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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kidium     折腾的蚂蚁txt下载     折腾的蚂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事故与故事(下)

    “咱家里有山啊?就抓着山里能吃的薰干腌好,放在坛子里带学校里去。再带上一坛子辣椒萝卜就是美味了。但也不能老吃啊,怎么办?”

    “怎么办?”石明知道自己是被带到坑里去了,却还是想知道下文,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别样的经历与故事。或许就能找到苟伟懦弱的源头。

    “我找了路边人家不要的盖子用薄膜封起来,然后用彩纸按着外边卖什么罐头的包装纸的样子描出一些什么原料,厂址。乍一看就是了不起的美味,当然细品也还不错。

    人嘛就图个人有我无的稀奇,我先给宿舍的同学品偿了下,反响很不错。当然不会老是给,也给不起。后边再给就收了点工本费,也就有了生活费。

    生活费要赚得多,主意还要往富裕的同学身上想,生意要做大一个宿舍肯定是满足不了的。整个宿舍楼的同学都知道我有祖传的具有民俗风味的杂肉,我这坛子腌肉供不应求了,也不再操心生活费了。”

    “什么时杂肉,腌杂肉,我怎么不知道。”石特别好奇,这老弟还真是聪明,真是应了一句话:人都是逼出来的。看来要改变他那身臭毛病还得逼上一逼。

    “杂肉就是蛇肉老鼠肉猫肉青蛙肉的一锅乱炖。我试过了,没有毒,吃不死人,就是味道差了点,不过人喜欢啊!有时我也想不明白了,怎么有人好这一口,越是难吃的越要吃,还吃出人间美味来了。我是真想不通!”

    “那叫猎奇,也叫随众。图个新鲜,争个先长点见识。你也真是胆子大,不怕把人给毒死了。”

    石就觉得这老弟不是挺有勇气的吗,只是勇气不等于莽气,别碰得头破血流就不错了。

    “哎,没法子。被毒死总比饿死强,到了阎王那儿我也是个饱死鬼不是。哎,你不逼着永远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当然也提心吊胆了很久,怕出问题。后边没出问题我就大胆往前走了。”

    “那你赚得很多的啊?后来再没有找我爸借学费了!”

    石很吃惊,难道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这赚得太多了吧?三年六学期得六千多块呢?对于这个没有任何进项的山里人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哪怕是放在现在的城市里也是天文数字,要知道现在城里人的工资也只有一年两千多块钱。

    “学费啊,我卖了几个咸菜坛子就有了。”

    苟伟说得淡然,石听得茫然。

    “什么坛子,金子的啊?还是古董?”

    一个咸菜坛子能卖六千多,除了古董还真想不出是什么能卖这么多了。石更是充满了好奇,打心里有点高看老弟:怪不得老爷子要可劲儿打击,真还是条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的龙。可就是现在龙没了爪,还真是可惜,心里更是想要帮一帮。

    “嗨,什么古董。就是我们镇上摆的那种很次的陶罐罐,因为放在灶屋地上久了沾着油啊土啊什么的,再加上泡了几年辣椒更显得古朴了。

    那天我抱着坛子坐在车上,碰见几个下乡收破家俱的城里人,一路盯着我的坛子看。我是左挡右挡,他们是左看右看。我一想我身上就只有几块钱,不至于打我钱的主意。人又长得次品,还不是女人,也不会打我人的主意,估计着是打我咸菜的主意。可我的咸菜坛子里也没有漏个香出来啊?这是打我坛子主意了。

    我使劲的狞想这坛子可是我从镇上买的,一点都没错啊,不是宝贝啊,也就没大理会。

    他们老是跟着,我下车他们下车,我进学校他们想尽办法拦着我。老先生叫住了我:‘同学,这是咸菜吧?而且是山里的咸菜对吧?我们家老爷子就好这一口,都想了好多年也没弄着。要不卖给我?’

    我说:‘不卖,这菜可是我爹让带给当官的叔叔的,这可是在地主家就腌好的几十年的老咸菜。’”

    “哈哈,小伟,你也太能扯了吧?几十年的老咸菜,还能吃吗?你以为是酒啊,越放越香!”

    石也逗乐了,没想到苟伟还能说谎,这倒是颠覆了自己的感观!

    “别打插好不好。正讲到此处应该有掌声呢,都叫你打乱了。我还怎么说下去。

    哦!那老先生就说:‘同学,家里人送就是送个人情,我掏钱买,你花钱再买点精致点的礼品送去不是更客气。’

    我明显是被打动了,巴不得他能买下,有个生活费得一个生活费。

    ‘行,我爹说了,这个咸菜很贵重。差不多三千块,不,四千块。’我故意说了个大数,先漫天要价等着人坐地还钱。

    没想着老头想了半天还了个三百块。我一想有戏,就死咬着四千块不放,最后给了我三千块。人老头还问了一句:

    ‘你们家是不是还存了坛咸菜啊?’

    ‘你怎么知道啊?’

    我那时拿钱正兴奋得想逃,害怕人找后手。老先生问什么我就随意的回什么,只想着对付过去赶紧跑路。

    没想到的是,我隔一周回家再拿咸菜的时候,被人堵上了。四五个腰圆臂壮的汉子围着老先生冲我走来。我心想,完了,这是找后帐的,转身就准备跑下车。

    可人拦住我将钱一甩再花三千块把我的坛子买走了。

    学费这几年就没有操心了。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苟伟一脸感慨,在最失意时就有最得意事发生,这叫平衡。平衡之道让苟伟不将得意看得过重,也不将失意看得过深,就那么过吧,一切总会过去的。

    石真的没法点评苟伟的好运气,这简值是在说天书,同时也充满怀疑,总觉得不太对劲。这世间难道全是傻子就你苟伟是聪明人,人愿白扔三千又扔三千。

    “你不是真的卖了两古董坛子吧?大松林村可是有我爷爷那样的大地主的,多的是古董。”石在猜想是不是石家的古董流落到苟家然后被不识货的苟伟贱卖了。

    不识货而贱卖的例子比比皆是,也不差苟伟这一桩不是。

第十六章一失必有一得

    苟伟是那种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请你不要污辱我的能力的这种人,当然这种人也不见得比被别人肯定了人品而实在无能的人强到哪里去。

    “想哪里去了。有古董也早在大动乱的时候给砸了,还能流落民间。再说了,那坛子就是那年我们两去镇上趁人不注意搬回来的。”

    “咳!”

    石差点呛着了,一口痰卡在喉咙里很是不舒服,不断的吐不断的咳,咳得急了,薅起一把草没头没脑的往苟伟身上甩。

    “你还好意思说,还要不要脸。当小偷很荣耀是吧,我可被你害死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偷过东西,那是唯一一次,还被老板追了几里路。你倒好,没脸没皮了,见老板追我去了摊子上没人,又去偷了一个回来。想起来都觉得丢人!”

    石没想到自己这老弟脸皮会是这么厚,居然可以拿着小偷事迹当荣耀来宣扬,也不知道他怎么说得出口的。

    “哥,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小盗谋生,大盗窃国?”

    “不学无术,有没有文化。这叫‘窃钩者诛,窃国者候。’”

    “反正猴也好,猫也好的。我和你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你不愁吃不愁穿的。我可不一样,要腌辣椒还缺罐子。”

    苟伟的胡搅蛮缠让石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脸面说下去,很有一种鸭同鸡说不合拍的感觉。

    “得,别说了。我真不知道平常看你唯唯喏喏,咋能当着老板的面抱着坛子就走,还要我抱一个跟着。我还以为给钱了呢?哪晓得你是光明正大的偷,啊不,是抢。”

    石想起来就气,平常一老实人,怎么那一刻就变得那么臭不要脸呢?还有没有道得底线了?抓一把草带一把泥使劲往躺地上的苟伟身上砸,苟伟也不生气淡淡受着。

    “呵呵,习惯了。自从你们家搬到省城后我连个蹭饭的地方都没有,人要活要吃饭,咱家穷吃不饱,经常都是一天吃两顿,我饿得慌啊!上学的时候经过红薯地掏个地瓜埋好烧着,放学的时候掏出来吃正好是熟的。果树上挂着‘打了农药,后果自付’,我摘一堆放在水沟里放几天照吃不误。

    最开心莫过于人家祭祖,坟头上的大鱼大肉还有供果都不带走的。他们家祖宗吃完总要留点,一般都是我给吃了。不过,味道实在不咋的,太难吃了。”

    “恶!”

    石差点连中午饭都吐出来,站起来往苟伟身上踢两脚土转身就走,不理了,这是没治了。

    “喂,哥,你走了。不聊了,不听故事了?

    多可惜的,又一个让我说故事说了一半就不听的,自豪的过往哦落花流水去矣。哎,这是要憋死我老伟啊?”

    小样,想挖我根治我的病,我恶心不死你,当我傻子呢?苟伟把手往头顶使劲的抻,蓝天白云心情好,这地连个虫子都很少,正好睡觉!

    还没等睡迷糊,石又跑回来没完没了。苟伟气得真想再恶心恶心的说一句:没病,不需要治;有病也是穷病,给钱就能治;没钱治病扰人清梦。

    “小伟,你学校来信了!”

    闹了老半天就一个学校来信,好歹是学校优等生,那也有几个丑同学写信的,虽说丑了点,反正自己也不帅。

    “美女啊,不是美女我没空,我正梦着美女,那长长的大腿细细的嘴!”

    “别做梦了,就你那零配件,美女与你无缘。学校的公务信!”

    “正因为无缘才要做下梦啊,有梦才年轻啊!

    什么?公务信。”

    苟伟还要贫两句,一听是公务信,赶紧的一个鲤鱼打挺,还是没有起来,摔得更重。滴溜的爬起来,一把夺过,撕开,一目三行,反复细看。

    “完喽,我美好而舒适的生活,都结束喽!回校交实习报告,然后等待分配!美好的生活从这里喽,我要去当老师喽!

    最好是当一个上边没校长下边没几个学生的学校就最好了!”

    “安逸,你就是追求个安逸到死!”

    石看着这惫懒的老弟没理想没追求,懦弱还无耻,就觉得今天除了发现苟伟无耻这个新的缺点外,自己改变他的想法彻底落空,语调在急迫中加了八调。还不能逼迫太急,万一他跳崖不死改跳水就急了。

    “生老病死残,能死得安逸的可少了。这是我人生最大的追求!追求安逸到死乃某之毕生所求也,亦不枉也!”

    这脸咋那么厚呢?你咋不往大松林里蹭蹭呢,要致富先修路不是山被脸给抹平了,路就通了,村子里就脱贫致富了?

    石忍不住想给泼点凉水,好好打击这种安逸思想是要不得的。

    “你觉得你能拿到毕业证吗?估计够悬!”

    “操什么心。虽说我干嘛嘛不行,但我老伟就一条学习成绩好。能奈我何?”

    “你那实习报告要实习单位盖章吧?虽说是你自己找的星光广告,但你不是已经报到学校了吗?你能盖得了章?呵呵!”

    石能想的是先打击到他体无完肤再帮一把,这可是最后拯救他一身臭毛病的机会了,机不可失!苟伟也的确是被震惊了,怎么就把这茬子事给忘了呢?怪不得龚钱悟那老乌龟爬的敢这么欺负人,原来我有把柄在他手上捏着。

    “怕个屁,山人自有妙计!”

    “回去求他啊?人家愿意帮你吗?”

    “切,上次盖章的时候我故意收了两张盖废的白纸。我去找找看,应该还在!”

    这样也行,这不造假吗?石还不能反驳说不行,这就不是治病救人,而是拿刀子捅人,伤兄弟感情的事石实在不想干!

