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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口红续命     心有明月光txt下载     心有明月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 始宁峰见师尊

    作为名震戡梧界的六大宗门之一,极尘宗已有数万年的历史了,其光辉灿烂不必多提。极尘宗的六大洞天、四十八峰也都为外人津津乐道,但极尘宗内到底是个什么样,这些说起两轮日月、满山灯火眉飞色舞的修士也都会支支吾吾起来。

    对于极尘宗门内的弟子来说,揭开那层“名门大派”的神秘面纱,看起这个宗门的视角,也就大不相同了。

    要说起极尘宗的格局,六大洞天、四十八峰自然是第一个要被提到的,但这之间细微区别与分工,外人很少知道。

    对于普通炼气弟子来说,显露在外的四十八峰就是他们日常活动的范围。若有宗门内身份、差事之类的需要办理,就去执事堂。若有资料、功法、法术、遁法之类的需求,就去尊经阁。就连掌教会客理事也是在外四十八峰的抱朴峰。

    如那饲养灵兽、耕养灵田等差事,也都有安排的地方。平时则集体住在固定的居所,虽然每天不大方便去干活,但好歹方便宗门集体管理,故而宗门内的治安还是很不错的。

    至于六大洞天内是个什么光景,那炼气弟子多半就是说不出来的了。

    然而只要等他们筑基了,就可以拜入金丹真人门下,哪怕只是金丹真人一百多个记名弟子中的一员,也会定期得到答疑解难,只要愿意,多半就会住进六大洞天里,跟着师尊开辟一间洞府,六大洞天里的格局景象,也就不再仅存于想象了。

    这六大洞天也有高下之分,筑基修士心里门清。寒丰洞天风景极佳,阳山洞天最是开阔清净,右清洞天元婴真君最多,但最好的还是要数清河洞天,灵气最浓郁,最大,其中的五位真君也都是极尘宗内修士最想背靠的大山。

    始宁峰在清河洞天的地理位置不是最好的那要让给三位元后真君,但对于广大极尘宗修士来说,从这个地方走出来的修士,那也是很有地位底气的。

    始宁峰上自然不是所有人都是须晨真君的弟子。须晨真君的亲传弟子二十四人,记名弟子可能要有个小一百,但这对于始宁峰上的人来说,也真的只是个零头。

    那些非真君弟子的人多半是编制在始宁峰上,托庇于须晨真君,至少是与须晨真君有些渊源的,倘若在门内有什么冲突,未必不能请动真君撑腰,故而此中弟子很有些底气。

    这一日,始宁峰上走进来一个月白道袍的少女,貌凝寒玉,如春山明丽,却一派道貌,毫无狭昵,敛容正色。

    “那是杜师叔吧?”然而她虽然一脸心无旁骛的样子,见到她的人却在背后议论起来,“就是那个十九岁筑基的天才,真君的关门弟子。”

    杜兰真听到此处,内心不由得一。她师尊须晨真君正是锐意进取,晋升在望的时候,一旦突破至元后,寿元长长久久,海内威势将成最顶尖的人之一,怎么可能从她以后再不收徒?

    “正是杜师叔!听说之前一直在外历练,毅勇果敢,每于生死之间全然无畏,故能高歌猛进,直接筑基,是个毅力、天赋、努力无一不缺的天才!”

    “杜师叔这么厉害,不知道是什么属性的单灵根?”

    “我也不大清楚……估摸着应该是风系单灵根吧?据说师叔炼气时使的御风诀就有筑基修士的水平了,无论赶路斗法都超然拔萃。”

    杜兰真听不下去了,加快步伐往山上走。她怕再听下去自己会多个三头六臂。她也希望自己能同这些修士说的一样,毅勇、单灵根、炼气期就有筑基期的水平……但她真的只是普普通通按部就班的修炼到筑基,哪有屡屡于生死之间突破?统共也就只有一次好不好!

    宗门内的小修士真是太会吹了,杜兰真开始怀疑自己以前听说的厉害筑基期师兄师姐其实也都是被美化过的……

    杜兰真来始宁峰不多,基本都是来找须晨真君答疑解难混个脸熟的,她都不敢确定师尊还记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但这些没怎么见过她的普通修士倒是一眼就认出她了。

    不过以杜兰真的容貌,也确实是很好认的。

    始宁峰峰头风景秀丽,树木成荫,向下望去,四面风光独好,杜兰真第一次上来时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须晨真君刚刚将她收入门下,就在这里,就在面前的这座宝殿前,她第一次见了温海蓝。

    一晃十年了,她竟已经筑基了!倘若她碌碌无为,此时站在这里可能心生黯然,感慨时光匆匆,但她正是前途无限的时候,站在这里,颇有种意气风发。

    她没工夫多加感慨,稍稍正正衣冠,提起全副心神走进了殿内。

    须晨真君就站在门口,给一盆蕴灵花剪枝。杜兰真一进门就对上须晨真君的侧影,不由没出息的心头微微一跳也不能怪她,谁教她和须晨真君真的很不熟,真君又一直是一副严肃严厉的模样。

    “来了。”须晨真君一边剪着枝,一边随意的招呼了一句,连眼尾也没扫她一下。

    杜兰真恭恭敬敬的应声,“弟子见过师尊。”

    “筑基了,不错。”

    “全亏了师尊和师姐的悉心教导、宗门庇佑,侥幸筑基。”

    须晨真君这回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态度确实非常恭敬,毫无自满轻狂意态,这才点点头,“二十岁前筑基是很了不得,不过我看你平时虽然用功勤勉,天赋也不错,但若非是有些泼天机缘,也没法现在就筑基,还得再徘徊两年。”

    杜兰真点头称是,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须晨真君便摆摆手,“有什么机缘是你自己的事情,谁还没有个机缘?不用告诉我。”

    原来是须晨真君见她犹豫,以为她不想说出来。

    但杜兰真可没担心过这个。她自小在宗门长大,哪怕是什么上古不世的传承,她也敢拿出来,因为她知道宗门的底蕴,也知道宗门的作风,也许也有龌龊,但门风规矩之正,远胜过其他宗门,否则,又焉能有这么大的规模,维持这么多年不败?

    “说是机缘,其实弟子自己也莫名其妙,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忽然炼化一灵火,奇异非常,弟子琢筑基时的情况其实很不好,莫名其妙就筑基了。懵懵懂懂,恐有隐患,还请师尊为弟子稍作解惑。”杜兰真斟酌着说道。

    “哦?”须晨真君听了,挑了挑眉,果然重视,道,“且叫我来看看。”

第六十章 下马威

    须晨真君虽然口中说着“叫我来看看”,实际上是完全不需要杜兰真配合,只是让她知道有这件事而已,神识一扫,杜兰真便觉自己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仿佛都被什么抚过一遍,清清淡淡的,若非这是她体内最关键的地方,她甚至都察觉不到。

    须晨真君收回神识,看着她沉吟了一会儿,在杜兰真看似平静实则极度紧张的目光中说道,“我觉得还行。”

    杜兰真懵了一下,用茫然的目光看着他。有问题就有问题,没问题就没问题,还行算是什么?

    “我看看觉得没什么问题,但我说的未必对。”须晨真君坦然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才元婴中期,焉能什么都知道?”

    杜兰真更加懵了,须晨真君他……原先不这样啊!以前他答疑的时候可高冷了,那种权威的感觉……这么忽然就没了呢?她一个筑基修士的情况……真君怎么就能这么坦然的跟弟子说他搞不清呢?

    “以前你还小,问的都是些为师糊涂了也能答得上来的问题,自然觉得师尊无所不知,现在长大了,这大千世界,为师不懂得东西多了去了。”须晨真君神态自然,“所以平日要自己多思考、多探索,万一我是错的呢?”说罢,神色复又严肃了起来,“你可明白?”

    “兰真记住了。”杜兰真一见他沉下脸色,赶忙答道,其实她哪里是不懂得自己独立思考?她若是不懂,在须晨真君和温海蓝的放养下哪能这么快筑基?不说别的,能做出自爆提升修为这种胆大妄为之举,她哪里是没有自己的思考?那是想的实在过头了。

    须晨真君这一训斥没头没脑的,杜兰真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师尊有教诲,哪能不应下呢?

    “好好修炼,别想太多。”须晨真君神色淡淡的安慰了一句,转身进入殿内,杜兰真犹豫了一下,立即跟上,岂知刚踏入殿中,当头一股寒气,她一个激灵,双手微微合抱,刹那间推出个白色的灵气团来,绕着她转了一圈,三根金针竖在她头上三寸,却迟迟不落下,只是在半空中颤抖。

    奇怪的是,杜兰真推开的那团灵气只是围着她转,却能稳稳的阻住自上而下的金针,可见绝非是用普通手段直接阻挡,必然是有一番玄妙。

    “师尊,弟子得罪了。”杜兰真虽然看上去举重若轻、道法玄奇的模样,实际上维持这副模样还是有些吃力的,若不是当场反应过来这是须晨真君设置的一个小小的考验、她的应对会影响须晨真君对她的评价,她老早就掏出法器来了。

    杜兰真双手有力的向外挥开,那金针忽而落下,却在落下时化为了暗金色的液体,围绕着杜兰真转的灵气团同时朝她手中涌来,最终与金色液体同时落在她掌中,杜兰真一甩手,再摊开时,三根金针俨然被托在那只纤细白皙的手中。

    杜兰真恭敬的双手递上,“师尊。”

    须晨真君颔首,勉励道,“金生丽水,好厉害的手段!基础术法,你也算是有所小成了,这些年来没有虚度,这一手举重若轻,可见你基础打的极好。”

    这是须晨真君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夸她。

    “全亏温师姐悉心教导。”杜兰真真心实意的道。如果没有温海蓝的教导,她比如今真是差的远了,倘若温海蓝以后有事需要她,她绝对尽其所能。

    “你能这么想,这样很好,你们师姐妹,包括和你其他师兄师姐之间相互扶持,共同过修仙难关。”须晨真君对她的态度很是满意,大概为人师长总是喜欢看到弟子之间兄友弟恭、互相扶持的。

    “你能在二十岁前筑基,我之前也没想到。”须晨真君道,“只看这一点,你也算走在你师兄师姐们的前面。”

    “海蓝同你说过你师兄师姐们吗?”

    杜兰真斟酌道,“只知道本门大师兄是乐正初师兄,早已结丹,只是尚未见过,另外还见过樊靳师兄,其余因没见过,师姐叫弟子慢慢的认识。”

    “你在我座下排行第二十四,是我最小的弟子。”须晨真君听罢,点头道,“你大师兄是火属单灵根,结丹多年,功力最深厚,他正外出游历,过几天就要回来,到时你可以去认一下。温海蓝是你十二师姐,你再清楚不过。倒是樊靳,你怎么就认识他了?”

    “之前来向师尊求教时偶遇樊师兄,便认识了。”杜兰真看不出须晨真君问这话的意思,小心翼翼的答道。

    “认识他那个惫懒货做什么!小心给他带坏了!”须晨真君怒道,“没得来碍本座的眼!”话语间颇为咬牙切齿。

    杜兰真眨眨眼睛,“樊靳师兄……毕竟劳逸结合嘛。”

    “呵。”须晨真君冷笑,“倘若樊靳是个安于现状的,本座才懒得管他,当初都不会收下他!劳逸结合?你倒会给他贴金。你且看他入我门下这么多年都干了点什么?哪样不是半途而废?可有一件是做到圆满的吗?”

    杜兰真也就认识樊靳两三年,哪里说的上来?只是笑,“至少师兄做到人多不及,做不了大家,起码能做个杂家。”

    “杂家?”须晨真君冷笑,“你真是会抬举他,也就姑且算他是吧,倘若他日后凝婴了,算你是对的。”说罢,神色一厉,“但倘若你胆敢学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本座先打死你,免得人以为我不会教徒弟,白白糟蹋了好苗子!”

    杜兰真连忙称是。但她见须晨真君口中不断数落樊靳,言语间的关切却是难以掩饰,略一思忖,笑道,“纵使弟子想学樊靳师兄,碍于能力所限,也没本事达到师兄的水平呢。况且樊靳师兄原是散修,却早已结丹,我如今不过筑基。师尊还一意埋汰他,这是来羞我呢?”

    须晨真君看了她一眼,忽的伸手在她脑门上敲个板栗,“我是叫你跟我贫嘴吗?”

    杜兰真一呆,条件反射的伸手摸了摸脑门,眨了眨眼,就见须晨真君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怪道樊靳搭理你呢,在我面前也敢耍滑,跟你十二师姐这么久,不学点稳重的吗?”

    杜兰真以前一向以为须晨真君是那种冷漠、重规矩、不喜欢歪缠耍滑的铁面真君谁教他们接触太少,每次都是冷着脸答两句就完了。

    如今看来,须晨真君虽然重规矩、冷淡自矜些,但也不是那等刻板严肃的师傅,否则,樊靳都不可能拜入他门下,就算不巧收下了,也早给他逐出门去了。

    杜兰真虽然看上去无欲无求,清淡自持的样子,其实讨好人很有一套。对待那刻板严肃的,杜兰真就一举一动丝毫不逾规矩,对待那没那么死板的,她就适当的撒撒娇卖卖乖。

    “这不是想同师尊亲近些嘛!”杜兰真笑吟吟的道,“我拜入师门十年了,纵使资质鄙陋不能叫师尊多夸我两句,便是多骂我两句也好啊。”

    须晨真君似笑非笑道看着她,“别在这给我灌**汤,这一套你十七师兄是做惯了的,我可不吃这一套。”

第六十一章 威名赫赫鹿冠雪

    可她觉得师尊可是吃这一套的很。杜兰真含笑不语。

    提起她那位十七师兄鹿冠雪的名声,那也算得上如雷贯耳,极尘宗鼎鼎有名的混世魔王。他倒也不是欺男霸女,但打个窟窿捅破天的事他最是拿手。

    比如他刚筑基时,派他去给某附属宗门掌教交接仪式做个见证,真心是只需要到场享受一下殷勤招待便妥了,他硬生生给揪出该宗门积压多年的龌龊,那宗门从上到下,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都给他掀了老底。

    最后鹿冠雪回到宗门复命,执事堂弟子象征性的问了一句,“顺利吗?可曾出什么岔子不曾?”

    天可怜见!人家问这问题不是要你真的回答一个有岔子的!

