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欢迎来到魔能之都
虽然进入魔能之都的过程，走的全部是外交通道，不仅方便快捷，而且不会受到一般旅客的干扰。但是以各个七界之都自治政府的习惯，就算是最高执政官互访也没资格封锁区域清理无关人员，最多也只能是清理出一条无人通道而已，何况乌鸦三人的身份还远达不到这种程度，因此，一行人走出外交通道后不久，就和一般访客的到达路线汇合到了一起。
圆形，圆形，还是圆形，乌鸦三人发现，不知为何，这座城市的建筑设计师格外钟爱圆形，一路走来，几乎所有建筑和设施，都是以圆形为基础建造的，电梯是圆形，大厅是圆形，房间是圆形，空场是圆形，现在走到最外围一看，就连建筑都是圆形，简直就像……好吧，因为这是一座圆形的高塔，难怪走到哪都是圆形。
是的，魔能之都的中转大厅，位于一座一百多米高的圆形高塔内，通往不同世界的门通过楼层隔开，所有来访者抵达之后，遵从被称为蓝胖子的秘法傀儡指挥，分批次的顺着电梯下降到面积最大访客吞吐量最高的底层，高塔为数不多的出入口全都在这一层，以至于只要在接待时间内，这层始终聚集着大批来自各个世界的访客。
于是，刚一离开外交通道，一行人就被嘈杂混乱的噪音所包裹，语声，笑声，叫声，脚步声，碰撞声，斥骂声，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把三人从敏感沉闷的外交领域，瞬间拉回到了凡世，喧嚣和热闹灌满了三人的耳朵，而灌满他们实现的，则是人，数不清的人，简直比源能之都的访客数量还要多。
“哇哦。”乌鸦轻轻咂舌，发出了意义不明的赞叹，纸上得来终觉浅，资料上看到的永远都只是数据而已，只有亲眼目的，才能得到真实的感受。
高塔的最底层，就是一个二十多米高的巨型室内广场，广场顶部正中的位置，悬浮着一颗人头大小的光球，光球缓缓旋转着，每时每刻都散发出炽热明亮的光线，像太阳一样，驱散了黑暗阴冷与潮湿，为广场带来了光明与温暖。
人造太阳的正下方，也就是广场的中心，栽着一颗几人才能环抱的高大古树，树冠覆盖了以它为中心三十米半径的区域，茂盛的枝叶纵横交错，墨绿色的树叶贪婪地吸纳着阳光，为这片人流密集的室内空间，带来了无尽的清新空气。
古树周围是室内空间里唯一一片绿草茵茵的土地，外围支着不少卖食物和饮料的小摊子，草坪柔软，花香扑鼻，不少人手捧食物或坐或卧的，围着古树在上面休息。虽然不时有些不合时宜的家伙出现，像是旁若无人的拆下头上的零件上油吓哭旁边小孩子的，像是给机甲的风扇除尘吹的周围人灰头土脸的，像是敲着铁砧吹嘘兜售背后一排长剑的，还有什么抖毛的捉虱子的抬起腿在树根上厕所的，不过这些没有公德的人很快就会被工作人员蓝胖子们赶走，总的来说，中心的草坪，还是一片很安逸的休憩场所。
在此之外，就是面积超过十万平方米的开放式广场了，广场上几乎没有阻隔，行人可以向任何方向自由通行，不过基于日常习惯，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以顺时针方向，绕着圆形广场缓缓移动，直到抵达自己想要出入的大门。
除了巨树周围的小摊子之外，广场的最边缘，还存在着大量商铺，商铺都很小，但是商品却种类繁多，不时有背着大包小包的旅行者出来进去的，让商铺周围总是那么繁华。
“啊~~~”
一阵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叫声算不上惊恐，只是充满了意外和惊讶而已。
循着声音看过去，乌鸦的嘴角抽了抽，看看玫瑰，再看看雌豹，两位女性郑重的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没有看错。
“它动了吧，刚才它动了吧。”
“我看看，十点，啊，是早茶时间。”唱歌般的嗓音发自蝶精拉尼亚，这位美的超越了人类极限却又性别成迷的蝶精欣喜的拍了拍手，顺便拍了拍蝶翼，歪着头很开心的说道，“他该换班啦。”
是的，古树该换班了。
广场中心那棵巨大的古树，繁茂的枝叶突然晃动起来，跟着整个树干都跟着一起发生了震动，在周围坐卧休憩的人们被吓了一跳，抱着自己的随身物品尖叫着向四周逃开，直到跑出草坪的范围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回望身后发生了什么。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只是古树在一瞬间缩小了好几倍，变成了一棵三四米高的树人，随即拔根而起，迈着小碎步晃动着树冠扬长而去，把一群目瞪口呆的访客丢在了身后，临走前还朝几个之前试图在树上刻下到此一游字样的家伙竖起中指，透着干枯的树皮，都能感觉到浓浓的鄙夷。
这边刚走，另一边就有一棵看着差不多的古树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树根一阵蠕动扎进土里，身体迅速膨胀，又长成了一棵参天古树，继续吞吐着自然的气息。
“嗡”，在维持了几秒的沉默之后，哄笑声从古树周围的游客口中发出，很快就传遍了四周，游客们惊讶又新奇，就是没有害怕的感觉，一个接一个返回草坪上原本的位置，一群小孩子围着古树爬来爬去，让蓝胖子们疲于奔命，赶都赶不及。
“和你们源能之都类似，魔能之都也是以商业化作为生存之道。”陪在三人身边，蝶精拉尼亚轻声介绍道，“只是你们源能之都主打高消费和服务业，是购物和享受的天堂，而我们的魔能之都则是另一种风格。”
拉尼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刚好引导着三人走出中转高塔，高塔的位置本身就处于城市的最高处，一出门，就把这座依山而建的城市尽收眼底。
没有敏感的宗教习惯，没有无处不在的监控视线，没有古板沉闷的教条门规，甚至没有源能之都的铜臭与混乱，繁多的种族，新奇的美景，独特的建筑，另类的魔法风，清新，自然，自由奔放，让这座城市变成了所有世界的有钱人都趋之若鹜的旅游胜地。
“咻~~~~轰”。
随后，就听到了一声尖啸从远处响起，几道火光冲上天空，五彩斑斓的烟花炸开，跟着是空中传来的沉闷轰鸣。
第九章 悠闲
这是一座五百多米高的山峰，魔能之都依山而建，上百平方公里的占地面积，把整座山峰都包裹在其中。
跨界高塔就位于山峰的顶端，高耸入云，俯瞰世间，蓝色的天空透亮如洗，稀薄的白云从脚下缓缓飘过，色彩斑斓的蝶精，半透明的空气元素，头大身小的鹰身女巫，强大健壮的五色巨龙，各式各样的飞行生物，夹杂在纷飞的鸟群之间，在远方一闪而过。
金色的太阳高悬在遥远的天边，下方是一望无际的广阔大海，阳光洒在海面上，微波荡漾，反射出万道金光。
脚下的山坡平缓，山峰并不陡峭，无数建筑沿着山坡向下延伸，一层接一层，一片连一片，各种不同风格建筑错落交织，乱中有序。建筑都不高，两三层已经是极限了，大多都是木质的结构，只有少数是由石料建造，造型古朴，很有源能世界千年前的风格，看着这座城市，就像视线穿越了时光的阻隔，看到了千年前的景象一样。
迄今为止，乌鸦已经走过四个世界了，也就只有魔能世界，还能看到如此别致的风景，难怪魔能之都会把自己定为成旅游圣地，光凭这座城市本身，就已经足以让无数游客流连忘返了。
何况还有吃不光的美食，喝不完的美酒，看不尽的美景。
“我x，真他x够劲啊，玫瑰，傻鸟，快来尝尝，这一罐子下去，比喝两瓶什么风暴的狗屁天使还爽，上次来怎么没发现，x，决定了，老娘以后就喝这个。”
“那个……客人，客人，那是我们勾兑用的原浆……不能喝的。”
“x，原浆怎么了，原浆就是拿来喝的，呼~~~~哈哈哈哈，老娘也会喷火啦，呃，看什么，呃，不爽你们也喷啊，哈哈哈，呼~~~”
“啧啧，咔嚓咔嚓，这些蜥蜴人还真有想法，明明只是沼泽里最常见的**落叶而已，他们居然能想到用来制糖和酿酒，四叶星上那么多沼泽，每年烂掉成千上万吨落叶，也没见谁有这种创意啊。咔嚓咔嚓，关键是这脆饼的口感虽然有点怪，但味道真是不错，嗯，甜度很棒，给……”
“一听就是外行，几个世界常见的菌种不一样，叶子的质地不一样，结果当然也不一样了，这里能酿出来糖和酒的东西，放在四叶星说不定就只能变成你们这些呆鸟在树上筑巢的烂泥。”从伸过来的手里捏了两块脆饼直接丢进嘴里，入口是浓浓的面香和甜香，外表虽然灰扑扑的还带点焦黑，看上去丑丑的，但是一口咬下去，口感又酥又脆，还不失面点特有的软糯，比四叶星本土流行的曲奇美味多了，难怪就连平日脸上的淡漠和嘲弄都在不知不觉间不翼而飞了，“嘁，口味爱好倒是窥探的挺准，唔~~确实不错，火候刚刚好，要是再抹一勺蜂……嗯？”