    回家,苟伟翻遍了反有的零碎也没有找到那几张破纸,急得坐在门槛上抱着个没长成的地瓜崽使劲的咬。边咬边骂骂咧咧,这是将地瓜当成龚老瓜了。旁边石看着好笑,用手指竖在嘴边冲着干爹干妈做了个嘘的声音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不用操心有他帮着,让苟伟急去。

    老苟想干儿子操心的确不用自己操心了,操心也是白操心,不急了,忙着去了。

第十七章报到(上)

    苟伟赶上最后一班去市里的车,石同行一段。

    “我帮你找星光的开张证明寄过去。”

    “不用,等那时间,黄花菜都凉了。放心好了,山人自有妙计!”

    又是妙计,石就想不通了,这坏坯子老弟到底有什么好计,怎么那么让人看不懂呢?

    苟伟的妙计很简单,在一条经常走过的小巷里找到那个私下里给人刻公章躲猫猫的老头,花上十块钱在一截地瓜上刻个章,找了几张空白的信纸在上面盖上几个印完事。

    左看右看效果挺好,麻利地将地瓜吞肚子里。既毁尸灭迹又能填宝肚子还不浪费,真是一举两得之干坏事绝佳方法,毕竟这地瓜可是花了十块钱。

    交上实习报告与实习单位证明的苟伟实在没地方去,在图书馆里准备来个借书不还,再借也不来了,可没有想到工作安排的结果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好。

    苟伟是全班第一个安排工作的,同学们很是羡幕地恭喜,冷漠中带着酸溜溜。“还是要成绩好,苟伟成绩最好,所以第一个安排工作,立即去报道上班,甚至都不需要参加学校的毕业典礼。”

    主要是这年头也不兴毕业时诉说爱慕,相互约定要私守终身后来不知找的谁**最后见面集体失声什么的。顶多也就是开个大会,几个领导辅导员轮番讲一回话鼓励“踏上社会再立新功,以优异的成绩回报社会回报母校,让母校以你为荣!”

    更重要的是谁接到通知就要立即出发,哪怕路上下冰雹掉犁头都得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那就不要参加什么毕业大会了。

    至于说摆姿势拍毕业照,免了吧,大家都不青春。再说了,进学校的时候就拍过了,大家家庭条件都不好,拍照挺贵的,上次实行前就拍过了,这时能省就省点吧!

    大家眼里唯一条件好点的苟伟就是个小气人,哪怕杂肉卖得再欢也没见请老师们尝过一块,也没见请班干们吃过一回,全都收了钱的。指望他掏钱是不可能的,早点去上班吧,眼不见心不烦。

    据说,其他同学可没那么好的待遇,都得等报到学校开学的时候才能去报到,那还要两个月呢!后来又据说,安排工作是先从工作单位不好的安排起的,工作单位好的最后离校。苟伟是第一个听不到这“据说”的离校太早。

    拿到工作派遣单的苟伟只想大声的冲着全界大喊“我失学了!”“不,我毕业了!”

    果不其然,苟伟工作单位是所有单位中最不好的一家,那个发不出工资还三天两头堵大门随时准备破产的晓县春晓摩托厂。应了那句“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睡着醒不了,只剩一堆鸟。

    苟伟是所有同学中第一个安排工作的,也是第一个去报道的,县里组织部善意地提醒准备最后一个上班。

    第一次去报道,好不容易在一个城乡结合部找到摩托厂的苟伟硬是被热闹喧嚣的人群堵在厂门外进不得。

    厂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职工家属举着“要生存、发工资”的横幅摇着高音喇叭反反复复的喊。这事透着苟伟看不明白的怪,职工在厂里,死活不出面,要工资家属出面闹,就是厂里处罚也可以说“待我回家收拾败家娘们,此事与我无关。”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这缺德主意,逼得厂里的头头脑脑硬是拿不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唯一的好办法就是拿钱发工资,可厂里一时半会又凑不齐这点钱。实在逼急了,打发职工们把家属领回去教育,厂子也没工可开不如回家打媳妇玩。职工很听话出门就各找各妈各回各家,结果黄鹤一去不复反翘班一天,美其名曰:“响应厂办号召!”

    第二天该怎样还怎么样,依然故我地围厂堵门领人回家。

    苟伟报到的那天也不知是厂里耗着的第几天,苟伟堵在人群中进不得出不得,只好顺其自然的挨着厂门边看笑话。“关我屁事,老伟我好奇心重,看戏也能打发一天本就不充实的日子。”

    老堵着厂也不是办法,何况今天还有领导检查。实在没办法的厂长又用上了让职工带走家属回去教育的招法。

    职工们很兴奋也很习惯的带走了家属。最后闹事的人群散了,苟伟孤零零的站在厂门前没人领,特是鸡立鹤群。

    “领导,能不能开门让我进去报个到,我是师范安排过来上班的!”

    “呸,我都看见了,你在里边闹事!滚!”一个不是领导却特显领导派的光头死胖子啐了一口将苟伟像赶苍蝇似的往外边撵。

    苟伟报到的第一印象就这么被莫名其妙地破坏了!

    人在厂门挤,祸从天上来。这天上掉下来的鞋拨子打得苟伟的脸啪啪的,苟伟使劲的摸摸脸很想扯下来看看到底有多不招人待见,可惜人不给机会,转身就走。

    “我真的是来报到的,不是来造反的!”

    “跟我解释没用,我也犯不着听你解释。我们厂长说他不在,等他说在的时候再来吧!”

    苟伟哀嚎着拍了下厂门长嘶一声:“厂长什么时候能说在啊?”

    “不知道。我说你烦不烦,不要拍厂门好不好!拍坏了要修的,没见那群婆娘都不敢碰厂门,不结实,怕倒,真是个没眼力见的!”

    苟伟像烫着一样赶紧一缩手,真怕厂门给倒了,这可赔不起。想再问两句,人早走了。想等人再来,日当中午也没有人来厂门口,这是由群体示威变成苟伟独家示众了。难道中午不下班,下班不吃饭?

    “厂里有食堂,再说了,今儿职工不是回家教育媳妇去了吗?厂长估计藏在厂里的哪个角落里躲难,你是碰不上的。”

    既然正门不好走,那就走侧门,能找张后门就更好了。苟伟绕着厂子走了一圈、两圈,硬是没看见有个侧门、后门。倒是看到有个像门一样的地方,可怜被一堆红砖给沏上了。

    “这厂子也太正派了吧?连个后门都不给人留。”

第十八章 报到(中)

    找不到正道那就找歪道邪道,总之事事必有道只是自己没找到。

    苟伟来到厂门前的小卖部,三两句还真和人大妈聊熟了。大妈姓丘,厂里家属,因为人长得胖,就被熟的不熟的人恶意的叫成了“球大妈”。球大妈也不急,叫我可以,那得上我小卖部买东西,要不然谁耐烦你叫得那么恶意和那个啥。

    “娃,你都看出来了,就是太正派了,所以现在要垮了。都什么年代了,正派不是死路一条吗?这死人的厂领导们却是一个都没看出来,没饭吃就要死人,哪管正道邪道赚钱才是王道。”

    大妈一听正派就火大,正派能当饭吃啵,不能。那为了全厂职工的生计咱能不能牺牲一下正派走点别的道呢?活下来才是正道,拯救厂里的大几百职工的生计才是正道。

    “嗯,嗯。大妈您说得对,至少要开个后门才行。老是螃蟹横着走,没有蛇的弯弯绕绕可不好!”苟伟没想到遇个卖杂货的大妈还是个哲学家,这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惹谁不好惹哲学家。

    “娃,可以啊!就是这个理,还真得让厂里那些食古不化的家伙好好听听!”

    说着没营养的话,一直到日落也没有一个人出厂门,搞得比逃学时候还难。

    “娃,别等了,厂里今天加班开会不会有人出来的!”

    第一次报到就不顺,天黑了,往哪里去。回家,三十多公里的山路,没车,走回去就到了明天早上。再说了,明天不还得来报到,总要报上了再说吧!问了一圈没有找到地儿落脚,甚至起了租个小房打持久战也没有,城边没房,城里房太贵。

    还是球大妈心善,反正这娃是皮厚没肉不怕蚊子,给了个竹躺椅摆在门外让他对付几个晚上算是临时有落脚的地。当然也不白施善心,一块两块还是要收的。

    天蒙蒙亮,没洗没吃也没力的苟伟就守到厂门外,准备随着上班的人流进去寻求第二次报到。

    “上班签到。小子,你不是。想混水摸鱼是吧,想混进来偷点什么是吧?”

    昨天那光头胖脸赶走苟伟的家伙恨恨地冲苟伟怀揣恶意的说着!

    “主任,咱们厂还有东西可偷吗?咱厂就不遭贼!”

    一群进厂的工人边打趣厂里穷得贼都不偷边鬼画符似的签字,却是没有一个帮衬着说好话。苟伟只好继续哀求。

    “主任,您就让我找厂办报个到,报完到您再赶行吗?这是我的工作派遣单!”

    “不行,厂长说他不在。”

    好说歹说,就是不让进。还要继续说的时候外边又围上一群来闹事的家属,畏之如虎的主任赶紧把门一关往厂里跑。

    吃过一回亏的苟伟摸着墙边顶着被人一顿乱摸乱抓的骚扰丢掉一堆又一堆的贞节顺着裤裆往外钻。

    “韩信都能受胯下之辱终成大汉开国大将,我一臭不要脸的还要脸,还能活吗?”

    边说,苟伟躲到球大妈的店铺前看热闹。

    “小苟,帮我着着点铺子,我做为家属这事不能不参加!”

    “大妈,您就放心的去吧!您太有团队精神了,我会帮你看好的!”

    这戏看了一天,接着再看第二天就没什么看头了,打着瞌睡的苟伟把躺椅搬到大门外边边挺尸边看店。准备等闹事的家属散了职工走了后再去求人开门进厂!

    “主任,您看我都守两天了,您能不能放我进去报个到。我就报个到!”

    “你守了两天,人家闹两天你就守两天,你想干嘛?”

    火气正大的光头胖脸不知哪里的主任把一顶大大的帽子盖在了苟伟的头上,压得苟伟直翻白眼。

    “这闹事可与我没关系!”苟伟忙张嘴辩白,这帽子可不好戴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家在前头闹你就在后边搬个椅子睡觉,你说你没份。没份你站后边干嘛?去去去,厂长说他不在,烦着呢!”

    苟伟真的冤死了,难道我站后边都不能站。

    “你真不能站,站队知道啵?你现在就在站在我们家属队伍里了,我们厂里的大老爷们都不敢站家属一边就你敢!你真牛!”

    参加完团队活动后的球大妈显得意气风发,不忘点醒傻不拉叽的娃。这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那也是屎。

    第三天一早,苟伟第一个来到厂门着守着。

    拿着个破签到簿光头胖脸主任刚一出现在厂门就看到黑不溜秋的苟伟又来了,心里说不出的晦气。

    “别开口,开口会影响我一天的心情。我们厂长说了他不在,你也不要多说,再多说也没用。回去吧!”

    “要回去也得让我报到有个接收关系我才能回去啊!”

    “这就不是我们管的了,我们自己都一堆事管不完哪还有那闲心管别人的事!”

    苟伟还要继续摆事实说道理动人情,可今天家属来得特别的早,只能先撤后想办法。

    “今天周末,明天放假,我们得早早的把家里的拉回去,一堆事要忙呢!”

    原来是这样啊,这都形成规律了,感情是闹一下把职工扯回家干私活去啊!修车的,给私企打工的,接点小活的,反正也比呆在厂里混不着吃等死强。但又没有谁舍得停薪留职,蚊子再小也是肉,还没有谁舍得将几十几百块钱白扔掉的,何况这是国家在编的肉更是金贵!