    鹿冠雪答:“不顺利。”

    执事堂弟子愣了一下,正色道,“出什么事了?”

    鹿冠雪一本正经的道,“他们选出来的掌教勾结仇敌杀了上一任掌教,一不小心被我发现了,这种品行有缺的人,怎能做掌教,依附在我极尘宗羽翼下?自然是拿下了!”

    他这话实在没什么问题,倘若哪个弟子被派去后发现了这件事,却没有指出,那才是要被极尘宗点名批评的呢。

    故而执事堂弟子听罢,当场赞道,“做得好!当记一上。”凡是弟子外出做任务,回来都会根据其行为评一个上中下。“他们可曾换上别人做掌教吗?”这一问却是因为鹿冠雪在外待了很久,说不准就是等到下一任掌教继位了。

    “他们资历最老的长老以前跟上一任掌教明争暗斗,在上一任掌教的死中也掺和了一手。”鹿冠雪一五一十的道,“另一位修为最高的资历不足,但在这两人都没有资格登上掌教之位的时候也算名正言顺,但我查前两人的时候,他一不小心被发现是个妖修扮作人,他们宗门对妖类很是有些意见,他不仅当不了掌教,甚至都在那里待不下去了。”

    执事堂弟子呆住了。

    “最后是前任掌教的弟子继任了,但其实他也有点不干净,他和前任掌教,也就是他师傅的道侣有点首尾……”鹿冠雪说着,叹了一口气,“但他们宗门也没别的可以挑大梁的了,虽然他也不怎么样,好歹勉强说得过去。”

    执事堂弟子一脸冷漠的站起身,无视旁边听得呆掉的小弟子,“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我一起上报!”

    鹿冠雪带回来的消息,叫极尘宗内部一阵轰动,影响之大,他自己都想不到。

    极尘宗挑选附属宗门,虽然也看弟子执事的人情脸面,大体上却只择那门风清正的宗门,否则尽是些臭虫,没得脏了极尘宗的名声。一个掌教对宗门门风影响太大了,上行下效,故而极尘宗在看要不要继续保留这个附属宗门时也会着重看看掌教的人品。

    这么多年下来,虽然大家都知道不免有藏污纳垢的,但都相信大面上没什么问题,谁想到居然有这种藏污纳垢、烂到根子里的宗门,若不是鹿冠雪是个搅事精,极尘宗还真就要把这种人品卑劣的人认下了!到时候倘若他又做出些破事,扯着极尘宗的旗子,岂不是坏他们清誉!

    继而人们又想到,有一就有二,一个宗门如此,那其他附属宗门可还干净吗?于是极尘宗自上而下,先自查,再查附属宗门,来了一场大清洗,剔除了十数个附属宗门,数十个附属宗门弟子念了十年门规,其中腥风血雨自不必提。

    正因如此,才有极尘宗如今清正严明、上下同心、风评上佳的今天,即使万世之宗,仍是蒸蒸日上。

    当然,这不代表大家对于搅事精鹿冠雪修士没想法了,虽然这事不怪他,但诸如此类的事一多……

    反正他一出面,甭管本宗还是外派弟子,别管名门大派还是小门小户,都怵得慌。

    对于鹿冠雪这样的弟子,须晨真君是真的又爱又恨,爱他得力,恨他能来事,怕他有一日掀出点自己也护不住的事来。

    “叫你来,一是看看你如今的修为。二是跟你说一句,掌门那里想见见你,你待会去求见,你二十岁前筑基,算是给宗门大大长脸,好处少不了你的。三是有事交给你。”

    “师尊请说。”杜兰真立刻收了笑容,正色道。

    “上月谭苑真君顺利凝婴,宗门将举办元婴大典,并特开升仙会,广收弟子,每位元婴都要至少收下一个记名弟子,到时就由你代我到场,择一师弟或是师妹吧。”须晨真君随意道。

    极尘宗收徒,如杜兰真这样从小培养的,三年一届,若是散修,那便要等三十年一次升仙会了。唯有宗门内有真人凝婴成功,宗门办元婴大典,才回特开升仙会,以示庆祝。

    这升仙会面向散修,为显示不拘出身、公平的原则,宗门时硬性规定每位元婴真君都至少得收个记名弟子的。但这其中的可操作性可多着呢,元婴真君忙着修炼,亲传弟子都没功夫管,还记名弟子?一般来说,都是让门下亲传弟子代收徒的,到时与其他记名弟子一起答答疑也就是了。

    不过无论如何,叫她代为做主都算是对她的看重,杜兰真郑重应喏,并问道,“师尊对这记名弟子有什么要求吗?”

    “努力些,好学些,品行端正,话别太多,不拘出身背景、修为实力。”须晨真君随口答道,“这就行了,也就是记名弟子,没那么高要求。”

    杜兰真一一记在心里,“弟子明白了。”

    杜兰真有一项绝好之处,但凡交给她的事,她绝对不会有半点疏忽,慎而重之,极力做到妥善周全,绝不辜负别人的期待和信任,须晨真君还不了解她,故而只是点点头。

    “你如今筑基了,许你选一门道术修习,可有什么心仪的方向?”须晨真君毫不墨迹,一件事说完立刻说到下一桩。

    温海蓝同她说过元婴亲传筑基后都能立即学得道术,心里早有盘算,故而答道,“弟子自忖胸怀一股锐气,颇有几分少年意气,又有几分匡时济世的痴念,对本门都有些什么道术并不熟悉,还请师尊为我择一门适合的道术。”

    须晨真君思索了一会,“本门一共有一十七门道术,每一门都奥妙非凡,倘若你要刚强凌厉的,有,若你要某一属性的,有,若你要某一类型的,都有,但你偏偏只说你自己的性格……”有一瞬间,他竟忽然生出些“此女阖该走的比旁人远”的念头来,但很快又散去了,他淡淡笑道,“你哪是要我帮你择一道术,你这是要我帮你择一道途啊!”

    杜兰真闻言一愣,低下头思索了一会,方道,“师尊明鉴,是弟子失言了。”她人生的方向怎么能让旁人来帮忙定?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若是这样,弟子欲求一门刚锐无匹,但立意中正平和、不偏不倚的道术。”杜兰真一番思索,复说道。

    “哦?为何?”须晨真君挑眉问道。

    “弟子自知心性略有些瑕疵,有时难免过激,若是寻那一往无前的道术,长此以往,难免钻牛角尖,误入歧途而不自知,唯有中正些的道术,能养弟子心性。”杜兰真毫不犹豫的答道。

    “如此,我为你选一门中正平和的道术来。”须晨真君没有赞同,但以他的脾气,没有反对便已是肯定,“你且去尊经阁三层问执事求一门秘传大衍神锋,回去修习便是,若有甚么不懂的,去你云石师伯那里求教。”

第六十二章 尊经阁

    杜兰真厚着脸皮把带回来的金鼎捧珠留在始宁峰,拜别了须晨真君,先发了一张传讯符到宗门执事堂。如极尘宗这样庞大的修士组织,内中结构很是严谨,执事堂特分出一个联络处,专门接弟子的传讯符,如外出弟子遇见什么大事,需要向宗门禀报,或是如杜兰真这样,需要申请与掌教见面的,都先发一张传讯符过去,等联络处上报之后回消息。

    半个时辰后,联络处发来传讯符,让她五天后巳时到抱朴峰拜谒掌教,杜兰真再发一张“已收到”回去,那厢联络处才会把这件事销掉。

    掌教日理万机,自然不是杜兰真说见就能见的,即使她是什么绝世天才也不行,杜兰真早便想到了。

    她向执事堂发完申请,便发传讯符去问杜康适家族迁徙的消息,得知在他们动身去游鱼轩前就有人去了,分成三波陆续迁徙,杜兰真家就是第一波,算算时日,也差不多就在她拜谒掌门前后。

    要说杜兰真对亲人有什么特别的眷念,其实也是不现实的。她六岁离家,又有浮生小榭这个寄托了最天真、最初的修真回忆的地方,对童年、故乡的感情已被分薄,更不要提在宜中岛住了十年,感情最深厚。

    按说她已经筑基了,倘若想自开洞府也是可以的,但她去寻地方,多半不及宜中岛,不如赖在温师姐那,偶尔在始宁峰住着,等结了丹再说自立门户。

    杜兰真盘算完了,也不会闲着,五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她正好先去领了道术,学个入门,万一掌教要试试她水平,也好拿出来表现一下。

    尊经阁在极尘宗指的不是一栋楼,而是一座山峰。极尘宗掏空了一座山,又重新以书籍典册填满。

    杜兰真以前来的很勤快,最喜欢借点诸如《百草纵览》《万兽总纂》《道法衍生录》之类的典籍,增长见识,免得出了门遇见好东西也认不出来,和当时轮值的弟子混的还算熟。但后来距离二十岁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专注于修炼本身,渐渐来得少了,当年的轮值弟子都换了人,杜兰真走进尊经阁时,没有在办事处看见熟悉的面孔。

    尊经阁一层大多都是炼气期弟子,筑基修士虽然也有,但大多直上二层去了,杜兰真在一层逗留了一会儿,引起一些小弟子偷偷的看。

    “杜师姐。”

    杜兰真回过头,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炼气四层修为,十分眼熟,正一脸紧张又期待的看着她,她略一思索,记起来这是几年前江师叔带来的一批新弟子里的一个,算起来,是她直属学妹呢。

    “你在这找什么书呢?”杜兰真记不得她的名字或许江师叔也没介绍,但这又有什么妨碍?她笑着问道。

    “我想在这找让烛心兰花开得更好的办法。”虽然很是拘谨,这少女还是流利的答道。

    烛心兰,这花杜兰真熟悉,她的院子里一直种着这种春天花落,落花时香飘十里的灵植。“你去戊字区子排二号柜,那里一整个书架的书都是讲这类灵植的。若是只想看烛心兰的饲养方法,可以看访花真人的《三花妙录》、余默的《秋花春落集》,若是想研究怎么叫花开的更好,也可以看看百草堂合编的《百花展颜宝典》。这些应该都是你能换到的,内容虽不是什么奇思妙想,但胜在稳重详实。”

    见她脱口而出,讲的头头是道,少女眼里不由冒出点崇拜来,不住点头,“我记得了,谢谢杜师姐!杜师姐真了不起!”

    帮了别人的感觉不错,小师妹崇拜的感觉也很好,杜兰真微笑道,“不过是以前特意查过,有点经验罢了。你若是问我别的,我可什么也答不上来。在种植烛心兰上有心得的师兄师姐多了去,我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你下次想知道,可以向这里的师兄师姐请教,别太拘谨。”

    少女用力点头,“多谢师姐,我记下了。”

    杜兰真笑着点点头,“那你去吧,我也走了。”

    少女脆生生的道,“师姐再见。”

    杜兰真见她一副活力满满的模样,忽地有些怅惘。她说自己专门研究过烛心兰,这绝不是假话,当初她也曾花过很长时间找典籍,想叫花开时思鹿馆里好看些,那时长埋首于尊经阁,也是那时她才知道这些任她随意看的典籍对于普通弟子来说是要花贡献点来换的。

    虽然极尘宗本身是靠弟子撑起来的,对于典籍上收取的报酬不可能很贵,但若是想多看也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师姐真是……”那时同她一起研究的人笑容苦涩,“以师姐的天资,总是该与我们不同的。”

    如今她已经可以在烛心兰的资料方面给人做指点了,那个人却已经完全从她的生活中退出去了。他没出什么意外,只是累了,疲了,看不到希望了,自己离开了。

    他深深俯下长揖,“以师姐的天资,定能长生久视,狄宣在这里,祝师姐得道飞升,得偿所愿。”

    那时杜兰真满脸惋惜不舍,却知道他心意已决,尊重他的意愿,不再出言挽留,任他离去。后来觉得自己深居简出,日常生活也没必要再雇人帮扶,思鹿馆里便只剩下她和辛安怡两人。

    如今杜兰真虽然惆怅,脸上神色却淡淡的,仙途漫漫,只留有缘人。

    往事休提,都不过是过客。

    杜兰真在一层停留是想找近几年的《修真选》,随意问了几个小弟子,便往乙字区去了。乙字区收录的都是修真界的轶闻琐事,除了《修真选》的每刊必收之外,还会收录些某真人游记、某真君回忆录、某某某攥xxx史,xx旧录之类的书,不独很多小弟子喜欢看,所有修士都爱看。

    杜兰真找到《修真选》摆放的位置,也不挑选,直接把近五年的全都拿了一本,直接去找轮值弟子登记。

    那轮值弟子就看她身前飘着两摞,足有六十本书,厚厚的叠在一起,浩浩荡荡的朝自己的桌子飞来,不由目瞪口呆,下意识的就想后退。

    “劳烦,为我登记一下。”杜兰真朝他一笑,取出自己的身份玉牌递过去。

    其实像杜兰真这样一口气借几十本的也不是没有,特别是筑基修士要外出,借个几百本都有可能。但大家一般都会选择去拓印到玉简上,而不是把书搬走。毕竟,就算不嫌麻烦,那也得有那么大容量的储物装备呀!

    轮值弟子看了她的身份玉牌,硬着头皮道,“杜师叔,借这么多书,得交一笔押金。”

    “什么?”杜兰真奇道,“还要交押金?”她说着,也能理解,毕竟宗门的资源也不是取之不尽的,你一口气借走这么多,万一卖了、甚至殒身了呢?那宗门岂不是亏得慌?“好吧,那我还是去拓印吧。”她叹了一口气,谁知道她什么时候看完,现在她可缺着钱呢,不如花点精力省点钱。

    等杜兰真拓印完,已两刻钟以后了。

    她甫一登上三层,便听到有人问道,“小丫头来这做什么?”

第六十三章 尊经阁(2)

    杜兰真站定,对着跟她说话的中年男子行礼,恭恭敬敬道,“晚辈来取道术。”

    “我看你基础打得不错,但一看就是刚刚筑基,你师傅是哪个?怎么就叫你来学道术了?”这位金丹真人奇道。

    “家师是始宁峰须晨真君。”杜兰真答道。

    “我知道了。”这位金丹真人挑了挑眉,忽的笑道,“你是那个姓杜的小姑娘?”

    “真人知道我?”杜兰真惊讶的问道。

    “嘿,你就是那些炼气期弟子这段时间一直念叨的那个二十岁前筑基的天才呗!”金丹真人一乐,“你听不听?现在他们正说着呢,我学给你啊?”

