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拉娜大师
拉娜大师是谁？乌鸦看看玫瑰，玫瑰摇摇头，再看看米馨，米馨也摇摇头，谁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大师。
仔细看看说话的女人，三十多岁，外貌虽然说不上很漂亮，但也算中上等了，一身黑色的长裙快要拖到地面，头上戴着黑色的女士礼帽，打扮的简直就像是正要出席葬礼一样。然而这样的装束穿在她身上，并不会显得太过违和，反倒是让她透出一股难以捉摸的神秘气息。女人指尖夹着细细的卷烟，淡蓝色的烟雾弥散在她身边，烟雾中，女人的神情恍惚，迷离的目光像是正看着眼前的人，却又像透过面前的人，看到了更远更深邃的东西。
“拉娜大师？”乌鸦三人不知道这人是谁，但玛丽安的半边脸却神色微动，惊讶中带着几分期待的说道，“您这是准备去齿轮城赴约了？”
“嗯……要去。”女人神情依然恍惚，迷离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乌鸦三人，用呓语般的声音说道，“你们要遇到麻烦了。”
“嗯。”乌鸦用力点头，严肃的说道，“我们现在已经遇到麻烦了。”
“我不是你们的麻烦。”女人仿佛根本不理解什么是调侃，喃喃的说道，“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了而已。”
“所以说，没事别吸加料的东西。”乌鸦叹了口气，追问道，“不小心看到了什么？”
“麻烦。”女人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点理智的色彩，却没有理会乌鸦，反而伸出手举到玫瑰面前，“给。”
低头看看空空的手掌，玫瑰一言不发，冷漠的目光盯在女人脸上。
“给你……哦，我忘了放上去了。”女人看着自己的手，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手上空无一物，认真的想了想，忽然手握成拳，再展开的时候，手心里已经多了一片枯萎的花瓣，“给……你。”
“嘶……”乌鸦眼睛眯成一条线，玫瑰的冰冷的神情也微微变色。
开什么玩笑，以两人的动态视力，在死死盯住的情况下，没什么能逃过两人的观察，即便是顶级强者，也很难在三只眼睛同时盯紧的时候做手脚。然而从女人手握成拳到重新张开，两人保证她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一点物质和能量转化时应有的能量波动，这枚花瓣就好像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上一样，很难想象她是如何做到的。
当然，这还不足以让两人动容，毕竟七个世界高人无数，难保有什么手段能瞒过他俩的眼睛，不值得大惊小怪。真正让他俩动容的，还是花瓣本身，虽然早已干燥枯萎，虽然连颜色都变了，但两人还是能认得出来花瓣的种类。
百合的花瓣。
枯萎的百合，枯萎的花瓣。
“啧啧啧，你是怎么做到的？”乌鸦一脸惊讶，绕着女人的手左右看了半天，甚至还弯下腰试图查看女人手腕下方，“我可不信你能凭空造物，那已经不属于人类了。”
“大惊小怪。”玛丽安很满意乌鸦的惊讶和难以置信，扬着头说道，“拉娜大师可是我们世界最厉害的魔术师，十年前的巡回演出一炮而红，从那之后，只要大师出场的魔术表演，就场场爆满一票难求。你们源能世界的人恐怕很难理解拉娜大师在我们世界里的地位，嗯，比你们那个天后空空更受欢迎，地位也更高。很多领主都以能邀请到大师到自己领地举办一场演出为荣，就连主人都几次邀请大师去齿轮城办场演出，可惜时间都不太凑巧，大师没能成行，看来这次终于有机会现场享受大师的表演了。”
“原来是魔术师，她可比我们四叶星的魔术师有趣多了。”看了看拉娜茫然的表情，乌鸦补充道，“当然，要是能像普通的魔术师那样正常一点就好了。”
“那是因为大师同时也是个预言师，虽然这个世界底层的魔术师大多会兼职帮客人预测一些事，不过那些基本都是骗子而已，但大师不一样，大师的预言术非常优秀，和她的魔术水平一样世界知名。”乌鸦从来没听玛丽安说过这么多话，“问题就是因为太优秀了，经常可以看到一些碎片，为了限制自己的预言能力，大师才不得不长期使用一些特殊药物来压制。但这并不会影响大师的理智，别看现在这样，但大师心里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唔，包括给人送枯萎的花吗？变魔术变出来的不都是鲜花吗”乌鸦嘴角抽了抽，“我怎么看不出这算是理智？”
“谁让你胆敢对大师无礼，说大师是麻烦。”猴子一样的黑衣人跳了出来，指手画脚的说道，“这就是对你的惩罚。”
“啧啧，开个玩笑而已，真小气。”
看玫瑰始终没有动作，乌鸦心中叹了口气，伸手接过枯萎的花瓣。手伸出去了，然而还没碰到花瓣，拉娜的拳头重新握紧，再张开的时候花瓣又凭空消失了，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说好的送我们呢？”
“骗……你……的。”黑衣女人目光依然呆滞，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开个玩笑……而已。”
“喂。”
“但是你们真的有麻烦了。”女人呆呆地盯了玫瑰一阵，随即转身就走，“我在二车厢，可以来找我。”
“拉娜大师，等等我。”猴子一样的男人狠狠瞪了乌鸦一眼，抱着水晶球紧紧跟了上去，嘟嘟囔囔的声音远远传来，“大师，您就没必要跟那些粗鲁的家伙说话，您……”
“哦。”
“大师，那边是三车厢。”
“哦。”
“嘁。”直到黑衣女人走远，一直低着头的玫瑰才抬起头，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漠，看不出有什么波动，“这个人很奇怪。”
“嗯？”乌鸦挑了挑眉毛，“怎么了？”
“我刚才查了一下。”玫瑰抬起手示意手上的腕表，“这人可不是一般的江湖骗子，她在预言领域的名声很大，就连咱们那边天机馆的萧白发，都特意跑来和她交流过。”
“嗯？萧白发？”
“嗯，萧白发。”
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似乎同时联想到了什么。
第五十四章 我什么都没发现
听到天机馆的萧白发这个名字，第一个浮现在乌鸦脑海里的，就是那颗浸泡在液体中的眼球，末端还拖着神经，在绿色液体里载沉载浮的美丽眼球。
玫瑰的眼球。
乌鸦还记得，在眼球提取出的影像里他看到的那个老人，仙风道骨，白发苍苍。
见证历史的萧白发，洞悉命运的萧白发，还有，站在源能之都的海岸边，参与和见证了百合凋零的萧白发。
虽然乌鸦有意转移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但他和玫瑰都明白，枯萎的百合花瓣，绝非普通玩笑那么简单，拉娜大师横空出世的时间本来就很微妙了，此时又出现在这里，其中的巧合耐人寻味。
那么，萧白发专程跑来另一个世界和拉娜会面，真的只是普通会面，简单交流预言技巧而已吗？还是说……
从拉娜变出百合花瓣时起，乌鸦和玫瑰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正常，其他人根本无法听出一点异样，但在他们两个苦苦追寻百合脚步的人自己心里，每一个字都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大师级的人物都这么有个性吗？”都是心机深沉的老手了，就算心里有再大的波澜，表面也要不动声色，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玫瑰翘起嘴角，貌似不屑的嗤笑一声，而乌鸦则挂出惯有的笑容，悠悠的说道，“嘿，麻烦，我们源能之都的控能者身边，什么时候缺的了麻烦，还用得着找别人？不过……二车厢在哪？”
“喂。”玛丽安斜眼瞪着他，没好气的说道，“你不是刚说完用不着大师帮忙吗？”
“啧啧，那是疑问句而已，认真想想，嗯，说不定还真用得着。”
“咔哒咔哒”，机械肢体里一阵作响，嗯，看来想忍住一拳打过去的冲动并不容易，玛丽安拉着同伴艾德琳转头就走，艾德琳还在一脸狂热的盯着拉娜离开的方向，即便被玛丽安揪着后领拖走，还不甘心的张牙舞爪，就像很遗憾没能把拉娜大师当场解剖了一样。
“真是的，脾气怎么这么大。”乌鸦撇撇嘴，瞟了一眼拉娜消失的位置，和玫瑰使了个眼色，玫瑰视若无睹，跟着玛丽安的背影追了下去，只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微不可查的眨了眨眼睛。
“咱们是几车厢来着？”发现只有米馨原地没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乌鸦若无其事的说道，“七车厢是吧。”
“嗯。”米馨突然笑了，搭上乌鸦伸出的胳膊和他并肩而行，借着距离拉近，米馨细细的声音传入了乌鸦的耳中，“我什么都没发现哦。”
前面玫瑰的脚步稍稍一顿，而乌鸦从始至终步履如常，只是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浓郁了。
“如果之前没有在尼古拉斯教授的高塔里共进晚餐，那我就真的什么都发现不了了，可惜，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之后，你们掩饰的再巧妙，也能推断出一些蛛丝马迹。”米馨的声音柔美，听起来的感觉非常舒服，“除了二百年前的事之外，你们对十年这个时间点太敏感了，高塔上一听到十年，你们就顺势追问了下去。只是你们样子装的太好太正常了，我根本没有在意，只当做控能者可怕的好奇心发作，但今天又听到了十年，而且听到之后，你们又变得绝对正常，这就不能不引发我的联想了。”
“嗯。”有一瞬间，玫瑰的脚步减慢，乌鸦的速度加快，两人的距离突然拉近，但下一刻，两人同时恢复了原本的速度，就像从未有过变化那样。不过，乌鸦终于开口了，压低了声音，笑吟吟的问道，“所以呢？”
“虽然我不管怎么回忆，也想不出十年前有什么特殊事件和你们任意一人有关系，但至少我猜到了一件事。”米馨柔柔的说道，“十年前让尼古拉斯教授和贝尔蒙迪主教解开误会，无形中让两个派系达成和解迈出了第一步的人，很可能也和拉娜大师有关，嗯，而你们两个也在关注着这个人。”
“你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当然不想。”米馨学着乌鸦的样子眯起眼睛，笑的像只偷鸡吃小狐狸，“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刚才就差点死了，要是真知道了，还不死的十拿九稳啊。”
“那我就不明白了。”乌鸦若有所思的说道，“你主动告诉我们这些，就是为了刚才差点死一次吗？那你的兴趣可够特别的。”
“我不主动说你们就不会疑神疑鬼了吗？”米馨白了他一眼，反问道，“如果任由你们自己猜测，万一结果出现偏差，恐怕就不是‘差点’死一次的问题了吧，你敢说你刚才脑子里没这么想过？哼哼，算你诚实，所以与其这样，不如我主动透露，也让你们安心，不至于影响后续的计划。”
“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米馨掩着嘴低笑道，“难道还能是让你们摸不准我的底牌，不敢轻举妄动，干扰了的其他计划不成？”
“噗”，连走在前面的玫瑰，都忍不住回头瞟了一眼，乌鸦更是连翻白眼，这家伙不愧是长袖善舞的典范，嬉笑怒骂都能把人气的咬牙，分寸拿捏的却恰到好处，让人想恨都恨不起来。
“你……”乌鸦刚想说什么，突然猛地皱眉，与此同时，前面不远处哎呦一声惊呼，随后传来一阵低低的哭声，抬头看过去，两个小孩子，一个跌坐在地眼泪汪汪，一个站在一旁一脸焦急，而他们面前，正是携手而行的玛丽安和艾德琳。