    这次苟伟学得乖,远远的躲到一边去,等闹事的家属散了才出现。你总不会说我参与也不会说我没站好队吧!

    “你是不是幕后黑手,为什么家属一散你就来了?”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苟伟可被光头胖脸主任给逗乐了。兄弟,你真能侃,这你也能挑出毛病来。

    “主任,您搞质检的吧?”

    “干嘛?不过算你小子有眼力,我就是质检出身的,不过我现在管的是厂办!”

    苟伟的意思是他挑毛病的能力强,光头胖脸主任理解错了,带着一脸的自豪,说话的语调都变得亲切了很多。

    “哎哟,真不好意思。原来我就是要找您报到啊?那我把派遣单给您,您收一下呗!”

    “不行,厂长说他不在!”

    又是厂长不在,在未来的日子里苟伟就给胖光头的主任取了个厂长不在的外号,当然这是后话。

第十九章 报到(下)

    “主任,厂长说他什么时候在呢?”

    “不知道!”

    “您能不能替厂长做回主说他在?”

    “不能。走走走,扯什么闲篇,以为我没事做是吧?”

    苟伟这些天报了三次到,老是厂长不在,急得不行,摇门要往里闯,又被提醒厂门已坏吓得缩手缩脚的不敢动。

    “我再也不能这样过,我再也不能这样活!”唱着给自己鼓劲的歌,苟伟在厂门前来来回回地散步,越想就越没方法,越想那舒适的日子就离自己越走越远,急得心间那团火要爆发,甚或要点燃晓县摩托厂。

    门既然不能进,那墙你可没说不能翻。翻墙进去被人当贼拿也好过进不了那堵门强,本着这样想法苟伟绕到厂子一个没人的角落,顺着墙上那清晰的脚印爬了上去,正准备往下跳,没跳成反而吓了一跳。墙里边是条深深的沟,沟里灌着水,水是黑的,掉下去可能就是一辈子的污点洗都洗不干净。

    “这什么破厂,也太缺德冒烟了吧?”

    “这就是防你们这些小蟊贼的,里边都是废水废油,淹不死摔不死只会臭死。”

    后边突然冒出个苍老的如同地狱里的黑头犬般吠着的声音透着毛骨悚然差点把苟伟的魂都吓没了,抱着墙沿往外边张望,一颤微微的老头拄着个拐棍朝自己戳来。

    “大爷别动,会出人命的!”

    是人,那就不怕了,苟伟忙慌张地叫喊制止。

    “要么你下来,要么你摔进去。咱们厂可建得不容易,可不能便宜你们这些小流氓!”

    “您别动,我下来!”

    苟伟背起那盆盆罐罐站了起来作势要往外边跳,又挥手示意危险。老大爷赶紧的避让两步,苟伟赶紧的在墙檐上如飞的跑起来,转眼不见,气得大爷在后边跳脚。

    工夫不负有心人,苟伟还是找了个没人也没沟的地方溜进了厂。老大爷想向厂里报告,可因为是家属也是退休老职工,厂子硬是没开门,倒是让苟伟免了当贼的麻烦。

    一啄一饮皆是缘份啊!每每想起,苟伟就自豪的想。

    穿过正在打扑克的车间,绕过正在洗衣服的宿舍,苟伟想问路怎么也没有找到个落单的。也不好一问一群人啊,说不得会被人给拎出厂去。

    越往中间走环境越是好,除了几个厂房外到处都是苍松翠柏,宁静中充满安祥。

    “好清新的空气,好舒服的味道,真是我追求的地方。我决定,坚决要留下!”

    苟伟伸开双臂大口呼吸,既然进来了,那就不再出去了。突然发现前边一打太极的老头伸了个白鹤亮翅停在半空吃惊的看着自己,忙向前跑了两步生怕这老头也走掉。真好,可以问人了。

    “大爷好!请问您一下,厂办怎么走?”

    “哎,小伙,你怎么进来的啊?别人没告诉你?”

    大爷很奇怪也很迷茫,按说厂里每个人自己都认识,按说现在厂里是生人勿进,这第得特他马丑的小伙又是谁啊?

    “就这么进来的啊?没有人告诉我啊?”

    苟伟当然不会说自己是爬墙进来的,回答得理直气壮,老头更是迷糊了!

    “扶我一下,被你一打岔闪腰了!”

    “您老是被青春闪了一下腰!”

    “小伙,嘴真乖。撞了老人犯了错你也能扯到青春上去,你的意思是我很老吗?我就不能为国为厂为家奋斗了吗?再说,我不正锻炼身体继续奋斗吗?”

    这是被青春顶出了火吧?完了,这是碰到一不讲理的老头,苟伟说不出的倒霉,真是什么样的心态就处于什么样的立场,老头的火发得莫名其妙苟伟听得满心慌张不敢再接茬。

    “你不是很青春吗?咋的了,不说话了。年少轻狂!”

    苟伟扶着老头哎哟向前走,提心吊胆担心碰瓷又要背外债,耐心细致听老头边哎哟边训斥。

    “说话!”

    老头刹时变样,威严顿立霸气侧漏,吓得苟伟直哆嗦,赶紧低头回话:

    “哎,哎,我长得有点老相主要是营养不良,您人老成精面相年轻。”

    急中生智,好话坏话都是逼出来的,这回总算是个金屁。

    “哎,你怎么进来的啊?干嘛的啊?”

    老头更是无语,还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能将拍到马蹄子上的马屁生生给圆回来。

    “我就想问个路,厂部怎么走,我去厂办报到。”

    “哦!顺路!”

    苟伟扶着吓得什么话也不能说,多说多错,多错就是祸。老头一路哎哟穿过小树林,见着罗斯楼立马像虾米遇见的滚油弹了起来,腰板绷直再绷直,将扶着的鬼手一把打开,挺肚哈胸像个大公鸡似的往前走。

    “厂长!”

    “厂长!”

    跟在后边的苟伟听了一路的厂长称呼,吓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头再也抬不起来。老头也觉得后边跟着个拾荒货的家伙有损形象,回头大吼一声:

    “跟着我干嘛?报你的到去啊?没点眼力见!”

    接着比划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是:你知道得太多了,要被灭口。苟伟吓得更不敢抬头了,站在旁边目送厂长走远。

    厂办人事股,与苟伟打了三天交道的胖脸光头主任又见着了。一脸嫌弃的朝外挥挥手,“你怎么进来的,去去去,别打扰我们做事!见着您就烦!”

    “我来报到的!”苟伟依然很谦虚谨慎乃致于低声下气的再次哀求。

    “我说过了,厂长说他不在!你怎么就没点数呢?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就那么不晓事呢?”

    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厂长不在”主任那高屋建瓴的话语是振耳发馈,让办公室内顿起声声赞歌,经久不息。

    趁着暂停进入下半场的间隙赶紧的插话,要不又一个“厂长不在”就不会有机会了。

    “主任,厂长让我来报到的!”

    静,静如落叶听松涛,静如马屁砸了脚,没响一个声。主任不信苟伟敢谎报军情,这里的天那是厂长的天,再老的黄天那也盖着厚土。主任更不敢问,叫他怎么问,问了就是破坏领导权威损害领导威信我的话你不信,哪怕一传言你也得信!

第二十章 待岗

    “厂长回来了啊?那就好!小伙,我看好你。来,把你的派遗单给我一下,我看看哈,把你分哪里去呢,我得好好想想!”

    主任的脸变得很快,快得苟伟都有点怀疑是不是主任准备着几张脸谱随时准备换,也太快了吧!

    能接收派遣单就了件大事,苟伟很是高兴,后边的话都没听清楚,一个劲的道谢,就差跪下。如果有这要求他是不会介意的,脸对于苟伟就是个吃饭的家伙而已!

    “主任,您看,我这行礼都带过来了,能不能安排个睡的地方?”

    “哎哟,这睡可是个大问题。现在我们厂子里基本上都是三口四口甚至五口还挤在一个单人宿舍里。难啊!年轻人,要克服嘛!怎么一进厂就提这提那条件呢?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我们工作还怎么开展,我们的事业还怎么进行下去?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主任上纲上线又提纲挈领的讲话引来办公室里再一次的吹捧、夸赞的同时也不忘踩一脚苟伟。敲打新人有利于其成长进步,这是好事,要大力宏扬!

    被批评提点得晕晕乎乎直想吐的苟伟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自己好像忘记了去哪里开始干活,什么时候干活。

    “主任,我到哪里去干活,现在就去吗?是不是有人领我过去啊?”

    “哎,小狗啊,你刚没听清楚吗?这是大事,得研究,你等着吧?你把你电话、住址留下,到时我们通知你上班吧?”

    苟伟慌里慌张把职工花名册填好,上了名录才算是工厂的职工。没电话,要一个厂办的电话,以后可以隔三差五的打个电话问问!

    “现在哪来的活干哦,大家都要饿死了,还来个抢食的,晦气!”

    “瞎说什么,影响多不好啊?虽说我们难,难也不能在气势上畏难,在思想上避难,在客观上逃难。”

    一个多嘴的鸟插了一句,被主任上纲上线的骂得生生吞了回去。旁边的苟伟听着就一个字钱,上班就有钱,可这报到有没有钱呢?

    “主任,我报到了,是不是就有工资领了啊?”

    静,有如轻风过山岗回响起蚂蚁叫。办公室里一群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满眼渴望的黑小子,傻得真可爱!看久了总要有个人牵头出来应一两句,这就是服务意识。主任就很能体现这种大格局大意识。

    “哎,原则上呢是有的。但是呢现在是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嘛?咱们要与厂子同呼吸共命运,要牺牲小我,要顾全大局。这个嘛,我们要一起来克服!”

    说了跟没说一样,圈圈绕绕让人糊涂,一般好事都说得明白坏事都说得让人糊涂。明白了,就是没有呗。更何况还有个但是,什么事都不能有但是,一旦有转折号,那好事也转折成坏事了!苟伟就闹不明白了,转折号怎么那么喜欢跟着自己呢,自己又不是领导。还想再问问,主任很忙,然后服务意识就有待加强了。

    “我又失业了?难道我又失业了?才报到就失业了?”

    一路嘴碎地经过小楼,穿过车间,准备穿过大门却被拦住了。

    “上班时间,不可以出去?”

    “我是职工!”

    苟伟满怀忐忑弱弱的回了一声门卫大哥的问话和阻拦,也渴望人家认同自己是职工。也只能从别人所谓管理职工的认同中才能有一点身为职工的自觉。

    “知道你是职工,所以你不能出去!”

    怎么进的时候不让进,现在出的时候又不让出啊?这神逻辑很带转折号啊!

    “人事股主任让我回家休息等通知!”

    “哦!那你就是下岗了呗!牛,你是我们厂第一个下岗的人,得多无能啊!”

    大哥,你别那么直爽好不好,虽然忠言逆耳利于行,可我就是不愿行只想求个安慰而已,没必要说得那么直接吧?不会因为我就是全厂最小的刚上市的萝卜头吧。更何况你的直爽中别表露出过多的幸灾乐祸好不好?太被动了!一向不追求头只追求尾的苟伟又一次幸运的当了一回第一,还沾沾自喜的想着,我总算报了到!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随遇而安的苟伟也不多想,就想回家混过这几月再说,总会想起我的,只要报到了就行。

    “你怎么回来了?”

    苟爸爸苟妈妈特别的吃惊,上了三天班休息两天,这真的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小伟这是进的什么厂上的什么班啊?怎么就能比咱农村猫冬还闲呢?

    “今天报了到,厂里让我休息。等安排好了再通知我!”

