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机械神灵
“赞美伟大的机械之祖，你是初始，你是终结，你是世界之真理，你是万物之精神。”
米馨刚才话音未落，钟声就再度敲响，随着齿轮喀啦喀啦的转动，教堂沉重的大门向下沉降，缓缓没入地面。“呜呜”，钟声尚未停息，汽笛又发出尖锐的嘶鸣，从教堂后方的几根烟囱一样的金属管里喷出大量蒸汽，，白色的蒸汽遮天蔽日，弥漫在教堂周围，为四周的一切悄悄盖上了一层朦胧。
喀啦喀啦，这一次，齿轮的转动声若有若无，似乎是从遥远的地下传来，无法分辨位置，因为齿轮的声音来自于四面八方，仿佛周围这片区域，地下都有齿轮在转动一样。
事实也的确如此。因为伴随着若有若无的齿轮转动，教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地面打开，十五座巨大的青铜像从地下升起，和之前的那座一起，呈环形把教堂拱卫在中央，十六座青铜巨像，每一座的姿态都在发生着变化，青铜武器举在手中，气势从肃穆变得威严。
然而，这仅仅是视觉所见到的，如果透过能量感应的方式就可以发现，当十六座青铜像就位的同时，每座雕像都会散发出一道能量，向其他雕像传递，每一次传递，不仅没有损耗，反而会让能量更加纯粹，很快，这十六道能量就融为了一体，形成一股磅礴的能量，把教堂笼罩于其中。
很强的力量，已经达到了一级同等的水平，甚至还要更高一些，能量并不会阻止周围的事物接近，但远远地就能感应到，一旦进入它的覆盖范围，自身能量就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压制，虽然自身实力越高越不明显，但压制终究还是存在的，如果真要在其中战斗，恐怕实力会打不少的折扣吧。
然而事实似乎刚好相反，那些刚才还在对青铜雕塑低头祈祷，现在正身处能量覆盖范围之内的人，他们体内的能量不仅没有被压制的迹象，反而比几分钟前更加活跃，就像服用了什么药物一样，神采奕奕，精力百倍。
青铜像的出现只是开始，地面裂开的更大，四座二十米高的塔楼从下面钻了出来，高耸的塔楼顶端同样矗立着四座铜像，每一座铜像都端举着比人类的腰还粗的巨大炮管，正对着教堂周围的四个方向。乌鸦和玫瑰对视一眼，两人可以肯定，那绝不是简单的铜像和铜炮，从青铜炮管里，两人能感应到几乎实质化的压力，那是来自强大力量的压力，两人可以肯定，即便两人比普通的二级控能者强大的多，但想要硬接铜炮里的能量，就算不死也会身受重创，如果用它来攻击普通城市，恐怕一炮过去，半个街区都会被夷为平地。
还好，铜炮没有发射的征兆，看到教堂的变化，周围也没有陷入混乱，显然这些变化很常见。或许是每天都在发生吧，因为变化一结束，广场上祈祷的人群就主动聚集到了教堂门口，三道人影口中有节奏的吟诵着祷言，慢步从门内的阴影中浮现。
灰色的长袍垂及地面，脸上覆盖着装饰着齿轮的钢铁面具，眼睛的部位像一对圆圆的眼镜，透明的镜片下，锐利的目光充满了威严。
“感谢主，赐予我们钢铁与火焰，感谢主，赐予我们蒸汽与力量。”走出教堂，站在阳光下，面对越聚越多的祈祷者，三个灰袍人围成一个圈，同时高举双手。随着他们的动作，一道幻影在他们的上方出现，没有什么圣洁的光辉，也没有什么庄严的形象，幻影中，只有一台巨大的机器，乌鸦和玫瑰从未见过的机器。
虽然没有比例尺，无法确定具体的规格，但两人本能的认为，这台机器的体型相当庞大，至少可以堆满数百平方米的房间，机器大部分由齿轮和金属管组成，齿轮始终保持着转动，金属管里也不时冒出一团团蒸汽。机器的表面存在大量按键及拉杆一样的装置，虽然没有人操纵，但幻影中，这些按键和拉杆正在自动的运行，按键时而按下，时而弹起，拉杆时而闭合，时而开放，每一次操纵，机器内的齿轮转速都会加快几分。
“赞美主，感谢主。”明明看到的并非神灵幻象，只是一台莫名其妙的机器而已，但聚集的人群却像是见到了神迹一样，匍匐在地，声嘶力竭，热泪盈眶，情绪变得越来越狂热。三个灰袍人对此视而不见，自顾自的高举双手唱诵着赞美词，随着语调的起伏，气氛一浪高过一浪。
“那个你们应该也听说过，第一代差分机，钢铁教会唯一的信仰。”米馨压低了音量，在乌鸦和玫瑰的耳边说道，“他们说的其实也没错，那东西的确可以算整个蒸汽世界的创造者。据说这个世界原本发展的非常缓慢，直到十五世纪中期它诞生之后，科技水平才有了质的飞跃。”
“但不管怎么说，它也只是一台机器而已。”身后传来赵政干巴巴的声音，“反正我是很难理解，又都不是原始人了，怎么才能把一台古老的机械视为信仰，而且信的这么虔诚。”
“这有什么，我还知道有人把一个球当信仰出生入死的呢。”
“哈？”
“不，没什么，我只是说神灵崇拜是不分原始还是先进的。”乌鸦耸了耸肩，说的轻描淡写，“其实他们真正崇拜的是某种精神，而不是实质性的某件物体。”
不管是乌鸦还是赵政，两人都没有刻意压低音量，但距离教堂门口还很远，隔着一条石板路和一个小广场呢，再加上无处不在的齿轮声和金属撞击声，环境太过嘈杂，教堂外的人根本不应该听到。狂热的民众们也的确没有听到，但是，三个灰袍人却仿佛不经意的朝这边看了一眼，透明镜片下的视线从其他人扫过，最终定格在米馨的脸上。
“嘀嘀。”一辆黑色的汽车顺着石板路驶来，停在米馨面前，刚好把三个灰袍人的视线隔开，善良的车身，流线型的车体，复杂繁琐的浮雕装饰，两千两后四根隐藏的蒸汽泄压管，车辆的造型，比四叶星的汽车更富有现代感。
“咔哒”，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一条被白色丝袜包裹着的修长的腿从车门里伸出，黑色的高跟鞋踏足石板，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第二十四章 猎奇
黑白相间的女仆装，白色的女仆头饰端端正正，亚麻色的齐颈短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衣服上的每一丝皱着都烫的平平整整，挺拔的身材，修长的腿，却有着仿佛十三四岁少女才拥有的年轻容颜，必须承认，正从车上下来的女仆是个近乎完美的美女，但也只是近乎而已，一旦她从车上下来，完美就被打破了。
她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已经被替换成了金属义肢，义肢极富蒸汽世界特有的风格，表面不加以任何掩饰，金属与零件都直观的暴露在外，每一个动作，都能看到齿轮的转动和金属的摩擦。
如果只是这样，也只是稍有瑕疵而已，说不定对某些爱好不同的人来说，反而更有吸引力，然而当她回过身关闭车门的时候，爱好再怎么特殊的人，也很难再抱有什么幻想了。
因为她只有半张脸。
乌鸦不是没有见过半个美女，血巷路口就有一位，和平饭店的老板娘不只是头部，整个半边身子都是金属的，然而那种电子世界风格的义体除了质地之外，至少在外形上和正常躯体没什么区别，而眼前这位女仆不同，她的半边头部就像一个金属骷髅，钢铁牙齿暴露在外，布满线路的眼球突出眼眶，金属骨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右半边脸神情一动，左半边的金属义体就跟着扭曲，让她看上去显得相当惊悚。
然而，拥有如此猎奇的外表，女仆自己却平静的像一潭死水，即便周围不断有各种意义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脸上，她的情绪依然毫无波动，动作流畅的关闭了车门，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向米馨，金属义体和黑色的高跟鞋依次敲打地面，发出一轻一重两种足音。
能量反映并不明显，似乎只是四级同等，和其他世界普通平民一个能量等级，然而看着慢慢接近的女仆，乌鸦却眯起眼睛，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四级同等，开什么玩笑，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驱动义体，就必须实实在在的输入足够的能量，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不例外。对自身的能量掩饰的再怎么好，向义体输入的能量也是无法隐藏的，只是由于过程太快太隐蔽，绝大多数人发现不了而已。然而乌鸦可不是绝大多数人，他的能量感知敏锐到连花千树那样强大的存在都感到惊讶，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光看她驱动义体时表现出来的能量就足以确定，眼前这个女仆至少有着二级同等的实力。
呵，笑眯眯的推了推眼镜，乌鸦的手臂稍稍抬起，啪的一声，银色的阳伞张开，玫瑰一手撑着阳伞，一手很自然的搭进乌鸦的臂弯里，从不离身的琴匣诡异的漂浮在她身后，就像下面有什么托举着一样。
肩挨着肩，两人同时迈步，向前跨出了两米，动作优雅，不温不火，但速度却恰到好处，女仆最后一步落下的同时，两人刚好走到米馨的前方，把米馨和女仆前后隔开。
“这位女士，下午好。”像个来自四叶星西陆的绅士一样，乌鸦主动脱帽致意，“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乌鸦，象征着慷慨与仁慈的乌鸦。”
女仆的肉眼越过乌鸦和玫瑰注视在米馨身上，暴露在外的义眼却随着一阵微弱的蜂鸣声而微微偏转，聚焦于乌鸦和玫瑰，但她却没有要说话的意识，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无论是肉身的一半还是金属的一半，脸上的表情都看不出一点波动。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我们源能之都人的风格。”一点都没有尴尬的样子，乌鸦也不等女仆回应，自顾自的说道，“既然收了米老板的好处，就要替她办事，她既然不想开口，那我也就只能勉为其难的代劳了。”
“你是她的保镖？想询问我的身份和意图？”肌肉牵动下，女仆骷髅般的半张脸下颌一开一合，透出一股诡异和狰狞，声音如同金属摩擦般啥呀，让人听的汗毛直立，“我是……”
“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关心这两个问题。”乌鸦微笑着摇头道，“你肯定就是米老板此行交易对象派出的接头人，来这里的任务无非是带米老板去住所或者直接去见交易对象而已，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不值一提，我考虑的是更紧要甚至是至关重要的问题。”
“嗯？”女仆第一次露出表情，皱了皱半边眉毛，这次连肉眼都注视到乌鸦身上，“很重要？什么事？”
“噗。”玫瑰明明撑着阳伞目视远方，一副这里的事都与我无关的模样，此时却忍不住一声低笑，侧头瞪了乌鸦一眼。
“确实很重要。”乌鸦看着女仆身后的蒸汽车，很严肃的说道，“这辆车……有点坐不下吧。”
“哈？”女仆现在很想敲敲自己的翻译机，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故障导致翻译错误，而那些刚刚押送着货车离开检查站的佣兵们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自琢磨这家伙的疯病是不是又犯了。
“不是吗？这么漂亮的蒸汽车，可惜正常情况下最多坐四个人。”再度展露笑容，乌鸦眯着眼睛轻笑道，“司机，你，米老板，还有和她寸步不离的马老爷子，数量刚刚好，但是……我们呢？”
“你们……”
“想好再说，他有兴趣和别人消磨时间，我可没有。”玫瑰冷笑着打断了女仆的话，语带嘲弄的说道，“以米老板的稳重，我们成员方面的变化，包括我们几个的身份和任务在内，应该早就通知你们了，按照常理来说，你们要出面迎接的话，至少应该派出三辆车才对，但是现在我只看到了一辆，另外两辆呢？”
“另外两辆并不存在，对吧。“和玫瑰相视一笑，乌鸦自然而然的接了下去，“呵呵，行为上的一点点细节往往会暴露很多东西，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根本就没把这笔生意当成一次对等的交易？还是说，你们只是把米老板视为一个可有可无的中间人？或者更严重一点，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准备通过这种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把米老板和我们这些保镖隔离开呢？如果真是最后一个原因，那你们的态度……呵呵呵呵。”
第二十五章 试探
“我的任务是迎接米馨女士。”女仆无喜无怒，嘶哑的声音干涩刺耳，“而不是回答一些无聊的问题，尤其提问的人还是无关人士。”