两个小女孩一看就是双胞胎，外貌几乎一模一样，衣着同样华贵，坐在地上的小孩子额头撞的红红的，正一边哭，一边怯生生的偷看玛丽安的金属腿，为什么会摔倒自然不言而喻了，另一个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的，正抱着她柔声安慰。两人身边，小孩身旁除了几个仆役样的人围着之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此时两人并未指责玛丽安，反而一脸感激的对着女仆连连点头，像是感谢她把小女孩撞的满头是包一样。
“什么情况？”看到周围准备登车的旅客渐渐围了上来，乌鸦和米馨分开人群走了过去，“出什么事了？”
中年男女在几人身上打量了一圈，男人对米馨躬身行礼道：“实在抱歉，家教不严，两个孩子乱跑，差点掉下轨道，幸亏贵仆及时挡住避免了悲剧。我是七车厢的格兰伯爵，不知几位的车厢在哪里，等一会安顿下来，请允许我们夫妻带着孩子们登门致谢。”
“哦？也是七车厢的？”
第五十五章 启程
“啊，是来自其他世界的朋友？”格兰伯爵颇为意外，惊讶的说道，“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远来的客人。”
听到彼此是同一车厢的旅伴之后，经不住伯爵夫妇殷勤的邀请，双方汇到了一处，被伯爵家的七八个仆从簇拥着，大家的行李都被伯爵家的仆从们顺势接了过去，除了在乌鸦的提箱和玫瑰的琴匣处碰壁了之外，大家也乐于有人帮自己分担，跟着热情的伯爵夫妇，一身轻松的走到七车厢外。
“怎么？这边很少见到其他世界的来访者吗？”
“不不不，这位先生。”伯爵对乌鸦礼貌的笑了笑，“这边可是凯顿市，跨界之门的所在地，怎么可能少了跨界访客，只是会搭乘东方快车的跨界访客就非常罕见了，想必各位都是有身份的人。”
“这趟车这么特别？”乌鸦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难怪齿轮城的克勒斯先生会安排我们搭乘它呢。”
“原来是十三家族的客人。”格兰伯爵夫妻都愣了愣，态度明显透出微微的疏离感，“实在抱歉，之前失礼了。”
“咚咚咚”，身后突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回头看看，四五个黑西装壮汉从站台上慌慌张张的跑向车尾，车尾不知是十一还是十二车厢处，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年轻男人正暴跳如雷，指着身边的一群随从痛骂，看到壮汉们赶来，年轻人骂的更起劲了，丝毫没有压抑自己音量的打算，咆哮声隔着几个车厢都能隐约听到。
更近一点的地方，大概是九车厢的位置，五六个青年男女正在车厢外嘀嘀咕咕，不时的四处张望，其中还有人好奇的想抚摸仿木质纹理的金属车厢，虽然被同伴踹了一脚之后，马上装出一副习以为常视若无睹的样子，但在上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车厢上摸了一把。
看看咆哮的年轻人，再看看那群青年男女，格兰伯爵下意识的露出鄙夷的眼神，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迅速收起了心里的鄙视，但一扭头，就看到乌鸦似笑非笑的眼睛。
“一点贵族风范都没有，真是有**份啊。”乌鸦摇摇头，感叹的说道，“这可是东方快车啊，真是不理解，这样的人怎么也有资格登车。”
“唉，没办法，现在东方快车也慢慢不行了，谁还管你有没有地位是什么爵位，什么身份都能朝车上跑。”格兰伯爵叹了口气，摇头道，“像那种毫无修养的商业家族二代和那群暴发户土包子的后代，过去都没资格上车的，现在被革新派闹得，啊，抱歉，我失言了，你们……”
“呵，没关系。”到底是出身四叶星望族，虽然两个世界的礼节有所不同，但此时米馨的言谈举止间，充满了贵族式的高贵和矜持，“凡事都有利弊，大家立场不同看到的也不同，没必要一定有个统一的看法，求同存异就好了。”
“说的好，相比之下，我实在是有失风度。”格兰伯爵满脸通红，“难怪连克勒斯家族都会邀请阁下。”
“只是一点小感慨而已，其实抛开立场而言，我和您的想法还有相似之处呢，过于重视利益而抛开传统，未必是什么好事。”优雅的笑容拉近了双方的距离，米馨似乎是随口问道，“啊，包厢应该已经整理妥当了吧。”
“哎呀，到底瞒不过您。”漂亮的伯爵夫人惊讶的眨眨眼，“家仆已经替各位打扫过房间了，几位快请。”
“那就多谢伯爵夫人的好意了。”米馨浅浅屈膝，“我们等我们安顿好了，会登门致谢的。”
也不等夫妻两人再客气，米馨已经先一步登上了车厢，一进车厢，清凉的风中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扑面而来，驱走了外面的闷热空气。
豪华列车，名不虚传。
厚厚的驼绒地毯柔软舒适，墙壁上包着重金难求的紫兰木，木材中散发出阵阵幽香，墙壁上没有花哨的装饰，只挂着几幅古旧的画作，虽然不知道创作者的身份，但画作的每根线条，都透出一股神韵。
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阳光透过左侧一扇扇明亮宽敞的车窗洒了进来，两名随车仆役站在车厢两端，看到一行人上了车，立刻恭敬地鞠躬行礼。
只是行礼，却没有上去帮忙的打算。这些训练有素的仆役很清楚，乘车人大多像格兰伯爵这样身份高贵，即便是乘坐东方快车，身边也会带着自己惯用的随从，根本轮不到他们插手，需要他们的时候自然会主动要求，因此他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
走廊右侧则是包厢，五十多米长的车厢被分成了五个包厢，一侧的两间属于米馨的队伍，另外三间自然是伯爵一行人的居所了。受空间所限，包厢应该只有四十平方米左右而已，算不上太大，但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其实别有洞天。
难怪车厢那么高，包厢被分成了上下两层，上层是卧室书房这种比较私密的房间，甚至还有一间宽敞的大浴室，镶金的龙头被擦得锃亮，下层则是餐厅会客室仆人房这种半开放性的场所，几张柔软的沙发摆在会客室里，让人一看到就想把自己陷入其中。
“不愧是几千金币一张票的东方快车，虽然谈不上物超所值，但至少不会觉得太亏，不过……”乌鸦站在二楼的卧室，透过窗户朝站台上张望，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少了，送行的人也都各自散去，左右看看，视线所及之处，也就只剩下三五个旅客还没登车而已，“嗯？”
顺着他的目光，可以看到两个衣着考究的老人经过七号车厢，走向车头的方向，不到半分钟，又有五个人形迹可疑的跟着两个老人的路线走了过去。另外一边，两个身披重甲，背挂战锤的骑士迈着沉重的脚步也走进了远处的车厢，虽然肯定不会有感觉，但总觉得车厢会随着他们的脚步震动一样。
“啧，这么明目张胆的跟踪，一看就不是内行人。”乌鸦撇撇嘴，“跟踪的还是两个高手，祝他们死的开心一点吧。”
“呜！”汽笛再次被拉响，车头的方向冒出浓浓的蒸汽，东方快车，即将启程。
第五十六章 大家都放心
“呜！”
汽笛第三次拉响，十八根锚定柱同时回缩，犹如小山般庞大的车头缓缓下降，搭在了特殊间距规格的铁轨上。车头上，十二盏绿灯依次亮起，每亮起一盏，对应的泄压口就会开启一次，灼热的蒸汽从泄压阀喷向空中，化作缭绕的雾气，让站台周围一片朦胧，犹如东陆传说中的仙境一般。
十二盏灯全亮，十二台蒸汽机组进入正常运转状态，驾驶舱里两个即将步入老年的老司机各自占据一张控制台，同时向对方竖起拇指。
设备运转良好，鲸脂储量充足，储水槽读数正常，武器系统稳定，完美。
几十年的搭档心意相通，根本不需要语言交流，收回拇指，连续推动十三枚操纵杆，按下五个按钮，最后一个按钮按完，两位老司机脸上才露出放松的微笑，最后一次搭档的旅程开始了。
“轰”，车头微微一震，沿着光滑的铁轨向前滑动，终于离开了停泊位，后面十五节长长的车厢也跟着动了起来。站台上，送行的人群挥舞着手绢纱巾，向出行的亲友送上最后的祝福，更远一点的地方，十几个制服士兵笔直的站着，目送火车远去。
“呜！”
最后一声汽笛过后，列车开始慢慢加速，平静的站台，嘈杂的火车站，混乱的站前广场，都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然而身在车厢里，却是另一种感觉。
或者说，根本没什么感觉。
听不见刺耳的汽笛声，感觉不到加速的离心力，除了启动时之外，就连行驶中的震动都微不可查，如果不是控能者经过能量强化的感官敏锐性远超常人，甚至感觉不到车辆在行驶，只有通过窗外后退的景物，才能惊觉自己已经踏上旅途了。
东方快车行驶在凯顿市街头，和里世界的蒸汽之都相比，表世界的凯顿市另有一番风味。
凯顿市没有高塔，里世界的高塔都是革新派的法师们后建的，表世界最高的建筑就是中央教堂的钟楼，看大街上的景象，源能世界的访客们仿佛穿越时光回到了数百年前。
石板路上奔跑着畜力车，地面上钢铁的轨道密布，冒着白烟的轨道列车与畜力车交错而行，轨道车驶过时，叮当叮当的铃声响个不停，穿着样式古旧的正装的绅士在街边的碎石小径上漫步，高大的机械人形搬着沉重的货物紧随其后，白色的街灯在浓雾中散发着幽暗的微光，一切的一切，违和之中却又透着难以言喻的协调。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大家乘坐东方快车，我是本次旅程的车长奥利佛，副车长是我多年的搭档达尔松先生。”宽敞舒适的包厢里，响起了车长粗犷的嗓音，“这是我最后一次驾驶，跑完这趟我就可以顺利退休了，哈哈哈，很荣幸，能和大家一起度过最后一次旅程，希望这九天的时间，能给我们都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果然又说了，他又说了。”车厢里，乌鸦推了推眼镜，“他难道不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的吗？”
“少废话。”玫瑰狠狠瞪了他一眼，“赶快干活。”
“唉。”乌鸦叹了口气，在米馨的窃笑中搬起沉甸甸的行李箱朝楼下走去。
两间包厢，分配的有些奇怪，但仔细想想，却又理所当然。
源能之都的来访者占据一间，克勒斯家族的两位女士占据另一间，即便其中一个的身份只是女仆而已。
为什么这么分配大家心知肚明，因此谁也没有多说什么，火车刚一启动，大家就各自进入包厢整理行装，九天的时间绝不算短，总要安顿好才行，就是不知道，留下的回忆会有多美好了。
二层最内部主卧室当然是米馨的地盘了，外面的扈从套房很宽敞，完全可以住下两个人，嗯，乌鸦的确是这么说的，不过很可惜，在玫瑰嘲弄的目光中，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老老实实的缩回了一楼的护卫室。
“十五分钟后，我们将会驶离市区。”广播中，车长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离开之后，几个服务车厢都会相继开放，一切消费都包含在车费中，届时欢迎大家光临。到时候我会在酒吧恭候，希望有机会能和大家一起喝一杯，哈哈哈，放心，这不算酒后驾车，而且我也不会喝醉。”
这一次乌鸦没有做出评价，因为他根本没细听，一下楼，他就和楼上的玫瑰一样，同时忙碌了起来。
四个小巧的金属杆固定在车门所在的墙上，金属杆两两相对，极其微弱的光束从其中两根内部发出，再由另外两根接收，光束紧贴着车厢门，一旦大门开启，光线必然被挡住。
随后，八枚经过特殊改造的纽扣状设备被贴在了车厢四周，所有异常声音都会被记录，四个弹球大小的珠子卡在客厅顶部的四角，可以检测到每个角落温度的突然改变，八张光盘大小的薄薄金属片被塞进了驼绒地毯下面，一旦地毯受到的压力发生变化，信息都会第一时间反馈到接收器上。