    苟伟将那些盆盆罐罐随意地一扔,使劲的擦了一把黝黑的脸差点都能搓出白来。轻轻地甩了一把手上的灰,没心没肺地张嘴就来。

    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出来会怎么样,当然是除了骂就是打。老苟愤怒了,真打了又怎么样呢,就一破孩子。

    当然打还是要打的,棍棒头上出孝子。好孩子是打出来的,虽说苟伟不认同,可老苟认同啊!

    “举着你爷爷奶奶的相!”

    “这不是爷爷奶奶的相吧?咱可不能认错了祖宗,要不然咱爷爷从坟里面爬出来认亲戚可不好了!”

    也不知道老苟从哪里找了个清朝僵尸的相片让苟伟举着,据说这是爷爷奶奶年轻时候在外拍的,可怎么看也与自己见过那慈祥的爷爷不像啊?这白得那叫处处皆有闪光点,哪象自己那那黑不溜秋的熊样?咱祖宗哪能是熊呢?肯定是拿错了啊?

    “滚,现在,你马上到你爷爷坟上去守着,念上十遍《道德经》请求你爷爷奶奶原谅!”

    老苟气极了,这可是老父亲传下来的,再假那也是祖宗的错,还轮不到子孙辈来乱说。

    “孩他爸,这真不像俺公公!咱婆婆可是女人,你让小伟举两个男人干嘛?”

    苟伟仔细的看,虽说都是长辫子不好分男女,可怎么看都是两张男人相,举得也越发的端正了,谁叫咱祖宗爱好不一样咱得支持一下新潮流,至于自己就算了!就是想不通咱家是怎么在以后的岁月里一脉单传的,这不能啊?

第二十一章 捧之道、摔之道(上)

    有道是捧得越高摔得越重,最现实的实验品就是给祖宗丢脸的苟伟迎接老苟无情打击的现实了。

    “你祖爷爷最低也是当朝七品官,可比你干爹老石家强多了。你就那么不争气呢,不说比过你干哥,好歹也能养活自己吧?可你倒好,下岗这么新鲜的事都让你给捞着了。这得多稀罕,真是老子英雄儿子狗熊,你说我老苟还有脸走出门见人吗?!”

    “爸,我什么脸都可以丢,就这与自家干兄弟比长短的脸不能丢,还叫我怎么活啊?咱还要不要脸了!”

    对于老苟的说法小苟是不同意的,干爹怎么啦,干哥又怎么了,咱不能当面称兄弟后面捅刀子。

    “你还知道要脸啊?我就知道一点,报了到就是政府的人,有事没事给我躺厂部,看你怎么办?你倒好,回家和你爹一样刨着地瓜数蚂蚁呢,还好意思说脸,你有脸吗?”

    老苟的哲学真是没法评说了,真的是空前绝后,绝老苟家的后。这一刻,从来瞧不起老苟只会地里扒食从不到别的槽里抢食的苟伟不禁升起浓浓的敬意!太具土地人家的人生哲学,超越我那本太古哲学回到太古后的现在了!

    “爹,你说怎么办吧?反正没活路了,要不我不活了算了!”

    苟伟那懦弱又随遇而安的性格开始发挥主导作用,继续懦弱着只是为了舒服!

    “现在就滚,滚到你那破厂去,直到他给你钱。真是白读了这几年书了,这得换多少钱啊?”

    还是老革命人老成精,知道在任何时候都要先混个脸熟,处在三米之内才有好处捞!真要在三米外,就现在近视眼普遍存在的现实你能被领导纳入视线之内领导也看不见啊!老革命的精髓就是粘上了绝不能被甩了,要让人记忆深刻,哪怕领导准备干个坏事都要先想着用你去做,要不你咋能得到好处呢?

    “我他===娘的是感动呢还是该应该感动?这迷茫的人生没法混了!”

    钱嘛,不就是为了钱。但苟伟没有办法,家是没法待了,也不能混吃等死,只能为了钱再抛弃这快乐混日子的生活一刻不停留地往那不确定的人生迈进,穷家当里也堆满了不让自己饿着的地瓜!咱缺钱,吃不起饭啊,只能吃地瓜!

    背了几十斤地瓜走了几十里山路的苟伟怎么就觉得自己那么的有“福气”呢傻人有傻福,生生被人糊弄成浆糊的糊。“光头胖脸主任说让你等你就等,万一说让你去月球,你是不是还要去追求一下嫦娥呢?”一路怨怨艾艾骂遍主任所有女性祖宗,我就这么被你哄。

    这次进厂明显的就容易多了。

    “干嘛呢,干嘛呢?厂区重点严禁无关人员进出,你个小破孩捡荒货也要挑个有钱的地方去啊,咱厂穷,你一边待着去!”

    “领导,咱是有关人员,我在花名册上签个到哈!”

    苟伟喊完领导就在心里加了个引号,在治安股的同志们注视下很利索地翻到花名册最后一页签完字大摇大摆的往里走!看得门卫哥哥眼睛凸出半尺也没有收回,“新闻哎,咱厂自己职工都养不活怎么还养童工啊?”

    “我说,那苟什么,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让你等通知吗?我说话不好使了是吧?”

    “丘主任,我叫苟伟。您说话好使,我向领袖保证绝对好使!

    我不是想着咱不是厂里的一份子吗?听从主任和组织号召,在任何时候都要以厂为家以厂为荣,以厂那什么的,这时候我可不能离厂啊!厂里不论有没有钱我都要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这里,我也想为厂里出力嘛!

    您看我住哪里,没住的地方也没关系,我就在您办公室里打地铺,我给您守门。”

    这是现学现用,将老苟人生哲理式骂声中充满地瓜香味的无赖话语学了个十足十,心里却想的是“丘主任,你再不给我安排工作,你妈要喊你回家吃饭了。”

    丘主任就是球大妈的儿子,早就分开过了,不怎么亲。昨儿出厂门球大妈见着苟伟终于报了到才自豪的告诉他“厂办主任是我儿子,有出息吧?”

    嗯,是有出息。不过我都在你家门口守了三天为什么就没见您老提过哪怕一嘴呢?现在不怕麻烦了!嗦嗦半天,话里话外都是这年头要上进就要往上进,一个是追求一个是上贡。可苟伟就是个傻子,只知此上进而不知彼上进。

    “小苟同志,你这种时时刻刻为厂里想的思想是不错的,也是值得肯定的。但是,厂子里暂时还没有需要你做的,你回去等通知吧!有的是让你报效的时候,咱可不能跑肚拉稀,那可就对不住厂里、厂长和我对你的器重了!”

    但是,又是但是。器重是什么东西,在哪儿呀,咱能不能不带转折号?苟伟恨不得全身都长眼睛看一下!再磨,再泡。

    “你这事吧,还得研究研究。研究,你知道啵?每个安置的职工,我们都要研究,要慎重地研究。”

    “哦,是不是还要久经考验呢?”苟伟不禁想起星光龚钱悟所说“久经考验那就是在喝酒吃饭,研究等同于烟酒。”

    没有研究光头胖脸丘主任就是不开这口子,说完不理苟伟或低头做事或抬头骂小弟。被缠烦了就去视察,来个眼不见心不烦,躲了去。

    苟伟在那么一瞬间变成人事股办公室的瘟神,你轻语气他就呼应哀求,你重语气他就低头不语接受训斥。只要你不打我,那我就和你耗着,你真要打我那我正好住院有个地方睡。一下子,办公室的这干事那不干事的都如庙里泥塑和尚硬是没有办法!

    “站住,你不能进去!”苟伟又一次被门卫拦住。

    “我是厂里职工!”苟伟声粗气壮再也不怕被人赶。

    “你不能进,有什么你问丘主任去。”

    “行,我进去问!”

    “你不能进!”

    棒打棉花糖看着挺大实在不占份量,主任给了苟伟三五天面子后实在烦了,直接通知保卫股不准不晓事的苟伟进门。苟伟梗着脖子涨着通红的脸硬是要进,拉扯不下的门卫把门一锁干脆的不理!

第二十二章 捧之道、摔之道(下)

    “喂,兄弟,不让我进是吧?那好,是你们逼我的,今儿不让我进,我就一头给撞死在门前。看到底是你担责任还是丘主任担责任。”

    苟伟往后退了几步,猛的跃起用肩膀去撞门,他是不会舍得用头撞,一是自己不傻,再是自己也没这勇气。“我还年轻,还不想死,只好委屈一下肩膀了,作势往地上一躺弄个住院就行。”

    门卫看这二愣子真的向前奔跑撞门,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这真要出事了,这锅还不得我来背啊?可怜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中间还有个不得了,可叫俺怎么活啊?

    眼看着撞上了,还没来得及出声制止又惊得差点出了心脏病,眼睛更是直得差点变成斗鸡眼。

    大门轰然而倒,苟伟摔在大门上,半天爬不起来,也不想爬起来。这门真不结实啊,这是个什么情况,只能趴在门上装死狗!

    “完了,完了,这门可得花不老少钱呢?”

    门卫经过那么几十秒后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听这语气,这钱就是个无底洞。听到钱,苟伟真的晕过去了。

    许久许久,苟伟悠悠醒来的时候,大门前已围满了人。有治安股长,有人事股长,还有厂长等等头头脑脑。还想装死猪,却被治安股长用脚尖无情地勾了一下,勾得很重,立马清醒。

    “别装了,装死这事就能过得去?”

    苟伟只得顺势爬起来,垂手低头不语,看来这回是不住医院住派出所了,倒真的解决了睡觉问题。

    “门啊,就是脸面,这不仅是当众被打脸,更是一个很严重的治安事件,这是我们厂建厂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事件。咱们职工家属这么闹都不敢把门弄坏,这小子什么人啊,居然把咱厂的大门给掀了,这是什么性质的一个事件啊?啊,这是一个什么性质的事件......丘主任你说!”

    定了老半天的性,黄副厂长就知道这事很严重也很伤摩托厂的自尊,但怎么也没有定出明确的性质,只好把这定性的问题交给脑瓜子比较灵的丘主任。

    “黄副厂长,您说得对,这是一个严重的破坏事件。破坏财产、破坏生产秩序、破坏厂区安全秩序!”

    丘主任脑瓜子就是灵,眼珠子一转就做了明确的定性,点头哈腰边应和边用低沉外加十分痛惜的语调汇报。

    “嗯,就是这个性质。我看治安股长应该立即打电话报案,让派出所来抓人!咱们厂决不能姑息这种行为,哪怕他是我们厂的职工,厂长您说呢!”

    这就是做决定了,黄副厂长说得斩钉截铁一点都没有厂长说话的余地。性质可以乱定也没人打岔,可实施就得听最高领导人厂长钟老头的命令了。治安股长刚用脚勾苟伟的勃勃英气瞬时不见,应也不好不应也不好踌躇的看着老厂长盼着快点发指示别让自己为难。

    一直不开口的钟厂长深深的看了一下旁边正得意地信口开河的黄副厂长,被你逮着机会就小人得志,这就要来夺权?早了点吧,就是现在我退了,这权也不一定落到你头上啊,黄副厂长你急了点。

    “做什么事还上纲上线,这都什么年代了,不就一张破门倒了吗?这门你们治安股就不知道修理一下,幸亏人没事。

    也是,现在厂子里是比较难,没有钱,难为你们了。这些天进进出出这么多家属,万一伤着了怎么办?要真出了人命官司我看你们怎么办!

    丘主任,你要从大局从讲政治的高度去看待这个事,去想这个事。难道我们的办公经费就难到连一张门都不能修的程度了?不要搞小圈子,不要有小部门意识,要支持治安股的工作,门面还是要的,该修还得修!