蓝色的丝绒手套也掩不住手掌和手腕娇柔纤细，柔美的掌心上，托着一个和手心差不多大的圆形玉盒，轻轻打开盒盖，半透明的金黄色蜜汁在雪白的盒子里微微晃动着，像刚刚成型的琥珀一样色泽光亮，煞是可爱。
看来不管哪个世界，吃货的喜好都是共通的嘛，连口味都如此富有默契。
舀起一小勺，均匀涂抹在脆饼上，随着黏稠的蜜汁在脆饼表面延展开，扑面而来的花香和蜜香彻底占据了鼻腔，气味浓郁香甜，但甜而不腻，浓郁而不刺鼻，有了蜜汁的浸润和染色，连脆饼丑丑的外表，都让人觉得顺眼多了。
但关键还是味道。
浅浅的咬下一小口，脆中带软的口感变得更软糯了一点，细细腻腻的仿佛奶油般丝滑，还带着一点点软弹的韧性，同一种脆饼，居然吃出了两种味道。
“这是什么蜜？”连玫瑰都不由为之动容，惊讶的看着小玉盒，“前所未有的味道。”
“有这么夸张吗？”乌鸦挑了挑眉毛，挑了一勺直接塞进嘴里，“好吧，还真有。”
确实有。
黏稠的蜜汁在舌尖迅速溶化，芬芳的花香瞬间在口中爆开，蜜汁的香甜里，居然还夹杂着些许清新和清凉，仿佛正在微凉的晨曦下咀嚼犹自挂着露珠的新鲜花瓣一般。
等到蜜汁完全被舌尖接纳，再抿一口柠檬薄荷水，甜甜的，酸酸的，凉凉的，仿佛怀念和记忆的味道，让人根本舍不得咽下。
“这个啊，蝶精蜜。”理所当然的语气，就像陈述一件不起眼的事实，“我自己酿的。”
“噗”，这下不用舍不得了，乌鸦嘴里的薄荷水直接喷了出来，还好转头转得快，否则蓝色的身影未必会如何，但红色的那个，手里的阳伞一定会很主动的抡上来的。
“嗯？”美丽的拉尼亚疑惑地歪了歪头，“怎么了？”
“咳咳咳，没什么。”
飞快的扫了一眼这个蝶精小巧的嘴和红润的唇，还有白皙光滑的脖子，乌鸦用力摇了摇头，他虽然没有养过蜜蜂，但是对蜜蜂如何酿蜜还是有所耳闻的。
“哦？乌鸦阁下，你这可是x骚扰哦。”洁白的牙齿轻轻啃噬着指尖，蝶精拉尼亚眨眨眼，笑的意味深长，“莫非您是想要……”
“没有，绝对没有。”
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实在太可怕了，乌鸦只觉得身前一凉，身后一凉，浑身上下都一凉，难怪那两只该死的小鸟介绍蝶精这个多情的种族时赞不绝口竭力推崇呢，她们绝对没安好心。
“噗嗤”，玫瑰恶狠狠地白了乌鸦一眼，但自己都没忍住笑出了声，高跟鞋尖尖的根部在某个异物上用力碾了几遍，这才提高音量叫到，“小火，别玩了，赶快回来，把人家的原浆放下。忘了你上次因为错过了他们的庆典，气的挠坏了人家三根路灯啦，今天难得赶上一次，一会万一你喝多了，小心又错过了。”
“我才没有挠坏路灯，那又不是猫爬架，呸，那又不是豹爬架，我挠坏的只是路灯柱子而已。真是的，你跟那只蛾子争风吃醋玩，干嘛非要叫上我，我……嗷嗷嗷，痛痛痛，为什么揪我耳朵，嗷呜喵，快看快看，庆典开始了，玫瑰快松手。”
是的，庆典开始了。
第十章 节日庆典
其实赶上魔能之都的庆典一点都不难得，因为这座城市一年十三个月，每个月都有一次大型节日庆典。从一月的新年祭开始，不管是播种祭还是盛夏祭，不管是丰收季还是寒冬祭，总之只要找到个借口，就能以此为由每年举办一次大型庆典，据说有一个月实在找不到自然或者历法方面的借口了，干脆就在五十年前，以各族都在这段时间开始酿酒，这种巧合一定是上天恩赐为由组织了一个酿酒节，而且居然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当然知情者都知道，这不是废话嘛，陆半球季节基本同步，粮食刚刚收获不久，正是满仓的时节，富裕出来的口粮肯定会拿出一部分酿酒，这要也能算巧合，那绝大多数生物都需要进食和睡觉就是魔能世界最伟大的巧合了，无非就是找个借口热闹一下，顺便给旅行者多一个消费的借口而已。
然而就算大家都明白，也没人敢说出来，千万不能说，不然万一他们回过味来，心血来潮再添个睡觉祭或者吃饭祭怎么办，那就真在其他六个世界面前把脸都丢光了。不光丢脸，还给他们多找了一个坑钱的借口，而且是异界人和自己人一起坑。治下的民众赚点钱容易吗，都让他们坑走了，谁来维持经济和消费，开玩笑，这种事绝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
什么？阻止民众们去旅游？问题是，他们经营的表里两座城市真的很有意思啊，活动也足够丰富，别说民众了，我们这些官员都忍不住隔段时间去玩一圈，强行禁止怕不是要被民众的口水淹死，算了算了，还是想想怎么提升经济，顺便多攒点钱，明年假期再去玩一趟消消气好了。
痛并快乐着，大概就是魔能世界各势力的地方官员，尤其是魔能之都周边地区的地方官员们最真实的心理写照了，至于跨界而来的旅行者们，拥有的大概只有快乐吧。
确实很快乐，因为今天刚好就是为期三天的盛夏祭开幕的日子。
初夏的气温还稍稍有些凉，但节日的气氛却是火热的，热的……那边的火元素，麻烦你走远点，这边刚刚摆好的花，你不要烤焦了，另外，旁边那只牛头人，知道你喜欢花，但是能不能不要一边看一边偷偷朝嘴里塞，有点公德好不好，实在太闲的话，帮着隔壁的阿米娅去拉磨不行吗？
嗯，总之，整座城市节日的气氛相当浓郁，空地上种满了鲜花，蜂蝶飞舞，百鸟汇集，街边到处是简易摊位，每个摊子都绘制的色彩靓丽，充满了喜庆的气氛，建筑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彩旗和横幅，不时有各族的少女们从彩旗间探出头，好奇的向下张望，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大群大群的行人簇拥在一起，艰难的沿着宽街窄巷穿行。
市内如此热闹，海边自然也毫不逊色，不说沙滩那一半，就像是所有夏日节庆时的海滩那样，每时每刻都被美女泳装冰镇啤酒、烧烤海鲜水果饮料填满，就连特别的那一半，都一样的人潮汹涌。
是的，很特别的一半。
这座城市看上去像是一座普通岛屿，一半是缓坡沙滩，一半是岩石峭壁，但只有靠近仔细观察，才能发现它和岛屿有着微妙的差别。
因为陡峭的那一半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峭壁光滑平整，如同有人用最锋利的刀子，从一大块蛋糕上切下了一角一般，断面的位置极度诡异，简直就像是有人在制作岛屿的剖面图，内部的岩石、山洞、矿物、就连崖顶上几栋只剩下了一半甚至四分之一的房子，都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剖面展现在世人面前。
但这绝不可能是人造的现象，不仅是因为范围过于庞大，整座岛的边缘有三分之一是这种状态，人力很难做到这种程度，而且也因为断面实在太平了，就算真有人实力强大到能一刀切下大陆的一角，微观方面也很难做到如此细致，连一毫米的差别都没有。
唯一的解释，也就是只有空间异变了，乌鸦和玫瑰对视一眼，都暗自点了点头，如果像雪公主说的那样，投影的时候只延伸到了这部分，那自然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比如那几栋只投影过来了一部分的建筑，就始终保持着八十年前的状态，永远不会倒下。
此时乌鸦几人，就正好身处其中一栋建筑的内部。
或许蝶精拉尼亚的解释是真的，或许只是被乌鸦揭开用心之后的顺势而为，其他三位接待的议员在迎接仪式结束后很快就离开了，只留下美丽的蝶精陪同三人，任意游览这座庆典开始前的奇妙城市。
看了看时间，再看了看下方人山人海的城市，拉尼亚最多思考了不到一秒，就直接朝空中挥了挥手。呼，狂风过后，四只蓝绿相间的带角猛禽从天而降，停在了四人身旁，猛禽脖子上都坐着统一制服的御手，一看就是类似出租司机一样的职业。
不愧是猛禽，牙尖爪利，翎羽如铁，而且飞行速度快如闪电，几人只享受了几分钟空中飞驰的急速快敢，就发现自己已经停靠在悬崖边缘，只有半栋房子挡在面前，周围的人同样很多，但是比起另外一边来说，已经算是清净不少了。
走进去一看，半栋房子的底层，被改造成了一间酒吧兼咖啡厅，悬崖边缘的部分用矮墙拦住，坐在旁边的人一探头，就能看到陡峭的悬崖和万丈深渊，泛着白沫的海浪不断拍打着峭壁，有节奏的发出巨大的水声，每当涛声轰鸣，咖啡厅内外，都会有无数游人的惊呼声响起。