“呵，那可实在太巧了。”乌鸦和玫瑰携手而立，一个神情淡漠，一个满面含笑，寸步不让的挡在女仆面前，看上去只是随随便便的站在那里而已，然而半人半机械的女仆却不这么想，每当她想要无视两人向前迈步的时候，都会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压力在四周萦绕，让她不得不收回脚步。显然是有意为之，但从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乌鸦一如既往地保持着灿烂的笑容，若无其事的说道，“刚好，我们的任务是保证米老板的安全，而不是让她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接走，尤其是这些人不仅形迹可疑，而且还居心叵测的时候就更不行了。”
“乌鸦先生，玫瑰女士，两位请息怒。”米馨其实很清楚乌鸦和玫瑰在做什么，显然两人已经进入了状态，正站在她的立场上，帮她解决一些不好出面解决的问题。因此，米馨一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看着双方接触，直到现在，她才带着温柔得体的微笑，加重脚步靠近两人背后，柔声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女士叫玛丽安，我的老朋友了，她是本世界蒸汽猫公会会长兼齿轮城城主克勒斯先生的亲信，也是这次交易的联络人之一。”
“我想两位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米家和蒸汽猫公会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克勒斯先生一向以诚信为本，不是那种背后做小动作的人，更不会有意怠慢米家怠慢两位，否则，玛丽安这个联络人也不用亲自出面了，至于让两位产生怀疑的问题，想必是沟通中出现了一些小误解才导致的，一旦误解消除，以克勒斯家族在蒸汽之都的影响力，以玛丽安的能力，用不了几分钟就能轻易解决。”
“如果真是这样，自然皆大欢喜。”乌鸦推推眼镜，笑眯眯的说道，“到时候我一定会为我的小人之心道歉。”
“玛丽安，这几位我在通讯里也都提前介绍了，源能世界赵家的三公子你们肯定不会陌生。”米馨收起笑容，正色的说道，“而乌鸦和玫瑰两位，我不在场的时候，他们有权替我做出任何决定，是我此行的全权代表，绝不是什么无关人士。”
呵，果然是八面玲珑的米老板，两边都给足了面子，两边都不得罪，而且，突然冒出来的全权代表是怎么回事？玫瑰似笑非笑的瞟了乌鸦一眼，妩媚的目光意味深长，而乌鸦只是随意的耸了耸肩，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改变。
“嗯？”
两人的对面，女仆玛丽安机械眼内部沙沙作响，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挡路的男女，全权代表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米馨既然这样说了，那就算这两个人趁着她不在的时候，把所有东西都白送给别人，甚至替米家签下一连串不平等条约，她也只能咬着牙认下。能让米馨托付如此重任，这两人必然有独到之处，情报机构的人都是喝机油长大的吗，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人物都漏掉了，看来这次试探还是很有意义的，必须要重新评估米馨和这次交易了。
心里飞快的盘算着，神情却平静无波，机械那半边脸上，就连一个齿轮都没有转动过。反复观察了一阵乌鸦和玫瑰，玛丽安突然点点头，很诚恳的说道：“刚刚核查过了，确实是情报汇总系统出了点延迟，没有及时更新最新信息。这是我们的工作失误，我已经重新调动了迎宾车辆，三分钟内一定会到达，招待不周，实在抱歉，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呵，看来还真是我俩太过敏感了啊。”玫瑰的神情略微缓和，而乌鸦的笑容变得更浓了，两人有意无意的向旁边靠了靠，把玛丽安的正前方让了出来，“说道歉就道歉，职责所在，还请贵方原谅我们的多疑多虑。”
转眼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扫而空，双方之间虽然谈不上言笑晏晏，但至少变得一片和谐，就像刚才的反复试探从没有发生过一样，乌鸦轻轻拍拍玫瑰的手指示意她暂时放开，随即上前两步靠近女仆玛丽安，朝她伸出了右手：“既然误会已经解开，那就重新介绍一下吧，我是乌鸦，象征和平与友爱的乌鸦，这位是玫瑰，我的队友和伙伴。”
“和平与友爱？”玛丽安低头看着乌鸦伸过来的手，表情有些微妙，但还是握了上去，手掌坚硬，因为那是一只机械臂，即便有白丝手套覆盖手掌，依然可以感受到冰冷的质感，金属的摩擦声中，机械手指相当有力，“像那边的那些人一样和平与友爱？”
“伟大之主既是真理，不容改变，不容违背，背弃主，即为背弃真理，背弃主者，必将在悔恨中承受无尽折磨，必将以最痛苦的方式偿还罪孽。”
“背弃者必将偿还罪孽！”
教堂门口的布道集会已经到了气氛最激烈的阶段，越来越多的信徒跟着灰袍圣者的声音，一起大声念诵着钢铁圣典，“信仰主者，皆为兄弟姐妹，我等必须相互扶持，以爱与真诚相待，共同面对每一词困难，亵渎主者，皆为我等死敌，我等必须以力量相待，每一位主之信仰者，都不得容情，每一位主之信仰者，都必须竭尽全力，唾弃他们，折磨他们，杀死他们，把他们的一切，从主的世界中抹去。”
“亵渎者必将死亡，唾弃他们，折磨他们，杀死他们！”
“呵，爱与力量，原来是这么回事。”回想起刚刚进入这个世界时，那八个仪仗武士喊出的口号，乌鸦轻笑道，“看来你们这个世界的人还真是热情和善，希望他们不会把我们这些纯洁善良的路人误认为异端吧，啧啧，我们可不是亵渎者，没兴趣去亵渎一台机器。”
“放心，你们是外乡人，并不是亵渎者。”机械手臂向内弯曲，手指指了指自己，玛丽安淡淡的说道，“我们才是亵渎者。”
“嘀嘀”，话音未落，两辆同样款式的蒸汽车停了下来，三辆车排成一排。
“这里的气氛让人恶心，请上车，我先送各位回酒店休息，具体的事明天再谈。”
第二十六章 矛盾
“蒸汽之都是蒸汽世界凯顿市八十多年前留下的影子，绝大部分建筑都和凯顿市一模一样。”玛丽安亲自驾车，老人马兴就坐在旁边的副座上，乌鸦和玫瑰把米馨加在中间，占据了后排座位，前面的头车被赵政三人占据，后面的尾车里是逆光团队的几名高层尾随护卫，外宽内紧，力保米馨的安全。倒是米馨自己反而颇为轻松，像个殷勤的导游一样介绍道，“过几天出去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把里面的路记熟，穿过跨界之门以后绝对不会迷路。”
“嗯？”漂亮的眉毛微微上挑，玫瑰若有所思的问道，“八十多年都没什么变化？”
“当然，蒸汽世界的人是很念旧的，不到万不得已，很少重建城市建筑。”米馨指了指车窗外，笑吟吟的说道，“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街景了。”
确实说的没错，在蒸汽车平稳的行驶中，一个独特的世界渐渐出现在乌鸦眼前。古老与现代，落后与先进，事物的两面同时展现，矛盾中透着出乎意料的和谐。
古旧的街道，充满了历史的气息，街边的建筑虽然都是由巨大的石材修建，虽然都高大厚重充满了压迫力，但建筑风格却各式各样，萨伦王朝的，圣歌会时代的，骑士领主时期的，迪科帝国时期的，圣徒纪元的，各种时代各种风格的建筑，几乎没有一栋是相同的，让整座城市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建筑博物馆。也不是没有百年左右的新式建筑，只是在这座城市里，新式建筑反而才是另类，与城市格格不入。
建筑的夹缝中，是纵横交错的城市道路，石板路上飞驰着蒸汽车，途中不时喷出浓浓的蒸汽，虽然车体略显笨重，但造型别致的车身充满了科技的气息，仿佛从未来世界里走出的造物。
大小不一的汽车之间，两轮的，四轮的，兽力车在汽车之间来回穿插，拉车的牲畜有的体态俊美，有的孔武有力，共同点是速度同样快捷，在城市道路内一点都不比蒸汽车逊色，甚至更加灵活，经验丰富的御手坐在高高的车厢上，俯视下方顾盼自若。
“四叶星西陆类似的城市也有不少，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我指的不是这个问题。”玫瑰盯着车窗外几辆飞驰而过的蒸汽机车，车上大呼小叫的年轻人在这座古老的城市中看起来格外显眼，“我是说，凯顿市守着跨界之门这么重要的东西，建筑又没有无法破坏的属性，居然还没有被拆成一片废墟？”
米馨一愣，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很奇怪吗？看看咱们的源能之都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十一月战争，还不知道要争夺到什么时候为止。”看到玫瑰望着窗外出神，乌鸦替她追问道，“跨界之门意味着数不尽的资源，意味着不同方向的科技和力量，一旦把它控制在手里，对势力的提升是难以估量的。如果蒸汽世界真是铁板一块也就算了，问题它不是啊，现在是两个势力共治，共治之前，也就是八十年前，必然有一场激烈的争夺战，居然没把凯顿市摧毁？”
“我们不像你们源能之都的人，我们不是破坏狂。”声音从前座传来，后座的三人一抬头，发现玛丽安正常的那只眼睛正从反光镜里看着三人，“战争目的也从来不是摧毁城市。”
“呃，总觉得被鄙视了。”乌鸦一摊手，很无辜的说道，“我们也不是破坏狂啊，只是不介意顺便破坏而已。”
“但我们介意。”
“乌鸦先生，你们两位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想必还停留在资料上，很多事不亲自接触，是很难理解的。”米馨失笑摇头道，“革新派和稳定派的矛盾确实很深，也经常爆发很激烈的局部争端，但从二百年前分道扬镳时起，两派就从未爆发过全面战争，所有的战争，都是通过骑士战争的方式进行的。”
“等等。”几乎同一时间，乌鸦眯起了眼睛，玫瑰的手指搭上了琴匣，两人暗中对视一眼，乌鸦深吸一口气问道，“多少年前？不是一百六十四年前吗？”
“二百年前，确切的说，是二百零三年前，所以我才说，很多事不能只看资料，所有资料都记载着，革新派和钢铁教会正式对立是在一百六十四年前，但那是双方的矛盾经过了三十多年酝酿和发酵的结果，矛盾的产生还是要追溯到二百多年前。”
很微妙的年份啊，最近似乎总听到这个数字，玫瑰微不可查的向乌鸦点了点头，乌鸦轻声问道：“突然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矛盾呢？”
米馨歉意的笑了笑，显然也不太了解，倒是玛丽安主动回答道：“信仰和理念上的矛盾，具体情况非常复杂，而且很多内容属于机密，你们如果真有兴趣，等到了齿轮城，可以去大图书馆查阅资料。”
“那里有详细记录？”
“并没有，只是查完以后你们就可以死心了而已。”
“嘶，这人居然还记仇的？”乌鸦翻着白眼说道，“刚才你不也一样是在试探，用不用把账记得那么清楚，非要报复回来不可啊。”
“第一，我是机械。”玛丽安面无表情的说道，“第二，我是女人。”
“哈哈哈哈。”乌鸦无话可说的纠结样子，让米馨捂着嘴笑了好一阵，才打圆场道，“玛丽安说的是实话，具体什么矛盾确实只有双方的高层才了解，资料上没有记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矛盾多深，双方都很默契的保持着克制，必须靠战争解决的争端，双方会约好时间地点，堂堂正正的进行战斗。”
“果然是骑士战争。”乌鸦一脸无趣撇了撇嘴，“既然你这么说，那么那些并非必须依靠战争才能解决的争端……”
“战争和战斗还是有区别的。”米馨笑容不变，但声音沉了下来，“战争堂堂正正，但战斗就各凭本事了。”
“原来如此。”乌鸦笑眯眯的问道，“蒸汽之都里也是？”
“不，这里是例外。”米馨摇头道，“蒸汽之都严禁私斗，任何违反规定的人，不管多高的地位，都会受到双方共同讨伐，对谁都一样严格。”
“啧，那他站那里是要做什么？”
第二十七章 开火
不知何时，四周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薄雾，明明刚才还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转眼之间，就薄雾已经弥漫在城市之中，让周围的一切多了几分朦胧。对蒸汽之都来说，这种变化太普通了，不管是街上的行人还是往来的车辆，都早已习以为常，街边的路灯适时地亮起，透明玻璃的灯罩下，鲸脂油灯闪烁着幽幽的白光，