    还有啊,这个事有必要去惊动公安的同志?那我们是不是还要起个报告向上级汇报一下,是不是再就这个事迎接一下上级以及各级领导来检查视察,然后再挨一顿板子,咱们谁能逃得脱。

    同志们啊,厂子里事情本就够多的了,咱就不要什么事找领导。领导不是用来解决麻烦的,领导是需要我们用好消息去汇报的,咱就不给领导们添麻烦了。

    我看这样,这门治安股去修,办公室把经费先拨出来。钱就从这叫什么小苟的工资里边按月扣!”

    厂长钟老头不是一般的有水平,一段话生生敲了一个打了一个救了一个,还含沙射影讽了一个,树立自己最终定性拍板的权威。苟伟佩服得眯瞪着双眼充满感激,脑袋中满是浆糊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道鞠躬作揖感谢厂长大恩。

    “厂长,我还没工作,也没发工资。厂里不给我安排工作!”

    苟伟不知轻重,什么话都开始从嘴里乱喷。此话一出,丘主任满脸铁青,这娃也太不晓事敢当着厂长告状,是个没眼力见的,不清楚告黑状的严重性质。既然有人告状就得回应解释,丘主任还没开腔,厂长钟老头立即开骂。

    “还没安排工作是吧?哎,丘主任,我就纳了闷了。我们厂现在已经难到了连一个人的工作都安排不下来了吗?还是我们没有正确的人才观念,不把人才当人才用啊?我们厂里面有一个算一个,有几个有这学历水平的。要引起重视啊!”

    厂长钟老头正愁没机会教训倒到对手黄副厂长那边的墙头草,现在有了,借机又是对丘主任一阵敲打。“我这还没退休你就生了二心,真退了你丫丫是不是带头送我老头一杯冰红茶。小子,还治不了你了?”

    “丘小子,你是没看历史书吧?哪一个皇帝不是临死前要杀一批人,既给后人铺路,也给自己舒心。所以啊,新老交替才是最危险的时候啊!呸,我只是退休,老头我还不想死!”

    厂长老头边说边腹诽着,丘主任眼光瞟了一下黄副厂长不敢多讲,满口子“这就去办,这就去办。”生怕钟老头把火再发到自己身上,修理不了黄副厂长修理自己那是分分秒秒的事。

    这边,可以工作了对苟伟来说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大事,臭不要脸地算是活了过来,悄悄的问一下一脸正派的治安股长:“领导,这门得修多少钱啊?”

    “这门可老贵,是咱厂几十年的门面。我想差不多现在得一两千吧?得一年多的工资!”

第二十三章 都是债

    听到具体钱数苟伟再也撑不住了,软软的扶着墙不让自己摔倒,想死的心都有了。“钱啊,就是我的命,钱都没有那还要什么命!”

    一万五千欠魔女的帐再加上两千厂里欠帐,对于苟伟来说就是一笔巨款,得辛苦干上十六七年才能还得清。这么一想苟伟又要摔倒,“我不活了。”

    光头胖脸丘主任别看对付苟伟是棉花卷卷全是花活,执行起厂长指示却是个雷厉风行,拖着软皮蛇似的苟伟进了办公室,随意的拿着本人员编制簿翻翻,大笔一挥写下一行字,又在花名册上做个备注。

    “你去冷轧车间找大高主任报道。带上,这是工作安置条。”

    主任很忙,扔纸屑似地扔完安置条就低头做事再也没有多余的话。房间的温度顿时低了三五度,冷风从苟伟脊背嗖嗖直往上冒,算是把厂里大管家得罪狠了。

    厂子进门即是冷轧车间,很好找,就在进大门的左手边。主要轧些什么雨挡,焊个什么油箱的小品件。正值正午,车间很静,苟伟进去绕了一圈又绕一圈,将所有机器好奇的摸了一圈又一圈却还是没有人,又不好到处打听怕犯了忌讳。

    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不争气地闹腾也在抗议自己或许未来十多年都别想见什么油水。实在饿慌了,苟伟掏出布袋里的地瓜边啃边哀怨地想着未工作先背债,这舒服的日子就怎么让自己过得压力山大了呢?!

    不知不觉中,一个又一个生地瓜熟都塞进永远都填不满的肚子,日头也由直射变成斜射,依然没有见到一个人进来,苟伟充分的相信自己是走错了车间。兜兜转转一大圈,所有车间都是一个样,这才相信自己没有走错车间。

    “兄弟,车间的职工被厂里安排回家去给家属做思想工作了,你干嘛那么上进?咱们厂唯一兢兢业业工作的部门就是咱保卫股了!”

    门卫很是自豪地向眼前的倒霉鬼仔细介绍情况,同情中充满幸灾乐祸,想工作还帐基本上没可能的,就没见过谁在厂里还能赚得着钱的,不被饿死已是侥天之幸了。

    “啊?这是安排了工作也不能工作啊?”

    “呵呵!”

    “大哥,你知道厂里哪里能安排睡的地啵?”

    “你可以打个地铺睡车间,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门卫恶意的建议,那时候自己一堆人睡车间都怕得夜晚不敢上厕所,现在都有憋尿的习惯,也很想知道这小家伙一个人睡在车间里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领导不在家,职工放了羊。苟伟唯一能做的就是像门卫大哥所说的买饭票,在车间角落里铺个地铺既帮着治安股的兄弟看厂房也有个睡觉的地方。

    曾经记得不知是哪位伟人说过,到一个陌生地方首先要弄清楚两件事。第一件就是跑路的道,万一发生危险的时候知道往哪儿跑才能逃生;第二件就是厕所,人有三急,不知厕所干着急,再说了厕所是躲灾躲难躲事的好地方。

    逃生的地方不地担心,就在车间门口休息室里安排一个地铺,白天卷上晚上铺上就是个睡觉的地方,抬脚就能出门。厕所也不用担心,休息室的后边就一个便厕,就是臭了点。

    又曾经记得另外一个伟人说,进入职场要给人深刻的印象。要么你用一件事震住人,要么用一句话惊呆人,如果这些都不行,那就当个三好学生人指哪你做哪,让所有指挥你干活的前辈高人都当甩手太爷。当太爷们习惯使唤你、离不开你的时候你就成功了,再有新人来的时候你就可以升级太爷了。当然这过程很漫长,你得坚持,坚持不到一切白费。

    苟伟想了又想,露一手震住师傅们明显不可能,自己什么都不会。如果只要说一句话惊呆人倒是有可能,更大的可能是震惊后会给一顿暴锤,那生命就可能会出现不可承受之重了。左不行右不行,那怎么办,只能给人当使唤丫头喽!

    找了个扫把,找个桶,先从厕所开始打扫。不是苟伟有弄屎的癖好,而是这厕所陈年积垢臭味太大,待休息室里都能薰得苟伟把地瓜给吐出来,不得不扫啊!扫完水一冲,再找着门卫大哥寻点生石灰往厕所一倒,嗅一嗅,真香啊,满是生石灰的味道!

    好事做到底,扫了厕所不好不扫车间。也不知道怎么收拾车间,就把所有机具都擦一遍,再把地扫了拖一遍,将积年的灰尘灭喽就行。

    冷轧车间的布局是按来料,薄板冷轧、电焊弧焊成形的直线布局。薄钢卷来料先剪个雏形,然后分别放到两类冷轧机上,一个是摩托车雨挡冷轧,一个是油箱冷轧。油箱冷轧分成三片儿,三台冷轧机分别成形拼成个油箱样。三个冷轧板拼在一起用弧焊焊了,把边角料裁了在连接弧上打几个孔固定上螺丝圈就是个成形的油箱。后边就送到喷涂车间去,最后在装配车间往摩托车上装配就成了摩托。

    读中专的时候苟伟在学校旁边的自行车店打零工赚几个零花钱,更多的是翘班找时间打零工。就因为这,苟伟更是被辅导员评为班级问题学生。掉进钱眼中的苟伟在甘于清贫不为孔方兄所动的老师们眼中那可就大逆不道了,最后判了个斩立决发配到连工资都发不出来的晓县春晓摩托厂。

    所谓一啄一饮皆在因由就是如此。

    后来自行车店做大变成二手摩托车店,苟伟自动升级成了修理师傅。对于钻个孔焊个板或者修个漆接个线圈什么的经过两三年摸索倒也是门儿清。各种烂摩托见多了手艺也见长,甚至于修旧如新都成了他的独门绝活。

    苟伟又回老本行,真心爱上修理,见猎心喜拎起厂房里摔得乱七八糟的油箱,猛的一沉差点没拎起来,这都十多斤重,看着是结实,实际上就是质量不过关。真正高质量可装八升油的125油箱不到一斤重,遇到稍小的碰撞也不会变形。

第二十四章 大柳师傅

    看不惯烂货的习惯使然让苟伟拿起检锤敲了敲,焊点起泡。“或许上了漆看不出来,可要不了一年就能掉焊漏油。怎么能比我这修理师傅的还差呢,太对不住自己的工资了吧!”

    苟伟猜得**不离十,晓县摩托厂的摩托又笨又重还耗油,质量也差,动不动就被人退货。其中最关键的质量问题就是漏油,可一直找不出原因,后来逼得没办法只得换了厚钢板。别的厂用的是铁皮,晓县用的是钢板,增加成本不说还增加重量,质量也得不到保证。成了摩托厂的短板,几任领导十多年攻关,问题还是问题,总是解决不了。

    车间里不仅成品半成品到处乱扔,连工具也是一样,焊枪焊机随便的一扔就那么乱堆着,旁边材料也没有个分类,哪些是型料哪些是废料、哪些是边角料都分不清楚,就那么堆成一个垃圾山。三更带半夜,苟伟费了好大劲才清理个一二三来。

    “这么看才像个样子嘛,要不良莠不齐,俺怎么提拨你们当油箱呢?咱可不能学‘厂长不在’的丘光头啊,拿着黄金当硫铁矿!”

    苟伟边整理边抱怨,看着破铜烂心里还痒痒非要把他们变成有用之才不可,这或许就是师范教出来的育人之道在苟伟身上成了魔障。

    打扫再打扫,清理再清理,把自己累成条死狗往地上一趴,没半个小时又精神焕发有发泄不完的精力,烦躁地在车间里踢来转去就是不知道往哪里找发泄口。

    冷轧机苟伟不敢动也不能动,要动就是一堆机器联动,响声太大不说自己也不会。可这焊枪什么的自己可是摸了快两年了,见着了不打个招呼似乎不太近人情,对不住手上兄弟!