对于终日在七界之都里穿行的人们来说，这种现象只是有点特殊的体验而已，根本不值得过多注意，但对于那些几乎只在各世界本土生活，一辈子可能只有几次机会见识其他世界风貌的原住民来说，这些都是毕生难忘的奇景，拍照，绘画，记忆水晶，文字记录，大家都兴致勃勃的用自己世界的方式，记录下眼前的一切。
“轰”，就在所有游人陶醉于风景的时候，遥远的海面上，突然冒起了一道巨大的水柱，即便隔着这么远，冲天而起的水柱都能看的无比清晰。
第十一章 邀请
“哇”，阵阵惊讶的叫喊声，在咖啡厅内外接连不断，毕竟喷出水柱的位置太远了，远的已经超出了正常生物视觉的极限，但水柱却又如此明显，可见它的高度和规模有多么惊人。
在喷涌了一分多钟之后，水柱才缩了回去，但几秒之后，又是一道同样的水柱冲天而起，看起来比刚才的水柱喷的还要高。
连续三次之后，喷水的海面终于恢复了平静，阳光下，一道巨大的彩虹跨过天际。彩虹的下方，即便视力最好的人，也看不清有什么东西，最多，最多，只能看到一个尘埃般的小黑点漂浮在海面上。
“嘎”，像是被什么惊动了一样，大批大批雪白的海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高声尖叫着，竞相冲上天空，无数海鸟连成一片，像一片夹杂着几个黑点的白云一样，朝远处飞去。
海鸟当然是从悬崖里飞出来的。
直到这时，游客们才能注意到，光滑平整犹如刀劈一般悬崖，其实并非实心的。绝大多数山体和岩石层里，都隐藏着大小不一的各种洞穴，魔能之都的山体也不例外，断面的出现，不仅暴露了山体的横切面，同样也暴露了隐藏其中的洞穴。
如今这些洞穴，很多都变成了海鸟最好的栖息地，数以千万计的海鸟们生活在游客们的脚下，双方相安无事，和谐共存。
而最大的那些洞穴，当然是穴居智慧生物生物的乐土了，虽然大种族联盟的本土生物，按规定大多都居住在表世界的另一座魔能之都，但里世界的断崖这么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不利用起来实在太可惜了，于是，大多喜欢水的飞行类智慧生物干脆就搬到了这边。
曾经有些无聊羽人族也哭闹着请求移民过来，但可惜的是，根据七界公约，他们被大种族联盟的官方很遗憾的拒绝了，据说遗憾的笑声几十米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勤劳朴实热爱工作（？？）的鹰身女妖和飞龙们，应该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起床出门了，现在大概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热情的帮助旅客们减轻钱袋的负重呢吧，也就只有一些体型庞大，出入有雷霆相随的雷鸟，还在悬崖上的洞穴里探头探脑的望着水面，思考今天要电几条鱼吃。倒是也有几位雷鸟因为从天而降的垃圾杂物勃然大怒，飞上悬崖和毫无公德心的旅客理论，闹得空中电闪雷鸣的，但只要没出人命，就都是小事，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当然，本地的骚动并没有过于吸引羽火花三人的注意力，乌鸦收回偷偷扔下去半个苹果核砸中了一只雷鸟的手，一本正经的眺望着远方水柱喷涌的位置，看都没看那只气势汹汹飞上来却找错了凶手的可怜雷鸟。
“看来这就是您邀请我们来这里小憩的原因了。”玫瑰有没有在桌面下教训这个手欠的家伙不好说，至少在桌面上没有，她优雅的端着茶杯慢慢抿了一口，目不斜视的说道，“这是……来自大种族联盟议会的邀请吗？”
她并非无的放矢，水柱喷起的地方，虽然连控能者的身体素质都很难观测，却瞒不过来自空中的视线，鸟类的视力是人类难以想象的，夹杂在海鸟群里飞上天的乌鸦们，早已从高空看清了远方的一切。
那是一座光秃秃小岛，至少看起来像是一座小岛，岛上没有植物生长，尽是些粗糙的岩石凸出地面，岛屿正中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水柱正是从那里喷出来的，由于距离太远，无法判断洞口的大小，但从水柱的规模判断，洞口的直径至少在二十米以上。
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岛屿上盘踞着不少海鸟，在岩石间蹦来蹦去的，像是在翻找着什么，按说这种光秃秃的荒岛上很难有生物存在，不会吸引太多鸟类，但不知为什么，这些海鸟却乐此不疲。
或许是因为除了海鸟之外，还有人在岛上吧。
是的，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可以看到，就在距离洞口很远的位置，聚集着四五个奇形怪状的黑影，确切的说，几个黑影是在岛屿边缘凑到了一起，也不知在密谋着什么。也许是感应到了来自上方的视线，其中一个黑影抬起头，对着空中的鸦群招了招手，随后就又转回了头，彻底无视了鸦群的偷窥。
按理说，即便以鸟类的视线也不可能看得这么清楚，连具体动作都能分辨，问题是，这些黑影体型实在太大了，最大的两个，比地面上的洞口还大得多，想要忽略都不太可能。
“玫瑰女士也看到了啊……”拉尼亚的目光从乌鸦严肃的面容上扫过，似笑非笑的说道，“几个领袖刚好回来，听说有其他世界的朋友来访，就想见见各位，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兴趣过去转转，顺便享受一下海钓的乐趣呢？”
“钓鱼的兴趣没有，不管是扮演鱼还是扮演钓手。”三人迅速交换了几次目光，最终雌豹和玫瑰的视线都集中到乌鸦的身上，乌鸦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笑眯眯的说道，“不过对吃鱼我们倒是充满了兴趣，尤其是大人物替我们钓上来的鱼，吃起来也许更美味吧。”
“只要你们吃得下，想吃多少有多少。”拉尼亚神秘的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过……美味不美味可就只能亲自尝试一下了。”
“身体力行，本该如此，何况反正一天没吃饭，我们也饿了。”乌鸦不在意的耸了耸肩，“那么，我们还在等什么？”
“等船。”言简意赅的回答让乌鸦哑口无言，“还是各位有兴趣游过去？事先声明，我的翅膀不喜欢沾水，游泳恕不奉陪，只能接受在空中陪着你们飞过去。”
“啧啧，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乌鸦确实很遗憾的看了看拉尼亚得体的长袍，沾了水的话，应该有机会分辨出端倪吧，不不不，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对神秘的事务比较好奇而已，真的，我可是象征诚实和真挚的乌鸦，怎么可能有别的意思呢。
正在应付借机捣乱的野猫，乌鸦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不只是他，玫瑰和雌豹也有点发呆，对着海平面发呆。
“那就是你口中咱们等的船吗，议员阁下？”
“是啊，有问题？”
“没什么，只是通常我们管那玩意叫马车。”
第十二章 船车
是的，三人眼睁睁的看着，一辆马车形状的交通工具，从海天交接的地方，沿着海平面飞快的驶来，一直驶到悬崖边才慢慢停下。
靠近了才发现，那的确是船，只是形状更像马车而已。
底座由十六条狭长的快艇样船底连接而成，道道支架托举着厚重的车厢，悬浮在水面上方一米半的位置，船车的前面，四条健壮的狭齿鲨排成一排，拖曳着特殊的车辕，一个衣冠楚楚，身体是人型，但外貌七分像鱼的丑陋御手坐在车顶，一动不动耐心地等待着。
船车游海，魔能之都游乐表里价格相当昂贵的项目之一，魔能之都对普通游客只开放浅海区域，想要游览深海，唯一的方式就是乘坐船车。船车当然也分等级，根据可以深入海洋的距离不同，等级和价位也各不相同，而下面这种十六船的船车，无疑是其中最昂贵也是最高级的，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就算有钱也没资格乘坐，只为极少数特殊身份的乘客提供服务。
比如乌鸦这一行三人。