    杜兰真一,但这位金丹真人这么没架子,引得她还真有点好奇了,眨了眨眼,用目光暗示他。

    金丹真人绘声绘色的道,“杜师叔在红春洞府横扫千军,打得那其余五宗的人节节败退,那赤霄宗的陈玉现在听了杜师叔的名字就发抖。”

    杜兰真不由疑惑,“陈玉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金丹真人反问道。

    “您继续。”杜兰真不说了。

    “杜师叔这样美貌,不知以后是哪位师叔有幸得到她的垂青。”

    杜兰真脸都绿了。

    “会不会是宁真人啊?”

    “怎么可能?宁真人都结丹多年了,杜师叔才刚刚结丹,这都差了多少了!”

    “怎么就不可能了?以杜师叔的天资,不过百年便能结丹,宁真人再怎么天资纵横也不可能百年内凝婴,到时不就般配了?”

    “杜师叔这样美貌又法力高强,什么人配不得!”

    “你们也太高估杜师叔了,她虽然二十岁内筑基,但结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焉知她日后是什么光景?她只是个双灵根!”

    “双灵根怎么了?你才什么资质?也好意思瞧不起双灵根?”

    “咳,话题慢慢就变成了吵架了,没意思,不说了。”金丹真人摆摆手,饶有兴致的看着杜兰真的绿脸。

    “他们……可真能说啊!”杜兰真想了半天,最终憋出一句话来。

    是真的太会想了!

    宁真人是什么人?良晋峰陈碧真君座下大弟子,下一任掌教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结丹近百年,比杜兰真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还要大,见了面还算勉强能喊一句宁师兄,可真要说起来,杜兰真在他面前算什么!

    “哈哈哈哈,是你太有话题可聊了。”金丹真人大笑,“你我估摸着你这几年得是宗门最风云的人物。上一次宗门内带起这么大话题的还是你师兄鹿冠雪!”

    杜兰真默然,“前辈说笑了,我哪能跟鹿师兄相提并论。”她可什么也没做,鹿冠雪那才是真的凭本事翻天覆地。

    “哎,虽然你也没做什么,但谁教大家平时修仙太无聊了呢?好不容易出了个天资惊人的同门,再一打听,嚯,还是个美少女,这不就一来二去传开了?谁不好奇呢?体谅一下人家修仙不易需要调剂吧!”金丹真人贼兮兮的笑了笑,忽然咳了两声,“好了好了,闲话不要多说,你是来取道术的,快点取了走吧,你是要哪一门?”

    杜兰真暗暗翻了个白眼,她现在遇到的怎么都是些为老不尊的前辈,笑着说道,“晚辈要取秘传大衍神锋。”

    “嚯”金丹真人充满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忽然又殷勤了起来,“小丫头有点眼光,来来来,咱们去取秘传大衍神锋!”仿佛一下子来了精神,兴冲冲要领她去了。

    杜兰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满心诧异的跟上去了。

    “来来来,快把你的身份玉牌拿来。”金丹真人把她带到一扇门前,猴急猴急的朝她伸手,比她急切多了。

    杜兰真犹疑的看了他一眼,这位前辈委实也太殷勤了些吧?要不是这尊经阁是极尘宗立派根基所在,时刻有元婴大能坐镇,这里轮值的金丹真人不可能有问题,她都怀疑这位是想骗她的身份玉牌干坏事了。

    但怀疑归怀疑,金丹真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杜兰真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拿出身份玉牌,面上倒是一派淡然。

    金丹真人拿过玉牌,贴在那门上,那道门忽然焕发出光彩来,以玉牌为中心,慢慢漾开一道道符文,杜兰真方认真看了两眼,便觉头晕目眩,赶忙闭上眼睛,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嘿嘿,这门上下的禁制符文就算是元婴大能,等闲也解不开,你还去看,再看两眼就该傻了。”金丹真人笑了起来。

    杜兰真不由一阵无语,您老也没说过这事,直接就把玉牌杵上头了,她下意识的目光跟过去不是很正常的吗?怎么还幸灾乐祸起来了。

    说话间,那道门忽然凭空消失了,墙上留下一个方形的洞,穿过这个门型的洞,杜兰真能看到另一面的景象,典籍满架,赫然就是她刚刚出来的地方,只不过绕了一个房间罢了!

    杜兰真迷茫的回过头看向金丹真人,后者老神在在的抱着胳膊回看她,就是不说话,一副看戏的样子。

    杜兰真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思索了一下,径直朝那洞口走去,当她脚步刚跨过那洞口,忽觉眼前景象一变,换了天地。

    果然是个传送类的阵法!只不过设置精妙,用障眼法把她唬住了。那位金丹前辈还故意看她笑话!

    还是她见识少。杜兰真认了。

    “来学道术的?”屋里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兰真见过前辈。”杜兰真赶忙收起所有杂念,拿出面对须晨真君的谨慎来,“晚辈正是来求道术的。”这可是位元婴真君。

    “身份玉牌给老夫看看。”

    杜兰真连忙递上,那位元婴真君一招手,玉牌便飞了过去。他拿了玉牌,道,“须晨之前同我说了,你要学大衍神锋?”

    “回前辈,晚辈正是要学秘传大衍神锋。”杜兰真恭敬的答道。

    “小丫头脾气看起来有点傲,这大衍神锋虽然名字凌厉,其实最是厚重中正,走的不是锐意凌云的路子,你别学错了。”元婴真君看了她两眼。

    “晚辈知道,正是自知心性不够,特意求一门中正平和的道术压一压脾气的。”元婴真君说她傲,杜兰真半个不字也不会说,何况人家说的其实也没错。

    “你既然坚持,那我也不多说。”真君哂笑,拿了玉牌在身侧书架上按了一下,玉牌短暂的亮了一下,杜兰真识得那是扣除贡献点的标志。

    “这就是那秘传大衍神锋的完整传承了,你在这看完,不可带走。看完之后,便在这里学了给我看吧。”真君拿出一只极其精致的玉简递给她。

    杜兰真不敢有二话,小心翼翼的接了玉简,问道,“还未请教真君是哪位师伯?”

    “你不知道?”真君诧异道,“须晨没同你说吗?老夫云石。”

    杜兰真在心里长长的“哦”了一声。须晨真君确实跟她说了可以向云石真君讨教,但她没想到就在尊经阁遇见了云石真君。

    她不由有些好奇,大大方方的看了云石真君两眼。他看上去似五六十年纪的老者,鬓角微白,神情坚定刚毅,与爱装酷、实则吊儿郎当的卫衔浑不相似。

    她偷摸想着,却已拿起玉简看了起来。

第六十四章 秘传大衍神锋

    所谓道术,指的是技近乎道、效天地道法的法术,与寻常法术有本质区别,一门道术可供一名修士研究一生,不同人手中的道术施展出来的效果也截然不同,是一个宗门最核心的传承。

    极尘宗有十七门道术,即使放在六大宗门里也是极多的了,这也正是他们传承万年的底气之一。

    秘传大衍神锋便是其中一门极为不凡的道术。

    如果仅听名字,大概会以为这是一门剑法,需用神剑法宝,然而这门道术其实和剑没有关系。

    说是无关,其实也不大正确。准确来说,这门道术不属于戡梧界剑修的主流流派。当今剑修基本都走意剑流,重剑意、剑魂,而这门秘传大衍神锋走的却是戡梧界几乎断了传承的心剑流。

    所谓心剑流,便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心之所至,处处为剑。

    “可有什么不懂的?”云石真君问道。

    “弟子驽钝,不明白这心剑流所谓处处为剑具体指什么?”杜兰真问道。

    云石真君随手拿起她的身份玉牌,“这是什么?”

    “……弟子的玉牌。”杜兰真不解其意。

    “现在它是一把剑了。”云石真君随意道。

    ???

    见杜兰真一脸不解,云石真君又道,“什么时候你能把它变成一柄剑,什么时候你就算入门了。”

    可这……就是一块玉牌……难不成叫她用障眼法变成剑?

    “所以说心剑慢慢失传了。”云石真君凝视着她,慢慢说道,“相比而言,还是意剑更好学。”

    “请真君为我解惑。”杜兰真认真的追问道。

    “它在你眼里是块玉牌,你需要的是把它看成一把剑。”云石真君解释道。

    杜兰真明白了,“所以,心剑是一种重意不重形,全凭修士自身信念意愿的法门?”

    “你这却是说错了。”云石真君淡淡道,“凡是修士,都该重意不重形,不独心剑。”

    “是弟子不够严谨。”杜兰真笑道,“我懂了,这心剑就是心剑,在心不在剑。”

    “很好,你明白了。”云石真君赞许的点点头,“你能看透本质,以万物为剑便是入门。等你能不借万物,凭空生出剑芒来,便是登堂入室了。”

    “敢问真君,那是否有大成境界?”杜兰真笑着问道。

    “自然是有的。”云石真君神色淡淡,“待你大成,无需依托,也不会有剑芒,心剑无形,全凭心意,是一门无中生有的神通。”

    “此为无锋之锋。”

    杜兰真越听眼睛越亮,却问道,“这么说来,这倒像是一门诡秘的道术。”

    “虽然是无锋之锋,秘传大衍神锋却是一门堂皇之术,不走那诡秘的路子。”云石真君答道,“待你学了,自然便能知道其中正平和,堂堂正正。”

    杜兰真恭声应喏,终于将那玉简放在额前,接受传承。

    半刻钟后,她缓缓放下玉简,半晌无言。

    无论须晨真君还是云石真君,都跟她强调这不是一门锐意凌云的道术,不适合心怀傲气的人,但杜兰真看完玉简,觉得他们说的也对,也不对。

    秘传大衍神锋确实是一门以中正平和为根基的道术,与寻常剑修一往无前的风格不太一样,更加稳重。但若说它不是那一剑破万法的道术,也实在是委屈了它!

    并非一往无前、誓不回头、锐意凌云便是最强势,平和含蓄、堂皇中正自有其力量,这正是一门无声胜有声、以静制动的道术,走那堂皇大道,练成后锋锐无匹、势不可挡!

    这确乎是一门她会喜欢的道术。杜兰真按照玉简所录法门祭练,其中手法玄妙精巧,远胜过她所见过的所有法术,以杜兰真的天资,尚不能很快学会,必须静下心来,立在那里反复琢磨了三日,终于勉强掌握了。

    云石真君始终坐在那里看道经,偶尔冷眼看她一会,并不发话,也不指点。杜兰真心知自己倘若开口询问,云石真君也不会不答,但一旦开了口,就会产生畏难情绪,到时就难以靠自己思考解决难题了。若是连祭炼法门也不能依靠自己掌握,那还学什么道术!

    修仙不同读书,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云石真君已经给她点明关窍了,倘若她还东问西问,连法门也要请教,真君不仅不会认为她好学勤问,反而会觉得她愚笨,不懂得自己思考,认为这门道术与她无缘。

    杜兰真自觉已经掌握此法门,当下道,“师伯,弟子学会了。”她可实在是个乖觉的,现在已经亲亲密密叫起师伯了。

    云石真君不置一词,点点头,从桌上抽了张纸飘到她面前,“且使出来我看看。”

    幸好杜兰真不是不懂装懂的样子货,当下接过纸,捻住一角,轻飘飘的挥出,手臂在空中乱舞了一番,不知道还以为她在耍什么把戏。

    但以云石真君的眼力,自然能看出来她是使用了秘传大衍神锋上的法门,以这张纸为剑,使了一套碧玉拂风剑法。

    碧玉拂风剑法是一套非常基础非常烂大街的剑法,效仿杨柳拂风,走的是轻灵飘渺的路数,凡是极尘宗弟子大多会耍两手。

    云石真君伸手又抽出一张纸,轻飘飘的飞过去,好似不带一点力道,杜兰真却如临大敌,肃容相对,紧紧攥住手中的纸,待那纸片飞来,才缓缓迎上。

    那看似软塌塌的纸片唯有在接触时才会显露出坚硬来,杜兰真的纸片甫一触及那纸片,便觉硬物触及金属之感,她并不慌张,这不是什么稀奇事,即使是寻常修士用灵气也能办到。

    谁料她一去还未力尽,手里的纸片便已将那半空中的纸片划成了两半,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一左一右朝她飞来,来势凶猛,纸面凌厉,显然这分成两份是云石真君有意为之。

    杜兰真沉着收手,手里的纸片比飞来的纸片快的多,转眼又收到面前,她忽的收手,原本攥着的纸片便自行飞上,迎着那两片飞来的纸片,左摇右晃,绕了两圈,软绵绵的,却把其上力道消减,把它们带走了。

    那三片纸片又慢悠悠的回到桌上。云石真君流露出些淡淡的赞赏来,“你不专修剑,刚刚学成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杜兰真赶忙道,“师伯谬赞了,弟子花了三日才掌握法门,实在惭愧。”

    “你这速度也不错了。”云石真君摆摆手,“日后先寻一趁手法宝,慢慢的练就是了。”

    杜兰真想起十年前初见杜磊时得的那把唤作“胭脂色”的修眉刀,心里已有成算,恭声应喏。她不由觉得有趣,明明她自家走的是法修的路数,却又有几分阵修的传承,现在又来一个剑修道术,以后走出去,大家怕也说不清她到底学什么了。

    她全当做玩笑说与云石真君听了,真君淡淡道,“所谓万法归一,谁管你到底学的什么呢?你会问出这个问题,可见你还没看透。”

    杜兰真惊了一下,立刻低下头认错,“弟子驽钝。”

    “也不怪你。”云石真君颇为怅惘的叹了一声,“如今这修真界是越来越浮躁了,冒冒然就把人分成什么阵修剑修符修,那使刀的是不是叫刀修,使枪的呢?枪修?若是都会,那又叫什么?修炼到底是求道还是学艺?提升本身才是要务,其他的,不过都是手段,岂能因术废道!”他说到最后,已是疾言厉色,怒目圆瞪。

    杜兰真虽知云石真君只是有感而发,并非对她发怒,但真君怒色,含威不露,其气势虽蓄,她却有满室刀兵之感,不由噤若寒蝉,垂首称是。

    “我看你还不错。”云石真君慢慢收了怒色,语气平淡,“切勿自误啊!”