    “那就招呼下?”苟伟自言自语。

    这时这地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一个精力旺盛的小年轻突然没有了失业压力后精神又极度松懈,在漫漫长夜里不找点事发泄下过剩的精力那这夜就长了,难熬啊。

    彷徨了又徘徊,想动手试一下又不敢,怕车间里有个数,这万一说活计不符合标准,那赔了工资又被开除损失大了。

    点着车台前边的灯围着机料和焊机像驴转磨不停歇地转圈,想下手却又不敢下手,不敢下手却又忍不住手痒。

    “他===娘的,老子怎么就是个贱骨头呢?不想了,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藏在胸膛里的那个叫懦弱的魔鬼这会儿隐藏得很好不出来捣乱,可那个叫冒失的魔鬼却又出来叫板,用满身的精力冲击得头脑发涨。

    从工具堆里找到一份图纸,歪歪扭扭的参数很别扭的瞪着自己,好像在笑自己难不能看懂天书。最可恨的是找了半天单位,结果找了个毫米单位,苟伟气得猛拍脑袋,“我勒个去,就不能微米纳米的标。万一的万一,您老人家好歹也标个十分之一单位啊,就这也是划条铁线的宽度了。”

    计量单位用得大,那误差到后边可就放大到谬以千里了。难怪没有谁来买厂里的摩托,谁敢买啊?万一要掉个螺丝你都找不到标准配件。

    动,不动。最终还是决定动,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没人看着,弄坏了往废料里一塞压在里边就好。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苟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找到已经松得不能用的卡尺铁尺铁笔在型料上认真的划好线条,用四角六角点焊的方法固定住,再测测线条上的误差。

    苟伟越来越佩服自己的,零误差。

    用弧焊焊上,再车掉多余边角料,钻上几个孔加上固定环片就是一个完整的油箱。看着掉地上的边角料也是一阵心痛,这型材冷轧设计得也太不合理了,这得多浪费啊,边角料只能卖个废铁钱。

    将焊线涂上检验漆,加气试了下,完美,不漏还很好看。

    苟伟沉浸在对自己完美作品的欣赏意境中不能自拨,不断划线不断焊,一刻也不停。快乐得不要不要的。凌晨鸡叫,实在扛不住了才回到那个带着浓郁香味厕所旁的休息室里重重倒下。

    “臭吗?臭在六意之中亦是香啊!”带着孔乙己似的自我安慰苟伟沉沉睡去。

    “嘿嘿,哪里来的,咋把咱这窝也给占了?起来,起来。”

    一只大大的臭脚拖着个散发惨无人道臭味的塑料拖鞋勾了下地上陌生的头,苟伟在混合香型中醒来,也不理会倒底是谁,更没有这可能是顶头上司的觉悟,先跑到外边吐一回再慢慢眯瞪。

    呕得一个撕心裂肺,叫得一个惨绝人寰。

    “大柳,你是怎么着人家了,怎么吐成这样?谁家的孩子啊?我说你没使什么坏吧?”

    浑身油污满脸络腮高壮粗大的高头儿后一脚迈进休息室没有看到大柳粗鲁的一幕,很是迷糊的猜测。

    “主任,您说啥呢?你可以怀疑师弟的技术,可不能怀疑师傅的人品!”

    赤着臭脚穿着一身带焊洞的卡几工装的是大柳,黑脸膛上带着岁月的沟沟壑壑。

    边呕边听对话的苟伟算是有个大概了解,脑袋里不断转着各种主意,可就是没个章程,急得差点晕了过去。

    “哎,主任好,师傅好。我,我是昨儿分到车间的苟伟,没地睡就打了个地铺。我不知道师傅们来得这么早,我马上收,马上收!”

    苟伟懦懦地如梦魇般嗦着。高主任与几个班组长对视了一眼,这就是昨天那个把厂子大门砸了的冒失鬼啊,这祸害怎么就分到我这儿来了呢?我也没招谁惹谁,不是姓丘的那小子使什么坏吧?

    高头儿不应声也不吭气,走到旁边的桌子上拿起水杯摇了摇,顺手将昨儿的隔夜茶往角落里一泼,心里不禁叹口气想起自己当徒弟时候的往事,“这就是个没眼力见的,不知道一早就把师傅们的水杯给灌了?”

    懦懦的苟伟现在正慌得很,忙着收拾地上那点破被席,哪还顾得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怕主任咳了老半天也没听见,正收拾东西等着训示呢!

    “那谁,小苟是吧?你先别忙了,去打壶水去。大柳,你看一下各组长过来了没有,过来了就到这边开个短会。”

第二十五章 师傅茶

    水打来了,苟伟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在桌前等主任训示!苟伟是知道进了单位都会有个下马威,那就是先干几个月的杂事磨好性子再分配具体的工作。到了这一步,工作还是不让你上手,先让师傅带徒弟的带着,直到你没了脾气,由烈马变成一匹驽马了那你就可以独挡一面了。

    “看着干嘛,给主任倒上水!”

    “去,外边待着,没点眼力见!”

    大柳很不客气的将苟伟给赶了出去,再殷情的将苟伟倒好的茶捧到主任手上,点头哈腰得不像外表精鲁的汉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曾经当徒弟受苦受得狠自己带徒弟时就会更狠,美其名曰:用你最恶劣的丑事掩盖我耿耿于怀的丑事。

    “主任,你怎么能将这么个没眼力见的家伙分到我这里呢,干嘛不分到冷轧?就他,能学得会电焊吗?到时次品率高你就不要怪我哈!”

    “你叫我将他分到哪个组,冷轧要眼明手快,心细如发。你看他是能拎起原料件还是能持个大锤,别第一天就给老子来个死人的安全事故,这事又不是没发生过。你那个组相对安全点,划个线固个型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嘛?”

    主任与大柳的对话门外依着的苟伟听得一清二楚,这不是会什么就来什么啊,我会焊术你就分我到焊接组,那我就不担心了。更是放松的倒在门框上像头软皮蛇缠着,就差翘腿叉腰吐个瓜子,反正工作有着落就不要担心什么好不好的事了,满足。

    “苟伟,你给老子死进来。”

    大柳爆喝一声毫不客气的开始充当师傅扮演顶头上司,苟伟吓了一跳,懦懦地低头挪进休息室。

    “小苟同志,以后大柳就是你师傅了,好好跟着师傅干。要刻苦努力,要敬业奋献,要团结同志,要尊师重道,要遵守纪律,要诚实守信,要......算了,说多了你也记不住。总之你师傅怎么说你就怎么干!”

    高主任脸色铁青络腮胡倒竖并不看好苟伟,两害相权取其轻,就当来了个闲杂工。

    “师傅。您喝茶!”

    苟伟灵机一动,端起桌上的茶杯就给大柳手上捧,学着所谓的江湖道上的规矩敬上一杯师傅茶,心里还特别自毫,我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进星光广告可就敬了一杯师傅茶给龚钱悟的,咱可看了不少,哈哈!

    “干什么?把主任的茶给端哪里去?在老子手下干就给老子少点江湖气,没点规矩。杵着干嘛?走啊,滚到车间去!”

    大柳说话语气很重声音很粗很大,震得苟伟头一低就再也抬不起来,小雏鸡子似的跟在大柳这大公鸡后边。刚出门不到十米远,大柳突然转头站住直直的盯着苟伟看,有点像看到一大块肉骨头在他眼前晃,看得哈拉子都着点流下来了,猛的往地下一吐,溅起满地水花。

    “小苟啊,以后我就是你师傅了。你呢,身上没有几两肉,我都担心你能不能坚持得下来。”

    “我一定好好学习好好锻炼,不给师傅丢脸。师傅您安排!”

    苟伟习惯性地来了个拍胸膊三步曲,保证自己,推及领导,服从安排。大柳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都有点北风吹雪花飘的感觉,很想跑,但一想着自己吃过不少苦还是忍着,也是这么过来的,心里不免恻恻然。谁叫我大柳心地善良呢,难道良善就得糟恶心啊?

    “咳。小苟啊,刚才师傅说得重你别往心里去,也别搞得像个小娘们似的,师傅们一说话你就吓得像个阉鸡子,刚来的都要有个下马威也正常。以后你听话照做,熬过三五个月就好了。其实车间里不像厂部那么多弯弯绕绕什么事都有套路,很单纯的!”

    无论大柳师傅怎么说苟伟都无法真正松懈,谁知道是不是表面一套内里又一套呢?刚才不就是这样的吗,还是小心着点为好!跟着往车间走的这二十多米距离苟伟似乎走了几十年,对心里承受能力绝对算是个锻炼。

    “嗯,这还是我们车间吗?昨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大柳依然嗓门很粗,在车间里掀起音波带起灰。能转眼就变脸,果然不能以一般人对待,绝对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几个小组长也一脸发懵的望着大炮仗柳暗自猜测是不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发生。

    “他娘的,谁整的啊?这工具都到哪里去了?还要不要我们干活,得好好问一下高头到底怎么说!”

    大柳骂骂咧咧的抱怨,不是觉得这么整不好,而是觉得厂里背着老子们这么整理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会不会打破自己的饭碗。更想反正不是自己整的,那我就挑个刺,工具找不着了是个很好的借口。

    “师傅,工具都在那边架子上,我都摆好用白胶贴了条。”

    别说,还真是在旁边的架子上,焊条焊料焊枪焊嘴摆得很整齐,卡尺铁尺铁笔摆得很规整,图纸画册放得很美观。

    “你昨天整理的啊?不错啊!有基础?”

    “谢谢师傅,有点基础!”

    呼应再拍马,小好处往别人身上推大好处往自己身上捞苟伟不自觉地用得纯熟。

    “谢个屁,以后没安排别乱动。这里所有的师傅都不是省油的灯,都有自己的习惯,别好心当了驴肝肺!”

    大柳压低了声音耐心的解释。没了,再提醒一句:没师傅点头就不要承认自己干的,对比太大那可是要被枪打的,你犯不着一下子得罪高头和一群老师傅。

    苟伟听进去了,这可是人生精髓啊,表现可以,可不能乱表现,更不能表现过了。

    大柳拿起这工具比划那工具,眼中充满回忆,忆往昔俺和高头一起进厂也这么表现过,所以现在高头是头我还是个小屁股组长。

    “师傅,焊工组就咱们师徒两啊?”苟伟实在忍不住打破大柳师傅沉醉的回忆。

    “哦,你那帮师兄今儿都不会过来!都等着下岗再分配呢?也就你师傅啊舍不得啊,还在坚持着!”

    “哦!”

    怪不得上班这么久了都没见个人,原想着师傅是孤家寡人,看来有不得已。苟伟跟在大柳屁股后边亦步亦趋,确保自己在三米之内可以听听闲话。

第二十六章 省油的灯

    被人伤了面儿难免恼羞成怒,被徒弟伤了面儿那就怒火中烧要找出气口,大柳用脚勾起一个油箱粗胚,踢了一脚,翻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带着倥葱回音。

    “嗯,”大柳长长的嗯了一声,“怪!这是一个合格的油箱啊!好久都没听到这么好听的声音了!”

    “我记得这里边就没有焊几个啊?那边堆的都是废料,那这边堆的是好的?你焊的,你找死啊,以为师傅我没数不是?”

    大柳拿起这个放下那个,将一只手摁住出油口,另一只手托着将进油口盖住耳朵,轻轻的拍。初步判断这焊接水平可以赶上自己,心里既高兴捡了个宝,又气愤这小子太冒失太大胆了。

    苟伟不吭场,也不敢吭声,嚅嚅不语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原想着车间原料废料一堆乱放应该没个数,还是穿了梆。苟伟不知道的是他认为的废料在师傅们眼里是还可以用的,都是型品。

    “说啊,哑巴了?你现在说我还能帮你扛一下,等一下高头过来问,那你就死定了!”

    大柳最讨厌的就是闷嘴葫芦,拿着个铁尺准备狠狠敲下去,徒弟你别怪我狠,只怪你不争气。

    “师傅,我、我焊的。我检查过了,都是合格品!”

    “要不是合格品老子早剥了你!好了,没你什么事了!”

    大柳得到答案也就对原因没什么兴趣,你做我做都只有那么大的事,合格不反工就行,拿起一个个油箱认真听起来。

    苟伟坐在角落百无聊耐地拿着卡尺比着图纸一声不吭的静静调着,总觉得这卡尺精度有问题,差了至少十分之一个毫!被大柳一顿训斥后不敢再张嘴汇报只是静静的坐着。

    “嗯,不是很好嘛,小孩子怎么长个碎米的嘴?坐在那儿熟悉图纸,熟悉工具吧。反正也没有活,活都被你这小狗崽子给干了,气死师傅我了!

    你个小狗崽子,知道啵,有时候活干多了是一种罪!

    别回嘴,我只是教训你,没想你说话!”