唯一不普通的是街道正中，在薄雾的笼罩下，石板路正中突然多了一个人。
灰色的长袍，套头兜帽遮住了面容，兜帽的阴影下，只有两只眼睛闪闪发亮。左手把一本厚厚的纸质书籍抱在胸前，右手随意的垂在身侧，暴露在外右手干瘪枯瘦，满是皱纹的皮肤上长满了灰褐色的老年斑。
灰袍人垂着头站在路中央，一动不动的像个雕塑一样，看都看周围来往的车辆，好在路上行驶的大多数兽力车，转向比较灵活，适时地从灰袍人身边绕了过去，车上的御手们在擦肩而过的时候，难免会多看几眼，想知道这人神经病一样站在马路中间要做什么，但一看清对方的样子，马上就垂下了头，挥舞着鞭子加快速度远远地驶离。
这副打扮乌鸦一点也不陌生，不久前刚刚见过三个，怎么可能会陌生嘛。没错，刚才在教堂门口，高举双手引领信徒祈祷的三个人就是一样的装束，最多只是细节上稍有区分而已，按女仆玛丽安的说法，这些灰袍人是钢铁教会的圣者，换成四叶星的称呼应该算牧师或者主教之类的身份，属于钢铁教会的管理者和传播者，和身为执行者的蒸汽骑士一起，支撑起了钢铁教会各层的运作。
离开货运中心的时候，虽然广场上三个圣者多看了几眼玛丽安和她的三辆蒸汽汽车，但没有任何异常表现，谁知现在又出现了一个，而且刚好挡在车队行驶的路上。
“哼。”玛丽安半边脸色阴沉，另一半脸上的零件一阵扭动，机械义眼散发着森森蓝光，随着一声冷笑，她的机械手用力推动操作杆，蒸汽车不但没停下，反而猛然加速，对着路中间的圣者就撞了过去。
“呼”，蒸汽车带起呼啸的劲风，速度越来越快，而路中间的灰袍人却没有躲避的意思，反而抬起头，兜帽下闪亮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撞过来的汽车，慢慢抬起了手。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撞击马上就要发生，双方同时出现了变化。
灰袍人突然低头，额头轻触手中的典籍，随着他的动作，举起的手掌前凭空多了一道护盾。护盾不仅把他全身都护在里面，甚至封住了半条路，覆盖面积很大，虽然看上去只有薄薄的一层，但通过能量感应可以发现，组成护盾的能量相当凝实，乌鸦相信换成他自己，也不可能随手放出如此凝实坚固的护盾。
而蒸汽汽车的变化也出现在同一时间。
车厢下方发出微弱的金属摩擦声，后备箱自动打开，四支转轮机枪从里面升起，加在车顶上正对前方，车头那些漂亮的巴洛克风格浮雕外饰收回车内，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三角形金属制成的撞角。蓝色的能量之光自车身内亮起，转眼间覆盖了整辆车。
“唉。”在汽车突然加速的时候，乌鸦就已经按下了车窗，果然，形势的发展和他预料的一模一样，让他不得不深深叹了口气，“说好的不许私斗呢？”
“但没人说不许发生交通意外，尤其是这种站在路中间的白痴，至于机枪，只是紧急避险措施而已。”
玛丽安的话音未落，四台转轮机枪已经同时开火了。
这可不是四叶星那种最普通的制式火药武器，这是本世界独有的蒸汽机枪，一台机枪就相当于一个小型蒸汽炉，随时为机枪提供源源不断的蒸汽能，只要有充足的子弹和充足的燃料，机枪就能持续不断的射出内部充斥着蒸汽能的子弹，虽然子弹的威力对控能者来说并不算大，但数量多了以后，就连二级控能者也会觉得相当头痛。
现在子弹的数量就很多，四台机枪，每秒上百发子弹，全部集中在路中间的灰袍人身上，紧随其后的是挂载着撞角的蒸汽车，速度提升到最高，以自身为武器正面冲击。
“你们的紧急避险措施还真特别。”乌鸦翻了个白眼，手已经搭在米馨的肩上，米馨的另一边，玫瑰的胳膊也已经挽住了她的手臂。
“我说让你们站住。”灰袍人苍老的声音里，带着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没同意你们离开。”
“轰”，于是毫无意外的，双方正面撞到了一起。
弹雨没能突破灰袍人单手撑开的护盾，上千枚已经变形的子弹，围着护盾在地面上堆成一堆，撞角和蒸汽车也同样没能突破，撞角紧贴着护盾，蒸汽车被硬生生的阻拦在护盾前，而护盾后的灰袍人当然毫发无损，灰袍都没有一丝皱褶。
不过，毫发无损的不仅是灰袍人，蒸汽车也一样。
乌鸦和玫瑰终于弄清了玛丽安敢正面撞击的原因，刚才车身发出的蓝色能量就是她的倚仗。在撞击发生的瞬间，能量之光覆盖的一切，人，物，车，蓝光范围内的一切仿佛变成了一个整体，再不会因为惯性而受到冲击，而车身承受的反震力量全部被蓝色能量承受，蒸汽车安然无恙，驾驶台上摆着的几个小摆设连位置都没有移动，更何况车上的乘客了。
不过，这一切和乌鸦一行都没什么关系了，因为在撞击的前一刻，乌鸦和玫瑰已经揽着米馨穿窗而出，就算玛丽安有千种手段可以保证米馨无恙，情况未明之下，乌鸦也不敢把委托人的安全交给一个陌生人决定，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更稳妥一点，何况……说拦就拦，真觉得我们这些控能者都是和平主义者？
当然不是。
“吱”，卡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三辆卡车同时甩尾，三个车厢绕过正面的蒸汽车，从侧面横着向灰袍人拍了过去，反正车厢里都添加了厚厚的合金壁加固，就算车厢的外壳坏了，货物也不会洒落，连货物带车厢自身，每辆卡车可都是十来吨的载重，横扫的力量一点都不比蒸汽车正面撞击轻，这么好的武器，不利用起来也太对不起佣兵们的职业精神了。
横扫的同时，几辆运输车还没停稳，百名逆光团队的佣兵已经跳了出来，落地时就已经摆出了一套严密的防守阵型，把还没落地的乌鸦三人落点护在中心。至于赵家三人所乘坐的那一辆蒸汽车，没有人从上面下来，因为除了司机，上面已经没人了，三名乘客在停车的瞬间，已经凭空消失了。
“哼。”乌鸦和玫瑰揽着米馨轻飘飘的落地，乌鸦脸色阴沉，眯着眼睛冷笑道，“主动攻击？很好，所有人，开火。”
第二十八章 集火
蒸汽之都严禁私斗，想要解决矛盾必须提前下战书，约定时间地点进行决斗，具体的规则非常复杂，简单而言，就是失败者或者不敢接受战书的一方必须做出让步，否则今后在蒸汽之都寸步难行，当然，如果决斗的发起人与对手实力差距太大，这种恃强凌弱的行为也会受到本世界人士的唾弃。
决斗规则是蒸汽之都的铁律，就和源能之都绿区禁武的规则一样，不管来自哪个世界的人都绝对不容违反，否则双方不死不休。
实际上，即便米馨没有对乌鸦和玫瑰说明，两人也很清楚这条规则，不止他俩，其实佣兵们都很清楚，如果连最基本的规则都没弄清就贸然跑到别人的世界里，这样冒失的人根本不适合在七界之都这种混乱之地生存，还不如早早被淘汰，省了给同伴和敌人都添麻烦。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遵守就是另一回事了，控能者一向都是桀骜不驯之辈，谁也不喜欢被规则死死限制着，何况佣兵们并没有忽略乌鸦命令里的借口。
那还等什么？
虽然保持着防守阵型，但佣兵们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四枚尖啸着飞出的火箭弹拉开了战斗的帷幕，谁也没有留手，一切都按照局部战争的标准，火力限制解除，虽然没有血枪佣兵团当初成建制的调动重火力部队和敌人正面交战的魄力，但凡是现在有的武器全部用上，于是，火箭弹横飞，轰鸣声不断，其间甚至夹杂着几声榴弹炮发射和爆炸的声响，弥漫的硝烟，爆炸的火光，疯狂逃离的过往车辆，受到惊吓到处乱跑的兽力车，一时间，街头变成了战场。
然而这还只是下层佣兵们的火力压制而已，在控能者的战争中，火力压制只是辅助手段，真正影响战局的，还是强者们之间的胜负。
挡路的灰袍人做梦也没想到，这群异世界人的反应如此激烈，根本没有交流的打算，直接就发动了全力反击，突遭变故之下，在用护盾挡下横扫过来的车厢时，他甚至愣了愣，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正是这一愣，让他陷入了非常麻烦的境地，因为他惊讶的看到，眼前突然亮起了一道刀光。
眼前没有刀，只有刀光，刀光自一次爆炸产生的火光中浮现，火光的残影还没从眼睛里消退，凄艳的刀光就已经到了眼前，刀光背后，一个枯瘦的黑衣人面容冰冷，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感情。
刀光并未伤敌，实际上即便反应迟了片刻，灰袍人依然来得及挥了挥手，随着他的动作，一台大型机甲的虚影出现在他的身边，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刀光，刀光碰上虚影，就像斩中了实体的存在一样，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明明只是虚影而已，但就在被斩中的部位，虚影的表面居然出现了一条浅浅的刻痕。
一击不中，枯瘦的赵政早已抽身而退，出现在五米之外，就在他刚才战力的位置，一只裹挟着强大能量的巨大的拳头虚影从天而降，穿透他的残像重重轰在地面上。机甲虚影似乎也知道敌人已经跑掉了，以比正常体型的人还灵敏的动作抢上几步，紧跟着赵政的脚步追了上去，又是狠狠地挥出一拳。
注意力被赵政吸引，灰袍人分心于控制召唤物，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影子有些凌乱。实际上因为爆炸的火光，他附近的光影一直很凌乱，不断扭动着时隐时现，因此他并没有发现，身后的一道影子突然站了起来，从二维变成了三维。
“嗤”，血光乍现。
灰袍人心底生出警兆，下意识的向前夸了一步，幸亏这一步，让他逃过了从背后断头命运。但即便如此，影子手里的匕首还是在他后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由于他的肌肉过于坚韧，血痕不算太深，但鲜血依然从伤口处涌了出来，很快就让灰袍的衣领湿了一大块。
直到此时，灰袍人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低喝一声，右手用力拍在怀里的典籍上，一拍之下，又是两台机甲的虚影凭空浮现，这两台有别于之前的虚影，身上分布着数十根炮管，明显是攻击型的战争兵器。刚一出现，两台机甲就同时开火，向着周围的佣兵们倾泻火力，但已经有所准备的佣兵们早就找好了掩体，依托着周围无法破坏的建筑，和两台召唤物机甲展开了对射。
召唤物发威的同时，灰袍人也没有闲着，他跟着召唤物跨前一步，打算配合机甲先压制住佣兵的火力再说。然而明明迈出了，周围的参照物却告诉灰袍人，自己似乎并没有移动过，一低头，他发现脚下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无数能量勾勒的白色线条，纵横交错的线条像是蛛网一般把他笼罩在内，身在其中，不管他向哪边迈步，位置上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喝！”实在太烦了，灰袍人忍无可忍，重重一脚踏在地面，体内爆发的能量被这一脚送入地面，正面撞上了组成蛛网的源能，冲击之下，白色线条根根碎裂，再也无法维持原貌了。
但灰袍人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虽然摧毁了蛛网，但刚一抬头，就看到了乌鸦招牌式的笑容。
还有一根竖起的中指。
竖起中指，乌鸦的躯体随即炸成了一片源能分身，呼啸着扑了出去，选择的方向并不是他面前的灰袍人，反而扑向了他自己的背后。
“砰”，所有分身同时炸裂，爆炸的冲击力集合在一起，威力也不容小觑，就在爆炸发生时，一个人影正以超过肉眼捕捉的速度从远方疾驰而来，刚好走到爆炸的核心位置，冲击力或许连他一根头发也无法损伤，却足以打断了他的高速奔袭，让人影不得不停顿片刻。
这就够了，因为乌鸦炸成源能分身的同时，也露出了背后等候已久的玫瑰，黑洞洞的枪口早已蓄满了能量，像个黑洞般深不可测。
笑容如鲜花般绽放，白皙的手指轻轻扣动了扳机。
“轰。”
第二十九章 功亏一篑
枪声响过，血色弥漫。
血雾与薄雾交融，不分彼此，淡淡的血腥气飘散在薄雾中，和无处不在的机油气味混合在一起，闻起来格外明显。
巨大的黑色步枪外表狰狞，而它的效果比外表更恐怖，步枪子弹的威力，和之前半自动蒸汽机枪的子弹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在撞击之前，乌鸦只是递上了一个眼神，玫瑰就开始为子弹蓄力了，此时子弹内早已蓄满了源能，穿透，撕裂，破坏，摧毁，子弹已经被充沛的源能赋予了各种毁灭性的概念，除非用远超子弹自身能量的护盾硬抗，否则一旦出膛，势不可当。
灰袍人挡不住，即便他展现出的能量强度表明他拥有一级同等的实力，依然挡不住玫瑰的一枪之威，因为他根本还没生出抵挡的念头，子弹就已经近在眼前。