在周围的人群倚着围栏惊叹的时候，乌鸦三人已经在拉尼亚的引领下，沿着悬崖边缘的几栋建筑兜兜转转的绕了几圈，最后登上了一台位置隐蔽的观光电梯，沿着数百米高的悬崖缓缓降下。单向透明的观光电梯位置选取的相当巧妙，从其他方向很难发现它的存在，但从电梯上看出去，陡峭的悬崖，广阔的海面，一切都一览无余。
直到快要接触海平面，电梯匀速停下，三人这才发现，原来悬崖底部有一处向内略微凹陷的区域，被设置成了一个隐蔽的港口，从崖顶就算探出头也无法看到港口的存在。
港口着实不小，此时港口里正停靠着七八十艘快艇，期间还夹杂着十几艘中型客船，上面也有一些人身鱼头的智慧生物忙碌着，这些人虽然外表并不讨喜，身体暴露在外的皮肤上，也覆盖着薄薄的鳞片，但衣着干净干燥，也没有散发出任何令人不快的气味，见惯了异界生物的人，除了觉得他们丑一点之外，应该很快就能适应。
快艇和客船造型和其他世界的差别不大，但上面没有桨也没有机械装置，驱动方式想必全……
“靠浪？”
巨大的蝶翼抖了抖，美丽的蝶精深吸一口气，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笑吟吟的虚指着正在靠近码头的船车，‘只’对身旁的玫瑰和雌豹说道：“最近这几十年，复古已经成了我们魔能世界的一种时尚，就像这种船车，原本流行于一千三百多年前的人类海滨城市，由于需要驯养狭齿鲨，还要雇佣不少鱼人族水手担任出行护卫，也就只有高等贵族才能负担得起了。”
一阵响亮的水声过后，船车贴着码头稳稳停下，御手直接跳上码头，踩着码头上的一个白色符文石，叽里咕噜的吼了几句，噗通几声，四块目测至少有一百公斤以上的鲜肉被从港口二层扔进了海里，四条卸了车的狭齿鲨闪电般的扑了上去，用力撕扯着食物。
直到把成块的鲜肉吞噬殆尽，四条鲨鱼才围着船车欢快的绕了几圈，便返回车辕旁待命，虽然很主动，但尚且沾着血肉的利齿巨口和蕴含着强大能量的壮硕躯体，还是隐约透出致命的威胁。
哗啦，十几个鱼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点都不害怕的为了上去，灵活地洗刷着狭齿鲨比自己大好几倍的躯体，另有几个熟练地给它们套上车辕，做好再次出发的准备。
“这就是贵的原因，这群魔兽实在太能吃了。”蝶精苦笑着说道，“一天六顿，一顿至少八十公斤鲜肉，而且这些家伙智力很高，口味越吃越刁，一般有钱的人家根本负担不起，用不了几年就要被吃的倾家荡产了。”
“魔兽啊，难怪实力那么强。”乌鸦没在胡说八道，只是若有所思的说道，“用这种船车当成交通工具邀请我们过去，看来也不止是因为隆重了，怎么，外面很危险吗？”
“哦？”含情的目光扫过乌鸦的眼睛，拉尼亚似笑非笑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呵，你们的城市布置的非常巧妙，而且雅俗共赏，绝不是暴发户式的堆砌风格，由此可见，城市的决策层也应该是有底蕴的。”乌鸦笑眯眯的说道，“之前的迎宾仪式，排场已经摆足了，后面就该是展现文化底蕴和特殊风格的时候，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如果到了现在，还是什么贵重就把什么砸到我们身上，那就过于恶俗，未免太煞风景了。”
“从你们之前的举动来看，不是能做出那种烂俗行为的人，从你们城市居民的态度看，也不至于通过法规强制旅行者消费，那就等于明抢了。”乌鸦话音刚落，玫瑰就接了下去，连贯的就像同一个人在说话一样，“所以，不管是用四驾船车接待我们，还是只有四驾十六底的船车可以进入深海的硬性规定，肯定有更深层的用意，而我们唯一能想到的用意，就是……”
“规避危险。”乌鸦点点头，配合的继续说道，“海中行船，危险不是来自天空就是来自海里，天空过于明显，而且你们的规避方式显然并非针对天空，那就只能是来自于海里了。”
“按说只要不把有机物扔进海里，海兽们一般不会聚集和攻击大型船只，因为它们意识不到那是食物。”玫瑰微微皱眉，摇头道，“但这里是魔能世界，肯定有你们的特殊之处，比如说……魔力？”
“嗯，驱动快艇和客船，肯定不可能真的靠浪，靠的应该是魔法的力量。”这话乌鸦说的一点都不尴尬，好像刚才废话的不是他一样，“危险的海兽会被魔力吸引而来，无奈之下，也就只能用原始的方法驱动了。唔，这些什么什么……哦，狭齿鲨，实力相当不错，而且关键是速度快的惊人，虽然很难成为食物链的顶层，但愿意把它们当成食物的海兽肯定不多，应该大多是彼此相安无事。因此无人下水，也不表现出一点魔力波动，单纯靠魔兽拖曳，反而成了最安全的行驶方式。”
“复古？”玫瑰的笑容里透出淡淡的讥诮，“确实是不错的借口。”
“呵……出航工作已经准备好了。”拉尼亚的笑容如旧，不置可否的说道，“三位请。”
第十三章 领袖们（两章合一）
海天一色。
车窗是打开的，带着淡淡咸腥味的海风扑面而来，清凉湿润的感觉扑在脸上，让人从内到外都感到一股振奋。
船车的速度很快，随着呼呼的风声，承载着魔能之都岛屿越来越远，在视线中，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只有漫天飞舞的海鸟，和偶尔爆开的烟花，还在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海鸟这边也有。
似乎早就习惯了船车的存在，海鸟根本不害怕这辆它们眼中的庞然大物，反而跟着它一起遨游大海，有些聪明的家伙干脆直接落在车顶，不时看准机会猛地冲进海里叼起一只鱼，心满意足的满载而归。
它们确实不需要害怕，能乘坐船车的非富即贵，不管是真是假，总要表现出自己很有公德的样子，不会对它们做什么，然而，它们忽略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如果车上有猫怎么办？
嗷呜喵。
一道红影从左边车窗跃出，脚尖轻点车顶，跃起几米的高度，双手抽风一样在空中一阵抓挠，吓得成群海鸟尖叫着四散纷飞，只有大片大片羽毛随风飘落。虽然一无所获，但红影不仅不沮丧，反而兴高采烈地反复扑向空中，连续几次之后，才心满意足的舔舔爪子，从右侧车窗穿窗而入。
然后就被揪着耳朵扯回了座位上，凄惨的猫叫声简直让人……心旷神怡。
“还是不要惹它们比较好。”车厢很大，又缩小了一圈的拉尼亚即便张开翅膀也能在里面行动自如，美丽的蝶精掩着嘴窃笑着，顺手关上了车窗，“这群小恶魔非常奸诈，而且特别记仇，惹了它们会被恶狠狠地报复。”
“唔，怕不是用我最喜欢的方法报复。”
乌鸦神色微动，原本停在车上的两只宠物第一时间躲了起来，果然，下一刻，无数鸟屎从天而降，玻璃上，车厢上，瞬间变得一片洁白。
嗯，也包括车顶上的御手，浑身都白了，虽然鱼头看不出表情，但从他微微颤抖的胳膊和剧烈抖动的长须，看的出来他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x，这么狠？”雌豹眨眨眼，认真思考了一秒，立刻端端正正的像小学生一样坐好，目不斜视的端起一杯饮料，“和我无关啊，无关无关，这酒真好喝，呸呸呸，怎么一股白花蛇草水的味道，傻鸟你给老娘换了吧，挠死你。”
还好，不管车里怎么闹腾，至少不会被外面的白雨淋到，而且，目的地也快要到了。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远远望去，已经可以看清目标的全貌了。
那是一个圆形的小岛，孤零零从海里冒出海面，圆的很正，很像儿时用简笔画画出来的小岛形状。
果然和之前偷窥时看到的一样，岛上布满了嶙峋的岩石，不过，岩石间其实充满了生机。
石质地表长满了海草和青苔，长长的海带蜿蜒曲折，突起的礁石上长满了藤壶和牡蛎，还有不少软体动物在礁石间缓缓蠕动。
难怪会吸引大批海鸟来这里觅食，海岛虽小，但食物倒也算丰盛，只是这些食物的来源比较值得玩味，按说不该属于一座海岛，反而应该出现在浅海，或许是因为岛屿会随着潮汐沉默吧，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没有任何陆地植物被海鸟带过来，在岛上生根发芽。
不，有的。岛屿边缘，就有一棵树，参天大树。
好吧，那一看就是个树人，人形态就有三十多米高的巨大树人。
树人扎根前后的体型往往都会产生变化，扎根后的树形态高度大多从几米到几十米不等，随着年龄不断增高。而当他们拔起树根进入人形态的时候，为了便于移动，体型都会按比例缩小，正常情况下小树人一两米，成年树人三四米，老树人六七米。