    “弟子谨遵教诲!”见识了云石真君的怒色,杜兰真哪还能直视他的平淡,拿出十二万分的恭敬,字字谨慎。

    即使没有云石真君这一番话,杜兰真一般也不至于因术废道,但人生谁说的清,保不准哪天世事无常,她就长歪了。云石真君此时疾言厉色,却是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己为自己划了一道界限,往后便能时时察视自身,绝不越界。

    “以后就自己好好练吧。”云石真君点点头,一挥手,杜兰真眼前一花,转眼又立在三层入口了。

    她甫一站定,便对上那位轮值的真人笑嘻嘻的脸。

第六十五章 宁潇鹤

    “你学会了?”真人问道。

    “勉强学会了法门。”杜兰真答道。

    “那你不错。”金丹真人点点头,“好好学,这是门通天彻地的盖世神通,学成后你定能打遍天下无敌手,成就一代剑神!”

    杜兰真给他整懵了,她大概明白这位金丹真人应该就是修这门道术的,所以才会这么殷勤,但打遍天下无敌手什么的……也忒有志气了些吧?

    “晚辈努力。”她点点头,吹牛谁还不会啊。

    “好样的。”金丹真人大加赞许,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这段时间我都轮值。”

    杜兰真颇诧异于他的积极,又不由得欣喜,虽然这位真人看起来有些不靠谱,但能成功结丹,见识、经验自然都远胜过她,有真人指点,于她自然是极大的好事。

    当然,须晨真君帮她联系云石真君,更是了不得的助力,但她也不好一点小疑问都去问真君。“多谢前辈不吝赐教。”杜兰真完全把对这位真人的吐槽抛开了,真心实意的说道,“是晚辈失礼了,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本座秦昊。”金丹真人挺了挺胸,傲然道。

    “原来是秦真人,兰真见过秦真人。”杜兰真恭恭敬敬的又是一揖。虽然她没听过这个名字,但一个金丹真人,应该还是有些名气的吧?人家愿意指点她,她自然也要还以加倍的尊重。

    “你不错。”秦昊矜持的点点头,正待继续说下去,忽地脸色一变,讪讪然笑道,“咳,你先去吧,有问题再来找我。”

    杜兰真不明所以,态度恭敬的应下了,转身离去,浑不知身后姿态潇洒的秦昊真人正暗中讨饶:“师尊,我好歹也是金丹真人了,在外交际总得有点面子,偶尔说一句本座,这不是顺嘴了吗……没有没有,我哪敢有自立门户的意思?冤枉啊,我哪敢不把师尊放在眼里!”

    他凝神听了一会,最后垂头丧气道,“是,我这就去抄道经。”

    杜兰真已出了尊经阁,不知道在她面前气势很足的秦昊真人在面临什么悲惨未来。

    金丹元婴只要自开道场皆可自称“本座”,只是极尘宗门户大,规矩也大些,宗门内金丹真人为显示对师尊的尊敬,一般不会自称本座。但要是有金丹真人这么自称,谁也不会觉得奇怪,因此杜兰真根本没想那么多。

    她刚学会秘传大衍神锋的法门,正是需要一鼓作气再接再厉的时候,因此一路飞回右清洞天,在宜中岛上窝着,埋首道术,直到两天后才踏出房门。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杜兰真没怎么来过抱朴峰,倒是在某些宗门庆典上远远的见过掌教,但以她的地位,还不够被掌教认识。

    “杜师妹。”她刚一拐上抱朴峰的山道,就有人叫她名字,杜兰真回头看去,却是一张她虽然认得却从未说过话的脸。

    “宁真人?”她满心诧异,自然的流露出来,“您叫我?”

    “自然是叫你。”那人笑着,轻飘飘飞身靠近了,在她面前三尺处站定,“叫什么真人?都是同门,唤我一句师兄也就罢了。”他容貌俊美,眉目含威,如王孙贵胄,让人不由心生崇敬,正是良晋峰陈碧真君座下的首徒,早已结丹、前不久还被炼气期小弟子与杜兰真胡扯上姻缘的宁潇鹤。

    杜兰真也不拘束,既然他这么说了,便改口道,“宁师兄好,杜兰真有礼了。师兄叫住小妹,莫非是有什么事吗?”其实她最想问的还是宁潇鹤怎么认得她的,不过想到答案多半就是那几个,她也懒得问了。

    “自然是有事找你。”宁潇鹤笑道,“我刚回宗门,就听说宗门又出了个绝世天才,据说是个貌逾神姝、可以上群芳谱的美貌师妹,心下好奇,本想结识一番,没想到那时师妹外出去了。今日正巧来抱朴峰遇见你。”

    如果是几年前的杜兰真、甚至于是她刚筑基时,听了宁潇鹤这话总是免不了得意一番的,但她如今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懒懒的,唯有淡淡一笑。

    “我猜你是来见掌教的,是也不是?”宁潇鹤问道。

    “正是呢。”杜兰真既然觉得懒懒的,也就难得的失了那份刻意的清冷疏离,罕见的如一个本性温柔的女修那样柔声道,“怎么,宁师兄也是吗?”

    “给你猜着了,我正是去见掌教的。”宁潇鹤一笑,“杜师妹,一道走吧?”

    若是没有宁潇鹤,杜兰真就慢悠悠的踱上去,此时既然有宁潇鹤在侧,她只得继续谨言慎行,落后他半步。

    她的动作给宁潇鹤发现了,他笑着叹了口气,“师妹也太谨慎了些。”

    “这话怎么说?”杜兰真问道。

    “师妹只管把我当作同门师兄就是了,我不过是修炼的早,修为比你高些也是正常的,你现在看我是个金丹真人,可等你过上几十载,咱们也就一样了。”宁潇鹤神色亲切温和。

    “师兄这话说的。”杜兰真笑了起来,“我一日没有结丹,一日便该敬您是金丹真人,否则,知道的说您和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自以为筑基早便了不起,没大没小呢。至于师兄师妹的话,咱们几十年后再说也不迟,都说礼多人不怪,师兄不会怪我吧?”她说着,含笑看着宁潇鹤。

    “哎,何苦来哉?”宁潇鹤半是叹息,“难不成你在温师妹那也是这路都不敢多走一步的样子吗?我同温师妹又有什么区别?”

    那区别可大了去了。

    杜兰真当然不会傻到说真话,只是笑。

    按说她其实也不必这样如临大敌的对待宁潇鹤,都是元婴亲传,人家既然愿意和她平辈论交,她顺着便是了,何况她对宁潇鹤此人一向很有好感,认为他作为宗门真传弟子,无论是实力、手段、心性、气度、担当都配得上他的身份。

    但她仍有所顾忌,皆因她的身份。不是杜兰真这个人有什么重要的地方,重要的是杜兰真是乐正初的师妹。始宁峰一脉大师兄乐正初,同为极尘宗真传弟子之一,和宁潇鹤一样,都是下一任掌教的有力竞争者。

    就如须晨真君与应致远真君同为最有希望进阶元后的真君,两脉弟子便暗暗有争锋之意,乐正初和宁潇鹤同为最有希望竞争掌教之位的真传弟子,两脉弟子也都隐隐欲有高下之分。

    杜兰真不确定宁潇鹤是否与他本身表现的那样光风霁月,见她是否有点礼贤下士、分化对手阵营的意思不要笑,她若是能保持如今的势头,宁潇鹤自然要这样看重她。

    同时她也不确定未曾谋面的大师兄乐正初心性到底怎么样,万一有些意见那就不太好了。况且,纵使乐正初没什么想法,焉知那些支持他的人不会对她有意见?所谓党同伐异,从来不讲道理的。

    这掌教之争与她无关,横竖她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掌教的位子怎么传也不会落在她头上,杜兰真只想好好修炼自己的,对此不感兴趣。

    正因如此,她还是不要和宁潇鹤混的太亲昵了,毕竟她先天已经站在乐正初的阵营了。免得被激进些的人当作朝秦暮楚,在始宁峰上排挤她。

    倒是会不会让宁潇鹤心里有些不快活,她不怎么在乎,县官不如现管,即使宁潇鹤最后做了掌教,那也是她结丹后的事了。她不求太多,但师承带来的好处,她一样都不许自己少。

第六十六章 掌教

    从山底到掌教理事的奉公台路程不远,杜兰真和宁潇鹤客客气气的说了几句话,很快就到了。

    掌教当时约的是巳时,但杜兰真听人说最好早到半个时辰,方便奉公台的弟子安排。两人分别登记了自己的来意,便被告知各自的见面时间。杜兰真是巳时进去,宁潇鹤要早些,再等两刻钟就可以了。

    “掌教日理万机,暂时没空见咱们,不如先去弘道堂坐一会?”宁潇鹤问道。

    不管宁潇鹤怎么客气,他都是个金丹真人,杜兰真自然应下了,“都听宁师兄的,小妹第一次来奉公台,人生地不熟,到哪都是看个新鲜。”

    弘道堂是奉公台专门提供给人等待的地方,杜兰真与宁潇鹤一道踏入弘道堂,里面便纷纷投来目光。

    当然,杜兰真的很有自知之明,这些人看的自然不是她,而是宁潇鹤。

    “宁师兄,好久不见。”有人招呼道。

    宁潇鹤一一回应,顺便为杜兰真引荐,这个是某某峰的某某真人,这个是某某岛的某某师姐,这个是某某门下的某某师弟……介绍杜兰真倒是很简单,“这位是始宁峰须晨真君门下的杜兰真师妹,年少有为,还不到二十岁。”

    最近杜兰真是宗门的风云人物,少有人没听说过她的,少不得要夸两句,杜兰真翻来覆去都听了无数遍了。所以说为什么好些人慢慢就淡泊名利了,同样的话听多了,真的就只是听听。

    “宁师兄要参加大典的筹备吧?”有人随意问道。

    “看掌教安排吧。”宁潇鹤不愿多说,模棱两可的道,“倘若需要我,我自然义不容辞。”

    杜兰真与他们都不熟,便默默听着,虽然宁潇鹤不愿多谈,但她还是了解到谭苑真君的元婴大典还没立项,宗门还没任命谁来组织安排这件事,总之会是个积年的金丹,不过大家都猜会这件事纵使不是专门交给宁潇鹤,起码他也会参与筹备。

    说起各峰各脉争端,似乎宗门内波云诡谲,但这其实都是私下里的事情,杜兰真隐约知道,防患于未然罢了。实际上,毕竟都是同门师兄弟,极尘宗整体的氛围还是很和谐的,倘若争斗到了明面上、甚至于损害宗门利益,掌教与各位真君再怎么怜爱弟子,也会清理门户。

    而且极尘宗对弟子的教育工作做的很严,大家明争暗斗,说到底为的是资源,不是什么生死之争,斗而不破便是精髓。

    故而大家谈笑之间,神态自若,一派和气。

    过了两刻钟,宁潇鹤被叫去了,杜兰真偶尔被拉入话题说两句,因她知礼谨慎,举止得体,落落大方,颇得了些真人、师姐的好感,直到她被叫去见掌教时,还有金丹真人拉着她叫她师妹,要请她去自家洞府坐坐呢。

    转过几道回廊,她正正衣冠,踏入门中。

    掌教坐在桌前望着她。

    杜兰真对上她的视线,反手关上了门,不慌不忙的走近了几步,这才恭恭敬敬的行礼,“杜兰真见过掌教。”

    徐灵雨点点头,“不必多礼,坐吧。”

    杜兰真谢过之后,在旁边椅子上坐下了,徐灵雨也不说话,先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杜兰真给她看的发毛,不知道掌教这样看着自己是有什么考量,只好装作泰然的模样,不卑不亢的微笑着。

    徐灵雨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今天叫你来就是想见见你,你是你那届最早筑基的一个,又在二十岁前筑基,说出去很涨宗门的面子,故而宗门理应给你做出奖励,希望你能再接再厉,一路奋进,不要因为自己目前的成就而自满。”

    “弟子不胜感激宗门的栽培。”杜兰真言辞凿凿的说了两句感动、感激的话,并不怎么激动,毕竟她早就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来的,但期待是免不了的。

    “你们都是宗门的未来栋梁,宗门只有希望你们好的。”徐灵雨温和的说了一句,然后又回复了那副平淡的神色,“宗门会奖励你三万贡献点,五千中品灵石,另外允许你用一半的价格去天府挑一件极品法宝。”

    极品法宝!杜兰真被宗门的大手笔惊住了。极品法宝是所有筑基修士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哪怕是金丹真人拿着极品法宝也绝不寒酸。宗门居然这么大方,愿意拿极品法宝做奖励。虽然是要她付一半的价钱,但极品法宝可遇而不可求,还任她挑选,她就偷着乐吧!

    没想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极品法宝的那一半灵石不需要你自己出,须晨师兄会帮你出,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天府走一趟就是。不需要担心灵石。”徐灵雨又道。

    杜兰真又惊又喜,一时之间,想到须晨真君那张严肃的脸也显得分外亲切可爱了起来。“我师尊……”

    “须晨师兄一出关就听说你筑基了,便来我这跟我说了这事。”徐灵雨眼里带着笑意,“别看你师尊一副冷酷严肃的样子,其实人很好的。”

    杜兰真认真的点点头,“弟子明白。”就和温师姐一样。

    徐灵雨又道,“我之前没见过你,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今天见了,忽然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杜兰真立刻道,“掌教请说。”

    “你该知道你谭苑师叔凝婴了吧?”徐灵雨问道。

    “弟子知道,之前师尊同弟子说过。”杜兰真答道。

    “按照宗门规矩,我们是要筹备元婴大典和升仙会的。这是我们展示宗门实力的绝好机会。我说过,你们年轻人才是宗门的未来,这元婴大典同升仙会也是需要你们年轻人出力。”徐灵雨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弟子义不容辞。”杜兰真立刻答道,“只是不知需要弟子干些什么?”

