱们到了半溪那边,您先别动手,看我们把晚生槐蜜布置好,然后就劳您出手捕蝶了。”有人沿着小道蜿蜒而上。

    “哎呀,十九叔,说什么六小姐不小姐的,叫我世华就行了!”被恭敬对待的少女一身劲装,眉目明秀,双目湛湛,长眉飞扬入鬓,显出十二分英气来。她亲切地伸手挽住与她说话的老者,将后者骇了一跳,下意识地想避开。

    然而,世华手一抄,便捉住了他的手,将他强行拉过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分什么嫡支旁支的,岂不生分?都是韩家子弟,自当同心协力振兴家族。自家分尊卑,岂不是舍本逐末了?”她说到这里,看这老者还要说什么,抢先开口打断,“旁人我不管,只我这里,不许十九叔与我生分!”

    老者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六……”他在韩世华的注视下,最终艰难地改口道,“世华你既是嫡支小姐,又天资过人,这才十九岁,已经是武者二层了,可谓前途无量。倘若日后机缘到了,便是家主之位,也未必不能一争,老朽这种资质鄙陋、修为低下、一只脚跨进棺材的糟老头子,怎么好直接叫你的名字呢?”

    “便是我已经成了武宗,十九叔也还是我家十九叔,何况我还只是个小小的武者呢?日后且休提,只说今日,您是武者四层,修为比我高,我敬着您是理所应当,您就不要再客气了!”韩世华客客气气地说着不容反驳的话,把老者的话全都强行堵死在了嘴边。

    老者又叹了一口气,似乎十分无奈。可看他的样子,谁都知道他不是不高兴的。

    韩世华微微一笑。

    她不同于她的族兄族姐,仗着自己资质好或是出身嫡支,就瞧不起旁支同族,更不会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视若仆婢。韩世华比谁都清楚,一个家族能够长盛不衰,靠的不仅仅是嫡支。嫡支旁支齐心协力,方能守住韩家的基业、以图更进一步!

    韩世华的父亲是韩家的大长老,争夺家主之位失败,只能屈居家主之下。他就对这个资质颇高的女儿一向寄予厚望,倾力培养,希望她能够延续自己未竟的志向,成为下一代的韩家家主。

    而这,也正是韩世华的愿望。

    为此,她愿意平等对待所有韩家人,不论他是嫡支还是旁支,不论他的资质是好是坏,只要这个人能支持她、帮助她,她就绝不会像自己的族兄族姐一样轻贱他!

    为此,她不会像自家族兄族姐一样天天埋头修炼和享乐,足不出户声色犬马,她愿意亲自踏遍韩家的每一寸土地,不畏惧危险和辛劳,用脚步丈量这个家族——她的家族、韩世华的家族。

    “我听说……”韩世华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眼前忽然泛起一阵耀眼的金光,打断了她的话,刹那间遍布整座淮生山!

    淮生山百里内,一瞬云霞满天!

    “那是……”什么东西?

    话语被截断在唇边。

    从那朱霞青霭、金光紫烟里,蓦然出现了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

    袨服华妆,风鬟雾鬓,绰约多姿,望之殆若神仙。

    她一出现,风姿之美、气度之盛,竟让人忍不住去想她会不会是这淮生山的神女。

    而与这群目瞪口呆的凡人不同,这突兀地、以超凡脱俗方式出现的“淮生山神女”见了他们,只是轻轻挑了挑眉,露出点可称平淡的讶色来。

    “这是哪里?”她开口问道。

    让人奇怪的是,这“淮生山神女”不开口时,周身仿佛有一种慑人的气度,让人情不自禁地敬畏她、尊敬她、不敢在她面前失礼。然而当她开口时,她又显得格外温柔和气,让人情不自禁地亲近她、信任她、爱戴她。

    “这位……前辈,这座山是我韩家的领地,名叫淮生山,是天柱山脉偏南的一段。”韩世华从这超乎想象的场景中回过神来,低下头来,恭敬地答道。

    她不知道这位前辈到底是谁,但能以这种惊世骇俗的方式出现……想必,起码也该是武王,不,至少也是武皇强者了吧!

    这样一位强者出现在他们韩家……

    “你过来。”这位前辈朝她看了两眼,微微一笑,招了招手。

    韩世华犹豫了一下,很快就依照吩咐走近了这位前辈——在强者面前,她哪有拒绝的资格?看这位前辈的态度如此温和,说不定还能成为一桩机缘呢?

    韩世华倒也不求机缘,只要不触怒这位前辈就足够了。

    “我问你,你们韩家是什么状况,给我详细说说。”这位前辈笑了一下,朝她说话的语气轻声细语、温柔得好像对待自家亲近子侄,即使是韩世华的嫡亲长辈对待她都未必有这位前辈这么温柔!

    但韩世华绝不会忽略这位前辈轻声细语下的不容置疑。

    “是,我们韩家是五等世族,世居天柱山脉南段,在这片土地上已有两百年的历史了。”韩世华毫不犹豫地详细回答了起来——即使凑得这么近,也感受不到这位前辈身上哪怕一丝一毫的灵力气息,仿佛她真的只是个无法修炼的普通人。可一个无法修炼的普通人会有这么强的气势?会以这样玄奇的方式出现吗?

    在这种前辈高人面前耍滑头,那是在自寻死路!

    “原来是这样……”这位前辈凝望了她一会儿,忽然一拂袖,对着平地突兀出现的精致桌椅伸了伸手,“坐下吧,我们继续说——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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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明月光介绍:
有人视她为明月光,敬之、慕之、逐之。唯有杜兰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舍去一副皮囊、抽去一身修为,她只能剩下一颗难以逍遥、永不知足的心。女主天才流,杀伐果断,又美又强苏爽升级流大长文有暧昧,无男主心有明月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心有明月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心有明月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