但是也有特例，如果树人的年纪实在太大，那么即便自己竭力控制，体型也会越来越庞大，据说外面表世界的魔能之都里，就藏着不少人形态十多米的上千岁老树人，每天用人形态在一群十几米高的树形态晚辈之间晃悠，假装自己是年轻树人。
咳咳，这么无聊的传闻，肯定是谣言啦，但树人体型越大代表年纪越大，这是几个世界公认的判断标准。而岛上这位树人，光是人形态就高达三十多米，树龄……这种体型再谈树龄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八千岁和八千五百岁有区别吗？也许有，但是毫无意义。
有意义，至少对树人自己来说有意义，尤其是对于一位树冠裹着块几百平方米的破红布当头巾，身上用自己长出来的蔓藤编成了件花裙子，像胳膊一样的枝丫上还提着个巨型竹篮的树人来说，应该是有意义的吧，反正乌鸦三人是不太愿意当着她的面提起年龄问题，总觉得这是件很危险的事。
树人很高很大，但是相比之下又很小，因为她的身旁，趴着一条苍白的巨龙。
头尾长度两百多米，展翼数十米，站起来应该和树人差不多高吧，具体很难判断，因为他一直懒洋洋的趴着，就没站起来过，只有几十米长的尾巴甩来甩去，甩出撕开音障的尖啸声，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然后尾巴就被旁边的人随手抽到了一边，因为有人一眼就看出了尾巴对受邀来访者的威胁性，这样太不礼貌了。
真的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因为那是个独眼巨人。
十米高的身躯，在这群生物里算是非常渺小了，但浑身都是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肌肉，几乎看不到一点赘肉和脂肪的痕迹，英俊的外表，匀称的身体比例，标准的健美塑型，再加上等比放大的类似四叶星西装样式的礼服，如果不是只有额头一只眼睛而且身高惊人，说他是个健美先生都不会有人奇怪。
此时独眼巨人正在做着和他造型一点都不相符的事，不是摆出健美的姿势在镁光灯下拍照，而是正闷头处理几条十多米长的海鱼，尖牙利齿，外貌狰狞，有的居然还有爪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温顺的生物，可惜这群海里的怪物遇上了更可怕的陆地怪物，结果就是要不被砸扁，要不被勒死，要不就是被一爪毙命，居然还有被烤焦的，而且只有头部焦黑如炭，身体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开膛破肚，刮鳞去脏，独眼巨人的动作相当熟练，熟练地就连应对从旁边偷偷伸过来偷鱼的龙爪子都那么从容。
抄起身边一块十多米高的巨石，顺手就砸了下去。
龙爪子收的很快，肯定没被砸到，但是砸人的凶器，也就是那块巨石却炸了。
仔细看看，那其实不是巨石，而是一个粗糙的石像，造型古怪狰狞，头部像神话里的恶魔一样，还长着尖尖的獠牙，背后一对蝙蝠翅膀，即便是石头雕刻的，而且做工粗制滥造，但也能感觉到四个爪子尖锐异常。
但是现在，石像炸了，是真的炸了。
刚被砸出去一半，石像内就传来砰的一声，碎石纷飞之间，一只和石像造型相同的黧黑生物飞了出来，两只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身上厚实的黑色鳞片都气的泛红，前爪握成拳头，对着独眼巨人和白龙隔空挥舞，嘴里用各种不知是语言还是尖叫的音调怒骂着。
可惜没人理他，该洗鱼的洗鱼，该甩尾巴的甩尾巴，该梳妆打扮的继续给寄生藤打蝴蝶结，大家都很忙的。闹了一会，石像自己也觉得无聊了，又蹲回原位，托着下巴看着一条条大鱼发呆。
“我后悔了。”乌鸦用力握着玫瑰的手，认真的说道，“这里的人太跳脱了，咱们还是回家吧，痛痛痛，别掐人，不就是占点便宜嘛。”
妩媚的眼睛白了乌鸦一眼，玫瑰皱着鼻子掀起的在他身上擦擦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挽着雌豹朝四个奇怪的生物方向走去，乌鸦撇撇嘴，插着口袋跟在她们身后，三人神情轻松动作自然，没有一点戒备的表现。
确实没有戒备，连能量都没调动，完全是不设防的状态，因为戒备一点意义也没有。
眼前这四个生物没有隐藏自身力量，稍稍有点能量感应的人就能分辨，他们每个都是顶级强者，而且是顶级里都算是最强的那种，就像四个花千树或者四个雪公主排成一排坐在面前，别说他们三个了，就是带着老公的姚佩环遇到了，估计也会第一时间溜走。
何况人家远远地就做出了邀请，也没有表现出敌意，这种情况下再小心翼翼的戒备，除了让人觉得格局不够徒惹人笑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作用了，还不如坦坦荡荡的，就当过来吃顿烤鱼宴好了，难怪说只要吃得下要多少有多少，原来是字面意思，这么大的海兽，三人怕不是一条就要吃三天。
啪嗒啪嗒，蝶翼拍了拍，看着三人神色如常的朝奇怪生物们走了过去，拉尼亚惊讶的愣了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漂浮着跟了上去。
海岛边已经被升起了一大团篝火，真的很大，规模足够把七八个人塞进去了，篝火火力十足，还隔着上百米，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高温了，让人有种到了火灾现场的感觉，除了那只玩火的蠢猫高兴的笑逐颜开之外，就算是乌鸦和玫瑰这种身体素质，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按说这种荒岛上，很难找到足够多的燃料点起如此规模的篝火，问题是……旁边那个树人随便晃一晃头，地上就是一堆干燥的枯枝，烧都烧不完。
还好，三人也不用靠的太近，二三十米的距离，除了觉得有点热之外无伤大雅，在四下看了看之后，三人做出了决定，嗯，就停在独眼巨人身边好了。
体型最小，穿着打扮也最正常，而且关键的一点是，他离食物最近呀。
巨型烤架就在独眼巨人面前，独眼很认真的盯着烤架，小心翼翼的翻转着上面几条十多米长的海兽，地上摆着几个直径一两米的酒瓮，独眼巨人的大手伸进去一抓，大把的盐和辣椒粉扬的满天都是，难免让人感叹，体型差异实在太可怕了。
“来来来，孩子们，来坐。”
没等独眼巨人说什么，花枝招展的树人已经扭着树腰转过了身，声音缓慢而慈祥，真的很像邻家的老婆婆，态度和对待自家的孙辈没什么区别，总觉得下一刻她就会掏出几块饼干塞过来，然后啰啰嗦嗦的唠叨一堆叮嘱的话。
还真掏出来了，虽然过程有点猎奇。
招呼过三人后，几条树根顺势延伸了过来，在三人面前慢慢突起，变成了几个木凳，随后老树人把树干手臂伸向自己，顺着一个巨大的树洞伸了进去。
“呵呵呵，找到喽，还好没记错。”在肚子里摸索了半天，老树人终于笑了，很开心的从体内拽出几个木桶，笑呵呵的说道：“几百年前，有群捣蛋的小东西把我的树干当成秘密基地了，天天在里面钻来钻去的探险，还搬了好多果酒藏进去，躲着家里长辈在里面偷喝。后来他们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慢慢地最后一个也不再出现了，不过果酒倒是剩下了不少，就被我当成自己的收藏品啦。我尝过几次，不是很喜欢这种味道，来，你们也尝尝，说不定符合你们人类的口味呢。”
好香，这是一人高的酒桶被打开时，乌鸦三人的第一反应，果香和酒香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还没喝，就让人有种微醺的醉意。倒出半碗，琥珀色的液体像蜂蜜一样又稠又黏，加一点清水化开……咕嘟咕嘟，一不小心被雌豹抢过去灌进了嘴里，从她兴奋地眼神可以看得出来，这东西显然可以划归为极品的范畴了，如果不是被玫瑰揪着耳朵按在一旁，估计整个酒桶都要被她抱进怀里。
“呵，三位真是……”蝶精意外的看着三个一点都不见外的外来者，微笑着摇摇头，低声道，“这几位都是我们大种族联盟的执政官，白龙老头，老祖母，独眼叔，老石头，还有鱼爷爷。”
“嗯？鱼？”雌豹对这个字最敏感了，第一时间左顾右盼，“在哪？我怎么……”