    徐灵雨不答,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朝着她虚虚一点,一道青光朝她飞来,杜兰真自忖还能应付,在身前画个圆圈,凭空生出一面水镜来,在她身前滴溜溜的转,弹开那青光。

    徐灵雨又是朝她一指,四面八方似有惊涛骇浪拍来,欲束住她,叫她挣扎不能,动弹不得。杜兰真摇动肩头,四两拨千斤,荡开这滔滔巨浪,风波过去后,她毫无变化。

    徐灵雨第三次伸出手指,万箭齐发,破空嘶鸣,声势浩大,朝她飞去。

    杜兰真长吟一声,忽地化作一道虹影,冲将出来,在屋里转了一圈,立回原地,与徐灵雨四目相对。

第六十七章 一剑

    徐灵雨挑起一边眉毛,“所以……”她忽地笑了,“看你还道该是个利落的丫头,怎么练成了这样一副软绵绵的架势?这和你师姐们可不一样啊。”

    杜兰真不由红了脸,“弟子疏于斗法,让掌教见笑了。”

    “算啦,什么会不会斗法的,没有的事?你才刚筑基,根基深厚,于道法上领悟也极为不错,便是不会斗法,多试个两次也自然会了。”徐灵雨摆摆手,安慰道,“我看你应对机敏得法,可见并不是不会斗法,只是上手少,既不敢下狠手也没本事轻松以对,未免显得左右支绌了。”

    杜兰真听了,颇感徐灵雨懂她。其实杜兰真不是真的不会斗法,也不是脾气和软下不去狠手,她小时候就是连自己都能心狠手辣下去的角色,斗法时哪有什么不忍心之说?只是修为渐长,威力越来越大,怕一不小心失手。

    “说到底还是不会掌握分寸。”徐灵雨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我给你出个主意,包你不出一个月便能做个斗法强人。”

    “还请掌教指点。”杜兰真忙问道。

    “这事好办,你去找留在宗门内的筑基弟子,专拣那经验丰富、会斗法的师兄师姐,请他们和你斗一场,由金丹真人做裁判,每天来上三五次,不出一个月,我保证你打遍筑基初期无敌手。”徐灵雨道。

    杜兰真目瞪口呆,一方面觉得这主意颇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一方面又觉得确乎十分有效,不由踌躇了起来。

    徐灵雨笑吟吟的看着她,也不说话,就任她在那里纠结。

    “掌教真是给弟子出了个难题。”杜兰真苦笑道,“难道来个不擅斗法的弟子,您都这么出个主意?那这么多个打遍同境界无敌手的,打起来到底是谁无敌手啊?”

    “哈哈哈,每个人自然有不同的使用方法,你道你是随便什么人吗?”徐灵雨大笑道,“有人性子和软下不了手,我就劝他去挑那大奸大恶杀上一百个,刀自然就快了。有人根基不稳,道法不精,便斥他回去再练个十年。有人心倒是狠了,对自己却狠不下心,我就让他专练那不舍就不得的法术。总之每个人自有方法,哪能一样?”

    “倒是你,我看你可不是个没主意的,你硬的下心肠,对自己狠得下心,根基扎实,道法精深,反应机变,只要往那演法场上走上两遭,便是个人挡杀人的女煞星也做得。”

    杜兰真听徐灵雨这么一说,不由意动,却犹豫道,“只是弟子刚筑基……大家以为弟子轻狂呢。”

    徐灵雨笑而不语。

    杜兰真望了她一会儿,便知道徐灵雨这是让她自己决断。想到徐灵雨适才说的不舍便不得,不由抿唇思索了起来。

    她一向颇为谨慎,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并不想让人觉得她刚得志便猖狂,不把师兄师姐放在眼里,搞差人缘,但听了徐灵雨的建议,又觉得这确实是个非常合适的方法。

    杜兰真很想说一句“且容弟子再考虑考虑”,但心知这其实也是掌教的一个考验,若是她真的那么说了,徐灵雨虽然不会说她什么,但心里肯定对她评价降低一个档次。

    “多谢掌教指点,兰真待会就去请教师兄师姐。”杜兰真脸色反复变换,最后毅然道,她一心维持人际,不就是为了得“侣”,从而更好的修仙吗?现在有一个机会让她提升,怎么能本末倒置,反而为了“侣”放弃道?

    徐灵雨微微一笑,并不评价,只是扬声道,“既如此,魏永嘉,你杜师妹要同你斗法!”

    杜兰真呆住了。

    三息之后,一个身量不高的青年推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诧异和无奈的神情,“师尊,这又是怎么回事?”他说着,随意的看了杜兰真一眼,接着不由多看了两眼,然后才收回目光,盯着徐灵雨。

    “自然是你杜师妹刚刚筑基,缺法经验,心慕你这个做师兄的经验丰富,道法精深,要同你比上一比,讨教一二了。”徐灵雨不等杜兰真开口,就道,“好了,你这个做师兄的不要磨磨唧唧的,没得丢了本座的面子,去和你师妹比一比。”

    魏永嘉无奈,转头对杜兰真道,“这位师妹,咱们去演法场?”

    杜兰真对着这个筑基中期的师兄勉力笑了一笑,“小妹杜兰真,多谢魏师兄不吝赐教。”

    魏永嘉摇摇头,领着杜兰真往外面走去,两人甫一出奉公台,便迎上一众**辣的目光,眼巴巴的望着他们。饶是以杜兰真的经验丰富,面对这样的围观,还是头皮一麻。

    “魏永嘉,这是怎么回事啊?”有人忍不住问道,话语中满是八卦的味道。刚才徐灵雨叫魏永嘉毫不遮掩,以她的修为,一句传唤以灵气包裹,大半个抱朴峰都听到了,但凡能空出手的,都好奇的凑过来看看热闹。

    “家师让我与杜师妹斗一场法,我们正要去演法场。”魏永嘉言简意赅的说道。

    他这话一出,在场气氛忽地被点燃了,一群人兴冲冲道,“同去同去”,杜兰真就这样赶鸭子硬上架,在一大堆筑基修士簇拥下怀着慷慨就义的心跟着魏永嘉去了演法场。

    “杜师妹,请。”魏永嘉与她站在演法场上,客客气气的道。

    杜兰真本来就比他修为低了一个层次,因此也不推辞,说一句“失礼了”,手一翻,取出那柄她闲置已久的胭脂色,翻手而过,忽地刀口长鸣,在空中划出一道长虹。

    她这次一出手,毫无保留,胭脂色十年来第一次出刀,破空长鸣,压得四下低语寂然无声。

    魏永嘉看起来和和气气,一旦斗法,肃容冷面,见了这惊人的长虹,眼锋都不带变一下,反手掏出一把剑,对着杜兰真也是一剑。

    杜兰真知道自己功力不及他,不能硬扛,也不是身法超绝的,再快也快不过剑光,遂重新挥舞胭脂色。

    第一刀,剑光依旧,刀光溃散。

    第二刀,剑光黯淡,刀光破灭。

    第三刀,剑光微弱,杜兰真在身前画了个圈,故技重施,那面水镜波面翻动着,无声的将剑光吸收了。

    杜兰真一瞬挥出三刀,仍未停歇,一鼓作气,掷出胭脂色,在半空中化作漫天光影,铺天盖地,朝魏永嘉飞去。

    魏永嘉神色平淡,手臂微动,仅仅只是挥出了一剑,只这一剑,朴实无华,划破漫天光影,只听“叮”的一声,漫天光影便合而为一,变作一把长不过三寸的修眉刀,黯然跌在地上。

    杜兰真猛然变色。

第六十八章 请赐教

    修眉刀刚刚落地的时候,全场寂静,杜兰真能听见所有人的呼吸声。

    那一刹那,她什么也没想。

    众人听说刚刚筑基的天才师妹扬言要挑战魏永嘉,虽然觉得有些轻狂,但都觉得这样一个天才总不至于是个傻子,应该是有两把刷子才敢开口。虽然多半会被教做人,但起码也有点看头吧?

    大家都不是什么苛刻人,哪怕这位师妹年少轻狂,那也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但是……这溃败也委实忒快了些吧?

    虽然大家厚道,但还是忍不住觉得被耍了啊!

    台下传来一片嘘声。

    杜兰真有一瞬间想赶紧下台,这难堪有胜于她过往的所有经历,如果不是她运起灵气,只怕脸都要通红了。

    但她不可以。

    仿佛忽然有什么被击碎了一样,她沉默着站在那里,脸上犹带着茫然。

    “杜师妹?”魏永嘉一开始以为她被打击到了,但看了很久,她一句话也没说,不由开口唤了她一声。

    仿佛忽然醒过来了一样,杜兰真抬起头,抿了抿唇,“魏师兄,我可以再向你讨教一次吗?”

    “当然可以。”魏永嘉早有准备心高气傲的师弟妹忽然被击败,总是会有点不敢相信又不愿承认的,再打一场是常见操作。

    换句话说,倘若心有不甘却不敢开口再比一场的人,魏永嘉反而觉得怯懦。

    杜兰真默默施了一礼,伸手招回胭脂色,肃然而立。她神色凝重,双唇不自觉的微微抿着,两颊上酒窝若隐若现,即使观众都是些筑基修士,见识远胜过炼气期弟子,也不由分神去留意她秀丽夺目的眉眼,暗自赞叹,认为她纵使斗法上差些,至少上群芳谱是妥了的。

    与之相比,魏永嘉显得轻松很多,他平和的看着杜兰真,既没有因她迅速落败而露出嘲笑,也没有因她再次挑战而不耐,他就像一个师兄应该做的那样,陪同师妹练习法术,耐心而温和。

    “魏师兄给她点面子吧。”有人暗中传音交谈,“我看这杜师妹年纪小天赋高,只是经验不大丰富,给她点面子,好歹是个漂亮小姑娘呢。”

    “万一给打击到了就可惜了。”

    “这种天才正该让她见识一下天高地厚,否则目无尊长,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

    “现在的弟子斗法居然这么弱的吗?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想我们当年……”

    这些议论杜兰真听不到,但她大致可以猜到。然而她无可辩驳,也就不会辩驳。如今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

    何至于此?

    两人相对而立,杜兰真率先祭出了胭脂色。

    之前斗法结束的太快,简直跟一场偷袭似的,众人都没有看清她的法宝,直到现在她郑重其事的祭出法宝,大家才发现这其实是一把很不错的法宝。

    在场这么多筑基修士,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一把法宝的,尤其是刚刚筑基没多久,没什么积蓄的修士。看到刚刚筑基的师妹居然手里拿着一把中品法宝,有的人纵使自诩绝不会跟人攀比,忍不住从心底泛起酸水,眼巴巴的看着她,心里酸溜溜的想,有那么好天资法宝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玩一样击败了?

    胭脂色从她的掌中升起,由三寸长慢慢变大,倏忽间长成了一把一臂长的细长横刀,刀身刀柄比例大约六四分,放在凡人手中,未免显得刀柄过长,比例不佳,不适合砍杀,但在场都是修士,不会用凡人的思维思考问题,他们更能看到这把刀锋上如水的寒光!

    这确实是一把非常不错的法宝。

    众人感叹着,再一次惋惜这把法宝怎么没落到自己手里,反而跑到这个空有其表的少女手中,致使白璧蒙尘、明珠暗投。

    杜兰真不会想那么多,她道一句“得罪”,胭脂色便朝魏永嘉飞去。

    魏永嘉脸色平静,举起剑来,只见胭脂色忽地在他面前一分为二,再分为四,转眼间化作漫天刀光,比起之前那场里的光影,快、狠、密了何止十倍,铺天盖地,如同暴风骤雨,破空之声,几乎连成一片劈里啪啦的爆响,朝他当头笼罩下来,一时间,魏永嘉连天光都见不到了。

    “卧槽,这神识,这控制力,靠,她刚才是装的吧?”有个筑基弟子脱口而出,什么形象、影响都顾不上了,“想扮猪吃老虎啊?”

    他这话一出,一片赞同声,“就是嘛,有这实力干嘛不早点拿出来?非得藏着掖着,让我们大吃一惊吗?刚才输的那么快,传出去得被人说成什么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极尘宗只会培养些中看不中用的假天才。”

    “嘿,我估计她还是年少轻狂,不知道师兄师姐们的厉害,根本没认真对待!”

    “又是扮猪吃虎,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这么玩?老是想让人惊掉下巴,贫道的下巴都给这帮人搞得习惯性脱臼了!”

    众人见了这攻势,一下子仿佛炸开了锅,无论说的是什么,都觉得看到这里才不算白来。以杜兰真初入筑基的修为,刚才那次漫天光影只能算是基本操作,普通筑基修士基本都能做到,但现在这一手,积年筑基初期修士也未必能使出来,不到筑基中期寻常修士都不敢说自己能试试,可见杜兰真的神识远超常人。

    更何况,这一手不仅需要神识,还需要一定的技巧,若非剑修,想做到这点可不容易,光是这一手,便足够非剑修的修士细细琢磨一番了。杜兰真还不到二十岁,大半时间都放在修炼上,练习剑法时间能有多长?能做到这步,她的天资该有多聪慧?

    一时之间,有人竟觉得她恃才傲物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魏永嘉见了这漫天剑影,脸上微微露出些诧异,但他仍是老一招,挥手之间,一道剑光从他手中升起,如流星划过长夜,在这漫天剑影里蓦然生出光彩,照亮了阴霾。

    剑光疏忽而至,转眼就要撞上刀影,魏永嘉眼前忽地一亮,那漫天刀光剑影竟一瞬间消失了,魏永嘉心头蓦然一寒,右上方一道长虹呼啸而来,寒光当头,魏永嘉竟莫名从中看到一股决然。

    这丫头怎么跟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的凡间武者一样,突然就这么猛了!

    他来不及多想,劈手挥剑,只要杜兰真不是忽然突破到金丹,他就有底气一剑破之!

    两道飞虹以决然之势急速靠近,在众人的目光中相撞了然而没有意料之中的金铁长吟,魏永嘉只觉自己的剑轻飘飘的就挥出了,一招使空,难受得很。他眼前再度陷入黑暗,那刀又幻化出刀光剑影来,将他笼罩在其中。

    魏永嘉再挥剑,刀光剑影又复化为一道长虹,呼啸而来。

    众人只见魏永嘉一剑剑挥出,那把刀便一次又一次先化影再化虹,流转自如,到后来竟有虹与影同时呼啸怒嚎,都知道这是将一把法宝运用到极致,以至于以筑基修士的眼力,一时都不能分清刀身的真正所在。

    杜兰真把一把法宝运用到这种地步,神识已经不能单单用“远超同侪”来形容了,其中神识技巧、能力,简直已经到了超凡脱俗的地步,只凭着这一手,她已足以在筑基修士里称雄了!

    更让人惊奇的是,两人速度越来越快,法宝划过空气带出几乎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仿佛九天雷动,却从来没有一次金铁交击的声音,这意味着两人的法宝一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触碰过哪怕一次!