做完这一切，乌鸦四下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手指在不离身的提箱上轻轻敲了敲，箱盖立即弹开，两只乌鸦吵闹的从箱子里飞出，在包厢客厅里盘旋了一圈，一左一右落在了两个高脚柜上。
“你们看好家，回去有肉吃，看不好的话，我就有肉吃了。”
“嘎嘎。”
“两只蠢鸟。”乌鸦没搭理两只大声抗议的宠物，小心翼翼的从箱子里捧出精致的小人偶，咬破拇指挤出鲜血，贴在了人偶鲜红的唇上。
“再多喝点，这一路绝不可能太平，估计后面九天你都没机会沉睡，干脆一次喝足了，宁可浪费一些。”
“让你喝你就喝，怎么学会挑挑拣拣的了，什么o型ab型的，这都是谁教你的。”
“怎么就间接嘴对嘴了，居然又假装害羞，哈哈哈，你是人偶啊，哪里来的嘴，我……喂喂喂，你这样突然飞起来，让外人看到了是会吓死人的。”
于是，可怜的乌鸦先生就陷入了人偶地狱之中，等到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两位女士梳理整齐走下楼梯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激烈搏斗的定格画面。
“知道你喜欢抱娃娃，不用展示你的爱好了。”玫瑰若无其事的说出了让乌鸦嘴角抽搐的评语，“快出市区了，出去转转吧。”
“也好。”乌鸦舔了舔嘴唇，眯着眼睛森然道，“不管是敌是友，先互相见见面，也让大家都放心，呵，至少死的会比较放心。”
“不错的表情，不过……如果能把娃娃放下来就更好了。”
“咳咳。”
第五十七章 外交使节
“呜~~~~”
东方快车飞快的冲出市区的边界，只有长长的汽笛声拖在了身后。
随着列车的驶过，铁轨两侧突然动了起来。
原本在铁轨附近停着不少车辆，以蒸汽货车为主，夹杂着一些蒸汽机车，货车上装满了货物，发动机一直启动着，机车上也跨坐了骑手，像是随时准备出发一样，火车一过，这些货车和机车也跟着驶出停泊位，紧紧跟在东方快车两侧，顺着铁轨的走向一路飞驰。
他们并非孤例，东方快车离开市区仅仅不到十分钟，就有六七只车队跟了上来，按理说即便东方快车的速度在现代火车里算慢的，但也不是这些汽车能轻易跟上的，不过最初这几百公里，列车会频繁的经过小镇和村庄，有时甚至要从中穿过，速度不可能提到太快，因此给了这些车辆追上来的机会。
而且追上来的不止只有汽车而已。
离开城市，飞驰在开阔的旷野上，远方的地平线上突然多了几十个小黑点，带着扬起的滚滚烟尘，以列车为目标斜插着靠了上来。随着距离的拉近，看的越来越清楚，每一个黑点，都是一只外形酷似迅猛龙的野兽，上身半直立，尾巴在身后挺直，两只健壮有力的后腿踩踏着地面高速奔跑。
每一只迅猛龙的后背，都有人骑在上面，或是皮帽皮甲，或是单薄的布衣，腰间背后带着枪械，行李分左右，顺着迅猛龙的后颈挂在两侧。靠近之后，这些迅猛龙骑手并未混入两边的车队，而是贴在车队的侧后方，也不减速，就这么追着东方快车的背影疾行。
“什么情况？”乌鸦和玫瑰面面相觑，“怎么看着像是要搭顺风车啊。”
“就是搭顺风车啊，乌鸦先生。”吧台里，衣冠楚楚的酒保用眼花缭乱的动作摇出一杯颜色分明的果酒，对面的格兰伯爵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满意的叹了口气，微笑着解释道，“现在外面比较乱，很多地方在打仗，就算不打仗的地方也关卡众多，想要通过实在太麻烦了。不过很少有人在东方快车沿线战斗，而且在列车通过的前后十几分钟，沿途的关卡都会主动打开，所以那些队伍干脆就跟着列车跑一段路，能省不少事，避开不少麻烦。”
此时，乌鸦一行五人，正坐在位于四车厢的酒吧里。整整一节车厢都没有包厢，一层是个狭长的小酒吧，还兼具娱乐室功能，吧台里是整整一长排酒柜，几百瓶根本叫不上来名字的酒整齐的摆在柜子里，围着吧台坐了十多个人，大家都很矜持，就算拿着酒杯，交谈的声音也都压得很低，只有悠扬的管风琴声，在酒吧里轻轻回荡。
十多米之外，摆着几张沙发，三张桌球桌，还有几台蒸汽弹子机，两个眼熟的老年绅士就坐在弹子机前，一边品味着琥珀色的美酒，一边随意的按着机器上的按键，在老绅士身后，一对双胞胎小女孩满脸好奇的看着弹子机五颜六色的画面，不过看归看，还是很有教养的一声不出。
墙边还有六个标靶，同样有点眼熟的五六个人正闹哄哄的围在标靶周围给投掷的伙伴起哄，看上去很热闹，但这些人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朝四周巡视，直到发现乌鸦远远投来的目光，才惊觉的低下头不再乱看。
乌鸦几人就坐在吧台边，之前虽说约定由格兰伯爵登门拜访，但刚刚安顿下来，毕竟不太方便，干脆就让玛丽安帮忙通传了一声，改在酒吧会面，没过多久，伯爵夫妇就带着双胞胎女孩，在两个仆从的服侍下走进了酒吧，不出乌鸦所料，一进酒吧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嫌弃的瞟了那群乱哄哄的人一眼，这才换上矜持的贵族式微笑，朝起身相迎的乌鸦走了过来。
刚刚坐定没多久，窗外那些车队和迅猛龙骑手就已经相继出现，双方的直线距离并不远，透过车窗，甚至能看到对面货车司机的脸。
“那关卡的人可亏大了。”朝对面的司机挥挥手，乌鸦端着酒杯悠悠的说道，“这要损失多少过路费呀，他们做梦都会哭醒吧。”
“呵呵呵，看来你们源能世界的人，也深受过路费困扰啊。”格兰伯爵抿着嘴一阵低笑，“不过没办法，反正东方快车十几天才通过一次，就算是给那些平民一点福利吧。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全程都跟着车跑，也就是前面两三百公里能跟得上，一旦列车提速，除了那些龙骑手之外，谁也跟不上来。”
“看来不管哪个世界哪个阶层的人，生活都不容易啊。”乌鸦朝格兰伯爵扬扬酒杯，“伯爵先生不也一样吗，明明身居高位，而且肩负重任，却还要带着这么漂亮的夫人和两个可爱的孩子一起奔波，就算有东方快车，路途还是很辛苦吧。”
“哈哈哈，没办法，毕竟有使命在身啊。”被戳中了痒处，格兰伯爵终于放下矜持露齿而笑，举杯一饮而尽，“这次身负王命出任使节，要在塔克斯城驻留三年。三年啊，好在陛下恩重，准许我带着艾米丽和两个小家伙一起出使，否则我还真是放心不下呢。”
“哦？斯塔克城？”一旁正和伯爵夫人艾米丽窃窃私语的米馨突然抬起头，“艾米丽，看来咱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相处呢。”
“嗯？”乌鸦用眼神向女仆玛丽安示意。
“斯塔克城距离齿轮城不算远，按东方快车的行程来说，只差了一站而已。”
“那还真巧，难怪把伯爵先生和我们安排在同一个车厢。”乌鸦眼睛眯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不过真没想到，伯爵先生居然是王国使节，呵，走的地方多了，一定见多识广的，这几天还要向伯爵先生好好请教蒸汽世界的风土人情啊。”
“这是我的荣幸，我……”
“轰”，一声突如其来的沉闷撞击声，打断了格兰伯爵的客套，顺着声音看去，酒吧的门被从外面撞开了。
第五十八章 差分机贵族
声音很大，酒吧里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在一群黑衣壮汉的簇拥下，从车厢门外走了进来。
白色的西装和皮鞋，胸前的口袋处别着一枚白金胸针，胸针顶端，小指肚一样大的钻石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油亮的金发整整齐齐的梳向背后，金灿灿的眼镜链上，连单边眼镜的外框都是黄金铸造的，双手负在背后，硕大的祖母绿宝石戒指在指间时隐时现。
白西装年轻人背着手一脸倨傲的走了进来，五六个黑衣壮汉跟在左右，不时朝年轻人露出谄媚的笑容。站在车厢门口，年轻人仰着脖子，在酒吧里环视了一圈，视线经过吧台时，准确的说经过玫瑰米馨和伯爵夫人艾米丽的时候眼睛一亮。但他也没做什么，扫视了一圈之后，撇撇嘴不屑的一声冷哼，便踱着方步走到一排沙发旁，壮汉随从赶快从随身提包里取出薄薄的丝绒毯子铺在沙发上，年轻人这才满意的坐了下来。
“他是谁？”朝年轻人的背影努努嘴，乌鸦向旁边的女仆玛丽安问道，“能查到吗。”
“不知道，只要是从正规途径买到车票，而且通过查验就能登车，至于身份验证并不严格。”玛丽安皱眉道，“衣服和鞋是手工定制的，身上的东西也都是真货，看样子是不知哪个贵族家族的年青一代吧，不过应该不是我们这边的家族，这边都是学者贵族，就算十三家族的嫡系都没这么……嗯，大概是对面的家族吧，钢铁教会治下也有很多老牌贵族，估计是哪家的继承人出来旅行了吧。”
“不是。”乌鸦还没说什么，格兰伯爵先用力摇头，一开口，连声音都没控制好稍稍大了几分，赶快平静情绪之后，格兰伯爵才低声道，“应该是那几个差分机贵族家族里出来的，和我们无关。”
“啊，对了，格兰家族也是诺林王国的老牌贵族呢，难怪对此这么了解。”米馨赞同的说道，“不过，差分机贵族是……”
“就是一些借着市属差分机的权利爬上来的乡下人。”格兰伯爵哼了一声，轻蔑的低声说道，“不懂礼仪，没有底蕴，不知收敛，和那些商业暴发户也没什么区别了，怎么，乌鸦先生突然问起这个，是他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啊。”乌鸦悠悠的说道，“就是觉得他很有意思而已。”
“哈？有意思？”不只是女仆，除了玫瑰之外，周围同行的人都一愣，让你这种人觉得有意思的，怎么想也不会是正常人吧。
“我也没说他正常啊。”乌鸦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都不用说，看其他人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却依然笑眯眯的说道，“我只是在想，这样一个人，身上为什么会带着那么重的血腥味呢？”
“嗯？”格兰伯爵一家不了解内情，只是有点诧异，但其他人心里都只是己方此行的目的，听到乌鸦的话心里不由得一紧，玛丽安身体一动，就想站起身，但义肢的零件还没转动，就感到一支阳伞搭在了自己肩上。
“你想干嘛去？”玫瑰冷漠的眼神和淡淡的语气就像一泼凉水，浇息了玛丽安的冲动，“坐下，眼睛也别乱看。”
半边嘴角动了动，最终女仆玛丽安还是没有站起来，垂头盯着自己面前的果汁杯。
“有血腥味吗？”始终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艾德琳终于从笨重的随身屏幕上抬起头来，自从进入了蒸汽世界，她的注意力就始终集中在这台没有主机也没有输入设备，完全弄不清运行原理，似乎只有一面屏幕的机器上，一直盯着看，偶尔还会在上面点点戳戳的，连和同伴玛丽安都几乎没有交流，但很显然，她对外界并非一无所知，此时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现实中，抬头问道，“我的感官应该比你敏锐吧，怎么什么也没有闻到？”
“几位在说什么？”格兰伯爵也抽了抽鼻子，皱眉道，“真有血腥味吗？我也没有闻到。”
“你们肯定闻不到，因为他说的血腥味根本不是用来闻的。”玫瑰嘴角翘起，笑容冰冷妖异，“那是同类相吸的味道，只有真正见过血的人才能感觉到，呵，我敢保证，那个人肯定也闻到了，只是不说而已。”
“见过血？是指杀过人吗？”玛丽安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也……”
玫瑰没有多说什么，满手血腥，背负着无数冤魂，把杀人和被杀都视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才是她口中的见过血，但这些肯定不能现在解释，否则格兰伯爵会不会被吓到不好说，他身边漂亮的伯爵夫人估计要被吓跑了，因此玫瑰只是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朝乌鸦递了个眼色。