子弹来的太突然了。
如果是平时，他或许能够提前感应到能量的不正常聚集，进而发现玫瑰的攻击，提前做出应对，然而现在正值混战，四周的能量一片混乱，视线又被乌鸦挡住，等他看到玫瑰的枪口时，枪声已经响起。
来不及召唤机甲防御，来不及开启刚性护盾，灰袍人只能竭尽全力的闪避，直到子弹临身的最后一刻，他才扭转身体，把头部从子弹的攻击范围内勉强移开，但扭曲的身体已经避不开了，子弹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肩膀上，炸出一团血雾，在肩膀上留下一个手臂粗的透明窟窿。
“这种战斗意识，在源能之都你活不过三天。”知道不蓄力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玫瑰没有试图追加第二枪，她突然原地飘起，身形飘动时，白色的阳伞悠闲地搭在肩上，红色长裙的裙角随着身形微微晃动着，犹如一朵迎风摇曳的娇艳玫瑰。
高跟鞋刚刚离开地面，一只金属巨手的虚影就从她原本站立的位置钻了出来，狠狠地攥了下去，可惜攥到了空处，手指碰撞间发出铿锵的金属撞击声。
一把攥空，巨手的虚影一刻未停，对着上空的玫瑰追了过去，巨大的躯体的虚影也从地面下慢慢浮现出来，就像一只正从地狱里爬出的恐怖怪物。
身在半空无处借力，但玫瑰却一点都不慌，一手提着琴匣，优雅的合拢了手中的阳伞，伞尖随意的指向了身下追来的金属巨手。
“轰”，双发魔炮，两道能量束纠缠着，在虚影的表面炸开，能量强度并不高，无法对巨手的虚影造成任何伤害，但反作用力下，窈窕的身躯轻飘飘的向侧面飘出，轻而易举的脱离了巨手的阴影。
然而脱离并非目的，骄傲的玫瑰，逃跑从来不是第一选项，横移了不到五米就停了下来，在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有无数蔓藤破土而出，一见光就疯狂地生长，编织成一张大网，把她包裹在其中。
同时被包裹的，还有她周围上下左右的一大片空间。
于是，有人又被阻碍了片刻。
在她开枪前，就有人以二级控能者的视线都无法捕捉的速度从远处急速赶来，按说刚好来得及阻止玫瑰开枪，然而一片源能乌鸦突然在面前爆炸让他不由得慢了半秒，就是这半秒的耽搁，双方差一点就分出生死。
发现遇袭的灰袍人受伤，赶来者立刻改变了目标，他已经看出了这群外来者坚定地杀意，仿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干掉灰袍人一样，因此他很聪明的没有选择阻止他们继续攻击，而是选择冲向灰袍人身边。也许你们有千万种攻击手段，我无法一一阻止，但只要我到他身边护住他，你们手段再多也没有用。
这不是过度自信，对远道而来的人来说，这就是事实。然而这一事实有个前提，要他真能及时赶到灰袍人身边。
然而他刚好遇到了蔓藤编织的大网，阻住了他的去路。
再没有片刻停顿，来人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一支一人多高的高频振动蒸汽重剑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人剑合一，剑在人前，巨剑高频率的震动着，朝着蔓藤大网就切了下去。
蔓藤大网柔软而坚韧，每一根都由无数根更细小的蔓藤纠缠而成，韧性强的令人发指，然而巨剑过处，随着一阵阵仿佛弓弦崩断的声音，藤条根根断裂，藤网被从中裂成了两半，露出了藤网背后的……
没有玫瑰，似乎已经料到藤网会被轻易切断，玫瑰早就离开原位，重新落回了地面，来人面前再无阻拦，已经可以直接看到半身染血的灰袍人。
以及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乌鸦。
乌鸦自阴影中浮现，无声无息，没有一点征兆，甚至他到了灰袍人背后，灰袍人都没有发现，死神已经近在咫尺了。乌鸦的手没有一点抖动，丝毫看不出即将出手的激动，稳定的就像正从路旁捡起一片落叶般随意。但他的眼睛里却闪动着期待的光，目光深处的嗜血和渴望，暴露了他此时的兴奋与疯狂。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因素，创造出最好的条件，随后潜行匿踪，毒蛇吐信，一击毙命，这正是乌鸦最喜欢的手段，每当看着目标倒下时眼睛里难以置信的神情，他都会感到一阵灼热从小腹升起，就像现在这样。
敌人一无所知，而匕首已经扬起，就像死神高高举起的镰刀。
“够了！”看到这一幕，远道而来的人知道，最后的救援机会已经被蔓藤组成的大网消耗，自己速度再快也赶不上了，他没有试着提醒灰袍人小心身后，除非常年在生死之间打滚的人，否则这种提醒等于把将要遇袭的人早一步推向死亡，因此，来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着灰袍人和乌鸦的方向发出了一声断喝。
附近其他人听起来只是一声大吼而已，唯一的作用就是吓人一跳，然而对乌鸦和灰袍人来说却相当震撼。
灰袍人本就已经受伤颇重，只是在苦苦支撑而已，此时巨大的吼声犹如重锤一样狠狠砸在他的心头，口鼻同时溢出鲜血，肩上的伤口处，血更是喷涌而出。
而在他背后，乌鸦也不好受。虽然有灰袍人挡着，他没有正面承受吼声的全部威力，但即便间接传过来的声波，也让他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来不及刺出匕首了，乌鸦连退三步，每退一步，口袋里都会响起木头断裂的声响，脸色也随即好转一份，直到退出第三步，一支白皙的纤手突然出现在身旁，揽住他的胳膊，扶着他站稳了脚步。
身边传来熟悉的玫瑰花香。
第三十章 对峙
“呵呵呵，果然如此。”乌鸦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口中虽然在笑，却没有一丝笑意，反而任何人都能听出笑声中的愤怒和讥诮，“亏我还对你们蒸汽之都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幻象你们能像我们源能之都那样遵守规则，现在看来我们还真是够蠢，居然蠢到相信你们会把禁止私斗这条规则真放在心上。”
没有人接他的话，但是，那位远道而来，吼声可以媲美声波武器的人，原本已经开始向乌鸦这方移动，体内的能量也调整到临界点，能量剧烈波动着，也许下一刻就会展开碾压式的强袭，然而乌鸦的话却让他脚步一顿，能量波动也减弱了不少，身体周围仿佛正在冒出无数实质化的问号。
激烈的战局才突然缓和了下来，逆光团队的佣兵们很自觉地停止了火力支援，赵政三人也回到了米馨身边，和始终没有参战的马兴一起，把米馨护在当中，只有乌鸦，在玫瑰的搀扶下站在强敌面前，即便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腰背还是标枪般笔直，满脸都是讥讽的笑容。
而对面的灰袍人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倨傲，变得狼狈不堪，灰袍上染满了鲜血，兜帽也歪歪扭扭的搭在一边，露出了老迈的面容，胡须和头发上挂着不少半凝固的血块，时间太短，血块还来不及变色，在灰白色的发须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
此时灰袍人满脸怒色，却强忍着没有发作，一手按着肩上的伤口，一手捧着典籍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吟诵，流出的血液渐渐变少，最终彻底止住了，只是伤口处并没有好转痊愈的迹象。
“禁止私斗，啧啧啧，好一个禁止私斗。”根本不管对方的反应，乌鸦冷笑着说道，“一级同等的强者当街行凶在先，顶级强者跟着试图补刀在后，而要对付的，居然只是我们这群实力低微的商务人员。呵，我明白了，你们确实没有私斗，你们只是公开的当众攻击我们而已，怎么能算是私斗呢，对不对？”
“你……”直到现在，远道而来的顶级强者才终于正常的开口了，他的装束和大多数蒸汽骑士一样，身着臃肿的蒸汽机甲，头部包裹在沉重的头盔里，隔着面罩看不清面容，听声音应该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停了乌鸦的话，年轻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迟疑的说道，“你在说什么？”
“装傻有意思吗？”乌鸦嗤笑道，“我在说刚刚发生的一切，我在说你们钢铁教会的无耻行径。”
“亵渎神灵的异端，你……”
“少废话，我们源能之都没几个人信仰你们的神，是不是都要被你定为异端啊。”乌鸦一脸鄙夷的说道，“你们钢铁教会不过是想要谋杀我们的雇主而已，居然还要找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借口，甚至连自己制定的规则都不顾，简直是连脸都不要了。”
乌鸦越说越愤怒，但蒸汽骑士却越听越糊涂，强忍着等乌鸦说完，才疑惑地转头向灰袍人问道：“圣者大人，他到底在说什么？怎么听他的意思，是在指责您先向他们发起了攻击？”
“不然呢？我们闲的没事了吗，当街主动攻击一级同等的强者，而且还是一个钢铁教会的圣者，你自己用大脑想想，可能吗？”乌鸦冷笑道，“不过无所谓，反正七界之都这种地方，归根到底还是凭实力说话，想谋杀我们的雇主，你们尽管出手，看看最后倒下的是谁。”
话音刚落，身旁的玫瑰适时地松开了乌鸦的手臂，一抖阳伞，直指对面的顶级强者，另一只手已经按住了琴匣，一股凌厉的杀气直指对手。不久前，废土之都的大总统就是被这股气息惊退，此时这位蒸汽骑士也不例外，被足以对自己形成威胁的气息所逼，意识里不断闪过警惕的信号。
“我们尊重你们，所以严格遵守你们的规则，但你们蒸汽之都的人既然连自己都不尊重自己，那我们也没必要再有什么顾忌。”乌鸦的眼睛迷城一条缝，声音里带着森森寒意，“呵呵呵，真以为我们源能之都出来的人都是软柿子，任由你们捏来捏去吗？”
“我们蒸汽之都的人是最尊重规则的。”缥缈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人还没有到，声音已经先一步传来，街上的人早就都跑干净了，只留下一片空旷，视野尽头的石板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上百米的距离一闪即逝，眨眼间，人影已经近在眼前，那是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一身华丽的红色长袍，一顶卷曲的灰色假发，脖子上还挂着一枚做工精细的单边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学者风范，然而体内那股很特别的能量出卖了他，也许他的确是个学者，但蒸汽之都的学者往往都有另一个称呼。
法师，蒸汽法师。
“尼古拉斯？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维护蒸汽之都的规则和声誉，这里可不是你们的圣都托斯塔，这里是蒸汽之都，既然咱们两方共治，就都有责任维护城市的规则。这里突然这么热闹，我怎么可能不出现。”红袍法师瞬间已经赶到，自然而然的站到了乌鸦和玫瑰这一侧，和蒸汽骑士遥遥相对，转过头口气温和的说道：“我们尊重规则，也喜欢尊重规则的人，所以你们尽管放心，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是钢铁教会的圣者主动攻击你们，我们绝不会姑息，我相信身为钢铁教会的圣骑士，他也一样不会偏袒自己教会的成员，你说是不是，圣骑士卡森大人？”
“当然，以主之名，教会的信徒绝不会颠倒黑白。”蒸汽骑士郑重的说道，“但是我坚信，我们教会的圣者绝不会违反规则，主动挑起私斗。”
“唰”，阳伞收回，玫瑰的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像个贵族淑女一样，迈着风姿优雅的脚步走回乌鸦身旁，重新挽起乌鸦的胳膊，丝毫不在意这一过程中把后背暴露给对方。
“所以，你是暗示我在说谎喽？”乌鸦轻轻拍了拍玫瑰修长的手指，还以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可惜，事实证明，就是他对我们发动了致命袭击，我们被逼无奈，不得不做出反击。”
第三十一章 图穷匕见（两章合一，今天一更）
要点脸行吗？
周围的佣兵里，只要稍稍了解一点前因后果的，心里难免发出这样的感叹。咱们控能者虽然一向不怎么讲道理，但也不能信口雌黄啊，刚才明明是你一上来就下令火力全开，打定主意想要当场把对方干掉，怎么转过头来就把发动攻击的责任扣到对方头上了，说好的象征诚实可信呢？而且，人家这个世界也有监控这种东西存在，不是随口一说就能颠倒黑白的。当然，心里想想而已，即便再不想承认，大家也都是同一阵营的自己人，还是要留一点面子的。