雌豹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她发现，乌鸦和玫瑰的脸色有点诡异，正低垂着目光看向脚下。
脚下当然是立足的岛屿了，不然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是只大鱼吗？
噗，又是一道水柱从岛中心的黑洞里喷出，同时，篝火旁的地面上，突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口。
“你们别想吃独食，最大的那只猎物考好了给老夫送上来，听见没有！”
第十四章 剧毒享受
根本没有什么海外岛屿。
刚才乌鸦和玫瑰还在奇怪，心里琢磨着莫非魔能世界有什么特殊之处，才会打破常规，多了这么一座海外岛屿。
根据前人探索和研究的经验，七界之都的七个里世界都市，不管投影源是陆地还是孤岛，投影到里世界后，一律以岛屿的形势孤悬海外，而且除了投影出来的这个岛屿之外，再没有发现过任何超出海平面的陆地。
是的，陆地还是有的，只是全部被海洋覆盖，由于卫星无法使用，星象定位也很难完成，因此没人能描绘出大陆架的地图，但可以确定的海底大陆架一定存在，而且面积非常广大。
而另一个可以确定的事，就是纵观七个世界，在脱离了七界之都范围的区域，已知的大陆架最高点，和海平面的距离也超过了五百米，属于深海的范畴，没有例外，更没有什么岛屿存在。
所以在看到这块岛屿的时候，两人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世界的强者们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而且故意让他们三人看到，在几分钟的时间里，乌鸦甚至完整的脑补出了一百万字的阴谋和算计的情节，故事已经发展到了魔能世界借这个秘密带来的优势，联合其他世界共同向源能之都开战的阶段。不过最后连他自己也觉得这种想法过于胡扯，只能把一百万字的脑内存稿彻底废弃了。
随后的第二个想法就是填海造陆了，这个世界有魔法的存在，想要填海造陆比其他世界容易的多，只要舍得花费大量物资和魔力，几十年的时间里，想要再填出一块魔能之都同等大小的岛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问题在于，这样做毫无意义，对七个世界都没什么意义。七个里世界的七界之都，在空间上还远没有发展到极限，几十年内根本没必要考虑扩大面积的方法，再加上人工填出来的区域，并不具备不可破坏不可改变的特性，对强者们来说相当脆弱，随随便便就可能造成毁灭性打击。因此，需要解决的问题实在太多，这就开始着手扩大面积，也未免太过冒失了。
现在答案终于揭晓，看来是两人想的太多了，脚下的根本不是什么岛屿，而是一个体型庞大的水生种族，魔能之都弱势种族上千，什么奇形怪状的都有，存在一些常识外的也不用太过惊讶。
虽然他大的确实有点夸张了。
看喷水的样子，应该是鲸鱼一类的生物，但一个气孔就好几十米直径，只是露出水面的岛屿部分，直径就超过了两千米，和人类相比体型已经难以想象的白色巨龙，在岛屿上都毫不起眼。而这还仅仅是浮出水面的，水面之下只有黑压压一片，根本看不出来有多大，这么夸张的体型，很难不让乌鸦三人想到源能世界某个神话传说中，承载着整个世界的巨型鲸鱼。
不过，这些想法只在乌鸦和玫瑰的脑内盘旋，并没有宣之于外，因为比起这些，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当然是吃饭啦。
十二点多，刚好是吃饭时间，请客的是魔能之都最顶层的几位，而且还是他们亲自猎取亲手烹制的食物，就算是各世界的领袖，一辈子也未必能遇到这样的机会，不好好尝尝未免也太对不起这趟旅途了，即便有极大概率味道会难以下咽。
然而三人又一次误判了，味道意外的还不错。
海兽的体型虽然庞大，但肉质却相当细腻，撕开堪比犀牛的外皮，灼热的蒸汽顺着裂口呼呼的冒了出来，辣椒和粗盐的味道裹挟着淡淡的海腥气，偷偷藏在蒸汽里逃脱了外皮的束缚，转瞬之间，就让篝火旁充满了独属于烧烤盛宴的芳香。
雪白，柔软，晶莹，细腻，这就是藏在丑陋粗糙的外皮下的美景。
海兽肉洁白如玉，一层叠一层，看上去又厚又实在。虽然厚，却不硬又不韧，不仅外表晶莹剔透犹如透明，而且手腕稍一摇晃，兽肉就跟着抖动起来，仿佛一团果冻一样柔软。
一口咬下去，感觉咬中了一块冰激凌，看上去带着纹理的瘦肉，简直就像是根本没有肌肉纤维一样，无需咀嚼，无需切割，无需撕扯，只要用力抿一口，大块大块的兽肉就直接融化在了口腔里。丰富的水分让混合了海盐特有口感的咸香在口腔中爆开，征服了舌尖的每一颗味蕾，味蕾还没来得及适应，辣椒的灼热和岩盐的粗犷就形成了第二波浪潮，再次席卷而来。
这就结束了？当然不可能。
咯吱，畅行无阻的牙齿终于遇到了阻碍，不得不停了下来。
柔软，但弹性十足，初觉淡而无味，但用力咀嚼下去，却又回味无穷。咀嚼肌每一次施加力道，牙齿都会被欲拒还迎的弹开，但弹开的同时，之前的几种口感被千百倍放大，悄悄地划过舌尖。
筋膜，每一层兽肉之间，还藏着透明的筋膜，通过烤制者特殊的手法，火力和味道早已渗透到了筋膜里，它们变成了看不到的奖品，每一口咬下去，都能得到意料之外的惊喜。
“哈斯，哈斯，哈斯。”
雌豹举着一根光秃秃的椎骨，忍不住张开嘴呼呼的喷出热气，舌头灵活的一卷，嘴角几块洁白的肉屑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嗯，浪费是可耻的，绝不是嘴馋的的原因。咕嘟咕嘟，百年纯酿倒进了嘴里，冰凉的美酒润湿了被辣椒和温度肆虐的红唇，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滴滴滑下，还没滴落，就被手背一抹，连油带酒一起擦净，说不出的豪爽和痛快。
当然，也可以慢慢品尝，不薄不厚的切下一片，两根白皙的手指捻着一片同样白皙的肉片放入红唇，闭上眼睛口唇微动，慢慢地静静地品味来自舌尖的味觉冲击。
味道也一般嘛，真是的，哪有那只猫表现得这么夸张，太不矜持了。脑子是这样想的，但奇怪的是不知何时，两根手指已经被自己无意识的唆干净了。
“不行了不行了。”玫瑰还在盯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手指发愣，乌鸦已经在她身边拍着肚子说道，“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们魔能之都选择执政官，不会是看谁的厨艺好吧。”
“你……”英俊的独眼巨大的身体一僵，放下烤架沉声问道，“你究竟怎么知道的？”
“哈？”
“骗你的。艾米丽说你那么蠢，肯定会上当，果然没错。”
第十五章 上当了
点头，用力点头，雌豹的嘴现在实在太忙，顾不上落井下石，但还是频频点头，都快晃出残影了，显然对这个评价深表赞同，不过……
“艾米丽是谁？”乌鸦戳了戳玫瑰，脸上的迷茫就像真的一样，“咱们认识这个人吗？”
玫瑰正盯着手指发愣，听到乌鸦的废话，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一秒，把手指上剩下的一点油脂顺手抹到他身上，随即保持面无表情的切下第二片烤鱼放进嘴里，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相比之下，果然还是外人比较客气，独眼巨人想了想，两手成爪放在头边，做出暴龙一样凶恶的表情，张着嘴对周围用力一吸，吸的很用力，连篝火都被吸的跳动不止。
“好吧，虽然我觉得你形容的更像是个满脑子食欲的饭桶。”乌鸦叹了口气，点头道，“但是不得不承认，其实还挺形象的。”
“你们的对话，让我有种录下来放给那些孩子们听的冲动。”苍白的巨龙此时又缩小了好几圈，但即便如此，体长也有七八十米，张开的嘴巴比乌鸦的身体还要大，总觉得就要被一口吞掉一样。不过这只是错觉，他更感兴趣的还是烤鱼，十米长的鱼，啊呜就是小半条，大口大口的咀嚼，最后满足的吐了口气，甩着尾巴用雷鸣般的声音‘嘀咕’道，“不过考虑到她们对你们的评价，嗯……我还是当成没听见好了，嗷呜，老独眼，这条再帮我加点盐。”