“不好说，没法确定他是不是冲着谁来的，说不定人家真的是差分机贵族，而且刚好也坐火车呢，在四叶星又不是没有那种黑暗贵族。”
乌鸦眯着眼睛想了想，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的毫无征兆，而且声音不小，甚至盖过了那群闹哄哄玩飞镖的人，几乎让整个酒吧都听到了，身边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用一种关怀病人的眼神看着他。
听到笑声，白西服年轻人的眼神也转了过来，和乌鸦的眼睛对视，瞳孔微微一缩，手指下意识的动了动，但随即目光转向乌鸦对面的格兰伯爵，便皱着眉一脸厌恶的把头扭向了一边。
“还是不好说。”乌鸦沉吟片刻，微笑着说道，“不过，似乎差分机贵族和您的关系不太好啊，伯爵先生。”
“恩，他们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我们这些真正的贵族家族看不上他们，所以很自觉的和我们保持一定距离。”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不太好伪装，他的身份有很大可能就是新兴贵族，但不排除另有目的。”乌鸦若有所思的说道，“想要确定其实也挺容易的。”
玫瑰手指搭在阳伞上，沉声道：“先下手为强？”
“不，现在还太早，而且其他情况不明，先不要轻举妄动。”
“那怎么确定？”
“问啊，会有人知道的。”乌鸦抬起头，盯着吧台里的酒保问道，“你说是不是？”
第五十九章 我们也不知道
“咯吱咯吱”，雪白的毛巾擦拭着已经很干净的高脚杯，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吧台里，相貌平凡的酒保平静的继续着之前的工作，把杯子擦得洁净如新。无论是调酒还是整理，酒保的动作都专业的无可挑剔，根本看不出他有一点不符合身份的行为。
“你们还允许出来兼职的吗？”虽然酒保默不作声，但没有反应其实就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乌鸦一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问道，“怎么不穿你那套肥猫布偶装了，我觉得那套装束还是很适合你的气质的，应该经常穿着才对。”
“这位客人。”酒保面无表情的说道，“您是不是一辈子都只穿一种衣服？”
“嗤。”端着酒杯，玫瑰几声轻笑，看热闹般的眼神在乌鸦脸上扫过，促狭的目光中尽是调侃。
“对呀。”乌鸦指了指身上的黑色休闲装，一本正经的说道，“从我记事起，就只穿这种样式的衣服。”
“很遗憾，我一个字也不信。”酒保终于放下杯子和毛巾，叹了口气说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已经给我惹了一大堆麻烦了，这次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兼职工作，你不会又想给我搞什么破坏吧。”
“不要说得这么疏远嘛。”乌鸦笑的相当亲切，“怎么说咱们也是老朋友了，不该表示一下欢迎吗？”
“我不觉得第二次见面的人就能算是老朋友。”酒保板着脸说道，“我躲你还躲不及呢，一点也不欢迎你，另外我觉得我藏得已经是专业级的水准了，你不可能发现才对。”
“恩，你的伪装确实无可挑剔，根本看不出破绽，我甚至怀疑这就是你的本来面目，之前在多铆蒸刚酒吧里的才是伪装，哈，看来我猜对了。”乌鸦遗憾的摇了摇头，指着吧台上的酒杯说道，“不过说真的，你真不该帮我调这杯酒的。”
“该死。”
“你看，职业病就是麻烦对不对。”乌鸦同情的说道，“太专业了，不自觉的就用上了最拿手的调酒手法，次数，频率，甚至连每次的力道都没什么变化，都不用喝，鼻子一闻就闻出了你的身份。”
“你是狗吗？”
“不，我是乌鸦。”
“好吧，真见鬼。”酒保按着额角，头痛的说道，“你现在把我揪出来，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吧。”乌鸦似笑非笑的说道，“跟着我们上了东方快车，伪装成酒保的身份靠近我们，站在旁边偷听我们聊天，你到底想做什么？”
“能要点脸吗？我好好地当我的酒保，是你们主动跑过来找我调酒，还非要坐在我面前不走。”酒保撇撇嘴，嘟囔着说道，“好吧，好吧，我的确是因为你们才上来的。”
“哦？”
“真该死，我本来就有个身份是车上的酒保，东方快车有好几个酒保，我只是其中之一。本来这趟不是我的班，知道你们要搭成这趟车，我特意换到这班的。”
“目的呢？肯定不是想挣我们的小费吧。”
“抱歉，各位，失陪一会。”格兰博爵突然站起，欠身道，“两个小家伙开始乱跑了，我和艾米丽去陪她们坐坐，各位先聊，我们过一会就回来。”
“多谢了，伯爵先生。”乌鸦一愣，随即笑着起身行礼道，“麻烦您了，一会我们过去找您。”
伯爵矜持的点点头，带着夫人走向距离白西服最远的沙发，看到父母过来，面貌相同的双胞胎兴高采烈地扑了上去，钻进了母亲的怀里。
“看看人家，这才是贵族的风度。”乌鸦对着酒保叹了口气，“哪像你啊，刚才明知我要聊天，也不知道主动回避。”
“废话，这是我的工作地点。”酒保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我能回避到哪里去。”
“嘁，真没用。”乌鸦撇撇嘴，“所以，你追着我们过来，又故意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目的是什么？别告诉我暗黑公会的分区联络人已经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公开场合了。”
“还真可以，暗黑公会是半公开公会，只要不想继续干下去，也不怕仇人找上门来就行。”酒保做了个数金币的手势，低声道，“至于我的目的，当然是你们的佣金了。”
“恩？”
“你之前发布过任务，只要把针对你们的计划透露给你，每条就有一万金币的报酬。”酒保斜眼打量着乌鸦，“你不会想要赖账吧，这可是黑暗工会的任务，赖账的人还没几个能活下来的呢。”
“第一，是每条最高一万金币，第二，那不是黑暗工会的任务，因为你拒绝了。”和玫瑰交换了个惊讶的眼神，乌鸦又向米馨投以询问的目光，看到米馨含笑点头，这才质问道，“第三，你的职业道德呢？”
“和盗贼谈职业道德？你疯了吧。”酒保没好气的说道，“而且，你从最初不就是这个目的吗？”
是的，当初乌鸦带着一群人去黑暗公会的酒吧，就是抱着内部爆破的目的去的。一旦让他把任务公开说出来，他的目的就算是实现了。到时候没有人对米馨动手还好，万一真有人动手又没能成功，当然不会觉得自己能力不足，而是会怀疑有人透露了自己的行踪和计划，甚至怀疑公会内部人员，主要就是担任酒保分区联络人，怀疑他以权谋私外泄任务细节。这种事根本解释不清，酒保必然会陷入极端麻烦的境地。
因此，在蒸汽之都的几天，乌鸦一点都不奇怪为什么黑暗工会的人始终没什么行动，在他看来，黑暗公会的人如果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一击成功，那唯一破解自己招数的办法，就是干脆约束会员，暂停关于米馨的任务。
事态也一直按照他的计划发展，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黑暗公会的人居然用这种诡异的方式展开了反击。
“不是反击。”酒保凑近过来，压低了声音解释道，“鉴于教会和神圣家族的态度都很微妙，说不定局势很快就会有变化，公会决定改变一下态度，也算是先期投资吧。”
“恩？”
“所以，呵呵呵，虽然之前在公会下达的委托不能泄露给你，而且我估计现在给你你也不要，但是还是有几条消息可以给你的，不过……黄角子嘛，你懂的。”
“比如呢？”
“比如？可以赠送你一件样品。”酒保低着头说道：“那六个盯着法师的外行，你知道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谁？”
“谁？”
“我们也不知道。”
“嘶~~~”
第六十章 交易
如果这话是由其他人说出的，也许乌鸦会觉得只是个拙劣的玩笑或者无聊的调侃而已，但说出这句话的是面前这位神秘的酒保，代表的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虽然乌鸦不了解蒸汽世界的黑暗公会，但他对类似黑暗公会这种阴影中的势力了解很深，很清楚他们藏起来的力量有多大。也许身份上不了台面，正面战斗力也无法和公开势力抗衡，但水面之下看不见的却比任何一个势力都要大。
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盘根错节的关系链，神秘难辨的组织成员，诡秘莫测的行事风格，阴影势力就像真正的阴影，如影随形，无处不在，却又永远无法碰触。潜入刺杀，秘密运输，违禁品贩卖，情报交易，就连战争的走向，都可以放到桌面上交易，公开势力能做到的事，阴影势力大多都可以做到，公开势力做不到的事，阴影势力一样可以做到。
四叶星没有这种世界范围的阴影势力，但地区规模的阴影势力并不少，他太了解这些游走在光明背后的影子了，因此他在源能之都的时候，不惜亲身犯险也要把赵政拉下水，就是为了搭一条跳板，打开蒸汽世界阴影势力的大门，利用这些黑暗中的影子，让自己多几分胜算。
正因为如此，他第一时间听懂了神秘酒保的言外之意。
身为黑暗公会蒸汽之都的分区联络人，掌控着周边区域庞大的情报资源，像米馨一行临时起意改乘东方快车这种决定，他们都能第一时间掌握并且准时出现在车上，就足以证明他们的消息有多灵通了，想必这趟车上所有人公开的身份和目的他们都了如指掌。
除了那六个人以外。
连黑暗公会都没有头绪，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他们真正的目标……”桌面下，脚尖碰了碰玫瑰的腿，桌面上，乌鸦眯起眼睛把玩着酒杯，似笑非笑的说道，“你确定不是那两个法师？”
“我确定。”
“为什么？”
“给钱。”
“啧，那等会再说。”乌鸦撇撇嘴说道，“赠品也要有赠品的价值，光说他们真正的目标没用，他们的身份总该一并赠送才对吧，难道也不知道？”
“那我们不如改名叫废物公会算了。”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客人走进酒吧，酒保尽职的为他们调好饮品把他们送走，这才低声说道，“他们是军人。”
“嗯？”
“埃斯顿公国大公家族的秘密部队。”
“咦？”乌鸦正琢磨埃斯顿公国是什么，身旁米馨和女仆玛丽安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埃斯顿公国？”
“怎么？”乌鸦把头凑近低声问道，“你熟悉？”
“埃斯顿大公也是十三家神圣贵族之一，和克勒斯家族的领地接壤，距离齿轮城不远。”米馨低声解释道，“据说以前两家的关系很亲密，克勒斯先生的夫人就是埃斯顿大公的女儿。”
“以前？”
“嗯，以前，近二十年来，两家的关系变差了很多，确切的说，是侯爵夫人和克勒斯侯爵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差。”米馨突然白了乌鸦一眼，“至于原因……男人都懂的。”
“像我这样诚实善良的乌鸦怎么可能懂这种事，啧啧，还是躲他们远点吧。”乌鸦非常认真的拍了拍胸口，表示已经摸到了良心，这才对酒保说道，“你刚才说，他们是秘密部队，是我理解的那种秘密部队？”
“对，就是那种。”
“你确定？”无论是动作还是表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副鬼鬼祟祟的外行样子，“他们的样子哪里像秘密部队？”
“所以他们才是秘密部队。”