这些事佣兵们知道，但远道而来的蒸汽骑士和法师两人却不知道，尤其是蒸汽骑士卡森，很不幸的今天轮到他值班，只因为突然感应到远处有战斗爆发，就匆匆忙忙的赶来，什么情况都还不了解呢，甚至连交战双方的身份都不知道，因此听到乌鸦义正辞严的指责，心里难免有些嘀咕，声音温和的对狼狈的灰袍人说道：“圣者大人，我还不了解情况，看来尼古拉斯教授也不太了解，能不能请您稍加指引，让我们弄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嘶~”灰袍人点点头，刚想抬起手指向车队，伤口传来的疼痛就让他的脸缩成一团，强忍着钻心的痛，灰袍人也不再摆姿势了，愤愤的说道：“我是分区教会的三级主教威廉，是跨世界外事负责人之一。”
“啊，我想起来了，去年年会上，我在区主教圣下的身边见到过您。”卡森骑士挺起胸，恭敬地行了一礼，站在乌鸦这边的尼古拉斯也轻轻点头致意，三级主要已经属于分区教会的中高层人士了，至少在蒸汽之都的范围内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即便卡森和尼古拉斯都是顶级强者，也要礼貌性的表示尊敬，“威廉大人，请问刚才的战斗时如何爆发的？”
“我奉区主教圣下的命令，向从源能之都来访的米馨女士一行人传达圣下的圣谕，准备邀请他们后天下午前往大教堂，区主教圣下会亲自接见他们。”灰袍人威廉又想抬手指乌鸦，于是理所当然的又一阵龇牙咧嘴，只好捂着肩上的伤口，恨恨的说道，“没想到刚刚拦住他们，他们就像疯了一样围攻我，尤其是他，那个黑衣服的，从头到尾都是他在下命令围攻我，卡森骑士你刚才也看到了，你们都出面阻止了他还不肯罢休，最后还试图攻击我，如果不是你救援及时，说不定他已经得手了。”
威廉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虽然有一部分是疼痛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心有余悸。
他是真的怕了，开始还不明显，但越想越后怕。自从成为三级主教之后，威廉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除了少数几个上级主教之外，身边其他人都捧着他，让他习惯了居高临下的颐指气使，还从来没受到过这样的惊吓，一回忆起刚才对方防不胜防的攻击，绵绵不绝一环扣一环，而且招招致命，他就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冷，尤其是看到那个黑衣人脸上腼腆文弱的微笑……威廉打了个冷战，匆匆移开了目光，再也不想看乌鸦一眼了。
“这位先生。”透明面罩下，卡森的脸色沉了下来，“威廉圣者的话你也听见了，你还……”
“卡森，你真是想要处理纠纷吗？”卡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学者打扮的尼古拉斯教授打断了，尼古拉斯正了正头顶的假发，冷笑道：“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是打算强行维护你们蒸汽教会的名声啊，嘿，天天把骑士精神挂在嘴上，到真需要用的时候反而丢到一边，不愧是蒸汽骑士，很有你们教会的风格。”
“尼古拉斯，有意见就直说，我不是你们法师联盟的人，听不懂你们怪声怪气的讽刺。”卡森强压着怒火说道，“而且，你讽刺我可以，但你如果再讽刺我们教会，我不介意以主之名向你发起决斗。”
“呵呵，好啊。”尼古拉斯抖了抖红袍，身后浮现出一道模糊的幻影，隐隐约约能看出，幻影很像刚才看到的第一代差分机，只是体积和复杂程度相差甚远。差分机的幻影正在飞快的运转着，尼古拉斯体内的能量也随之变得异常活跃，“只要你发起决斗，我随时随地接受，你……”
“咳咳咳。”几声干咳打断了剑拔弩张的两人，两人一回头，就看到乌鸦似笑非笑的表情，“两位先等等再说决斗的事，听你们的意思，似乎是真想和我们讲道理，而不是故意制造攻击我们的口实？”
“当然。”尼古拉斯肯定的说道，“蒸汽之都的人一向都是讲理的，至少钢铁教会之外的人都是这样，所以你们尽管放心，我们绝不会只听信教会人士的一面之词。”
“原来如此，那我要先向两位道歉了，是我误解了两位，把两位和那个无端攻击我们的人混为一谈了。”眼角从威廉的脸上瞟过，让他心里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乌鸦露出招牌式的笑容，“这位威廉先生的目的我不了解，但对于刚才发生的事，他说的大部分都是实情，但是我很想知道，你们蒸汽世界给人发邀请函的时候，是不是都喜欢先制造交通事故让对方车毁人亡，再把邀请函给对方当陪葬品？”
“嗯？”
“拦住我们？说的真简单。连刚性护盾都用出来了，这就是你送邀请函的方式？当时那么快的速度，撞上以后车上的人会怎么样？我们控能者确实不会有什么危险，换成你们蒸汽世界的平民，大概也就是受点轻伤而已，但我们老板米馨可是我们源能世界的普通人，比你们的平民还脆弱，你猜如果我们没能及时带着老板逃出车里，她会不会被撞得面目全非甚至死于非命？”乌鸦双手抱胸，声音越来越冷，“或许你们蒸汽教会管这种行为叫邀请，但是在我们看来，这就是公开谋杀。我不知道你们蒸汽世界对私斗是如何定义的，但我相信不管在哪个世界，当面对蓄意谋杀，而且对方实力明显强于己方的时候，被害者都拥有无限的自卫权。”
“这……你……”威廉想要反驳什么，却张口结舌，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好像没错，对方的车里有源能世界的平民啊，确实承受不了这种强度的撞击，这样看来确实像是自己先袭击了对方一样，难怪……等等，不对。威廉终于反应过来了，气愤的说道，“法师联盟的汽车上都安装了稳定装置，开启之后就能避免惯性的影响，就算发生刚性撞击，也不会伤害到车上的乘客，她再脆弱也不会受伤。”
“你能未卜先知？在撞击前就知道一定能及时开启那什么装置？”乌鸦嗤笑道，“还是说你觉得我们应该因为我们老板‘可能’死不掉，就对你的举动感恩戴德？”
“呼，我明白了，一场误会而已。”卡森骑士深深叹了口气，疲惫的说道，“威廉主教，不得不说，今天您的行为方式很不妥，有损教会的声誉，虽然他们反应有些过激，但责任确实不在他们。您还是先回教堂吧，邀请信过后换一位圣者送给他们好了。”
“好吧，我知道了。”看看肩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知道这顿打恐怕是白挨了，威廉苦涩的点点头，“傲慢和鲁莽侵蚀了我的意志，回去以后我要闭门思过，自警自省。”
“这样最好。”卡森骑士郑重行礼，“相信伟大的钢铁之主不会因此而怪罪您的，圣者大人。”
“等等，回去？”乌鸦在一旁悠悠的说道，“禁止私斗的铁律呢？就这么算了？”
“这位先生，严格的说，圣者大人的行为还够不上主动袭击，如果不相信我的话，也可以问问您身旁的尼古拉斯教授，这场无端的战斗，主要还是因为您一方反应过激了。”卡森骑士又是一声叹息，“不过您的理由也很充足，毕竟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圣者大人的错误行为，所以请允许我代表威廉圣者，代表钢铁教会向您道歉，希望各位能原谅我们的失误，就不要再追究这次误会了。”
“尼古拉斯教授。”乌鸦不置可否，反而朝着身旁的法师一躬身，“您的意见呢？”
“嗯？我？”
“是啊，我们并不了解钢铁教会，所以想听听您的意见。”乌鸦笑容满面的说道，“看样子教会的人很看重教会的声誉，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即便我答应了不再追究此事，等风头一过，为了维护教会的声誉，教会那些主教啊骑士啊，排着队的上门来想办法灭口。虽说不允许私斗，但从今天的事来看，可以钻的空子实在太多了，公开挑战，背后刺杀，意外事故，教会里有那么多强者，有的是办法让我们死的不明不白。”
“这一点你们倒是不用担心。”尼古拉斯扬了扬眉，笑容有些诡异，“今天的事肯定瞒不住，嘿，钢铁教会的圣者因为鲁莽和傲慢，差点破坏了自己定下的规矩，这个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全城，对教会的声誉肯定有不小的影响。不过，教会的代表及时制止了争端，而且毫不徇私秉公处理，以圣骑士之尊，亲自向另一方道歉，尽显教会的公正和风度，这样一来，不但不会损害教会的声誉，反而还能让人们更加信任教会，坏事一下就变成了好事，嘿嘿，不然你以为卡森为什么请求你们的原谅？”
尼古拉斯的声音虽然不算大，不过卡森肯定能听到，但他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笔直的站在原地，任由尼古拉斯讽刺，可见尼古拉斯的话，不止是猜测而已。
“哦，原来如此。”乌鸦一本正经的做出恍然大悟状，“所以……”
“所以？动动脑子想想吧，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教会找上门来？他们现在躲你们还来不及呢，哪还敢公开找你们麻烦，不但自己不能出面找你们麻烦，甚至还要约束信徒躲你们远点，千万别惹到你们，否则任何脑子正常的人，都会把两件事联系起来，认为本城的教会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善者，这可比一个三级主教做蠢事严重多了。”
“至于说怕他们暗中下手，那就更不可能了，一旦你们出事，教会的嫌疑最大。这可不是法庭审判，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一旦民众们联想到是教会背后操纵的，那他们怎么也解释不清，只能背负起阴暗卑劣的名声。嘿嘿，事可以做，但坏名声决不能背，否则，万一有其他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说不定会掀起一场风暴，到时候受到影响的可就不止是蒸汽之都的分区教会了。那些教徒们虽然刻板，但绝不算蠢，不可能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他们不但不会背后下手，反而还要拼命祈祷，盼着你们千万不要不明不白的遭遇危险。”
“我明白了。”乌鸦用力点头，很认真的说道，“所以您的意思，是建议我配合他们，让坏事变成好事，成就一段教会公正无私的美谈。”
“虽然我很不希望看到教会因祸得福，但还不屑于在这种事上说谎，没错，不再追究此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说的对不对，卡森？”
卡森紧紧闭着嘴，透过透明面甲都能看出他有些脸红，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也好，我们源能之都的人和你们一样，也喜欢讲道理，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而且我们不是一点责任没有，那配合你们降低影响也是应该的。”乌鸦一副很大度的样子说道，“不过，虽然相信尼古拉斯先生的分析，但我还是希望能得到您的一句承诺，您真能保证我们事后不会遭到教会的攻击吗？”
“其他教区我不敢保证，但在蒸汽之都的表里教区，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
乌鸦眯起眼睛，露出灿烂的笑容：“那就一言为定，今天的事就当从未发生过，我们不再追究。”
第三十二章 真的可以吗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乌鸦即便以欺诈师为职业，这条最起码的底线还是有的。
绝对不是因为重要的报酬还没有拿到手的原因，绝对不是，嗯，反正先尽力帮米馨完成任务就对了。
但米馨的任务可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了解的越是深入，乌鸦就越是感到其中的艰难，还没出源能之都呢，就已经受到了两个城区级势力的针对了，等到了蒸汽世界，难度可相知而。
表面上看，米馨是打算以矿物和武器交易为幌子，暗中帮魔能世界的元素之塔把元素之心送到齿轮城。这不是普通的能源交易那么简单的事，否则随便雇一批人运送就好了，根本不需要米馨亲身犯险，实际上，由身份特殊的护送者把元素之心送达目的地，这一行为本身就是一种象征，意味着两个世界正式开启学术交流，甚至还意味着两个势力正在尝试结盟，因此她必须亲自出面。