“啧啧，我还以为她只在蒸汽世界里到处觅食呢。”乌鸦撇撇嘴，他当然不会真不知道艾米丽是谁，蒸汽世界的中古贵族，格兰伯爵的伯爵夫人，掌握着巫咒之术传承，以人类灵魂为食的古老存在，这么诡异的身份，他想忘掉都不容易，“听你们的意思，她最近跑到这边来了？而且还在背后说我们坏话来着。”
“嗯，她们说愿赌服输，既然输给你们了一场，就暂时不好意思在那边搞事了，但是又着急吃饱肚子恢复状态。”独眼巨人抓了一大把盐搓在海兽皮上，又重新把烤鱼加上烤架，“刚好，最近就在魔能之都附近，人类和兽人闲的没事打了几仗，她们干脆跑过来饱餐了一场，顺便骂了你们一顿，就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等等，等等。”乌鸦没理会被骂了一顿这种小事，皱着眉问道，“是翻译器出问题了吗？我刚才一直听你们说的是……们？”
“翻译器没出错。”玫瑰切割食物的动作几乎和乌鸦同时停了下来，垂着头沉声道，“他们说的一直是们。”
几位领袖谁也没有说话，不明所以的互相看了看，弄不清这俩人在纠结什么。
“我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乌鸦搓了搓胳膊，即便在犹如火灾现场的环境里，依然觉得皮肤一阵战栗，“咱们还是中招了，而且直到现在才发现。”
“是啊。”玫瑰吁了口气，苦笑道，“倒果为因的效果还真是防不胜防，不然有你这种人在，怎么可能忽略那么明显的漏洞。暗黑公会所描述的嫌疑人的形象，和艾米丽本人几乎找不到任何共同点，然而咱们所有人，包括蒸汽世界本土那几个，都理所当然的无视了二者的差异，默认了艾米丽就是委托暗黑公会的人。”
“哈，哈，哈”，巨大的树冠随着笑声一阵晃动，古树老祖母慢悠悠的翻动着自己面前的烤鱼，笑的像个晒太阳的老奶奶，“我听明白了，哈，哈，哈，你们是被那个小女孩的小把戏愚弄了，一直以为那个小女孩的身份只代表她自己。”
“是啊。”乌鸦揉着额角叹了口气，纠结的说道，“她说的没错，我们确实够蠢，不然怎么会轻易中招。现在想想，她们三个应该是一体的吧。”
“格兰伯爵也许置身事外，但是那对双胞胎绝对脱不了干系。”玫瑰点头附和道，“我记得你说过，出面联系暗黑公会的那个女人，身高比常人高得多，动作有点不协调，而且声音尖细，嘿，相当古老的伪装方式……”
“两个小孩子摞在一起装成一个人，动作能协调就奇怪了。”乌鸦嗤笑，自嘲的说道，“居然相信了这么明显的伪装方法，这是被设定好了必然相信这一结果了吧，啧啧，倒果为因，倒果为因，难怪拉娜大师对她无比忌惮。”
两人对视一眼，除了很不爽之外，从对方的眼神里都读到了深深地警惕，蒸汽世界一路顺风顺水，好像连顶级强者都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内心难免有点膨胀，现在才知道，谁把谁玩弄于股掌还不一定呢，自信是好事，过度自信就不一定了。
“多谢各位了。”
乌鸦起身，朝周围所有人依次深深鞠躬，就连一脸迷茫的蝶精拉尼亚也没落下，不只是他，玫瑰也拉着雌豹，和乌鸦一起躬身致谢，诚然，对方未必是有意为之，极大可能只是习惯性的随口一说，但当头棒喝的效果是不会因此而改变的，这就已经足够了。
“嘶，嘶，不是什么大事。”说话了，石像说话了，大概是食物的吸引力吧，蹲在地上的石像怪兽不知何时又恢复了肉身，利爪上插着条鱼啃得正香，恶魔般凶恶的脸上沾着几块雪白的鱼肉，已经完全起不到吓人的效果了，“那几个孩子的小把戏确实很让人头痛，全力施展的话，连我们都可能受到影响，不过最多也就是一些细节小事，不需要太过在意。”
所有大事都是由细枝末节的小事堆砌而成的，小小一个细节，往往可能会影响整个事件的走向，不过，这种问题实在没有争辩的必要，心里明白时时自省就好，因此乌鸦也只是随意的笑了笑，转移话题道：“这么说来，感觉各位和她们几个挺熟悉啊。”
“嗯？”几个领袖反而愣了愣，“多年的老朋友，当然熟悉了，你不知道吗？”
嘶，乌鸦深吸一口气，而且发现玫瑰也在做同样的动作。
两人突然明白，这些奇怪的领袖，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第十六章 真可惜
乌鸦和玫瑰都还记得，在东方快车上艾米丽一带而过的提起过，在龙九和龙十三忽然消失之后，为了寻找海神的下落，她也曾经冒着无法返回的风险，通过重叠空间深入其他世界，向其他世界的朋友询问两人的消息，可惜的是没人知道龙九先生的行踪，最终由于第八扇门关闭，世界通道断绝，她只能放弃了努力。
当时艾米丽只是随口一提，说的轻描淡写，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在意，但乌鸦和玫瑰却不会听的那么随意，实际上，那个女人的每一句话，两人都记得清清楚楚。
二百年前的人事物，二百年前的朋友，在蒸汽世界或者源能世界，艾米丽这样的存在是特例，其他朋友估计早就连骨头都化成灰了，但是，现在这里可是魔能世界，七个世界里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一个。
传说中，这里的生物曾经沐浴着神灵的光辉，传说中，这里的诸多种族都有着漫长的生命，几百年的时间，对其他世界的生物来说，也许已经轮换了几代人，也许世界已经沧海桑田天翻地覆，但是对魔能世界的部分种族来说，不过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而已，再睁开的眼睛的时候，世界还是那个世界，酒桶还是树洞里的酒桶，只是物是人非而已。
早就习惯了啊，于是，谁也不会再去在乎这小小的变迁，就像谁也不会再去有意接触那些生命短暂脆弱的生灵。还是回避吧，不是傲慢，不是看不起谁，只是这样做不管对谁都没有坏处。
就算有人实在不愿意接受这份好意也没关系，数千年的漫长岁月里，长寿者早就学会了如何遗忘，忘掉过去，忘掉名字，忘掉悲伤，一切都如过眼云烟，也许只有相聚共饮时的那份快乐，才能永远的留存在脑海里。
不过，如果在沧海桑田岁月变迁之后，熟悉的面容再次出现在面前，那又是另一种意外之喜了，渐渐淡化的记忆突然被唤醒，过去的一切重新被拉回面前，一起畅饮高歌，一起向命运挥剑，一起扬帆出海，探索未知的世界，这些真的已经忘掉了吗？还是始终封存在心底，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翻找出来细细回味？
“呵呵呵呵，像我们这群人，没你们说的那么脆弱。”海平面泛起波浪，脚下的地面有节奏的颤抖着，巨大的声音仿佛在山腹里响起的闷雷一样，虽然沉闷，却震撼的让人头皮发麻，“不过你们没猜错，我们几个，二百年前就认识艾米丽那个小女孩了，嗯，就是通过龙九那个疯子认识的，呵呵呵，说起来他还真是敢想，第一次去那边深入探索的时候，就把我当成了渡轮，结果从那以后，这些混蛋就都学会了，没事就让我驮着他们一起出来玩。”
乌鸦的嘴角抽了抽，实在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原本还在疑惑，没有龙王号的时候，龙九凭什么能纵横七海，探索那个只有水域的重叠空间，现在终于有了答案，虽然这个答案实在有点……一言难尽。
不过……乌鸦瞟了一眼正迎着海风清理蝶翼的拉尼亚，动作非常隐蔽，然而瞟过去的时候，发现两只亮晶晶的眸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就像早就等在那里了一样。
“不用在意它，虽然这些事算是秘闻吧，但是在魔能世界里知情者其实不少，甚至很多人都亲眼见到过龙九兄妹，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来历而已。至于拉尼亚……蝶精一族的寿命太过短暂，二百年对他们来说有点漫长，它不可能亲眼目睹一切，但是它的祖父可是亲自参加了那场战争的英雄之一，那几年没少和艾米丽争风吃醋。”
“咳咳，咳咳咳，等等，我有点乱。”乌鸦擦擦额头的冷汗，在美丽蝶精意味深长的笑容中，‘悄悄’朝玫瑰身边靠了靠，干笑着说道，“那个，争风……不是，我是说，什么战争？”
“哈哈哈哈，噗，不告诉你。”冲天而起的水柱，感觉就像一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在吐舌头做鬼脸一样，“什么时候你猜对了拉尼亚的性别，什么时候再告诉你好了，哈哈哈哈，在我们魔能之都，暗地里猜测蝶精的性别可是一项传统活动，有的赌场甚至还开过盘呢，可惜后来被猜的蝶精偷偷自己下注，没控制好数额，把赌场压破产了。”