“唔，有理。”这也是一种反向隐藏身份方法，只是要求比较高而已，乌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埃斯顿公国的秘密部队，表面上是跟踪那两个老绅士，嗯，两个二级四个三级，跟踪两个一级同等实力的老绅士，嘿嘿，真有意思，那两位又是谁？”
“给钱，一万。”
“喂，你真是来先期投资的吗？我怎么觉得你是报仇来了？”
“并不矛盾。”酒保理所当然的说道，“之前差点被你坑死，投资的同时赚点精神损失费也没什么不对的。”
“乌鸦先生。”米馨的手轻轻按住乌鸦的胳膊，微笑道，“这一趟跨界贸易，即便只算矿物和武器交易，米家也能赚取一两亿四叶币的差价，从中拿出十分之几来购买情报也算不上多大的事。”
“我明白了。”乌鸦思索片刻，“行，我给钱，一千金币，告诉我为什么跟踪两个老绅士只是表面行为。”
“狡猾。”酒保不满的嘟囔了几句才说道，“那两个老东西，一个是斯温男爵，一个是博伦克男爵，没听说过吧，那就对了，他俩就是埃斯顿公国秘密部队的头子。”
“难怪说跟踪他们只是表面目的呢，我早该想到的，还能省十万。”乌鸦皱着眉沉吟道，“摆出伪装姿态，显然不是返回老巢这么简单，他们的目标应该就在车上，嗯，不排除是我们……”
“应该不会。”米馨摇头道，“共享的。”
米馨说的很含糊，但乌鸦听明白了，虽然有感情纠葛，但两个神圣家族到底还是盟友，双方共同进退，对元素之心的研究结果也会共享，埃斯顿公国当然没必要出手抢夺，就算想要独吞，也不可能蠢到派自己的秘密部队出面。
“好吧，这条情报算是成交了。”乌鸦手贴在桌面上，手指指向格兰伯爵的方向，“这个，五百。”
“这个至少一千。”
“行。”
“格兰伯爵，光辉级实力，哦，按你们源能世界的说法，就是二级同等，这条应该不用我说。他家诺林王族的旁支，老牌贵族，诺林王国驻伯伦特公国外交大使。”
“没了？”乌鸦挑着眼角说道，“你信不信我赖账？”
“他本来就是这个身份。”酒保一摊手，无辜的说道，“总不能让我编出其他内容来吧。”
乌鸦眯着眼睛摇头道：“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有直觉，嗯，这人应该没那么简单。”
“嗯？看来你没怎么在官方领域经营过。”酒保一愣，恍然道，“你难道不知道，这种有外交背景的，绝大多数都算是半个同行吗？”
“好吧，那……”贴着桌面的手指又指向白西装，“这个呢，五百。”
“这个必须四千，少一个角子都不行。”
“算你狠，买了。”
“格兰伯爵猜的没错，霍克确实是差分机贵族家族的三代。”酒保沉默了片刻，压低声音道，“但另一个身份，是法兰德枢机主教的教子之一。”
“法兰德……枢机主教？”
第六十一章 同业会议
法兰德枢机主教，钢铁教会三位枢机主教之一，荣耀级强者，教会内公认的教皇之下第一战力，除了传说中最接近神的教皇之外，也就只有神圣十三家族议长能够稳胜于他了。
教会的三位枢机主教中，贝尔蒙德枢机主管外交事务，驻守在蒸汽之都圣索伦大教堂，沙丽娜枢机主管教务相关，驻守在圣城莱茵的圣域内，侍立于教皇陛下身畔。
而最后一位法兰德枢机主教，则主管着审判的权柄，驻扎在德里亚市钢铁审判厅，控制着钢铁教会最精锐的一支主力特战队钢铁骑士团，骑士团全部由对教皇，对钢铁教会无比忠诚的贵族子弟组成，战斗力非常强大，即便神圣家族的主力部队法力之潮，也不敢和他们正面冲突。
作为钢铁骑士团的精神领袖，法兰德主教虽然没有子嗣，但有十多个教子，都是骑士团和审判厅里的中层领袖，替他控制着这只最重要的部队，挫败了无数起针对教皇陛下的阴谋。
“法兰德的走狗？他来做什么？”玛丽安低低的冷哼一声，表情却有些疑惑。
作为神圣家族的从属，玛丽安对钢铁教会的作战部队成员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但现在双方达成了默契，就连乘坐东方快车都是对方提出的建议，这时候教会的作战人员出现，就很值得人联想了，尤其是……
“尤其是法兰德和贝尔蒙德主教的关系并不融洽，双方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发生过争论，嗯，对，就是用拳头和法术进行的那种争论。所以，如果说法兰德派人暗中破坏由贝尔蒙德枢机提出的议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点头回应着乌鸦的猜测，米馨低声解释道，“不过，法兰德和贝尔蒙德对教会和教皇的忠诚都毋庸置疑，如果真像贝尔蒙德枢机说的那样，合作已经得到了教皇的默许，那法兰德不应该会出手破坏。”
“那他周围那些人呢？”乌鸦朝米馨摇了摇手指，示意她先不要说下去了，“是他在钢铁骑士团的部下？”
“再加两千。”
“可以。”不等乌鸦讨价还价，米馨抢先一步说道，“越详细越好。”
“你们的眼睛没有骗你们，那些人里除了左右两个离霍克最近的人之外，其余只是实力低微的普通随从而已，另外，霍克其实也不是钢铁骑士团的成员。”酒保咯吱咯吱的擦着杯子，面无表情的说道，“法兰德的那些教子，除了任职于钢铁骑士团之外，还有几个在另一个部门。”
“审判厅嘛，除了要有光明正大的骑士团之外，当然少不了见不得人的处刑队了。”酒保说到一半的时候，乌鸦就已经明白了，“难怪带着那么重的血腥味，他身边的冤魂，估计已经能组成一支军队了吧。”
“你身上的味道也不比他轻啊。”酒保翻了个白眼，“大家都是同行，就谁也别笑话谁了吧。”
“还真是，这趟东方快车真热闹，大家都闲得无聊，聚在这里准备开同业会议吗？”乌鸦失笑道，“说吧，想知道那个霍克的目的准备收多少。”
“一个角子也不收，因为我们也不知道。”酒保摇头道，“虽然行刑队的内部情报我们也能弄到一些，但需要足够的时间，你们走的太急了，三天的时间，我们能查清他的身份就已经是极限了，估计等到了目的地，总部那边应该就能查清他的目的了。”
“真巧，那时候我们估计也知道了。”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酒保幸灾乐祸的说道，“要不，你去问问他？”
“行啊，我没意见，不过你说我跟你聊完天以后，上去就叫出他的名字来，你的身份还能保住吗？”
“本来也没打算保住啊。”酒保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从被你认出来那时起，我就已经准备换身份了。”
“米老板，咱们赖账好了，加起来也有快一万金币了，一百万四叶币呢，能省则省。黑暗公会既然打算转变态度先期投资，这些情报肯定是打算免费提供的，有人想要趁机赚点零花钱，咱们不能让他得逞。”
“算你狠，我认输。”酒保嘴角抽了抽，叹了口气道，“附送一条消息吧，我估计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这些人的目的多少都和你们有点关系，你们最好谨慎行事。”
“理由呢？”
“他们的车票都是在你们之后买到的，这个理由够不够？”
“够，太够了。”乌鸦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我觉得只凭这句话，就值一万金币了，你说呢，米老板。”
米馨没有说话，但也赞同的点了点头，一句话足以说明一切问题。
东方快车的车票异常昂贵，而且越是近期的车票越难弄到，除非有极特殊的情况，必须临时出发，否则没有谁会等到提前三天才买票。以酒吧里这些特殊人物的身份，的确有可能出现特殊状况不得不临时买票，但所有人同时出现特殊状况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唯一会让他们临时买票的原因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米馨登车了。
啪啪，正托着下巴沉思，乌鸦突然感到自己的脚被碰了两下，一扭头，刚好对上了玫瑰的目光，玫瑰的尾指动了动，指向白西装的霍克和他的随从们，意思很明显，把霍克作为第一个突破口最合适。
确实，在场的几个势力敌友难辨意图不明，坐等对方动手又太过被动，先下手为强才能把握住主动权，但格兰伯爵有官方外交身份，两个法师是名义上盟友的人，酒保代表的黑暗公会至少现在还保持中立甚至稍微偏向己方，都不好作为突破口，只有霍克，乌鸦一行有贝尔蒙德枢机的承诺做支持，完全有理由当面质问霍克甚至直接开战。
但乌鸦却摇摇头，低声道：“先不急，再等等。”
“嗯？”
“虽然舞台已经搭建完成，但是演员未必都就位了。”乌鸦舔舔嘴唇，笑容满是阴翳，“说不定还有没登场的人呢。”
“砰”，正说着，酒吧车厢的门又一次被撞开，一群人冲了进来。
“这些人又是谁？”乌鸦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免费。”
冲进来的正是之前在站台上曾经见过一次的，那群嘻嘻哈哈像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年轻男女，此时，这群男女正气喘吁吁的跑进酒吧，神色相当慌张。
“他们？就是七个新兴商业富豪的子弟。”酒保顿了顿，阴沉着脸说道，“不过……现在应该说是六个了。”
第六十二章 失踪
“女士们先生们，请问，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六个闯入酒吧的年轻男女刚刚站定，就有酒吧侍者迎了上去。整列东方快车里的侍者，都是经过统一训练的专业人士，平时只会像背景一样不声不响的静候一旁，绝不会干扰客人的选择和想法，只有在客人提出要求的时候，他们才会从背景里浮现出来，第一时间满足客人的合理要求。
当然，例外情况也有，就是一旦他们发现客人明显需要帮助时，也会主动询问，就像现在这样。
几个年轻男女虽然装束整齐，也没有受伤的迹象，但神色间的慌乱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职责所在，当然要上前询问，不过在询问时，酒吧里的侍者们心里也在疑惑，酒吧左右两侧都是乘客的包厢，每间包厢都有至少两名服务人员二十四小时待命，绝不会擅离岗位，他们如果真有麻烦，包厢的侍者不可能视而不见，任由他们跑到酒吧来求援。
“你们，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人。”
“这么高，这么瘦，头发乱糟糟的像鸟窝一样。”
“男的，男的。”
“对对，男的，脸上还有一颗痣。”
“声音很哑，很难听。”
“没有胡子。”
“刚才还在呢，一转眼人就没了。”
“到处找都找不到，我们还被人骂了。”
一群人乱糟糟的，每个人都在出声，但内容几乎没有一点逻辑性，完全是想起什么说什么，一时间，酒吧门口乱成一团，谁也弄不清发生了什么。
“嘿，真热闹。”乌鸦只是随意的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端着酒杯好整以暇的说道，“火车现在是到哪了？”
“已经离开凯顿市范围了，但还没有走远。”酒保低头在吧台里的设备上按了几下，又回头挑开窗帘看看窗外，“嗯，没错，刚进入凯顿旷野，搭顺风车的也还都跟着呢，暂时没有掉队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趟车一共就六站吧。”乌鸦托着下巴，眼睛盯着外面那些车队扬起的滚滚烟尘，“第一站就要两天的时间才能到，第二站是三天，后面四站反而距离比较近，每天一站。”
“确切的说，第一站是两天十一小时。”
“多设几站不好吗？”乌鸦平静的问道，“而且为什么开始两站的距离那么长？”
“没办法，东方快车的轨道是特殊规格的，其他火车用不了，而且它的性质也比较特殊，为了减少麻烦，干脆就避开了大部分城市，只在几个重要城市停靠。”这种程度的情报对酒保来说就像常识一样，想都不想就答道，“至于距离问题……这趟路线不管怎么粉饰，本质上还是为了沟通两大派系和部分中间派系而维持的，它停靠的六站，都是沿途比较重要的派系的领地，通过这六站，基本可以无障碍的覆盖整个蒸汽大陆了。最初一段路途，都是在教会控制区内，想来往搭乘其他列车就可以了，没必要乘坐东方快车。”