    众人不熟悉杜兰真,但他们熟悉魏永嘉,知道后者的眼光精准,剑法精妙,一旦出剑必然奔着关键之处而去。

    这就意味着两人对法宝的控制力到了极其精妙的地步,足以支撑他们一刀一剑能在如此高速的情况下朝着破绽而去,并且及时做出变化。

    而众所周知的,控制飞剑比拿在手里需要更精妙的神识技巧……杜兰真居然能跟上魏永嘉的节奏,难不成她神识还要胜过魏永嘉!

    “有这实力干嘛要遮遮掩掩的!”有人不由暗暗腹诽,但更多的人顾不得这许多,只是凝神细看那一刀一剑。

    “当”一声长鸣压过了空中嗡嗡嗡的爆响,尖锐之极,那一瞬,再无划破空气的爆裂声!

    碰上了!众人一愣,随后便是一阵激动。

    杜兰真面色一白,很快两颊涌上两抹不健康的酡红,但她脸色变都没变一下,胭脂色在空中极小幅度的打了个旋,又调整好方向,再次朝魏永嘉飞去。

    “当”又是一声尖锐到刺耳的金铁长鸣。

    杜兰真面色更红了,但她神情专注,目光紧紧的盯住魏永嘉,那一双恰似秋水的双眸此时眨也不眨一下,如果可以,简直要如明珠放出两道灼人的光。

    胭脂色再次朝魏永嘉飞去,忽地变作两道流光,一左一右,直冲他门面而来。

    魏永嘉神色凝重,长剑抖动,一瞬间竟击中了两道虹影!他心知这不是杜兰真练成了绝世剑术剑光分化,而是她快到了极致,以至于他在精神极度集中的情况下一时间竟然也分不清楚虚实。而这样的情况下,一击之后,她竟还有余力在另一边与他再次交击。

    这哪里是忽然使出了全力,这简直是忽然换了个人啊!

    然而这还没完!

    胭脂色在空中画了个至多三寸的弧,刀尖已然调转,速度不减,反而越飞越快,倏忽而至,到他眼前时,速度竟又比之前快了足足一倍!

    她到底怎么做到的!不独魏永嘉,所有看到的人都在心里大声呐喊起来。

    杜兰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眼里只有那一把刀!

    魏永嘉长叹一声,杜兰真听见了,心里忽地一突,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就听见平地一声惊雷。

    这雷声一出,之前那划破空气的爆响、金铁交击的长鸣,都好似孩子的玩闹,根本不值一提,不配在这雷声面前作响!

    杜兰真简直来不及反应,便觉心神一痛,张口喷出血来,一瞬间神魂震颤,隐约听到有人大声惊呼“剑气雷音”,狠狠的咬了一口唇边的肉,勉力清醒过来。

    众人还没从见到剑气雷音的极度震惊中反应过来,便见那被击中的胭脂色还没来得及飞出去,忽然如飞鹄一半跌了下去,飞速变小,就好像一把毫无灵气的普通修眉刀,摔在了地上。

    这中品法宝难道质量不好?众人不由纳闷。

    然而杜兰真来不及多想,挥袖奋起,台下台上众人忽觉眼前视线模糊不清,耳边也一阵轰鸣,轰轰轰的不过一刹那,眼前忽地又是一清,杜兰真倒飞出去,口中狂喷鲜血,像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蔫蔫的摔在地上,委顿不起,嘴边又溢出血来。

    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众人略一思忖,便都明白了。

    杜兰真在遇到剑气雷音时立刻放弃了胭脂色,这才没有被这绝世剑术击得当场失去神智,保持了清醒,立刻运起漫天水雾,挡住了剑气雷音的余波,保住了自己的命。

    但是那漫天水雾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却是不清楚了。

    杜兰真手撑着地面,呼吸都显得困难了起来,这还只是稍稍调息、服用丹药便能好转的,但她此时头晕目眩,几欲昏厥过去,识海剧痛,却是神识受损,必须休养一段了。

    “杜师妹,你没事吧?”魏永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杜兰真勉力抬起头,魏永嘉已经到了她身边,关切的看着他。虽然眼前这个人就是害得她现在这么凄惨的罪魁祸首,但斗法本来就难掌控分寸,魏永嘉会用出剑气雷音也是被杜兰真的攻势弄得迫不得已,杜兰真还不至于没品到这个份上去怪他。

    更何况,这次她不也是拼尽全力,毫无保留,以杀人为目标进行的斗法吗?

    杜兰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多谢魏师兄关心,我无事。”

    “你的刀。”魏永嘉朝她伸出手来,掌心摊着一把绯红的三寸青锋,正是她刚刚丢卒保车舍去的胭脂色。

    杜兰真伸出手来,刚触碰到胭脂色,忽然又看了魏永嘉一眼,后者神色关切,毫无得意或嘲笑,她忽地微微一笑,握住魏永嘉的手,后者虽然有些诧异,却毫不犹豫的拉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将杜兰真拉了起来。

    四下隐隐有议论声,从杜兰真飞出台上就没停过,在杜兰真耳中,因她神识受伤,若不凝神去听,只是一片嗡嗡声。但她仿若未闻,目光灼灼的看着魏永嘉,露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一瞬间,她仿佛比阳光还要耀眼,“多谢魏师兄不吝赐教,神通绝世,让人瞠目,小妹改日再请教!”

第六十九章 矫枉过正

    她容貌丽如朗日入怀,笑容明媚灿烂,几有让人不敢直视之美,纵使魏永嘉见过太多美貌的师姐妹,仍不由得一呆,回过神来才道,“只要师妹想,我随时恭候。”

    杜兰真气息虚渺,微微一笑,风姿楚楚的立在那里,显得格外安闲,“年少轻狂,看不清自己,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都道“没有”,有人扬声喝彩道,“杜师妹好强的神识!”

    这话一出,大家纷纷附和,“一代更比一代强,见了杜师妹才知道自己干脆买块豆腐拍死,免得浪费了宗门的资源。”

    杜兰真只是微微笑着,没什么可欣喜的,也没什么可骄狂的,她只是觉得仿佛忽然开窍了一般,几乎有长啸一声来抒发喜悦的冲动。

    “杜师妹,师尊应该还有事找你,咱们回奉公台吧?”魏永嘉问道。

    “好。”杜兰真取出丹药来服下,稍作休整,状态稍稍恢复了些,跟着魏永嘉回奉公台去。魏永嘉照顾她刚刚受伤,放慢了速度,杜兰真跟在后面也不吃力。

    路上只走路未免尴尬,魏永嘉想了想,问道,“杜师妹不是剑修吧?”

    杜兰真闻言,不免想到云石真君同她说的剑修法修分类的话,愣了愣,“我吗?我不是。”不管怎么分,她也只能算作法修,最多算成是阵修,总不能因为会点剑法就变成剑修吧?

    “我看也是。”魏永嘉毫不意外的点点头,“我看你最后那凝雾成冰简直仿若天成,没有几年的苦工做不到这个地步。倒是那出冰刀霜剑,似乎真有些剑修的意思?”

    “师兄慧眼如炬。”杜兰真不由微笑道,“是秘传大衍神锋的法门,小妹初学,难免出来显摆一番。”

    “你竟学了大衍神锋?”魏永嘉诧异道,“心剑可不好学,入门难,精进也难,你筑基还没一个月吧?竟已入门了。”魏永嘉这话当然不是说一个月入门很稀奇,而是指杜兰真这一个月并不都在忙着学道术,居然还能入门很稀奇。

    “家师请了云石真君为我解惑,侥幸入门了。”杜兰真道,“班门弄斧罢了,在剑气雷音前,都是小道。”

    “我也是侥幸练成。”魏永嘉似乎不愿多谈,说了两句,便换了话题,“杜师妹是否刚刚筑基,囊中羞涩,只有那一把趁手的法宝或是法器?”

    杜兰真不解其意,“倒也不是,手头虽不宽裕,倒还有些别的法器。”她真的只是缺灵石,其他诸如法器、符、丹药一概不缺的。光是上品法器的钗子她都有三支。

    魏永嘉听了,颇沉吟了一会儿,“按说咱们今日初见,本不该多嘴,但我有两句话发自肺腑,不知道该不该同师妹说。”

    “师兄但说无妨。”杜兰真不由好奇道。

    “我看师妹既然不缺法器,也不是专修剑道没有其他手段,为何执着于用刀剑与我斗法呢?”魏永嘉问道。

    杜兰真听了,不由一怔,一时也答不上来,垂下头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大概是我觉得用刀用剑威力更大些吧?”

    “我不这么觉得。”魏永嘉道,“只看你最后那一手基础道法,便知你于法术上根基何等深厚,除却天资,也离不开修为精深的师长的教导,你觉得师长斗法不行吗?”

    杜兰真想到温海蓝,立刻摇摇头,“确实不是。”

    “这就是了,温师姐我也听说过,那是位术法极其精深的师姐,你得她教导,已有底蕴,只是用的少。不必怕,多试上几回,难道不必你只用这半吊子的剑法好吗?”

    杜兰真不由思索起来。她应对须晨真君、徐灵雨时都用的是术法,可见对于术法的应用和理解已经刻入她的习惯里了,但是不知为何,在斗法中她都倾向于似乎杀伤力更大的剑术,另一方面却又畏手畏脚怕失手,弄得左支右绌,顾此失彼。

    “况且,既然师妹有别的法器,为何没想过用出来呢?”魏永嘉不解。

    “这个……”杜兰真面露尴尬,想了一会,组织语言道,“我有心锻炼自己的斗法能力,不希望靠着法宝众多取胜,那样,挺没意思的。”

    魏永嘉沉默了一会儿,道,“虽说交浅言深,但我实在不得不说,若是见了师妹误入歧途不开口,良心上也过不去。”

    “魏师兄请说,小妹都听着。”杜兰真听他说的严肃,不由也肃容以待。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希望锻炼自己本身的斗法能力,觉得依靠法宝都是假本事,万一有一天没有法宝了,或是没了现在优越的条件,你该怎么办。”魏永嘉说着,沉默了一会儿,“嫌自己拥有的少的人实多,如你这样嫌自己拥有的东西太多了的人倒是少见。”

    “虽然这么想居安思危很好,但是修士斗法,本就是看各人的机缘,你多宝、有钱,这就是你的本事。若是反而强求自己有宝而不用,那是矫枉过正了。”

    杜兰真听得一怔,忽地想到杜康适在游鱼轩分别时同她说过的话,又想到与何慕灵泛舟湖上劝她的话。魏永嘉是在说她对于求全责备,反而钻了牛角尖了。

    法宝、符,本都是她的资本,是她的就是她的,居安思危固然很好,但是有优势刻意不去利用,非要扬短避长,那就是钻牛角尖了。

    她才劝过何慕灵,转眼怎么自己又犯了呢?

    “多谢魏师兄。”杜兰真忽地停下了,郑重的朝魏永嘉施了一礼,她何其幸运,能连续遇到这样谆谆教导、愿意为她费心的朋友!

    “我不过随意说两句罢了。”魏永嘉被她这副严肃认真的态度惊了一下,赶忙摆手道,“你听听就好,我说的也不一定对。”

    杜兰真只是笑。

    两人说话间,已走回了奉公台。负责通报的弟子告诉他们掌教刚好见完上一个来客,让他们立刻进去。

    “这不是很好吗?”杜兰真还没完全踏入房间,便听到徐灵雨笑着说道,“我就说这方法对你有用,你看,就两场比试,你从那软绵绵、温吞吞的样子,一下子就干脆了起来。”

    杜兰真心服口服,“多谢掌教指点弟子!”

    “你听我的,比他个一两个月,保管你一跃成为本代弟子里斗法达人。”徐灵雨大笑道。“行了,你既然可堪造就,我也就放心了,交给你一个任务,三个月后元婴大典,你去做个迎宾,另外,去找你真央师姐,跟她说,那节目筹备加上你一个。”

第七十章 息心

    徐灵雨让魏永嘉送杜兰真出去,两人自然不好继续打搅掌教,一道出了门,刚出奉公台不远,尚未到抱朴峰山脚,两人忽听得有小弟子言,“杜师叔少年得意,不把咱们抱朴峰的魏师叔放在眼里,要同魏师叔比剑,结果两试两败,被魏师叔的剑气雷音打得溃不成军,只能认输”。

    “杜师叔委实太轻狂了些,魏师叔可是已经筑基中期了!”

    虽然那些炼气期小弟子离得远,但以筑基修士的耳力焉能听不到?魏永嘉尴尬的咳了两声,“这些小弟子平时不好好修炼,就知道嚼舌根,该打!”

    杜兰真却愣愣的出神,并不答话。

    “杜师妹,你别放在心上。”魏永嘉以为她被这流言打击到了,“我师尊我最清楚不过了,鬼点子层出不穷,就连我这个弟子也是疲于应付,这事绝对是师尊临时起意,我知道绝对不是你故意挑衅,到时候我跟大家解释一下……”

    杜兰真听了,不知怎么的,忽的放声大笑起来,把魏永嘉骇了一跳,以为她气的发疯了,紧张兮兮的看着她,杜兰真笑罢了,忽的道,“我道我有多重要,其实不过是个谈资罢了,有我很好,无我也罢。师兄愿意为我正名,我感激不尽,但如果麻烦,也就算了吧。”

    今天有人夸她捧她赞她,明日忽的就有人贬她压她毁她,可笑她执着于所谓名声这么多年,居然看不透这个道理!一味地追求名声好听,不惹人嫌,甚至因此竟萌生了舍弃一部分提升实力的机会,岂非本末倒置!

    他人毁誉,到底同她有什么关系?

    杜兰真只觉一日去尽心头尘埃,灵台空明,见青天白日也有十分美景,不由恬然微笑了。

    魏永嘉虽然不知她想多了什么,但见她此情状,知道她必然悟透了什么,也不由微笑了起来。

    奉公台内,静坐在桌前阅读公文的徐灵雨忽的一笑,“须师兄,这回你可总该放心了吧!”