    大柳现在是特别的气,本来还想拿这几个型材焊几天做样子,要不大家都磨洋工有活干自己没有那怎么都说不过去。结果倒好,全被这小子给干了,自己连做个样子也不能了。更为可气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下边没料上边就得生产。焊接的没活了,那冷轧的是不是要继续生产型材,那帮子懒鬼混子还不得恨死老子!

    “哎哟,我怎么就那么倒霉,这时候分个勤快的家伙来。你就不能懒点蠢点吗?”

    大柳低声咆哮着,既要表现自己的愤怒又不想让其他小班组听到,那个难真是没法说了。难得很想将手中的焊枪在苟伟身上烫几个泡,他就被自己的大师傅厂长钟老头给烫过,起了泡还不敢吭声,吭声再烫。苟伟听到大柳师傅低声的抱怨很自觉地在脸上装出悲切的情绪,心里偷着乐自己算是被师傅肯定了吧!心有思绪则面有表情,苟伟脸上的表情异常的丰富!时儿桃花灿烂,时儿花儿谢了!

    “大柳啊,整得这么干净!这些都焊完了?不错,不错,不声不响就把活干了。大柳同志思想觉悟就是高!”

    端着个半尺高塑料太空杯的高头儿进来一看这车间整洁模样自个儿先吓了一跳,然后怀疑是不是昨儿进了贼,再一想这贼也太勤快了,偷了还给你摆整齐,总不是螺丝姑娘吧?这贼倒是可以欢迎常来!

    再一看,不对啊,就大柳这儿的摆得最整齐不说,昨儿还说尽是次品的型料全都焊上了,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大柳吗?

    “不,不,不是我。我哪有这能耐,高头,您骂我呢?咱师兄弟不兴这样的哦!”

    大柳双手摇得像小媳妇跳扔手绢的舞蹈显得不伦不类,嘴上忙着解释,晚了就解释不清楚了。这祸害哟,咋就成了我徒弟呢,你是上天派来害我的吧?

    “那么紧张干嘛?说不定是好事,好事!”

    这说不定的好事还能是好事,大柳哀怨的望着新收的徒弟,真的很想鼓起勇气把他给卖了,我大柳心善啊,没有出卖徒弟!

    高头端着杯子从尾看到头,夸了好大一圈人,就没有一个接腔说就是自己做的,品格高尚得让满肚子充满龌龊心思的苟伟差点就自愧不如,这真是个真实而单纯的车间啊!

    高头儿边喝水边夸人从头走到尾,最终大伙理解精神把这事默默的认了下来。认下来的后果就是前端得有料后端得有品,只好热火朝天的保证在最后的焊接环节上还有几块型板等着焊接成型。

    “大柳,你检查了没有,这新焊的合格吗?”

    既然大家都很懂事,高头儿做为领导也不能不懂事,关注一下就不再逼迫过甚,来到最后环节关心一下小师弟大柳。

    “高头,我检查了,都合格。”

    听大柳这么说,高头很好奇的看了苟伟一眼,深度怀疑是这小狗崽子干的,从自己的休息室和后边的厕所卫生就能猜测得到。这不没事整事吗?这以后还有我们舒服日子吗?怎么就弄了这么一祸害来了呢?

    拎起油箱,敲敲听听,用手指朝里抹了一把感受毛刺的处理,看看焊缝,往地上一扔半天也不吭声。

    “大柳,你来一下!”

    大柳如苟伟般懦弱的跟着高主任往休息室走,难为一个粗人扮小媳妇,可不得不扮小,高头发火那也不气焰汹汹。“高头儿待会双要发猪婆疯!我怎么那么倒霉呢,白捡一徒弟分薄小组奖金不说,还得帮人顶缸。”

    “坐!”

    “不坐,你要骂就骂吧,谁叫我倒霉摊上这事呢?”

    “你坐。我说你了吗?我是你师兄还不知道你啊,外表看是个粗人,为啥心里边那么多乱七八糟,像个娘们!”

    大柳很想来一句,你这不是骂吗?可是不敢,只好搬个椅子坐了半个屁股!

    “大柳,油箱你看了吧?那焊缝,我们平常焊能有个波浪型就很了不得了,你看今儿这焊缝就如流水般一条直线,连点余高都没有。真心不错,估计咱们厂就没几个能赶得上。”

    高头儿说什么大柳就点个头,点了半天连头都晕了高头儿还一直不停的说。

第二十七章 再敬师傅茶

    “哎,大柳啊,你说他会不会焊宽距的或者深焊啊?我看这架势,应该是能焊。你不觉得咱们这是捡了宝吗?”

    大柳依然在点头,就是不吭声。等高头说完故事骂完人自己就解脱了,管他什么宽焊深焊的宝贝,反正咱也用不上。

    “大柳,还魂了!”

    高头儿起手还魂式大柳顿时回魂配合得很好,顺道上赶子爬,“要不我试试看,这小狗崽子到底哪些能焊,把几片型材焊得像水纹一般的我也只在我师傅那儿见过。”

    “那去啊,还要我去请啊?没个眼力见的!”

    敢情“没眼力见”的口头缠是从高头儿这里传出去又在大柳这儿发扬光大的啊!

    满怀怒火拖着半边响拖鞋的大柳风一般冲进车间往自己那小工段边旋着,集攒的火气随时准备爆炸,就差一个火引子,一杯茶适时的浇灭心中无边怒火。

    “师傅喝茶!”

    苟伟很狗腿地捧着大柳的茶缸子端举着,大柳看着一愣顺手接了喝一口,不冷也不不热。

    “这不挺有眼力见的嘛!咳,你准备一下,那里有两根钢管,缝距一厘米,现在就焊!”

    这是考我嘛!摩托车上哪有什么钢管焊,就是有也没有一厘米的焊距。再说苟伟哪焊过这玩意儿,也就是焊焊摩托车架、车板什么的,这不为难我嘛!懦弱的本性又在心中作怪,让苟伟一声都不敢吭。

    苟伟也不知道是用焊条还是焊料,是用气体还是电弧。磨蹭了老半天,拎起这工具放下那手柄,拣起这支架扔了那焊条,最终决定不管了,就是焊条电弧焊。苟伟不知道的是他将创造一个奇迹,在深宽比极小的情况下用电弧焊的奇迹。

    苟伟心里有了个计较,找了五根铁丝将固定在架子上的钢管先点上焊住五个支点,以四十五度角一圈圈顺着铁丝一层层的堆起来,在余高上形成一道道网格纹,也叫波浪纹。一拿焊枪苟伟精神高度集中,电焊猛烈燃烧,钢花四溅,躲在护目镜内的苟伟忘了周边的一切,只有身前的两截钢管在慢慢成型。

    考较徒弟,这是师傅们不多的乐子之一。车间师傅们放下手头所谓的活围了过来想看个稀奇,这越看就越觉得大柳这家伙捡着宝。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薄钢管上焊一厘米的焊缝可不是件简单的事,至少冷轧车间还没有过。围着大柳打哈哈,七嘴八舌乱嚯嚯!

    “大柳,你这哪是考徒弟,与徒弟打擂台输了赢了?”

    “小柳子,小心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我看你这徒弟明儿就会把你给活活饿死!”

    “柳子,你这徒弟的技术可要比你好,你们这谁是师傅谁是徒弟啊!”

    大柳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看着渐渐成型的两截钢管焊成了一截,看着苟伟焊完立即朝焊缝上吐泡痰,立即滋起浓浓的臭味就再也憋不住火了。

    “干嘛呢?不嫌恶心啊?”

    “师傅,淬下火,没裂没开就是好的!”

    “倒是我没见识了是吧?”

    大柳火又憋回去了,准备找个合适的火山口爆出来!拎起锤子猛砸两下,焊缝没什么事,倒是钢管被砸出两个小窝来,气得将锤子一扔,端着自己的水杯猛的灌下去。

    又猛的吐出来,一个劲的哈气。“真是不会来事的,倒杯水都能烫死人。”想想是徒弟刚哈巴狗似的添上也就算了!

    “围什么围,老子的徒弟就你你们徒弟行?老子不行怎么的,这叫青出于蓝那什么的!”

    大柳急眼了,大家觉着再惹下去就没意思了,毕竟再弱小的兔子咬一口那也见血。大家都在混日子谁也不比谁强,反正大柳赢了输了都不会涉及到自家利益,不为己甚不为己甚。一声起哄大家准备散,找个地方抱着工具聊天当干活去。

    当然也有小事不怕多大事不怕大的家伙怪叫着:“大柳师傅,你这焊接组这么能干,要不要给你们加点料?”

    “加就加,谁怕谁啊?”

    “你是不怕,我怕,你们高头儿怕,废料太多要刮胡子的!”

    大柳要反驳几句,突然见了鬼似的打个冷颤不说话了,整个热闹得像菜市场的车间更是静得像鬼市。有聪明的轻迈脚步悄悄退,三两下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三五阿弥陀佛的老实孩子外加苟伟这傻子大眼瞪小眼,睁睁看着从车间门踱步进来的几位厂里最高领导。

    高头可不惯着这帮家伙的臭毛病,眼神一瞪,对调皮孩子脚上踢上一腿将人给赶了回来。高头的思想很质朴,好处我先吃,灾祸咱一起担,要不怎么叫兄弟呢?现在明显是要遭灾了,当然是一起担。

    “厂长好!请领导们视察指导工作!”

    赶完人,等所有人都排排站,高头嗓门大得气壮山河地吼了一嗓子,搏得了厂领导的一致好感与好评,这才能体现咱们工人有力量!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召集大家围过来摆拍干啥。你这小子就是鼻子灵,知道老子在别的车间转你就在这里摆姿势,敏感性强。要不说你小子就是个鬼精灵呢!”

    厂长钟老头连骂带踹的将高头一顿,实际上是满满的溢美与褒扬,连苟伟这傻子都能听得清楚何况车间里的人精。顿时紧紧围着高头保持在三米之内,都想着高头受器重自己得跟紧点千万不能掉队。

    “领导喝茶!”

    苟伟拍马屁自是不能落于人后,变戏法似的从昨天洗的几个破杯子里挑了些干净的赶紧倒上茶端到几位领导面前。领导没端,只是诧异,诧异到诡异,车间也在一瞬间寂静下来,静得像雪落听声响、还能带点冷,刺骨的冷。

    “咳。小苟是吧?车间里有规矩,要守规矩!这水就不能进车间来,要喝有休息室!”

    厂长老头很是认真而又平和的说了一句,没批评没点评也没有多余的话。高头儿可气了,“领导一般不批评,有时心平气和的话可能比批评更严重,这叫政治语言。怎么就出你这么个活宝,你就没见着师傅们都在往外跑吗?见着检查的你不跑还往前凑干嘛?要凑你也不用带着炸弹往前凑吧,您老又不是恐怖分子。”

第二十八章 抖搂

    大柳也急了,刚说你有眼力见,你转身就将所有人给卖了,你这比叛徒还坏啊!

    吓得魂都没了的苟伟收了水杯,缩在车间角落里一叶障木似的念叨着“看不见我!什么时候这车间不允见水了,这又不是化学品车间。”

    “大柳啊,你这是在干嘛?这技术有长劲啊,再加把油你就可以超过师傅了哈!”

    “哎,哎,厂长。不是我,是刚来的那个苟崽子焊的!”

    厂长问了随意而温和,大柳答得是咬牙又切齿,可让我在师傅面前丢老脸了,幸亏老子脸黑,要不这脸红都挂面上了。

    厂长钟老头很感兴趣的拿了个鹤嘴锤,轻轻敲掉焊皮,仔细的摸了一下又冲焊缝猛地一锤。锤子弹起震得手臂痛,焊缝纹丝不动。

    “不错,看来我老钟的眼光还没有退步的嘛!不看别的,只看小崽子们的眼和手我就能看出个大概。

    嗯,这小崽子就是纪律差了点,不过这小崽子技术倒是没得挑的!