“明白了。”乌鸦点头道，“但是这么长的车程跨度，如果路上出了问题怎么办？”
“嗯？比如说？”
“比如说……”乌鸦朝混乱的人群扬扬下巴，“比如说，有人丢了，或者……有人死了，以前车上不可能没出现过类似的问题吧。”
“车上有不少护卫人员，也有强者坐镇，如果有乘客正面爆发冲突，他们会尽量阻止，双方都不接受劝阻的话，他们会记录备案，通知双方背后的势力解决，万一他们来不及或者无力阻止，也会用同样方式处理。而如果是暗地里的谋杀行为，他们会出面查找凶手，即便找不到凶手，也会严加防备，防止再有人遇害，等到站以后再请当地的官方机构的人随车检查。”经营了这么多年，东方快车自然有一套应对突发事件的方法，“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列车不会为此改变时间表，这是约定俗成规矩，不管出问题的人是什么身份。”
“这么轻率吗？”
“不是轻率，而是不可能为了小概率的个别时间，影响所有人的行程。”酒保认真的说道，“再说了，不要小看列车的安保工作，每节包厢都有人盯守，走廊里还有监控设施，不管为什么目的，去别人的包厢都很难不被发现。除非把候命的侍者和监控设备都干掉，但那样无疑相当于和所有支持东方快车的势力宣战，会受到所有势力的联合打击，根本无处藏身。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敢做这种蠢事。”
“万一真有人敢呢？”
“那就热闹了。”酒保笑的很阴森，“到时候就各凭本事吧，看看谁的胆子更大。”
“啧啧，看来黑暗公会也参与东方快车的运作了。”
“当然，东方快车能正常运转，是受到了几乎所有大型势力的支持，黑暗公会当然也在其中，不然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兼职酒保。”酒保很自信的说道，“所以说不管哪个势力的人，夹带私货的有，暗中袭击对手的也有，但还没有人公开破坏东方快车上的规矩，对所有势力宣战。”
“说不定现在就有了。”乌鸦朝越来越乱的方向努努嘴，“听吧，那边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都给我闭嘴。”混乱持续了一分多钟之后，终于有人出面了，一个背挂战锤的中年骑士从另一端走进酒吧车厢，径直走到六个年轻人面前，打断了他们的吵闹，“自己选一个代表出面，否则就谁也不用说了。”
“我”“我”“我”，几乎每个人都同时举起了手，面面相觑了片刻之后，其他人讪讪的放下了手，六人中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人跨出半步说道：“我们是荆棘城雅兰斯家族……”
“先说重点，发生了什么事。”中年骑士沉着脸，不客气的打断了女人的自我介绍，“其他问题需要的时候我们会问你的。”
“我们的一个同伴失踪了。”女人脸色一白，强忍着不满说道，“就在你们的车上失踪了，十几分钟前还看到他了呢，一转眼就找不到了。”
“在哪失踪的？”
“就在隔壁四车厢他自己的包厢里，其他人都在我的包厢里打牌，他说回去拿点东西，但是一直没回来，我们去找的时候发现他不见了。”
“这也叫失踪吗？谁知道他自己跑去哪了。”中年骑士皱眉道，“你们没问问走廊里的侍者？”
“走廊里也根本没侍者。”
“嗯？”
第六十三章 谜团
“啧啧。”乌鸦没有说什么，只是垂着头，吃吃的低笑，吧台对面，酒保的表情僵硬如同面具，两分钟前刚刚夸过口，说每节车厢的侍者绝对不会脱岗，那边就冒出一句走廊里没有侍者，如果不是酒保城府很深不会轻易暴露情绪，估计现在已经尴尬的满脸通红了。
不等中年骑士吩咐，几个酒吧侍者中的一个就已经主动跑向通往四车厢的入口，也没出门，只是在门口张望了几秒就敞着门跑了回来，透过敞开的车厢门，毫无遮挡的四车厢走廊一览无余，风平浪静，一切正常。
除了根本没有侍者，一个也没有。
毕竟受过专业训练，其他酒吧侍者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的神色还很正常，但中年骑士的脸色却变得更阴沉了，盯着空荡荡的走廊沉默了几秒，朝一个像是领班的侍者抬了抬下巴。
“是。”
领班恭敬地垂手应承，随即迅速跑到吧台临近，推动墙上小巧的开关，几根黄铜管组成的设备从墙里伸了出来。
“总台总台，这里是酒吧组。”取下一根黄铜设备举在面前，领班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保持正常，“替我单独转接四组当值人员频道。”
声音压得很低，但距离太近，乌鸦几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该频道无应答，或许处于服务中。”甜美的女生从另一根黄铜管里传回，“是否尝试使用公共频道？”
“暂时不必了。”含糊其辞的应付了几句询问，领班匆匆切断了通讯，再重新拿起话筒的时候，声音已经严肃了不少，“三组三组，三组回复，这里是酒吧组。”
“三组收到。”几秒之后，另一根管子里清晰地传回了应答，“五号六号待命中。”
“汇报状况。”
“嗯？”虽然酒吧组和餐车组的人数最多，但理论上来说，每节车厢各有自己的领班，彼此间并没有统属关系，轮不到酒吧组的领班询问情况，但彼此相处也不是一两天了，一听就猜到出问题了，通讯器里的声音只是稍有惊讶，马上回应道，“三车厢一切正常，客人们还在包厢里休息，各包厢都有仆役出入过，包厢内也没有异常声音。”
“短时间内是否有人进入过三车厢。”领班想了想，补充道，“无论从哪边。”
“没有。”回答的非常笃定，“二车厢的门从未打开过，四车厢除了刚发车时有人来取过纸牌以外，再没有人来往。”
“酒吧组明白，谢谢配合，请继续完成工作。”
“三组收到。”管子里的声音顿了顿，有点犹豫的问道，“酒吧组，四组出问题了？”
“不确定，但除非另有通知，否则严禁单独行动。”把话筒放回去之前，领班动作顿了顿，还是补充了一句，“克林爵士已经过来这边主持了。”
“谢谢酒吧组，三组明白了。”克林爵士是两位坐镇东方快车的璀璨级强者之一，普通的小问题他就算遇到了，也只是随便吩咐几句就走，一般不会接手安全事务，除非这个问题会给列车带来严重的安全隐患，他才会正式出面主持防卫工作，酒吧组的领班既然这么说，就已经足以说明局势了，“我们会小心的。”
“保重。”领班切断了通讯，再次拨动几个开关，拿起话筒说道，“呼叫前休息室，这里是酒吧车厢，让四组一号马上过来，零组的哪位在，也尽量一起过来。”
连续完成了几次联络，领班终于把通讯器又收回墙里，快步走到中年骑士面前低声道：“克林爵士，四组当值人确实无应答，但三车厢一切正常，没看到有人进入或离开四车厢，这里也一样，现在的客人们都是从六车厢那边进来的。我已经通知了四组的领班和整个侍者组的管理员，他们很快就到。”
“我听到了，处理的很好。”
在领班联络其他人的同时，周围几个侍者一直在安抚那群慌乱的年轻男女，试图让他们明白，三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很可能是他们那位同伴要求两个侍者跟着他，不知道去哪里做什么事了，中年骑士克林爵士也不插话，一直在旁边看着，不止是看眼前这六个人，整个酒吧所有人都在他的观察范围内。
都知道出事了，但酒吧里的气氛现在还算正常，人们的目光都有些好奇，却没人凑过来询问，也没人有恐慌的表现，大家的情绪都很稳定，伯爵夫人艾米丽算是反应最大的，也只是把双胞胎搂在怀里而已，两个小家伙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在母亲耳边叽叽喳喳的说说笑笑，比所有人都轻松。
没有形成恐慌，本应是最好的消息，然而克林爵士越观察，越是觉得头痛。
身为最高级别的安保人员，每个乘客的表面身份他都知道，背地里的也多少明白一些，如果换成普通有权有势的乘客，糊弄也好吓唬也好，总有办法暂时把他们的注意力从此事上移开，给乘务组和安保人员足够的时间处理问题，但是这群人……除了苦笑之外，他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好了。
但不管怎么头痛，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克林爵士板起脸，神态严肃的对那群年轻人说道：“刚才他们说的你们也听到了，你们的同伴丢不了，很可能趁你们打牌溜出去自己找乐子了。不用担心，一会会有人帮你们全车找人的，你们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但是……”
“没有但是。”克林爵士不怒而威，“像你们这样到处乱跑就能找到你们同伴了？除了给乘务组制造麻烦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我们有专业人士，也有专门的方法，只要还在车上，就算是一只蚂蚁，也能很快找到，何况……”
“何况，你们几个本来就很奇怪呀。”幽幽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从吧台的方向传来，“我是不太了解你们这个世界的习惯，不过在我们的世界，如果身边的同伴几分钟前不见了，我们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走丢了，而不是失踪了，难道你们蒸汽世界对失踪这种事有格外的癖好？”
第六十四章 实情
克林爵士一转头，就看到笑容腼腆的乌鸦，正用一种关爱的眼神看着他，嗯，没错，关爱智障一样的眼神。
但他偏偏还无话可说，因为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爵士大人原本只是打算沿着车厢巡查，顺便到酒吧来喝两杯，和大多数乘客见见面而已，没想到一进门就遇到了意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呢，就被这群闹哄哄的年轻人纠缠上了，根本没时间仔细思考和分析，以至于忽略了最明显的漏洞，还要靠乌鸦提醒，才猛然醒悟过来。
简直太丢脸了，而且更丢脸的是，乌鸦这句话说出来，酒吧里这些重点注意的客人中，玩弹子机的继续投币，投飞镖的依然投歪，打桌球的一杆入洞，喝酒的吸烟的，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表现出惊讶，唯一的解释，就是这群游走在光暗两面的特殊人物，早就发现其中的异常了，嗯，都等着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呢。
真是没脸见人了。克林爵士以手扶额，用力揉着额角，揉了半天，才深吸一口气，用力揪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年轻人的领子，把他拉到自己面前，神色狰狞的低吼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是在戏弄乘务组吗？四组的两个侍者也是因为你们才不在岗的吧，你们这种行为，已经是对东方快车乘务组全体的侮辱了，就算是你们家族的长辈，也不敢做出这种事来。”
“不是不是，不是戏弄。”年轻人都快急哭了，手足无措的说道，“确实不是，我们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那你们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人刚一不见，你们就觉得他是失踪了？说啊？”克林爵士像只恶龙一样咆哮着，当然，只是为了震慑住这群混蛋青年，不管他们的同伴有没有真出问题，两个侍者是实实在在的不见了，所以说，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必须从这些人口中问出真相。嗯，这才是克林爵士吓唬人的目的，绝不是因为丢脸而泄愤，“而且我可听说了，你们一进门就慌慌张张的，绝对不是发现同伴不见了四处寻找的样子，这里是火车，又不是战场，谁会因为同伴没在房间里就紧张成那副样子？我居然会相信你们的说辞，见鬼了，我就应该把你们关进备用车厢，等到站以后直接交给地方市政厅处理。”