    “她若是真能百折不挠,一个月后有所得,我才是真正放心。”角落里坐着的人淡淡说道,神情冷肃,正是须晨真君。

    “她能看透本末,照见本心,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当断则断,这已经很好了。”徐灵雨替杜兰真说话。

    “若是这也做不到,还求什么仙,问什么道?”须晨真君嗤笑一声,“她要是做不到,那我也就只当她是个过客罢了。”

    徐灵雨微微一笑,并不说话。这虽然是求道的必然要求,但真正能做到绝非一件容易的事。仙路迢迢,且行且看吧,至少今日杜兰真所作所为,没有一样行差踏错,即使挑剔如徐灵雨和须晨,也觉得她值得观察和栽培。

    然而这看似轻松,其实绝不简单,杜兰真只要有一步走错,徐灵雨都有可能觉得她不堪大用,虽然也着力培养,却不过当做个普通天才罢了,不想现在,愿意继续观察观察,看她后续表现,够不够得到如宁潇鹤、乐正初的待遇。

    倘若杜兰真于修为、道法、根基、人情上稍有缺漏,徐灵雨就会觉得她有所欠缺。

    倘若杜兰真害怕名声有损,没有立刻应下她的建议,徐灵雨便会觉得她本末倒置,分不清主次。哪怕杜兰真犹豫几天之后还是采纳了建议,徐灵雨也会觉得她不够果断,多谋少决。

    倘若杜兰真第一次败北后因羞愧不敢再战,徐灵雨便会觉得她太过好名,性格不够果决。

    倘若杜兰真第二次斗法没有飞速进步,发挥出水平,徐灵雨会觉得她过于驽钝、放不开,不是好点拨的天才。

    倘若杜兰真输了之后心有怨怼,那就是心胸狭窄不能容人。

    做一个修士简单,做一个有望飞升的修士何其难!杜兰真居然误打误撞没有一样不符合徐灵雨的期待,也难怪徐灵雨为她说话了。

    杜兰真自然不知道自己数度在危险线上反复试探,她辞别了魏永嘉,按照徐灵雨的吩咐,跑去云山峰找那位真央师姐了。

    “我知道了。”真央师姐看起来只有桃李年华,凤眼含威,是个极为美貌的女修,修为高深,已经有筑基圆满了。她听罢杜兰真的话,点了点头,“我们正在商量元婴大典上的节目,目前有个歌舞节目,以杜师妹的条件,可以当个领头的。”

    “我什么都不懂,哪能做领头的?就跟着各位师姐就够了。”杜兰真赶忙推辞。

    “这个再商量,你也别拘束,歌舞表演又不是斗法,还要看修为,只要长的好看就行了。”真央师姐直白的说道,“你道我们为什么被选中表演?还不是因为我们长的好看?”

    杜兰真被这大实话噎住了,讷讷点头,“都听师姐安排。”

    “我们暂定每天早上辰时开始练两个时辰,下午未时开始练两个时辰,其余时间自便,今天不早了,我们也该散了,你明天辰时来这里排练,现在先回去吧。”真央利落的把事情交代清楚。

    杜兰真只有乖乖应下,一时之间竟有无事可做之感,不由思索起挑战师兄师姐的可行性了。但她刚刚受伤,起码还要修养一段时间,免得落下什么暗伤就不好了。

    她略感百无聊赖,溜达着慢悠悠的回到宜中岛,没想到一进门就听到院中侍弄烛心兰的辛安怡道,“杜师叔,宁真人在里面等你呢。”

    杜兰真大感困惑,宁潇鹤心细如发,连她这样一个刚刚筑基的所谓天才都要认识一下,这还算可以理解,但是专门跑到她门庭里等她,这却是什么道理?

    她猜测宁潇鹤一定是有什么事,绝不可能是来联络感情的,故而笑着进了屋,“宁师兄驾临寒舍,思鹿馆蓬荜生辉。不知师兄怎么有空拨冗,还专门在此等我?若是师兄有事,发个传讯符,小妹立时就过去了,哪里用得着师兄亲自出马?”

    “我正是有事找师妹,正巧顺路就来了。”宁潇鹤道,“我听说师妹被选中去元婴大典做迎宾了?”

    “正是。”杜兰真点头,“师兄这是……”

    “那正是巧了,我被掌教选中,忝为这次元婴大典的负责人。”果然,宁潇鹤说道,“我听掌教说杜师妹也要迎宾,特来提醒你两句。”

    “师兄请说。”杜兰真道。

    “你没经历过元婴大典,不知道其中的门道,迎宾的弟子都是宗门的门面,像你这样的天才弟子一般都会被拉出来做个迎宾,算是给别的门派看看咱们极尘宗的实力。”宁潇鹤详细的解释道,“别的门派来的人一看到你在迎宾,哪怕完全不认得你,也就知道你是极尘宗的得意弟子了,元婴大典有个斗法环节,专门让各宗门的筑基、金丹弟子斗法,只要有信心,可以自己点人挑战,咱们作为主人,被点到是不可以拒绝的。”

    “你作为迎宾,别人就能第一时间知道你了,再加上你二十岁前筑基实在稀奇,多半会被选中上台斗法的。”

    杜兰真呆住了。

    万一杜兰真在这种斗法里输了,那丢的可不仅仅是她自己的脸面,丢的是极尘宗弟子的脸!

    “我看师妹刚刚筑基,不知道擅不擅长斗法?”宁潇鹤问道。

    “我才去见了掌教,被掌教指点来一番,过个一个月,大概就没什么问题了。”杜兰真没好意思直说,含糊道。

    “那最好。”宁潇鹤点点头,“我本来想着,倘若师妹经验不足,正好跟其他迎宾弟子一样,由秦师兄指点一番,他是金丹真人,最近又有空,听到这事愿意出力指点你们。”

    “若是这样,那请加我一个。”杜兰真自然不会嫌麻烦的。

    “既然师妹愿意,等闲了就去息心峰,秦师兄最近一直在的。”

第七十一章 美人相惜

    杜兰真修整了一晚,次日提前了半个时辰去了云山峰。

    云山峰是一座荒山。不列极尘宗四十八峰之数,灵气相当一般,纯粹是场地空旷,渺无人烟,方便大家排练罢了。

    “这位师妹,我好像没见过你。”因她来的早,山上唯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她甫一到场,便有一位紫衣的师姐凑上来。

    “我是刚刚被点来凑数的。”杜兰真应了一声。

    “不应该啊。”这位师姐奇奇怪怪的打量着她。

    “什么不应该?”杜兰真被她看的发毛,不解。

    “你这样的大美人,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呢?”她在那不解,紫衣师姐倒比她更困惑。

    “师姐难不成认得宗门所有美貌师姐妹?”杜兰真顿了顿,笑着问道。

    “那倒不至于。”紫衣师姐说着,转折道,“但你这样的美人,我绝不可能不认得的!”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仿佛是什么真理一样。

    “呃…多谢师姐厚爱。”杜兰真给她镇住了,支支吾吾的道。

    “我叫秦瑶禾,师妹叫什么?”紫衣师姐决定不管为什么自己居然不认识她,反正从现在开始认识漂亮师妹了。

    “秦师姐好,我是杜兰真。”杜兰真答道。

    “那就对了。”秦瑶禾眉眼一厉,“你就是那个有望登上群芳谱的、二十岁前筑基,刚刚挑战魏永嘉反被打趴下的杜兰真?”

    如果她不说最后一句话,大概会赢得杜兰真更多的好感,现在,她只能尬笑,“秦师姐好灵通的消息,正是小妹我呢。”

    “放宽心,被师兄打趴下再正常不过了,想当年师姐我还被宁师兄打爆过,那简直是按在地上爆锤啊!当时我哭的那个惨啊!倒是你看看现在,宁潇鹤都金丹中期了,我还在筑基后期,所以说人生没有最惨只有更惨。看开点,这点小挫折不算什么,更惨的还在后面等着你呢!”秦瑶禾亲亲密密的挽住她的手,麻利的给她灌了一碗毒鸡汤。

    杜兰真笑容都僵硬了,只能“哈哈”的笑着,跟着秦瑶禾到临时起的院子里休息等待。

    “现在杜师妹你来了,咱们极尘宗第一美人的争斗该落下帷幕了,真是的,这争斗从两百年前倪璐真人结丹、不列群芳谱之后就开始了,到现在都没个定论,如今总算可以结束了。”秦瑶禾随意道,“哈,我倒想看看云筱、韩媛看见你的脸色。”

    杜兰真静静的听着秦瑶禾以极为不正式的口气,慢条斯理、东拉西扯的,却恰恰好把云山峰排练的诸女及其交好团体都介绍了一遍,不由暗暗想到,这位秦师姐看似咋咋呼呼没有城府的样子,实则也是个眼明心亮、心里有数的人呢。

    “别担心,这些人也就是拈酸吃醋,说点酸话罢了,不会过分,就当她们放屁,别理她们就好。”秦瑶禾毫不在意的道。

    杜兰真笑着应了,忽听见有人轻斥一声,“好你个秦瑶禾,我刚来就看见你在忽悠漂亮师妹,是何居心?”

    杜兰真循声望去,不远处款款走来一个雪肤花貌,头戴步摇的少女,她腰肢纤细,风姿袅娜,恰似闲庭照水,娴静秀丽,噙着淡淡的微笑,将目光投在杜兰真的脸上,忽而一亮,“这位师妹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我是白茹凤,是良晋峰上的,师妹从哪来?”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好像微风轻拂,格外动人。

    “白师姐好,我是杜兰真,属于始宁峰。”杜兰真对美貌女修向来很有好感,大大方方道。

    白茹凤消息没秦瑶禾那么灵通,她闻言只是笑着点头,“杜师妹是刚来吧?待会跟着我就好,别怕,我们刚开始选曲目,你来的正好。”她又问道,“杜师妹擅长什么?可会唱歌吗?或是跳个舞?若是在基础术法上有些心得,那就更好了。”

    “我平时也就唱唱流行些的曲牌,还是不要出来献丑了,倒是基础术法还算拿的出手。”杜兰真没怎么练过这些闲情逸致的东西,此时颇感尴尬。

    在修真界里,并不是一心埋头修炼,其他都不重要了,倘若一个人只会修炼斗法,其他生活里的技巧一点也没有,会被人觉得不会生活,是个只知道修炼的呆子。

    “不要紧,咱们都是认真修炼的人,这花里胡哨的东西,不会就不会。”秦瑶禾安慰她。

    白茹凤白了她一眼,“你这种不解风情的呆子就不必说话了。”

    “我但凡只要懂得欣赏就够了,风情都是你们这些美人需要研究的。”秦瑶禾理直气壮道。

    白茹凤不由无语。

    “秦师姐也是个美人啊。”杜兰真笑了起来。

    “是啊。”秦瑶禾点点头,“但我志不在此,就喜欢看看你们漂亮小姑娘。”

    三人亲亲密密的谈了一会儿,以女人的聊天功力,半个时辰只不过转瞬而过罢了,略显荒僻的云山峰也渐渐多了些莺莺燕燕,她们修为都在筑基期,环肥燕瘦,没有一个不美,杜兰真暗暗的观察着,不由感慨极尘宗到底是个超级大宗门,想找些有美貌又有修为的弟子,那是轻轻松松凑齐。

    “好了,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开始吧。”真央准点到了云山峰,拿着一本花名册,挨个点了一遍名,然后拍拍手,“今天咱们又有一个师妹加入,大家认识一下,这是始宁峰的杜兰真杜师妹。”

    “各位师姐好,我是杜兰真,请各位师姐多多指教。”杜兰真没想到真央会单独介绍,微微诧异,旋即礼貌的笑道。

    “好!”秦瑶禾带头叫了声好。她的画风总与大家截然不同,这一声叫好中气十足,众人面面相觑,忽地都爆笑了起来,杜兰真略感尴尬,笑着道,“秦师姐的照拂之心小妹都明白了,初来乍到,就指望师姐指点了。”

    “这有何难?包在我身上。”秦瑶禾满不在乎的道,“你莫看这群人前端着得道女仙架子的,她们只是爱装罢了,哪里是只有我一个人见色起意,待会她们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杜师妹别跟她混坏了,那就是个混世魔王,跟着她,迟早变成个女土匪。”

第七十二章 美人相轻

    杜兰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也见色起意,谢谢各位师姐厚爱。”

    大家嬉闹了一会儿,真央拍了拍手,“好了,姑娘们,别再闹了,咱们赶紧再说说节目。”

    诸女慢慢静了下来,真央道,“之前咱们初步定下歌舞得是自己编的,否则唱那烂大街的,实在跌份。我已经请了一位才华横溢、绝对够大家信服的大家为我们写词。”

    诸女纷纷询问是谁,真央笑道,“是落魄书生。”

    众皆哗然,“师姐认识落魄书生?他长什么样?修为多高?是金丹前辈吗?”

    “我得他叮嘱,绝不可告诉旁人,以免大家都去找他催稿,故而只能让各位师妹失望了。”真央语带笑意,“不过我可以给大家透露一下,落魄书生是一位前辈。”

    前辈!能让筑基圆满的真央叫做前辈,那落魄书生必然是金丹真人!众女哗然,一时间又热热闹闹的议论了起来,杜兰真只听见有位师姐大声说道,“我就说落魄书生是位金丹前辈!你们这些小浪蹄子偏不信我!”

    “你在那里胡猜,没凭没据的,谁理你啊!”众女纷纷声讨,“你哪次不是见了喜欢的就到处给他贴金,上回那个谁谁谁你也说他必然风姿不凡,结果真见了面,还不是个猥琐的货!”

    “以落魄书生先生的才华气度、眼界见识、手段眼光,我自然能看出来他必然是金丹前辈,岂能是那等意淫之辈?落魄散修,哪里有那样的格局!”