但这只是她向队伍里的几个核心人物公开的信息而已，至于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乌鸦和玫瑰研究了好几天，但始终没有头绪，甚至连她是不是有真正的目的都只是靠猜测。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影响双方的合作，因为米馨已经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了，我就是有所隐瞒，我就是以自己为饵，但我的身份不允许我离开车队，必须全程和你们共同进退，那么，除非我自己活够了想要送死，否则就不可能故意坑害你们把你们引入陷阱，至于能不能保住我这个诱饵和你们的命，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安全返回，就要靠看你们的能力了。
态度很实际，直白的过分，但乌鸦和玫瑰都不讨厌这种态度，按乌鸦的说法，男人的能力不容置疑，一定要让她见识见识，嗯，很不错的借口，于是他就被玫瑰从屋里轰了出去。
有了这份态度就好办了，说明米馨就算另有所图，也不至于与当前任务相悖，最多也就是过程中麻烦变得更多一点而已，本来麻烦就已经够多了，还怕再多一点吗？总之，不管米馨还想做什么，只要把她安全送到目的地就可以了，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开什么玩笑，一点都不简单。
来之前乌鸦和玫瑰两人就已经做过详细的调查，蒸汽世界这一百多年来，革新派和稳定派打的热火朝天，全世界范围内，每天都有战事爆发，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在争什么，但从名字也能猜到大概。如今革新派突然跨出一大步，公开和其他世界进行学术交流，稳定派怎么可能坐视不管，不做好充分的准备，别说送货到目的地了，恐怕连通往蒸汽世界的跨界之门都出不去。
“所以说，这就是你的充分准备喽？”蒸汽汽车上，米馨意有所指的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乌鸦先生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戛然而止，在圣骑士卡森心怀愧疚的离去之后，尼古拉斯教授也返回了自己的高塔，据说要继续未完成的研究工作。不过临走之前，这位中年教授古怪的拍了拍乌鸦的肩膀，一副心照不宣的神情，而乌鸦也保持着同样的笑容，两人就这样诡异的笑着握了握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搅局的人已经都走了，此时大家各种回到了原本的车上，所有的车辆几乎都完好无损，只有两辆卡车表面掉了点漆，相比对方几乎把命留在这里，控能者们可以说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因此，佣兵们的士气相当高涨，就算是那几个二级的佣兵首领，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喜色。
不过第一辆蒸汽汽车里，五个人还是神色如常。除去不如常别人也看不出来的女仆玛丽安之外，剩下四人哪个不是在各自的领域身经百战的老手，还不至于为一时的得失喜形于色，但即便如此，米馨的眉宇间还是多了一点赞叹之意，就连女仆玛丽安，也难掩属于人类那只眼睛里的惊讶之情，看着乌鸦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呵，就算是天机馆的萧白发，也要卜了才能先知，我就更不可能了。”乌鸦双手抱胸，懒洋洋的靠在后座上，悠悠的说道，“蒸汽之都就是个反应炉，现在看似风平浪静，那是因为双方的势力在这座城市里势均力敌，再加上七界公约里七界之都不允许控制在统一的官方势力手中这一条款存在，才默契的形成了这种脆弱的平衡。正常情况下出入当然无所谓了，但咱们可是带着……”
眼角瞟了正装作不屑一顾全心驾驶，却暗中支起耳朵偷听的机械女仆一眼，乌鸦用眼神向米馨询问，看到米馨微微点头，他才继续说道：“咱们可是带着目的来的，咱们知道，革新派知道，稳定派也知道，一旦咱们出现，很可能会打破双方的默契，引爆这做反应炉。虽然不至于导致全面冲突，但咱们作为整个事件的焦点，必将首当其冲，被炸的粉身碎骨。当然，咱们可以像之前计划的那样，托庇于革新派，由革新派和稳定派正面对抗，但是……真的可以吗？”
“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女仆玛丽安终于忍不住了，机械半身的义眼转向侧面，斜眼瞪着乌鸦，“出了蒸汽之都，因为变数太多，我们还不敢保证，但是在蒸汽之都里，想要在我们的全力保护之下伤害你们，哼，就算教会的那些神棍拼了命，也不一定能做到。”
乌鸦张了张嘴，玛丽安的话让他彻底无言以对，张着嘴愣了片刻，乌鸦朝米馨露出苦恼的表情，眼神就像是在问她，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米馨狡黠的眨了眨眼，掩着嘴一阵低笑：“玛丽安虽然是联络人之一，但是她不喜欢这些事，也不怎么了解，听不懂你那些绕来绕去的话。”
“嗯？”那之前的试探还有有意争夺主导地位是什么回事？而且，联络人之一？乌鸦眼角看向玫瑰，玫瑰的神情像平时一样冷淡，甚至都没有回望乌鸦一眼，但她白皙的手指却在红裙上轻轻点了俩下，翘起的尾指指向了一侧的尾指。
“呵呵，所以我刚才在问，真的可以吗？”乌鸦推推眼镜，转头对着车顶一个造型精美的内部浮雕，笑眯眯的问道，“那么答案呢？而且，您又是哪位呢？是另一位联络人，还是齿轮城的主人克勒斯先生，甚至是刚刚见过面的尼古拉斯教授”
第三十三章 悖论
鸦雀无声。
车厢里没人说话，蒸汽车在沉默中飞驰，车顶棚下，漂亮的浮雕依然俯瞰着车厢内的一切，看不出背后是否真藏着一双眼睛或者耳朵。
乌鸦并没有傻等对方的回应，在做出询问过后，他就笑眯眯的自顾自接了下去：“当然不可以。”
“不考虑革新派在蒸汽之都是不是真能保我们平安，也不讨论革新派内部是不是真的一点分歧都没有，万众一心到为了我们不惜和稳定派全面开战，就算所有答案都是最乐观的结果，那又怎么样？”朝米馨咧嘴一笑，乌鸦的笑容格外狡猾，“咱们的任务是什么来着？”
“押运元素之心到齿轮城，并将齿轮城的回赠品带回元素之塔，保证双方的学术交流顺利进行。”米馨手托下巴看着乌鸦，“其间法师联盟的人会尽可能的向咱们提供帮助，协助咱们完成任务。”
“呵，是协助而不是主导吧，看来我没记错。”乌鸦轻轻点头道，“或许在蒸汽之都内部，革新派真能像玛丽安小姐说的那样保证我们的安全，但是出去以后呢？玛丽安小姐也承认了，由于变数太多，你们不敢保证。嘿，你们要求米老板自己护送东西，其实就是担心如果由你们自己运送，万一路上东西有个闪失，两个世界的合作恐怕就要搁浅了，而由米老板护送，就算东西真丢了，责任也不在你们，一切都还有缓和的余地。”
女仆玛丽安皱了皱眉，最终却没有反驳，一言不发的闷着头开车，而米馨脸上的微笑始终未变，显然乌鸦说的这些，并没有超出她的预料。
“这样就出现了一个悖论，你们也许能在蒸汽之都为我们提供保护，但如果我们真脆弱到需要你们全力保护，才能平安度过在蒸汽之都的这几天，那你们凭什么相信我们可以做到你们自己都没把握的事，把东西安全押运到齿轮城？如果我们做不到这一点，你们又凭什么为我们提供保护，那可是要经历各种明争暗斗的。”乌鸦眯起眼睛，寒声道，“所以，从你们一见面的试探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了，你们的态度，未必像你们说的那么可靠。米老板，这些事你应该都有所预料吧。”
“猜测是一回事，肯定是另一回事，专业的事交给专业人士决定，我可不希望用自己的猜测去干扰专业人士的判断。”
“顺便还能最后测试一下，我们是不是真有能力帮你实现目的，反正现在还处于可控阶段，即便我们的答卷不合格，也还有挽回的余地，对不对，米老板？”一直默不作声的玫瑰突然抬起头，手指轻轻敲打着漂浮在面前的平板电脑，冷笑道，“呵，藏得真深，不过总算找到你了，a71-5，这是你所在的地址吧，怎么，还打算继续故作神秘，假装自己不存在吗，尼古拉斯教授？”
“这么多层防护，你居然几分钟就找到我了，而且还确定了我的身份和位置，看来和其他世界比起来，我们的网络技术还有不小的差距。”尼古拉斯教授的声音，终于从车顶的浮雕处传了出来，“今天的事，本以为你们只是临时起意顺势而为，没想到其实你们从没有信任过我们，从一开始就在想办法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任务。”
“悖论的存在，让我们只能报以怀疑的态度。”乌鸦似笑非笑的说道，“何况……”
“何况从一上车，我们就已经发现有人在监视了。”玫瑰自然而然的接了下去，“否则，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有恃无恐的和教会当街开战，就像断定你们的人能及时出现一样？”
“一上车，玫瑰就暗中向我告知了你的存在，能在这种车里安装监视设备，你的身份想必是革新派在本地的高层人物，虽然不能肯定你一定有用强大的实力，但你背后一定站着实力强大的后盾。毕竟我们已经上了你们的车，这时遭遇危险算是你们照顾不周，所以你们最后肯定会出面，不可能眼看着我们真有什么危险。就算我们当街开战，只要能找到借口，你们肯定能保我们平安，那我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本来他还在研究，怎么才能找到破局的机会，没想到机会主动送上门来了，而且还是你们和钢铁教会联手送上的机会，让这家伙省了不少麻烦。”玫瑰偷偷调皮的皱皱鼻子，斜眼给乌鸦送上一个鄙视的眼神，语气却依然冰冷，其中带着淡淡的讥诮，“刚才这位女仆突然加速，朝教会来送信的人撞过去的时候，我估计他花了好大力气才强忍住笑出声的冲动。”
“我可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乌鸦耸了耸肩，一本正经的说道，“一般不会笑出声的，除非实在忍不住。”
“难怪，难怪你还没完全从车里出来，就已经开始继续能量了。”浮雕里，尼古拉斯的声音带着几分赞叹，“但是从玛丽安决定撞上去到你们脱离车厢，只是一瞬间而已，就算你们有手段瞒过我私下交流，也没有时间吧。”
“这么好的破局机会，连我都看出来了，如果他还抓不住的话，我为什么要站在他身后？”
“是啊，时机稍纵即逝，这么好的破局机会，如果还需要私下交流来浪费时间的话，我为什么还要站在她面前？”
“拾人牙慧。”玫瑰妩媚眼睛狠狠白了他一眼，扭开头懒得理会这个小气的家伙了。
“结果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还不错，不是吗？”而乌鸦则抬起头，对着浮雕露出灿烂的笑容：“他们就算想要针对我们，也不太可能把重点放在蒸汽之都内了，至于出了跨界之门，呵，变数这种东西对你们是种麻烦，对他们也一样，呵，所以第一个危局我们已经自己破了，不需要你们承担开战的风险，你们用不着再为此争执烦恼了。”
“但你们终究还是利用了我们的威慑力。”
“对呀，我不否认，有问题吗？你们偷偷盯着我们看了那么久，被我们反过来利用上一两次，想必也不好意思生气对不对，既然这样，我们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是太对不起你们的好意了？”
浮雕里半天都没出声，过了好一会，尼古拉斯才无奈的说道：“你们源能之都的控能者是不是都不会好好说话？从刚才你们两个就开始了，激怒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当然有。”乌鸦笑眯眯的说道，“通过这一过程，我们可以试探出你的忍耐底线。”
“确切的说，是你们的底线。”玫瑰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的底线间接意味着你们对这次交易的态度。”
“好处很多……”
“你们两个……够了。”尼古拉斯叹了口气，“米馨女士，你这两个全权代表……算了，一起来我的高塔吧，我想咱们该认真讨论一下了。”
第三十四章 玫瑰花园
高塔直耸入云。
直上直下的高塔和钢铁教会教堂的钟楼非常相似，甚至可以说本身就是同源的，只是比起钟楼，高塔外遍布着各种金属外设，部分齿轮裸露在外，随着塔后的泄压阀有节奏的喷出蒸汽，这些齿轮或快或慢，但始终保持着转动，喀啦喀啦的齿轮碰撞声，仿佛永不停息。