“我们知道，他肯定出问题了。”被揪着领子的倒霉鬼苦着脸说道，“这是有原因的。”
“说啊。”
然而，六个人不断交换视线，你瞪我我瞪你，谁也不愿先开口，直到……
“确实有原因啊，我就能想出好几个呢。”乌鸦慢悠悠的声音让年轻人们心里一紧，刚才就是这家伙让大家陷入了被动，怎么他又说话了，而且还是同样的味道，“比如说，发车以后，我们已经把他杀掉了，尸体就扔在隔壁，结果大家刚商量完怎么处理尸体，回去一看，咦，尸体怎么没了？唔，如果按这个思路推演下去，杀掉同伴，毁尸灭迹，然后宣称同伴失踪，把责任推给东方快车，啧啧，怎么样玫瑰，像不像二流侦探小说的桥段？”
“不像，最多三流，而且肯定扑街。”玫瑰一点面子都没给，冷笑着说出了残酷的事实，也不管捧着心口大受打击的乌鸦，语气中满是嘲弄的说道，“不过，我看他们也就是三流水平，三流的桥段刚好适合他们的想象力，可能性很高。”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终于有人受不了了，最开始站出来代表其他人说明情况的年轻女人脸色苍白的喊道，“我们没有杀他。”
乌鸦和玫瑰的眼神飞快的交换了一次，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乌鸦最初决定主动开口牵扯进去，不是想多管闲事，而是为了避免列车上陷入混乱状态。在两人看来，情况明了之后，自然是越乱越好，浑水才好摸鱼，但现在局势过于复杂，小小一间酒吧里就存在了至少五个势力，而且敌友难辨，这时候乱起来，对米馨的安全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看其他人又都没有出面干预的打算，无奈之下，乌鸦也只好主动站出来了。
然而，开始时以为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而已，很容易就能解决，但现在……插曲已经变成了序幕，情况似乎正朝着两人最不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下去。
从对方的眼睛里，两人都看到了一丝桀骜的笑意，既然阻止不了，那就来吧，真以为我们怕了？
“嗯，明白了，只是没杀而已。”乌鸦舔舔嘴唇，笑眯眯的说道：“但确实做了点别的什么，对吧，做了什么呢？”
“你……”年轻女人额头隐隐渗出汗珠，眼神飘忽的说道，“我们什么也没做，就算做了什么，那也是我们自己的**。”
“噗”，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是一直面无表情的酒保，不过不会有人怪他，因为酒吧里大多数人心里都挺想笑的。
**？别闹了，在场的人有几个是正常的？刺探机密，窃取情报，渗透潜入，刑讯逼供，绑架暗杀，都是靠着窥探**吃饭的，在这些人面前谈**？脑子是真不正常了吧。
“咳咳，我说几句，你们几个闹得太不像话了。”安抚着拍了拍妻子的手，格兰伯爵站了起来，起身的时候还向乌鸦和玫瑰隐蔽的点了点头，显然已经看出了两人的意图，“我知道你们都是谁家的孩子，瑟尔蓝堡的商业家族本来就不多，其中和荆棘城雅尔兰家族有关系的就那么几个，一看你们的长相就知道都是谁了。我是诺林王国格兰家族的伊斯特，世袭封地伯爵，论爵位，你们背后的家族还差的远，论财产，你们几个家族加在一起也无法和格兰家族相比，彼此差距太大了，我提的要求，你们的家族不敢不照做。我只要写一封信，你们每个人的继承权都会被你们父亲剥夺，不会有例外。所以，为了你们以后还有机会坐着东方快车胡闹，现在问你们什么你们就答什么，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我可以保证，帮你们向家族隐瞒你们的行为。”
“我们，我们真的没杀他啊。”年轻女人是真的怕了，脸色涨红，期期艾艾的说道，“就是给他吃了点醉龙花，里面还加了点多子草素……”
第六十五章 不太对劲
“醉龙花？多子草素？都是什么鬼东西？”发现周围酒吧里的人脸色都有点微妙，乌鸦像是明白了什么，在米馨耳边低声问道，“顾名思义，醉龙花是什么我大概能猜出来，无非就是迷药催眠剂一类的东西，但是多子草素……”
“嗯，就是那个意思。”米馨双颊带着淡淡的红晕，掩着嘴点头道，“吃了以后多子多孙嘛。”
“啧啧啧，很有情调嘛。”乌鸦轻轻咂舌，对年轻女人笑眯眯的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那位即将成为榨汁机的可怜同伴，应该是个男人吧。”
“是……是男人。”
“我还以为这种桥段一般都发生在女人身上呢。”理所当然的露出嫌弃的表情，乌鸦撇撇嘴说道，“居然是个男人，真扫兴。”
所以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如果不是现在得情况异常，威严的中年骑士就要开口质问了，不过现在，由这种不需要顾忌各个政治势力错综复杂关系的人出面询问，应该比自己出面更合适吧。
“所以说……”乌鸦上下打量着年轻女人，嗯，外貌中上，身材中上，气质中上，“你这是特殊玩法？还是有什么奇怪的打算？唔，我明白了，啧啧啧，不错的手段，老套，但是足够有效。旁边这位骑士先生，嗯……克林爵士是吧，能不能向您确认一下，他们口中失踪的男人，家族势力应该是他们之中最大的吧。”
“势力最大谈不上，但是是最有钱的。”乌鸦一问，克林爵士也明白了，哭笑不得的说道，“他们这些商业家族不太看重势力，对他们来说，财产才是最重要的。他们家族之间的财富差距，足以让他们用出类似的手段了。”
“嘿嘿，醉龙花配合多子草素，让他在自己肚子里留下点什么，几个月之后，提出联姻要求的时候也能更有底气，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呢。”乌鸦的目光扫过其他四男一女，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们也帮了不少忙吧。”
没人回答他，这些年轻人左顾右盼，就是不和他的眼神对视。
“让我想想，喝了下了药的饮料以后，他药劲发作，打算回包厢睡一会，晚上再出来饮酒作乐，而你们以打牌为名聚在另一个包厢里，等着药物彻底生效以后，再由你过去享受胜利的果实，对吧。”
乌鸦的笑容看似促狭，话里也满是调笑之意，但瞳孔收缩眼神冰冷，他心理清楚，情况可没有他语气表现出的那么轻松。其他几个重点人物依旧平静如常，但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双方的交谈上，显然对此也相当重视。
“但是，当你过去的时候，突然发现榨汁机已经变成了受害者。”乌鸦突然脸色一变，声色俱厉的说道，“不知是你下的药剂量太大，还是他体质特殊，总之他被你们毒死了，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你们才伪装成他失踪的样子，为此甚至把车厢走廊两位无辜的侍者也一起杀死了，好方便你们处理尸体毁尸灭迹，是不是？”
“不是，我们没有，我们真没有。”被询问的女人还没说话，这群人里另一个女性就先喊出了声，她满脸惊惶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叫嚷着，“他真的不见了，我和丽丝一进去，就发现他根本没在床上。十分钟以前是我俩亲手把他扶上的床，以药物的剂量，他不可能醒过来自己离开的。”
“踏踏踏”，正说着，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两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跑了进来，稍稍看了看，就朝着中年骑士走了过去。
乌鸦对骑士一摊手，笑容满面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则背着手慢悠悠的返回吧台旁重新坐下，端起酒杯抿了几口，随即懒懒的靠在吧台上，目光闪烁一言不发。
“怎么？”两个黑色燕尾服男人跑过来，和克林爵士简单交流几句之后，就把那群年轻人拉到一旁私下询问，米馨收回了目光，低声道，“你们的反应有点不对劲，事态不对？”
“现在还不好说。”乌鸦皱着眉摇头道，“这事肯定有问题。”
“嗯，他们的表现不像作伪，人应该确实找不到了。不管他们说的理由是真是假，一个人，除非是主动行为，否则很难凭空消失，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来。”玫瑰单手在腕表上飞快的敲击着，垂头说道，“东方快车上的侍者又都是专业的服务人员，更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岗，所以出事了的几率很高，而且很可能已经死人了。查到了，这些个人的身份至少从表面上看没问题，北部公国的几个商业家族的继承人，经常结伴外出，虽然虚荣高调，但行事的风评挺不错，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麻烦。”
“还有吗？”
“还有啊，身高三围，你要吗？”玫瑰嗤笑一声，送出一个妩媚的白眼，“除了生活混乱奢华无度之外，没什么大问题，对公益和政事都比较关心，嗯，算是年轻人里那种比较有思想的精英吧。”
“就是有点蠢。”乌鸦叹了口气，双手抱胸背靠吧台，远远看着角落里的问询，“发车没多久就出事，肯定有人有意为之，嘿，我喜欢浑水摸鱼，但是不代表我喜欢当被摸的那条鱼，这事不尽快解决，后面的旅途就难熬了。”
“也许只是巧合呢？”女仆玛丽安推了推通行的艾德琳，提醒她先别太专注，提防一下周围，这才不确定的说道，“现在紧张是不是太早了？”
玫瑰带着几分嘲讽的目光从玛丽安脸上扫过，冷冷的翘翘嘴角没说什么，倒是乌鸦摇摇头说道：“在我们这些人看来，根本没有所谓的巧合，何况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偏偏咱们这趟车出问题，你觉得可能是巧合？也许对方针对的并不是咱们，但目的绝对不纯，很可能想要弄出点大事来，嗯……先确定一下，这几个年轻人登车，不会也和我们有关吧。”
“我怎么知道。”酒保知道乌鸦在问谁，面无表情的答道，“不过他们的车票是两个月以前定的。”
“那还好，暂时可以排除这些年轻人蓄谋对咱们不利的可能。”乌鸦若有所思的说道，“就是不知道……”
“你说被破坏了？”角落里两个燕尾服男人正在询问，克林爵士则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压场，突然他按着耳朵上的设备，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保护好现场，我这就派人过去。”
“你看。”乌鸦眼睛眯成一条缝，冷笑道，“不出所料，监控应该已经被破坏了，呵呵。”
第六十六章 只有一半
酒吧里的气氛，只是稍稍比平时凝重了几分而已，根本看不出有麻烦了的样子。
吧台的唱片机里还在播放着舒缓的簧管乐，雪白的毛巾擦拭着盘子上的水迹，铁珠在弹子机里弹跳碰撞，声音隐约可闻，一对双胞胎女孩已经恢复了活泼的笑容，在母亲的怀里扭来扭去，白西装的年轻人依旧神情倨傲，周围的跟班重新开始了对他的奉承吹捧，露骨的谄媚让人浑身难受。