    那谁,小丘啊,服了吧?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小看了这黑不溜秋的货,抡一两年大锤又是顶梁柱子。”

    钟厂长边扯淡边夸奖自己的慧眼捡了头猪,一群人堆起马屁轰隆隆的砸过来,砸得厂长老头差点晕过去了。连昨儿刚被修理过的黄副厂长也得高人指点堆起笑扯得脸痛,“反正老钟头最快就那么几个月了,何必得罪人呢?到时下任厂长该谁的时候老钟头有很重的推荐权,得罪人就与自己前程过不去不是!”

    “来,来,娃!小狗崽,给老子滚过来!”

    叫了半天的娃也没有回音,钟厂长猛的一声喊,苟伟跑得很快也很乖,垂着手低着头摆在大家面前,一幅要杀要剐随意的态度谁看谁生气。

    “你会焊半个毫的白铁皮啵?”

    半个毫的白铁皮是什么样的,苟伟从来都没有见过,更别说焊了,白铁皮是用电焊还是锡焊或者又是气焊,那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试下吧!”

    苟伟的懦弱又开始发威了,弱弱的说一句也没有拒绝。不知道如果不拒绝又做不好可比拒绝不会做的后果要严重得多。惹得高头、大柳等等一群人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大柳更是一幅哀莫大于心死的鬼样子,黑脸深沟扯起半张脸倒可以与钟馗比美,“厂长都不会,你会啊?会也应该不会啊!我勒个去!”

    高头气极恨极,打眼一眇从一个角落里找了两个块薄铁片,甩包袱似的往苟伟脚下一扔,操着胳膊站在旁边看戏,“要死趁早死,晚死是祸害。”大柳心怀忐忑的站在旁边拖着臭脚丫不安的摇着,阵阵恶臭让“厂长不在”主任很是恶心。

    苟伟拖着灌了铅的双退,迈着沉重的步伐,慢动作般弯腰下去捡起铁面抑制住双手的颤抖不断地深呼吸。

    两块不规则铁片要焊起来,首先第一步要塑型,苟伟拿起铁钳三五下剪个一模一样的两张铁片,顺着缝隙用夹具给夹好。苟伟一旦干活,尤其是技术活就不会管别的东西,心神全部沉浸进去拨不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找了根最细的焊条直接焊了起来。点、拖、带、悬、抖,拿出十八般武艺摆弄三五分钟就赶紧收手。

    苟伟耍了个心眼见好就收,好不好都这一锤子,砸多了或许就坏了!

    顾不得烫手,厂长老头从夹具上掰下铁皮,左看右看,这真是焊住了,没有有穿孔,我的天,老子一不小心捡到宝了。我老钟头难道真的眼光就这么准,还是老天派这小子来救急的,咱老钟是无神论者不信神啊!娘哎,咱厂的质量不就卡在这环节吗?这小子不是师范的小教书先生吗,什么时候会这一手了!

    “小苟,小苟,你说说,说说,你怎么会这一手的呢?”

    兴奋的钟厂长一顿小狗大狗的乱叫着,那叫声充满着**与渴望,听得大家胃里一阵发堵很是恶心。钟老头继续像春夜里发情的猫叫,苟伟半天也砸不出一个屁就是不接腔,气得厂长钟老头就地转圈,就差一句“苟大爷、苟大哥,你赶紧说说!”

    “进了咱们厂就是咱家的人,还藏着掖着啊?想掖也掖不住啊,过两天还是被人知道了去。”

    钟老头还真怕苟伟掖着,毕竟能焊那可就是人不传之秘啊!摆出儿狼外婆的温柔换了个策略摆自己人,建同比心,引诱着,再引诱着,你小狗崽子就从了吧。

    苟伟就不知道配合是个什么概念,在厂长的引导下总算挤出了半个一个屁来。

    “我们家很穷。”

    “这我知道,然后呢?”

    “我就去打零工挣生活费和学费。”

    “不容易啊,是个好孩子。也真应了一个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理!”

    钟厂长倒时明白这小苟为什么懦弱得猥琐了,没钱腰杆不硬,哪怕你再有理也没人理你,渐渐的要么你得听别人的,要么别人欺负你,穷人没自信也就是这么来的。

    “继续,继续,你怎么会这么好的焊接技术的?”

    钟老头在旁边一会捏手指咯嘣响,一会儿伸手找高头要水不顾什么狗屁规矩,急得有如掉进缸里的老鼠到处转着就是找不到个出路,还不能大吼怕把这小狗崽子吓着了。

    “我在一家自行车店里当装配零工,干了半年,自行车店变成二手摩托车店了。

    老板嫌摩托车外观不好看卖不起价就买了点漆要我刷好!”

    懦弱的人很难说出关键的一二三,总是要绕上半个地球才能说明白一件事,苟伟如梦魇般回忆轻语说原委,可这原委谁都听不懂,让人干着急。

    “小苟,这漆可不好刷,不是什么漆都能一股脑往上涂的,要不然好好一台摩托车就废了!”

    苟伟说得蚊子叫,断断续续的说起他的故事,“厂长不在”主任听得一个着急也想在厂长面前表现自己这个质检出身的主任还是很有见识的,插了一句。气势有点壮,声音有点大,苟伟吓了一跳不敢吭声,没想着要怎么样配合主任把故事给演绎下去,又变成个闷嘴葫芦不吭声。

第二十九章 失业

    车间太安静了,而且是在丘主任说完后才如此安静的,这就把高主任挂在衣架上晾着了。丘主任连找地缝的心都有了,当然地缝是不会真的去找的,却是把苟伟恨得牙根痒。

    “冷场了,还得老子来救场。”厂长老头瞪了主任一眼,眼睛里又冒出温柔的光准备再扮一回儿狼外婆,心里却是把苟伟骂了个千儿八百遍。“这就是个没出息的,谁不是见着杆子就能顺着爬,你倒好,杆子来了先砍倒赖在地上爬。能把一个故事说死,你真牛!”

    “小苟啊,你会修摩托啊,这可是个技术活啊!真不错,看来你到我们厂来是来对了。不错,不错。

    哎,你继续往下说。我倒要看看你小子都有哪些活,要行的话老子现在就让你调正式岗。”

    “厂长,小苟同志本来就是正式岗!”

    丘主任又多了一句嘴,尽一切努力发声挽回刚才的负面影响。苟伟算是兴奋了,自己是正式工,都不用实习,太好了。厂长钟老头狠狠瞪了光头胖脸主任一眼,“多说多错,你丫的就不会闭嘴不是,难道我不知道吗?就显你能,本来一句话能讨来一堆好处的,结果倒好,我得再放点什么出去,这买卖不亏了吗?一句话就让我老钟头可亏这么大,你丫真是能耐!”

    “嗬嗬,小苟是正式工啊?这体现了厂里对你的关照和重视。更要好好干,干好了,厂里的大门你就不要赔了!”

    钟厂长又空口白牙的套一句,反正这门也没打算要他赔,这会儿正好做个顺水人情。苟伟不知道啊,就觉得人情大,誓死报效的话都挂到了嘴边又塞了回去,懦懦的嗯一声算是感谢!

    “哎,此处应该有效忠吧!”厂长钟老头举在嘴边的水杯硬是没敢往嘴里倒,怕中毒。现在是怎么看就怎么觉得苟伟就是个没出息的懦夫,点点头示意往下说,自己却不想多说。

    “我也知道不能乱刷乱喷,找了块白玻璃调了色,刷上后用丝线拉出光来差不多比喷涂的相近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如果整体刮一遍再抹层灰就更看不出来了!”

    狗伟总算记起来要配合丘主任把话给圆了,又回过头来接上喷漆的话题说,结果把厂长的话头扔到一边,话越说越让人尴尬。

    “看看,看看,这就是技术。你看我们,喷涂不像喷涂,刷不像刷。你继续往下说!”

    苟伟说的经验难得啊,至少钟老头表面的意思是这么的。车间里开始聚起来,被钟老头挥挥手赶到一边去,一个个竖起耳朵悄悄的听。

    “后来,老板见有油箱漏油的,有凹进一片的也全交给我。开始用腻子打底,后来用锡焊铁片。但不经事,老是坏,坏了客人就来退,退就要给人赔钱,老板就要我想办法,没办法就扣我钱。

    我也没有办法,换油箱要加钱老板也不干,不换罚我钱老板倒是乐意干而我又不乐意干,再说了旧摩托换新零件多了那不就成了新摩托吗?还做什么二手啊,干脆卖新的算了。

    我就试着要老板借个小电焊机用最小的焊条试着焊,后来就会焊了。”

    苟伟总算是说清楚了,大家放下紧张的心,太累了。

    “真是个不错的孩子,会焊。那还有别的手艺没,摩托会修理啵!”

    厂长老头也清楚了,这孩子的确是会焊,潜能的确也是逼出来的,当然还得有点儿悟性。这就是个有悟性的,现在就看自己能不能挖出点别的,一口水喝下去继续装狼外婆!

    “摩托车应该都会修,我两年多差不多修了四五百台各种国内的进口的,还有我们晓县的晓春摩托也修过。

    摩托店弄大了,老板就请了三四个人,我就当了师傅。

    老板总觉得赚得太少,管理太散,就请了一个店长,后来又请了个经理。”

    这是店做大了要做公司,请了职业经理人啊!这是必然之路,这谁都知道,可与他的摩托修理有什么关系呢。钟老头实在想不通这小狗崽子准备怎么扯,鬼知道他怎么个乱画符,拍拍手往地下一坐,示意大家也坐。耐着性子听故事吧,反正这一天天的也没什么事做。

    “店长、经理管我们四五个师傅,一个店长管我们都嫌管理层多余,何况两个管理层。坐在办公室里没什么事做,可又要表现得有事做给老板看,就得找事做,自己找不到自己做的事就折腾下边的我们做事。

    一开始填什么日志,过几天又填写修理记录,一周后就是打卡上下班。

    半月后就是每日工作会、每周周列会、每月总结会。

    再后来就是盈利考核,一台修的摩托必须保证有多少钱的毛利和净利。

    再后来就是编制工具使用规则与修理指南。

    我本来就是打零工的,白天有课还得上课,晚上和周末才去的。因为不符合店长的管理规定,一个月扣下来反而要我倒赔钱。

    我也问老板我这情况怎么算,老板说:‘既然我请了他们我就得信任他们,不能因为你是老员工随我打天下就不尊重新的管理层。不尊重他们就是不尊重我,不尊重我应该比不尊重自己要严重!’

    我两个多月没拿到钱,店长还找我倒要钱,说我浪费了店里的管理资源,实在没法子,只好不干了。我就失业了!”

    “厂长不在”丘主任乐呵呵的笑着,笑得灿烂的背后带着如刀的目光,这就是个倒霉催的。厂长钟老头若有所思,有时候水土不服的管理会害死人。“你小子别看黏糊糊的,变着法儿给我提意见呢!”

    “那店子现在怎么样了!”钟厂长还是问了出来想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后来我那三四个徒弟也干不下去了,只好都走了,去别的店打工或者自己开店。店长、经理在老板面前说是我把大家给带走了,因为我是第一个不服管理的人,还没赔店里的管理费。

    老板场面广,就在二手行当里说我技术差还是白眼狼。要求学校周边的店子都不能让我打零工。我就彻底的失业了!

    再然后,经理和店长也离开了。好像又去卖什么汽车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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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的蚂蚁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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