那些金属外设上，正有三个仆役在四处走动，每个仆役身边，都有十多只半人大小的金属蜘蛛趴在外墙上爬来爬去，蜘蛛背后的机械臂顶端固定着各种清洁用具，所过之处，外墙变得洁净如新。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不管是仆役还是金属蜘蛛都是正常体型，但趴在外墙上却像蚂蚁般渺小，在仆役们的衬托下，一百多米的高塔更显得高耸巍峨。
不是一座，而是数十座。
大家走出跨界之门时，出现的位置是城市的南侧，大型建筑虽然厚重宏伟，但更多的是大而不是高，一路走来，整个南部半区，几乎没有超过五十米的建筑，只有大教堂的两座钟楼拔地而起，在诸多建筑中犹如鹤立鸡群。
但随着蒸汽汽车的驶向城市的另一半，建筑的整体高度突然拔高，而且类似教堂钟楼的塔楼越来越多，每一座塔楼都直插云霄，有些甚至已经超过了钟楼的高度，路过的人即便努力仰起头，也未必能看清塔楼的全貌。一路走来，众人已经看到了数十座类似的塔楼，这些塔楼的建筑风格虽然竭力想要保持与周围建筑一致，但从各种细枝末节间，还是能看出浓浓的违和感。
车队并没有停留在某座高塔下，女仆玛丽安带着车队拐过几道弯，驶入了一片繁华的街区。自从进了北部城区之后，街上的畜力车就越来越少，进入这片最繁华的街区后甚至一辆都没看到，取而代之的，汽车穿梭如织，喷出的蒸汽形成一片浓浓的白雾，在街区上空久久不散，让四周变得更加朦胧。
“请下车。”从刚才战斗结束，乌鸦和玫瑰联手把尼古拉斯教授气的无话可说切断了通讯之后，女仆玛丽安就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虽然说话的语气依然有些生硬，但态度却恭敬了不少，就像此时，她为后座的三人打开车门，正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这里是主人为各位准备的住所，明天傍晚，主人的代理人将赶到蒸汽之都与各位会晤，在此之前，请各位暂住两天。在此期间，我将留在这里，为各位全程服务，有什么要求请尽管吩咐，我会尽力满足，即便我力所不及的，也会回报主人，由他负责协调。”
“居然是玫瑰花园，接待规格比以前更高了啊，玛丽安，是因为这次我的身份有变化吗？”米馨环视四周，最终似笑非笑的瞟了乌鸦一眼，“还是说，在几位教授和几个古老家族的眼中，我们的身份有了变化呢？”
确实是很不错的环境，一座口字型的三层建筑，每一面的长度都有一百多米，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内部装饰雅致的走廊和一扇扇精雕细琢的房门，封闭的四边形建筑包围着中心一片风景秀美的庭院花园，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金属摩擦声，花园上方的玻璃天顶缓缓开启，阳光穿透薄雾，洒落在茂盛的玫瑰花丛里。
深吸一口气，玫瑰的嘴角微微上翘，眼神中透出淡淡的欣喜，但随即又皱了皱眉，恶狠狠地瞪着几只正偷偷摸摸跳进花丛里把罪恶的喙伸向娇艳玫瑰的源能乌鸦，阳伞已经抬了起来。
“本来也打算在玫瑰花园接待你们。”无视了周围正匆匆忙忙整理各个房间的仆役们，玛丽安偏了偏头，用看不出表情的机械半边脸对着米馨，“主人很重视这次交易，当然要为你们提供最安全的居住环境。”
“原来如此。”优雅的掩着嘴，米馨轻笑道，“那为什么改时间了？按原定计划，应该是三天以后吧，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一切正常，只是代理人的行程有变化，可以提前赶到。”玛丽安面无表情的应道，“时间是最宝贵的财富，为了节约时间，可以提前会晤。当然，如果你们坚持三天以后的话，我们也不反对，需要我回报吗？”
“那倒不必了，就按你说的时间吧。”米馨沉吟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在会晤之前还有什么安排吗？”
“今晚八点，尼古拉斯教授在他的高塔设宴。”玛丽安拍了拍手，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快步走来，远看还算正常，但走进后乌鸦发现，这位管家的绝大部分身体，都已经和一套蒸汽战甲融为一体，只有本应是透明面罩的位置，由一张人脸替代，显得相当诡异。玛丽安从管家的金属大手里接过一封淡蓝色的邀请函，双手递到了米馨手中，“这是正式邀请，教授希望乌鸦先生和玫瑰女士也能一起出席，但是赵家的三位……”
“不用为难，我们本来也没准备和贵方的高层人士私下接触，晚上我们会留在这里，免得什么老鼠都朝院子里钻。”四叶星军方这些年一直从蒸汽世界的革新派手中批量进口武器，作为和军方貌合神离的老牌世家，赵家和革新派的关系当然不会太融洽，虽然不至于爆发冲突，但双方的高层人士私下接触显然不太合适，因此赵政三人早就做好被排斥在外的心理准备了，从来到蒸汽之都就和米馨保持着一定距离，“我们也不会在蒸汽之都停留过久，一旦米馨进入蒸汽世界，我们马上返回源能之都。”
“多谢体谅。”玛丽安欠身行礼，“教授让我转达，将来时机合适的时候，他会专门派人去源能之都拜访赵先生。”
“我会通知家族的。”
赵政并未在意，反而把乌鸦拉到一旁耳语了几句，乌鸦一愣，眯起眼睛轻轻点点头，低声说了声谢谢。
“那么就请各位稍事休息，我……”
“我们如果想要出去转转呢？”乌鸦笑眯眯的举起手，“好不容易来这边一趟，总不能一直闷在房间里啊。”
“我会为各位备车，随时可以出发，但是我不建议各位走的太远，最好不要离开北半区。”
“放心，只是附近而已。”乌鸦朝米馨神秘的眨了眨眼，“米老板，有没有兴趣一起欣赏一下蒸汽之都的风土人情？”
“呵，你们决定就好啊，两位全权代表。”
第三十五章 酒吧
一群人并未乘车，甚至没有让玛丽安派人带路，五个人步行离开了玫瑰花园，走进了这座并不熟悉的城市。
米馨出门，她的贴身保镖马兴肯定也要跟着，顺便还带上了一个跟着车队过来的心腹。这个人对乌鸦来说并不陌生，他是米馨的专用司机，专门负责驾驶米馨那辆改造过的座驾，前几天米馨遇袭后返回宴会会场，就是他驾车来接的。刚才在源能之都的，也是他一直在为乌鸦驾车，车辆爆炸的时候，还是乌鸦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拽下车，他才逃过了粉身碎骨的命运。
按米馨的解释，这个年轻人是她一个老朋友的孩子，朋友担心自己教育不好，就把孩子托给她培养，她倒没有专门做什么，只是走到哪里都把这孩子带在身边，能学到多少，就要看他的能力了。
说是孩子，看上去也快二十岁了，金发碧眼的年轻人虽然算不上英俊，但容貌显得很‘干净’，尤其是露出笑容的时候，神情自信洒脱，居然带着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源能之都已是深夜，但这个世界正值午后，气温不算太高，但无处不在的雾气带着浓浓的水汽，潮乎乎的贴在身上，显得相当闷热。或者正因为如此，街上的行人寥寥，偶尔看到人，也是一边擦着汗，一边匆匆而过，对这些外来者看都不看一眼。
“现在总可以说了吧。”身后的年轻人领子已经被汗水洇湿了，米馨却神色如常，连脸上的妆都没乱，还有心思笑吟吟的问道，“这是要去哪？”
“当然是去酒吧。”乌鸦一本正经的答道，“这么热的天气，找个地方坐下来喝几杯才是正事。”
“原来如此。”也不知道米馨明白什么了，若有所思的说道，“刚才你和赵三公子嘀嘀咕咕的，就是在说这事？”
“那当然，人家是专业开酒吧的，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哪里的酒最棒，哪里的服务最好。”乌鸦嘴里不着边际的胡说八道，目光却在周围飞快的巡视，突然眼睛一亮，露出满意的笑容，向其他人招了招手，钻进了一条小巷。
两排建筑依山而建，夹着这条狭窄的坡道，长长的坡道蜿蜒曲折一路向上，没入一片建筑之中，铺路的石板上布满了裂纹，看来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不过路虽然残破，却和周围那些风格古旧的建筑意外的协调。
然而乌鸦并没有注意这些，他的目光正落在一栋建筑的墙角，在墙角很不起眼的位置上，被人画了几个涂鸦，涂鸦很幼稚，很像是小孩子无聊时的恶作剧，但乌鸦看的却很专注，就像里面藏着什么诱人的秘密一样。
“你们这行的标志？”玫瑰撑着阳伞陪在乌鸦身旁，和他一起弯腰端详凌乱的涂鸦，看了好一会，玫瑰叹了口气，摇头道，“画的是什么？我完全看不出来。”
“标志？不，刺客是没有标志的，至于画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乌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过当他发现玫瑰的阳伞正蠢蠢欲动，立刻解释道，“画的太蠢了，我估计除了创作者自己，没人知道他想画什么，不过，画什么其实都无所谓，毫无意义可言，真正有意义的是涂鸦的笔法，有用的信息都隐藏在这些线条里。”
“比如？”
“比如说这些线条告诉我，附近有一家酒吧，专门经营见不得光的生意。”乌鸦指着几根比较粗的线条说道，“按赵政的说法，应该是本世界盗贼公会的分部。”
“就这些？那我不看你们的线条也能知道，”玫瑰朝一侧扬了扬下巴，“就在那里，已经近的能直接看到了，”
确实，玫瑰所指的方向正是一家酒吧，和其他建筑一样，也是只容一人通行的小小门户，门口的墙壁上挂着招牌，上面写着看不懂的文字，院子外面堆着一堆空酒箱和空酒瓶，一阵嘈杂的声音，从门内的院子里传了出来。
“多铆蒸刚酒吧？”终于有人不是文盲了，米馨仰头看着破破烂烂的招牌“很奇怪的名字，乌鸦先生，这就是你要带我们来的地方？真的要进去吗？那就只能希望里面的人，尤其是酒吧老板，不会像名字一样奇怪。”
然而事与愿违，酒吧和老板比酒吧的名字更奇怪。
酒吧不大，只摆了十来张桌子，就显得有些拥挤，墙壁上悬挂着各种规格的齿轮和机械零件，齿轮和零件之间，还点缀着不少金属模型，纯金属的模型都是一些外表厚重的大型战争兵器，重甲坦克，远洋战舰，蒸汽战甲，移动堡垒，各种各样的模型应有尽有。
此时，酒吧已经坐满了一半，十多个酒客聚集在小小的酒吧里，两个身穿蒸汽甲的壮汉正在酒吧中央的桌子上扳手腕，其中一个人的手背已经快要贴到桌面了，但两人都没有放弃，依然在不断加大力量，每一次用力，战甲的泄压阀都尖叫着喷出一股股灼热的蒸汽。
然而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根本没人在意这两个无聊的家伙，十多个酒客各自坐在角落里，或者摘下身上的金属义体闷头保养，或者反反复复的拆装身上的武器，环境安静到了异常的地步，就连喝酒的人都没有几个，更试图交谈的异类了。
除了这些客人之外，吧台里还站着一只肥猫，确切的说，那是一个都套在肥猫布偶里的人，肥猫很有卡通风格，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这人的身体被布偶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胖乎乎的脸露在外面，两只包裹在布偶里的手拿着一块白布，正认真的擦拭一个餐盘，本应因为包裹物而迟缓的动作异常灵巧，就像早就习惯了以这种状态进行精细操作一样。
于是，当五人推开大门走进酒吧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静的诡异，而更诡异的是，看到五人走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们，就连扳手腕的两台机甲也一样，但依然没有人说话，十多个酒客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刚刚进来的陌生人，就像走进来的不是五个人类，而是五只怪物一样。
“怎么，不欢迎吗？”乌鸦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若无其事的走到吧台前坐下，笑眯眯的说道，“任务目标自己找上门来，省了多少麻烦啊，这么好的事，老板不该请大家喝一杯庆祝一下吗？”
第三十六章 另有目的
没有人理他，和刚才一样，酒吧里的人还是用那种很诡异的神情看着走进来的一行，但大家的目光并未在米馨身上停留太久，就转向了吧台前的乌鸦，此时乌鸦正坐在高高的高脚登上，兴高采烈地朝着其他四人招手，示意大家一起过去坐。
我们是不是可以装作不认识他啊，为什么总有一种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被所有人围殴的预感，现在和他划清界限应该还来得及吧。另外，任务目标自己上门是怎么回事，你这是嫌大家死的不够快，帮忙加快一点进度吗？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刚才拎着我逃出爆炸的汽车救我一命，我就要陪着你一起发疯，要不是发工资的老板就在身边，我早就跟马老师一起有多远躲多远了。