酒吧里原本不是没有普通客人，除了身份特殊的几队乘客之外，之前还零零散散的来了五六个散客，但刚才四车厢的六个年轻人一出现，还没闹起来的时候，侍者们就发现苗头不对，先一步找理由把散客们劝走了，只有一个客人裹着大衣，靠躺在一张单独的沙发上，好像喝多酒睡着了一样，侍者们也没办法，只能任由他继续躺着了。除了他之外，只剩下这些不好惹的客人还若无其事的坐在酒吧里，更显得格外诡异。
你们不知道你们表现得太诡异了会让人觉得害怕吗？既然你们有表面身份掩饰，就不能做得像个正常乘客，让我们也不用这么紧张吗？后出现的两个燕尾服男性，酒吧侍者的领班和整个列车侍者的总负责人，也步上了克林爵士的后尘，感到无比的纠结。
但不管这些人如何诡异，作为东方快车上的管理人员，该做的事还是要做，毕竟是在车上出了问题，管理人员有义务处理，因此，他们也只有硬着头皮站出来，面对这些不好惹的客人了。
“各位乘客。”
唰，一瞬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出头的侍者总管身上，大家的态度都非常得体，两位老绅士露出五十年前教皇赛门时代贵族特有的高傲和矜持的微笑，格兰伯爵脸上的笑容温和谦逊，那是外交人员标准表情之一，白西装神情傲慢，目光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至于剩下的跨界来客，米馨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乌鸦的笑容让人如坐针毡，玫瑰的冷笑让人如坠冰窖，总之，每个人都完美契合表面身份，契合的就像教科书里的标准答案一样。
但对于知道他们背景的人而言，只会觉得脊背发冷，比如侍者总管，冷得已经额头见汗了。
“各位乘客，如各位所见，车上出了一点小问题。”侍者总管也是见惯了大人物的老手了，但面对这些人，还是让他有种随时会被扭断脖子毁尸灭迹的危机感，语气很不自然的说道，“请放心，问题不大，很快就能解决，不会影响各位行程的，不过，还请大家能配合一下，尽快返回自己的包厢稍事休息，等问题解决了，我们会通知各位的。另外，请各位乘客对酒吧发生的事暂时保密，谢谢大家。”
快走吧，快点回去吧，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你们这些瘟神啊。总负责人心中默默地对神灵祈祷，但可惜的是，今天差分机好像有故障了，没能回应他的祈求，瘟神们不仅没有主动离开，重点注意的那几个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只是不再盯着他看，而是开始互相审视，但谁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各位……”总负责人苦笑，“你们这样，我很难办啊。”
“行了，你也别废话了。”娇艳的玫瑰像一朵红云般飘然而起，站定时，乌鸦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身边，和她并肩而立，冷漠的环视酒吧，视线扫过每一个人，玫瑰冷笑着说道，“我们不走就没人会走，你说上一年都没用，我们一走，保证这里一个人都不剩，你留都留不住。”
单刀直入，但绝对是实话实说，酒吧里包括黑暗公会在内，至少是五个不同势力，也许各有各的目的，也许关系错综复杂，但乌鸦和玫瑰都可以确信，所有人留在酒吧的导火索一定和米馨有关，一旦米馨离开，至少有一两个势力会跟上，剩下的自然随之而去。
那你们倒是赶快走啊，这话总负责人没好说出口，但心里已经重复了好几遍了。
“但是我们不想走呀。”乌鸦笑眯眯的说道，“这里多好玩，有热闹看，有酒喝，关键是……互相盯着，多安全。你们的监控已经坏了，又出现了失踪事件，我们可不希望成为下一个失踪的受害者，还是留在安全的地方比较踏实。”
你踏实我们可不踏实啊，总负责人一阵苦笑。
“你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身上，不如赶快处理你们的问题。”乌鸦随手在酒吧里指了一圈说道，“在场的这些人，呵，你应该知道，即便都留在这里，也没人会给你们添乱，恰恰相反，说不定在你们需要的时候，还会给你们提供一些帮助。我明白，你想要把我们赶回去，无非是为了避免造成恐慌，还有就是保守秘密维护东方快车的声誉，问题是，你觉得到现在了你还能保守住秘密？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会因此恐慌？”
别闹了，你们只会制造恐慌才对。总负责人心里嘀咕了几句，但也不得不承认乌鸦最后的话很有道理，只好无奈的说道：“这位乌鸦（低头偷看乘客名单）……乌鸦先生，其实我们已经在着手解决了，车上的应急小组正在寻找‘走失’的乘客，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传回，如果各位实在不想离开，我希望各位能做出保证，在行程结束之前，不把这里的事外传，等一切处理妥当之后，各位怎么做都行，我们乘务组不会再干预，当然，也干预不了。”
“走失？呵，也许吧。”乌鸦的声音突然一顿，随即露出诡异的笑容，“唔，应该对你说声恭喜。”
“嗯？”总负责人一愣，“怎么？”
“走失的乘客找到了呀。”乌鸦拍拍负责人的肩膀，“就在九号车厢找到的。”
“咦？”白西装不动声色，但他的一个随从下意识的一声低呼，似然马上就自己捂着嘴堵了回去，但显然瞒不过酒吧里这些特殊人物。
“沙沙”，此时，负责人的耳机里也传来通话的声音，负责人默不作声的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呵，不管怎么说，人找到了总是好事。”乌鸦面带微笑，很真诚的说道，“虽然只有一半吧。”
第六十七章 我们也去
“你……”切断通讯，侍者的总负责人惊疑不定的打量着神情悠然的乌鸦，“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到的呀，哦，还有听到的。”指指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乌鸦笑眯眯的说道，“九车厢距离这边也就是二百米远，想要看到听到，还是很轻松的。”
总负责人不说话，依然直勾勾的盯着乌鸦。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事先声明，我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啊。”乌鸦朝另一侧的克林爵士耸了耸肩，“我看你们专业的应急小组也不怎么专业嘛，居然在一本正经的讨论，要不要先封锁九车厢两端的通道，而且居然敞着包厢门讨论，他们是担心其他旅客发现不了这里出问题了造成混乱，还是担心路过的人看不到里面的精彩画面？”
“关闭包厢门，暂时不要封锁车厢通道，走廊维持正常戒备，内紧外松。”一边在紧急频道里下达命令，克林爵士一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十多年没出过恶**件，让车组的人散漫了不少，居然连应急小组的人都开始犯蠢，做出这种外行的事来，爵士摇摇头，无奈的说道，“多谢提醒了，乌鸦先生。”
“爵士，您看……”
“我看什么？”克林爵士瞪了侍者总负责人一眼，低声命令道，“四组再派两个人去四车厢，让九组那两个当值的管好自己的情绪，不管怎么说，暂时不能让任何人看出问题来。这种封闭空间内，出现恶**件后要考虑的第一件事就是严格封锁消息，避免产生恐慌情绪，这些在日常训练教材里都是明文规定，不知道你们平时都是怎么执行的训练计划，居然……哼。”
“是，是，我们疏忽了。”负责人低着头，讪讪的说道，“车上平静太久了，大家都懈怠了，没想到会有人被杀……”
“什么？”一声尖叫打断了负责人的解释，身为事件起因，六个年轻男女正提心吊胆的在沙发上等着，之前乘务组和乌鸦交谈的音量都很小，他们没有听清，只是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最后负责人自我反省的时候，音量稍稍大了一点，他们别的没听清，唯独听清了被杀这个词，一下就反应过来了，于是，为首的女人的声音尖利的刺耳，而且穿透力极强，震的乌鸦都想要揉耳朵了，“被杀？谁被杀了？罗杰被杀了？怎么可能，神啊~”
尖叫声戛然而止，女人头一歪，晕倒在沙发上，沙发背后，乌鸦手插着裤袋从阴影中走出，再看他原本的位置，早已空无一人了。
“你们也要尖叫吗？”乌鸦对着周围五个年轻人露出笑容，笑的温柔和善，看到五个年轻人捂着嘴用力摇头，这才满意的说道，“这就对了，就算年轻也要有修养，懂得公众场所不能大声喧哗的道理。”
“唉。”克林爵士又叹了口气，眼神示附近的酒吧侍者，自然有人凑过去照顾昏倒的人，顺便安抚那些被吓到的年轻人，而爵士自己则吩咐周围的侍者们，“别看了，你们两个，去驾驶室通知车长和助理，你们两个去乘务组车厢，把现在的情况说明一下，告诉他们，严格按照规定行事，谁把情况泄露出去了后果自负。注意，失踪的两个同事还没有找到，不排除已经遭遇不测的可能，所以为了保险起见，问题解决之前严禁单独行动，至少两人一组，而且通讯器必须保持连接公共频道的状态。最后两个，跟我们走，去死亡现场……查林杰男爵……”
白西装抬了抬眼皮，连手里的雪茄都没放下，对空吐出一口烟雾，语速缓慢的说道：“说吧。”
“男爵阁下，九车厢是您的车厢。”太傲慢了，但背景摆在那里，克林爵士就算实力高于白西装，也不好发作，只能板着脸说道，“您看您是不是和我们一起去看看？”
“尸体在我们的包厢里发现的？”白西装查林杰男爵终于正眼看了克林爵士一眼，眼神仿佛看着一样死物一样，“我们的其他包厢都有人在，如果真是在我们包厢里发现的，那只可能是我自己的包厢，我倒是想问问，没经过我的同意，谁允许你们闯入我的包厢了？如果不是在我们的包厢里发现的，那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去看？就因为死了个垃圾？”
“呃，确实不是在您的包厢里，而是在九车厢仅剩的那个空包厢里找到的。”克林爵士面无表情的说道，“但是，您的仆役从最登车时就试图把我们的侍者驱离九车厢，刚才我们的应急小组在九车厢搜索的时候，他们又要求全程监视，我们很怀疑……”
“我是什么身份？轮得到你们这些人怀疑？”白西装已经移开了目光，“谈话结束，你可以走了。”
克林爵士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火气，但他到底是神殿骑士出身，对枢机主教的教子还是不敢放肆，只是转过身的时候，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了。
一转过身，爵士就看到了乌鸦的笑脸，可惜不是给他。
“其实我挺好奇的。”乌鸦笑眯眯的对玫瑰说道，“他们的爱好很特别啊，我实在理解不了。”
“嗯？”
“为什么他们那么喜欢看尸体呢？”乌鸦故作茫然的说道，“尸体躺在空包厢里，我觉得不太可能再自己离开了吧，这种时候，不应该是从最开始的位置顺着一路查下去，确定尸体是怎么跑到九车厢去的吗？想直接看尸体，我觉得只能用特殊癖好来解释了吧。”
“呼。”克林爵士吐了口气，也懒得说什么了，带着人换了个方向，压着那群年轻人去往他们的包厢，但刚走到酒吧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苦恼地说道，“乌鸦先生，很感谢您的提醒，不过，您这是准备去哪？”
“去看看现场呀。”乌鸦说得理所当然，“这么有趣的事，不去看看怎么行。”
“嗯？”克林爵士视线移到吧台旁淡定的米馨身上，“您确定？”
“当然了。”乌鸦向米馨竖起拇指，“东方快车这么安全，有什么不确定的？”
“算了，您自己决定吧。”
“确实是很有趣的事，我们两个也想跟过去看看。”不知何时，弹子机声已经停了，两个老绅士摘下礼帽鞠了一躬，“克林爵士应该不会拒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