    这位师姐艳若桃李,灿若云霞,无论放在何处都是一位极其美貌的女修,纵使在这如云美人中,也稍胜一筹,不会泯然众人,想来放在外面,必然让一众修士趋之若鹜、奉为女神。然而此时这位师姐声音大得能把其他人的声音都盖过去,做法豪迈粗犷,杏眼圆瞪,怒目而视,活脱脱又一个女土匪。

    “那就是韩媛了。”秦瑶禾悄悄传音给她,“土匪头子一个,就仗着好看些,嚣张的跟个什么似的。”

    杜兰真不由好笑。她之前听秦瑶禾说韩媛,还以为那是个特别在意容貌,会因此针对她的女修,没想到居然是个作风豪迈、与秦瑶禾是一路人的师姐,这样看来,秦瑶禾与她更像是同性相斥。

    “我猜落魄书生必是位出身显赫的真人,否则哪有这种见识,寻常散修也难有这样的抱负和担当。”韩媛扬眉道。

    “她一向这样,遇到喜欢的,就立刻把人家脑补成风度翩翩、俊美无俦、出身显赫、修为高深、性格完美、气度不凡的绝世美男,上次有一个诗做得好的修士,她连发了三年传讯符诉说钟情,终于把人家打动了,告诉了她自己的身份,韩媛跑去一见,那就是个普普通通,长相不咋地的筑基修士,结果失望而归。”秦瑶禾继续吐槽,“现在又不长记性,毫无凭据的夸起这个落魄书生来了。”

    “我看这位落魄书生前辈虽然是个金丹前辈,但长相也就一般般,更谈不上风姿出尘气度不凡了。而且散修之中自有真豪杰,哪里说有格局有眼界的修士就不能是散修了?韩媛真个没见识的小娘皮。”秦瑶禾说着,翻了个白眼。

    杜兰真听这两人的话,简直要笑得跌倒,她竭力维持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故作矜持道,“谁知道呢?都怪落魄书生书写的太好,还偏偏不愿意透露身份,这才惹得大家纷纷猜测。”

    “他委实也太小心了!”秦瑶禾附和了一句。

    “好了好了,大家且看看这首歌写的怎么样。”真央不得不再次开口,免得这话题歪到十万八千里去。

    毕竟是正事,真央将那一张张纸发给在场六十四个女修,这里每一个的容貌单独走出去都能撑起一个赫赫有名的歌舞团。

    杜兰真接过歌词,上有一支采莲曲,“若有人兮波中,折杨柳兮采芙蓉。振瑶环兮琼,锵鸣兮玲珑。衣翩翩兮惊鸿,身矫矫兮若游龙。轻尘生兮罗袜,斜日照兮芳容。蹇独立兮西复乐,羌可遇兮不可从。忽飘然而长往,御泠泠之轻风。”

    耳畔有人轻声哼起,唱不过两句,便有数人加入,轻音婉转,杜兰真不由也开口唱了起来。在场六十四人或早或晚,齐齐发声,歌声悠扬柔婉,又因在场皆是既有美貌又不缺毅力的筑基女修,在轻柔中更带了一股摄人的力量,听来既觉绮丽,又觉肃穆。

    “这正是到时元婴大典甫一开场,咱们就要上去歌舞的曲目,虽是第一个节目,但只是助兴,活跃气氛,不必太过紧张。”真央解说道,“只这一支曲子,咱们多用用心,不要在八方来客前丢了面子,以为咱们极尘宗的女修是只知道埋头修炼,其他什么也不会的呆子。”

    众女纷纷应诺,还有人笑道,“上次那阴阳宗的年玉尧还在我面前吹她们阴阳宗的七七梅花阵全是美人,放之四海无对,我没理她。其实当年忘忧元君元婴大典上我去看了,说是四十九个绝代佳人,其实也不是个个都美艳绝伦,至少半数是远不及今日在场师姐妹的,不过是有年玉尧这个上了群芳谱的在其中,这才显得格外不凡。”

    “如今咱们有新来的杜师妹,尽可以抵得上那年玉尧,再有在场师姐妹个个国色天香不是我自吹自擂,咱们真的平均水准远胜那阴阳宗的七七梅花阵,真的没有一个长得拖后腿的,只要登场,什么七七梅花阵,立马就成了明日黄花!”

    “是了,杜师妹一压阵,咱们这次是妥妥的了,凑成个八八仙姝阵,气死阴阳宗那帮小蹄子!”众人纷纷起哄。

    “要我说,什么七七八八,没得落了俗套,倒叫人以为咱们是跟阴阳宗打擂台的呢!和气生财和气生财。”真央劝道,就在众人不满,要辩驳的时候话锋一转,“要我说,咱们极尘宗什么身份,哪里就用自降身份同那阴阳宗作比了?那是抬举了她们!咱们只管弄咱们的,取个合天数的名字,免得那七七八八的,倘若明日来个九九,岂不是给人比下去了?”

    “师姐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普天之下,除了六大宗门,哪个宗门能寻出比咱们还多的美人?纵是在六大宗门内有这样一个九九凑出来,也没有咱们杜师妹这样的压阵!”说来也奇怪,这一届群芳谱里基本都不是六大宗门的女修。

    “你忘了阳宗还有个郗昭呢!”有人反驳了一句。

    “不是我说,以郗昭那个脾气,哪会参与这种事?”那人嗤之以鼻。

    “不错,就算郗昭改了性子,以方媛那个性子,还有的闹呢!方媛一向是个嫉贤妒能的小心眼,刻薄刁钻,白瞎了一副好相貌,同她一个名字,算我倒霉!”韩媛立即附和道。

    “不错,虽说我们平时不大和睦,但我也得说,跟她一个名字那是委屈了你!”秦瑶禾难得的公开赞同韩媛,“好歹也是个修仙者呢,那心眼小的,倒是真不如回凡间做个拈酸吃醋的妇人得了!”

    杜兰真听到这里,不由问道,“怎么?莫非郗昭在阳宗似乎不大讨人喜欢吗?”她颇有些不敢相信,以郗昭的天资、容貌以及那种一心向道别无所求的纯粹性格,纵使不讨喜,至少不至于叫人讨厌吧?

    “可不是吗?你去阳宗走一圈,那上下有几个女修是喜欢她的?欣赏她的、与她交好的都是些男修。”

    “郗昭的性格,似乎不是……”杜兰真不由迷惑,她自然知道有一种女修,人前装出楚楚可怜、人畜无害、岁月静好的样子,背后善于心计,玩弄感情,女性朋友没有,身边尽是别有用心的男修。但她和郗昭虽没见过几面,却十分笃定她绝非是那种人。

    “阳宗这些年势头正劲,一心想要踩下赤霄宗,成为戡梧界第一宗门,急速扩张,未免忽略了门下的管教。”有人不屑的道,“虽不至于乌烟瘴气,但弟子心性也确实堪忧,有的争强斗狠,有的吃些没来由的飞醋,没点有道仙家的模样。”

    “郗昭固然是不愿同流合污的,但若不是她不会做人,也不至于落得这种地步。”韩媛道,“她一心向道,我等自然是佩服不已的,但郗昭也太过目下无尘了,未免显得不通人情世故,难以交心。她又树大招风,未免招人嫉恨,总有一天会在这上面摔跤。”

    杜兰真从未想过她敬之、羡之的郗昭居然还会遇见这种事,也从未想过在别人眼里郗昭也不是完美的。然而她听罢,又觉郗昭实在是至粹、至真、至纯的一个人,她未必真的不懂人情世故、和光同尘,只是不愿意罢了。

    “所以说,想要得尽财侣法地,虽然不能同流合污,也该懂得和光同尘,谙人情、通世故,否则容易被人排斥啊!”韩媛说着,笑着看了杜兰真一眼。

    杜兰真觉其言话里有话,不由一震,知道有人的地方还是免不了争斗,这是韩媛在敲打她,虽然容貌上胜不过,也不许她压过自己,要她知道长幼尊卑、修为高下。但她不是郗昭,也做不了郗昭。不就是和光同尘,不就是合群低调,又有什么大不了?她微微一笑,“韩师姐说的是。”

第七十三章 心事

    从云山峰散去之后,白茹凤一再力邀杜兰真去她洞府做客,杜兰真亦想扩大人脉,日后在门中好有帮衬,毕竟她虽然没那野心对掌教之争穷追狂赶,但对于那真传弟子之位,却是必要一争的。她很爽快的应了,秦瑶禾见她二人相约,便凑过来非要一起,三人说说笑笑,去了白茹凤所在良晋峰。

    “原来杜师妹就是这段时间传的那个须晨真君门下的天才。”三人各报家门,白茹凤才惊讶道。

    “天才什么的,都是侥幸。”杜兰真早已经没了得意的心,这种见了人就被感慨一句天才的经历一开始新鲜,但这段时间下来真的已经厌了。况且,宗门内天资好的师兄师姐也都是二十一二的年纪筑基的,离那所谓的二十岁前筑基又能差多少?

    “哈,说来,我们中还是以杜师妹出身最高了。”白茹凤笑道。她虽在良晋峰上住,却并非陈碧真君的徒弟,师父是一位金丹真人。

    “都是同门,说这个怪没意思的。”杜兰真摆摆手,“我同师尊说过的话还不如今日咱们师姐妹说的多。”

    “咱们都不是那等有运道被元婴真君当宝在手里捧着呵护的命。”白茹凤笑道,“也是没赶上好时候,真君们弟子那么多,哪有时间一一教导?比起散修,咱们好得多啦。”

    三人谈笑间,不免又续上之前的话题。

    “方媛委实心眼不大。”白茹凤客观道,“她也确实有资本骄傲,单灵根,父祖皆元婴,貌美过人,若无郗昭,自然是傲视群雄的。”

    “呵,看人岂能只看资质出身?”秦瑶禾意颇不屑,“吾辈修道,看的还是心性,就方媛那个性子,只会耍点小手段针对郗昭,打量着谁看不出来呢?要不是她父祖得力护得住她,早就吃大亏了。”

    “不错,吾辈修士,纵是不如人,心生惭愧自鄙都是常情,但更该以此为前进动力,一意奋进,怎能嫉贤妒能,自甘鄙陋呢?”白茹凤赞同道。

    杜兰真听此言,忽地心生忡怔,一时无话可说,竟有无地自容之感,深觉自己心性远未够班,她想到郗昭,虽不至于如白茹凤所说嫉贤妒能,但至少自甘鄙陋是没法否认的了。

    她想到这里,又想到自己筑基不过一二月,竟已反反复复从各路师兄师姐处听到引发深思的高论,虽没过多久,却觉自己仿佛长大了太多,再回想筑基前的自己,仿佛都已经隔了太远了。

    到底是她心性实在太差,问题太多,还是这些本就是人一生必要经历、思考的问题,以至于每个人都有思索和感悟呢?

    也许这些虽然是她的问题,却也是每个人必经的问题,她现在纠结的、不懂的,也是数代修士都曾纠结过、不解过的。那些最终解惑的人便向上攀登,终究不解的人则停留在原地苦苦徘徊,难以奋进。

    那厢白茹凤和秦瑶禾已经聊到良晋峰弟子了。

    “宁师兄我也不熟,只是偶尔见面,打个招呼而已,毕竟都不算是一代的了。”白茹凤道,“倒是与我差不多年纪的几个,如封轶师弟,我很熟悉。”

    杜兰真听得这个名字,忽地集中了精神,却只是装作不大上心的样子,故意漫不经心道,“这位封师兄又是什么人,我却是没听说过。”

    “封师弟也是陈碧真君的亲传弟子,金水双灵根,天资不凡,如今也是筑基中期了,一手雷法也是法力惊人的。”白茹凤果然没发现她的故作姿态,只道她只是好奇一问,“论起来固然是远不如宁师兄天资名声的,但他为人沉稳可靠,也是个很不错的师兄弟。”

    “原来是陈碧真君门下的师兄。”杜兰真若有所思,“改日倒是可以认识一下,不知这次元婴大典他会回来吗?”说这话时,她眼神清澈,面无异色。

    “师妹若是想结识封师弟,我可以为师妹介绍,料来封师弟这次是必然要回来的。”白茹凤热情道。

    “那麻烦师姐了。”杜兰真坦然一笑,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转而东拉西扯,说起些别的师兄师姐来。

    “真传弟子中最有可能成为下任掌教的也就是宁潇鹤、乐正初与辛眉师姐了。”秦瑶禾道,“我倒是希望辛眉师姐能做掌教,都是女修,更有共同语言些,就跟徐掌教一样。”

    白茹凤与杜兰真一个是与宁潇鹤一脉休戚相关,一个则干脆就是乐正初的亲师妹,听了这话都不好表态,唯有一笑而过。

    三人闲谈着,时间很快就过去,杜兰真不动声色的慢慢引导话题,一旦有可能引起怀疑就打住,慢慢的套着话,最终在挥别时已经把那位封轶师兄的底细摸得一干二净了。

    他自幼拜入陈碧真君门下,天资不凡,如今还不到三十岁,沉稳有度,风评不错,还没有道侣,从来不曾跟哪个师姐妹有什么超出寻常的关系,品德良好,举止得体。

    白茹凤与秦瑶禾万万想不到杜兰真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师兄有什么超出寻常的兴趣,再加上杜兰真本就是个很能控制自身情绪的人、又极度小心谨慎,一场谈话下来,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杜兰真与两人别过后,慢悠悠的踱回宜中岛,心中盘算着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计划。

    杜兰真暗暗盘算着什么且不到时候挑明,但是另一件她惦记了许久的事却已经接近尾声了。

    三艘华光流转的宝船在云层里稳稳的穿行着,甲板上的人却一点风也吹不到,唯有靠近了船舷,才能感受到微风拂面。

    “仙师,我家兰真如今真有那么厉害?”一个华服锦衣的美妇拉着个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站在甲板上,面含期待的望着个相貌平平的炼气修士。她身后立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青年,举止略显拘束。

    “哎呀,婶婶别再叫我仙师了,叫人听见要笑话死我了,以为我轻狂得没边了,敢在兰真阿姊的娘亲面前摆谱。”这炼气弟子也是杜家子弟,闻言简直是疯狂摆手,“兰真阿姊可是咱们戡梧界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呢!婶婶且放心,有兰真阿姊在,您就等着享福吧!”

    “她能有出息,我也就死而无憾了。”这中年美妇正是杜兰真的生母白氏。

    “娘,您说什么呢,您还要活得久久地享福呢!”立在她身后的杜二哥立刻责备道。他娘对这个女儿也是真的够上心的,比对两个儿子还要好。十三年前三丫被选去修仙的消息传回杜家村,白氏高兴得差点当场厥过去,一旦清醒了,听说三丫给改了名字,立马要求家里人再也不许叫三丫这个名字,无论在哪都只能叫“兰真”,生怕哪点给女儿丢了脸,显得不够体面。

    “享不享福的,我也不是很在乎。”白氏说着,低头摸了摸那小女孩的头,“我只盼着惠苏也有仙缘,能跟着她姑姑一起修仙,这一辈子,也就好过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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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明月光介绍:
有人视她为明月光,敬之、慕之、逐之。唯有杜兰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舍去一副皮囊、抽去一身修为,她只能剩下一颗难以逍遥、永不知足的心。女主天才流,杀伐果断,又美又强苏爽升级流大长文有暧昧,无男主心有明月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心有明月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心有明月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