嗯，米馨的小跟班脸上带着很牵强的礼节性笑容，心理活动格外丰富。不过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还是乖乖的跟在米馨和马兴走向了吧台，只是下意识的朝两人靠了靠，尽量躲那个吧台前自得其乐的家伙远一点。
“老板，请大家喝一杯庆祝一下吧。”乌鸦敲了敲吧台，笑眯眯的重复道，“看，兄弟们都在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你呢，总不能让大家失望吧。”
不，我们在看你，而且我们一点也不失望。酒客们虽然没有出声，但眼神还是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想法。
但其中不包括酒吧的老板，老板很淡定的从五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轻轻点点头说道：“喵？”
“别这样小气嘛。”乌鸦皱着眉，不满的说道，“太小气是要让人笑话的，何况兄弟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接了任务，说不定过两天连命都没了，临行前请大家喝一杯断头酒，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喵？”老板疑惑地挠了挠头，“喵喵？”
“嘁，不请算了，你不请我请。”乌鸦豪气冲天的一挥手，“来五杯蒸汽狂潮，记在玫瑰花园的账上。”
“唰”，几乎只是一瞬间，五杯冒着气泡的绿色液体就出现在吧台上，分别滑到五人面前停下，还没端起杯子，就能闻到一股混合着薄荷清香的酒气。
“看不出来啊。”米馨可不像小跟班那么紧张，脸上看不出一点怯意，虽然没有真端起杯子喝酒，但还是笑意盈盈的闻着杯子里的香气说道，“乌鸦先生居然还懂猫语。”
“完全不懂。”
“那你刚才这是……”
“自说自话，随口一编，活跃一下气氛而已。”乌鸦理所当然的说道，“这里可是酒吧，没人说话像什么样子，总要有人自我牺牲一下的。”
米馨叹了口气，把头撇向一边，装作没看到玫瑰搭在乌鸦胳膊上的手，有两根手指正在悄悄收紧。
“嘶，好吧，虽然不算是自我牺牲，但至少简单几句话，就能看出很多问题了。”乌鸦端起酒杯，闻了闻，便一口灌了下去，赞叹道，“不错，真不错，用薄荷的刺激性掩盖住了酒精的辛辣，用酒精的灼热弥补了薄荷的清凉，让喝下去的人，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酒的醇厚口感上，不愧是连源能之都都闻名的佳酿。老板，这酒真不错，能不能给我来几桶，也记在玫瑰花园账上。”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橘猫布偶终于不喵了，老板斜眼打量着絮絮叨叨的乌鸦，“没病的人谁会没完没了的和一只猫说话？”
“我啊。”乌鸦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眯眯的说道，“我最喜欢和猫说话了，尤其是当我知道，有的猫不仅不喜欢抓老鼠，反而喜欢养老鼠的时候，我就更喜欢和猫说话了。”
橘猫老板沉默了下来，但他没有反驳，反而坐了下来，给自己也倒了杯蒸汽狂潮，盯着绿色的酒液陷入了沉默。
“拖延时间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乌鸦盯着玫瑰面前的酒伸出了手，动作非常自然，可惜，被玫瑰用更自然的动作按住了酒杯，狠狠白了他一眼。真是小气的女人，不就是杯子上有个唇印嘛，乌鸦撇撇嘴，没好气的说道，“其实彼此最了解的，不是敌人，不是朋友，而是像咱们这样的同行。比如我就发现了，有两个人用假身装成自己的样子，真身已经到了玫瑰的三米之外，正在试图向米老板靠近。呵，我挑明了其实是为你们两个好，是为了救你们，那个女人不仅脾气又差人又小气，而且极其粗暴，一旦你们突破她的安全距离，就有幸能看到她狂暴的一面了。”
“你是不是忘了。”橘猫老板露在外面的胖脸上，脸色有些阴沉，仰头灌了半杯，才闷声道，“这里是蒸汽之都，严禁私斗，他俩就算靠过去也不敢做什么。”
“呵，这种无聊的废话就不用说了吧。”乌鸦对着两个方向，像轰苍蝇一样挥挥手，“我经常说，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像源能之都绿区那样完全禁武的区域，都有可能有空子可钻呢，何况蒸汽之都只是严禁私斗了。我随便一想，就想出至少二十种办法可以在杀人之后回避惩罚，像是延迟性毒针啊，微型定时炸弹啊，伪造决斗书啊，对咱们这些人，办法实在太多了。何况就算爆发战斗，追究的也是战斗者的责任，而不像我们那边，连幕后主使的整个势力都会被连根拔起，甚至全家上下三代都逃不过追杀，只要豢养几个死士就什么都解决了，真把严禁私斗当成铁律，估计活不过三天。”
橘猫老板举着杯子沉默了半天，对着空无一人的方向微微摇了摇头，这才皱着眉说道：“我不太明白。”
“嗯？我这人一向乐于助人，最喜欢帮别人解惑了。”
“呵，报丧的乌鸦乐于助人，你还真有说笑话的天赋。”橘猫老板嗤笑着翻了个白眼，“乌鸦，玫瑰，米馨，马兴，还有一个……唔，叫麦克斯？还是叫洛克？”
“消息很灵通啊。”乌鸦竖起拇指，“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你居然已经知道了。”
“还不算灵通，因为我始终无法理解，你们主动跑过来，是真打算来送死吗？还是说另有目的？”
“废话，你自己觉得呢？”
第三十七章 简单的任务
“我看过你的资料，源能世界很厉害的刺客，做过不少轰动的大事，名气很大。”橘猫老板没理会乌鸦的反问，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按说刺客越出名死的越快，但你好像是个例外，虽然无数人恨你入骨，但谁都拿你无可奈何，所以才叫你打不死的瘟神。”
“这是污蔑，像我这样诚实可信的守法市民……”
“你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你们，这点我并不意外，外面的周边的记号已经明示了，有个高风险的刺杀和物品搜寻任务在公会发布，虽然难度很高，但报酬也相当诱人。呵，时机和内容太凑巧了，你有充分的理由把任务和你们联系起来，所以你才会过来看看风头，嗯，换成是我，我也会诈一把试试看的，反正输了也没什么损失，最多显得自己很蠢而已。结果……最近公会的新人不太行啊，不过是当着任务目标接任务而已，反应何必那么过激，结果不经意的就把知道你们身份这件事暴露了。”
乌鸦露出灿烂的笑容，像个绅士般欠身致谢。
“既然已经被你诈出来了，那也就没什么隐瞒的了，所以我也并没有否认，我知道你们住在玫瑰花园，也和玫瑰花园有财务往来。”
“这就没意思了啊。”乌鸦竖起食指摇晃着，表情让米馨这样的人看了都想在上面留下几个巴掌印，“掩饰自己的失误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x，当场看出来和事后看出来有区别吗？怎么那么多废话。”橘猫老板一巴掌拍在吧台上，可惜软乎乎的布偶爪子没拍出多大声音，一点气势都没有，“我警告你，别没完没了的，下毒虽然瞒不过你的鼻子，但是在酒里撒点土涮涮手指头之类的你可闻不出来，上次我还在一个傻x的杯子里ni……”
啪，酒吧里响起了好几个放下杯子的声音，米馨一行人虽然没喝，但看着绿色的液体也露出微妙的表情。
“好吧，好吧，就当我没分辨出来好了。”乌鸦的表情让人更想打他了，“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他都可以解释，但是，你不该知道记号的。”橘猫老板的目光困惑，皱眉嘀咕道，“源能世界和这边，地下世界的记号是截然不同的，虽说密文的思路是共通的，仔细研究记号你能猜出个大概，但那要建立在你认出了记号的前提下。然而正常来说，你没理由注意到那些记号，干扰因素实在太多，没有先入为主的印象，不可能去一一分辨，如果你走在大街上，随便见到一个涂鸦都要盯着研究半天，那这几天你就不用做别的事了。”
“呵，看来委托人并非教会的那些信徒，而是从其他世界过来的，嗯……就算是教会，也不会是教会官方，至少他们的信息没有及时更新。”乌鸦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否则你们就一定知道，我们的队伍里除了我以外，还有个专家存在。”
“不仅暗中试探，而且还当面挑拨，你这人还真无聊。”橘猫老板撇撇嘴问道，“你说的人是谁。”
“赵家的三少爷赵政，这个名字不陌生吧。”
你就这样把赵三公子卖了？可想而知，身后传来了想要躲他远点的目光，但对面的橘猫老板却不以为意，仿佛这样做再正常不过了一般，轻轻点着头沉吟道：“你们源能世界赵家的那位？那就难怪了。他自己虽然几乎没有来过蒸汽之都，但手下有几个高手倒是偶尔会过来转转，上次还从公会重金买了一整套最新款的情趣仓呢。看来是我们失误了，如果早知道他们也在，我们就会更小心一点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乌鸦一本正经的安慰道，“不用气馁，下次注意就可以了。”
“按你们源能之都的习惯，我是不是该很感动的说借你吉言？”橘猫老板嘴角抽了抽，吊着眼角说道，“但是，我还是弄不懂，你们一群人成群结队的跑过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知道我，巧的是我也听说过你们，你们这种半官方的地下组织在源能世界可没有，我们那边都是各干各的，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不来参观一下。”乌鸦指了指酒吧里那些客人，“黑暗公会嘛，盗贼、刺客、欺诈师，走私客，出货人，个个都是人才，还有见不得光的交易，接不完的任务，大把大把的钞票，啧啧，你不觉得很有诱惑力吗？”
“不觉得。”
“好吧，我也不觉得。”乌鸦叹了口气，怏怏的说道，“不过，至少那些可爱的任务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我明白了，你是看上我们的任务说明了，也对，只要看到任务说明，不仅能提前针对性的做好预防措施，甚至连委托人都能猜出个大概。”橘猫老板板起脸，摇头道，“可惜……”
“我知道，我知道，黑暗公会有黑暗公会的规矩，不可能自己砸自己的招牌，肯定不会把任务细节告诉我们，而且我们这些外来的同行，也不可能像公会成员一样，有资格直接浏览任务。”乌鸦笑眯眯的打断了橘猫老板的话，“然而，我们虽然没资格看任务接任务，但发任务的资格总是有的吧，你们不会连发布任务都要审查资格吧，那我估计黑暗公会就开不下去了。”
“不一定，要看任务内容。”橘猫老板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乌鸦，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想要发布什么任务，可以做成文本交给我，我会上交总部做评估。”
“不用文本，任务非常简单，两句话就能说清楚。”乌鸦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崭新的金币，在手上哗啦哗啦的摇晃着，这是刚才出门前特意找玛丽安要的，嗯，米馨负责偿还，“任务简单，但是报酬丰厚，只要确实完成了任务，每人一万金币。”
“嘶”，酒吧里的酒客们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一万金币，相当于近百万四叶币了，数额算不上太大，但如果真像乌鸦说的任务很简单，那还是相当诱人的，一时间，酒吧里的人眼睛都盯在金币上，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我需要关于米老板的任务线索。”乌鸦摇晃着金币，“越详细越好，足够详细还可以加钱。”
“不可能的。”橘猫老板摇头道，“都不用审核，公会不会接这个任务。”
“我又没说要黑暗公会接。”乌鸦眯着眼睛一阵低笑，“我只是告诉大家有这么个任务而已，至于会不会传出去，有没有人动心，完成的人是谁，呵呵呵，你觉得再说这些还重要吗？走了走了，蒸汽狂潮虽然好喝，但也不能总赖在人家酒吧啊，回玫瑰花园准备赴宴了。”
说着，乌鸦背着手，带着其他人扬长而去，酒吧里只剩下一群酒客，目光闪烁的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