“行了，老鱼，知道你最宠着艾米丽那个小怪物，问题她让咱们帮着教训他们三个又不是说真的，不然哪用得着跟咱们说。再说了，从他们身上，我可是闻到了不少熟人的气味，你再欺负他们，别人我不敢说，至少那个白色的小女孩肯定要挥着镰刀冲过来帮你刮鳞。”苍白的巨龙尾巴抽在地面上，发出地震一样的巨响，而下面的巨型海兽恍若不觉，连被瘙痒都谈不上，巨龙也懒得继续抽打，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直说了吧，拉尼亚这孩子一直跟在我们身边长大，过去的事，我们都是当成睡前故事讲给它听的，什么是都没打算瞒着它，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它知道的秘密太多，它比你们了解的还清楚呢。嗯？你们的气息有点不对，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坐在一旁雌豹肩膀贴紧了玫瑰的肩，而乌鸦则推了推眼镜，眯着眼睛意有所指的说道，“只不过，我想，大概……不会再有人帮这位鱼先生刮鳞了吧。”
沉默，篝火周围陷入了沉默，烤鱼和吃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四周只剩下篝火呼呼的燃烧声，几秒之后，如同时间恢复流动了一样，刚刚停止的动作重新继续了下去，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一瞬间气氛变得有些沉重，但马上就恢复了正常。
“这样啊。”古树的树冠一阵晃动，一朵小白花从枝头飘落，古树随手把抛进了火里，树干上的眼睛注视着跳动的火焰，“呵，真可惜……”
“是啊，一起吃烧烤的人又少了一个，真可惜。”独眼巨人正了正礼服的领口，斯斯文文的动作像极了优雅的绅士，神色也随之严肃起来，“那位龙九和龙十三的血脉？”
“嗯。”
“明白了。”巨人点点头，闷声道，“难怪艾米丽说你们不久后就会来这个世界，还特意指明是你们三个，原来是怕我们误会，嘿，看来她对你们的印象还不错，我说她怎么提起过你们好几次呢。”
第十七章 那场战争
“x，那个娘们对我们印象不错？我觉得她活吃了我们的心都有。”
雌豹自从到了岛上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东西太好吃了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因为……她心里有点虚。虽说这只猫一向胡作为非惯了，见到顶级强者也敢正面硬抗，但这次对方的排场确实有点大，再加上不知为什么，她对那条巨龙总有一种莫名的发自灵魂的忌惮，让她很难像平常那样随意。
如果是敌人还好办，没什么可说的，挥起拳头砸过去就好了，然而对方始终以礼相待，从头到尾都不失礼数，又都是数百上千岁的老人家了，总不能平白无故张嘴就骂人吧。问题是不骂人她根本就不会正常说话，思来想去，还是闭嘴的好，免得给玫瑰和那只傻鸟制造难题。
可惜，一没注意，熟悉的话就脱口而出了，好在几个领袖应该早就了解过三人的资料了，对此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神色间颇有兴趣，像是让他们回忆起了什么一样。
“哈哈哈，她还不至于小气道那种地步。”巨龙一阵大笑，真的连水面都在抖动，“而且你们不明白，在她心里，其实还是很感谢你们的。”
“感谢我们什么？”雌豹下意识的追问道，“感谢我们让她吃不饱饭吗？”
“嗯，就是感谢你们阻止她们，让她们的计划没能成功。”古树老祖母晃了晃树干，慢悠悠的说道，“虽然那孩子的确答应过龙九，关键时刻打破平衡为世界减轻压力。但按她说的，和那个时代想比现在的变化太大了，未必还需要她去做这些事，她们也不知道按原计划行事是对是错，只是不想违背和龙九的约定而已。现在你们阻止了她们，让她们不需要再去纠结了，不管嘴上怎么埋怨，心里还是感谢你们的。”
“所以，她们过来了以后，特意把关于你们的情报，都详细的介绍给了我们，希望我们能照顾一下，当然这话她们没直接说，毕竟还是几个不坦率的小家伙。没过多久，我们就从市政报告里看到了你们的名字，知道你们今天要过来，但这些天刚好需要出海处理一些问题，就只能委托小拉尼亚找几个可能和你们合得来的议员，先替我们接待一下。还好，事情很顺利，早早就赶回来了，正好看到你们的眼线在天上偷窥，干脆就把你们叫过来一起吃饭好了。”
“啧啧，又是这样，自己下不定决心，就希望有人用行动阻止她。”乌鸦和玫瑰相视摇头，撇了撇嘴说道，“哼，连决断的担当都没有，甩锅已经变成这些人的习惯了吗？”
“这么说，那个女人……叫……百合来着对吧，她也是这样喽？”这些人的经验何等丰富，简单一句话，立刻什么都明白了，独眼巨人若有所思的说道，“她和龙九的想法确实是……唉，确实可惜了，也难怪你们会这么说，所以，你们来这边，是准备继承那个女人的目标了？”
没有人询问百合的死因，甚至连她的死亡都没人再提起，对于悠长的生命来说，怎么死的并不重要，人终究是要死的，一句真可惜，已经可以道尽心中的波澜了，只是大家的情绪都稍稍有些低落，连烤鱼的味道，似乎都没那么诱人了。
“不，我们没这种打算。”玫瑰盯着刀尖上已经冷掉的烤鱼肉片，面无表情的说道，“至少现在还没有。”
“哦？”独眼巨人愣了愣，“那你是支持龙九他们，打算阻止百合的几个小跟班再做些什么？”
“不，也没这种打算。”这次轮到乌鸦面无表情的摇头了，“至少现在还没有。”
几位领袖面面相觑的呆了半晌，老白龙才不情愿的抬起脖子，粗声粗气的问道：“所以说，其实你们来找我们，也只是为了碰碰运气，希望能多了解一些信息而已，至于最后的决定是什么，你们自己都没想好呢？”
“对呀。”乌鸦的口气理所当然，“综合各方信息才能做出决定，否则多不负责任啊。”
“沙，沙。”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旁边的石像实在忍不住了，又变成了正常生物，或者说变成了一点都不正常的生物，开口说道，“那你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的指责她们没有担当啊？你们有什么区别嘛？”
“没有啊。”乌鸦一摊手，更理所当然了，“甩锅呗，黑锅总要有人来背的，总不能承认事关重大，我们也犹豫不决吧。谁让我们伟大的伯爵夫人现在刚好没在场呢，她不背谁背，再说了，说不定我们知晓了一切以后，就能果断的做出决定呢，到时候不就可以更理直气壮了嘛。”
几位领袖沉默了一阵，突然相视而笑，长长的树干伸过来在三人的肩上用力拍了拍，跟着白龙硕大的爪子也伸了过来，可惜还没拍到，乌鸦就已经爆成一团源能，化作鸦群惊叫着四散纷飞了。
“别开玩笑了，你那爪子根本收不回去，碰一下就是一身窟窿，真让你拍几下，我连急救都不用了。”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几位领袖笑的很开心，“这顿烤鱼没有白请，你们几个孩子很不错，能在我们几个面前镇定自若嬉笑怒骂的年轻人本来就少，里面还愿意动脑子的就更不多见了，从你们身上，我们看到了龙九和龙十三的影子，源能世界还真是……人才辈出啊，我们都有点羡慕了。”
“回来坐吧。”独眼巨人拍拍身边的位置，举起一条十多米长的烤鱼举向空中的乌鸦，“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们这些老东西，虽然不像龙九那样心怀天下，也不像他的后代百合那样给自己背上一身的责任，在那场战争之后，只想守着自己小小的世界，安安稳稳的度过剩下的日子，但是像答疑解惑这种小事还是能够胜任的。怎么，也是打算听故事吗？当初百合那个小女孩就缠着我们讲了很久，我估计你们的要求应该也差不多。”
“嗯，确实差不多。”一群源能分身撞在一起，组合成盘膝而坐乌鸦，和玫瑰耳语了几句之后，乌鸦笑眯眯的问道，“不过在此之前有个重要的问题，各位反复提到过几次‘那场战争’，到底指的是什么？”
“诸神陨落，纪元更替，末日之战。”
第十八章 末日之战（两章合一）
“你们来这一趟，觉得我们魔能世界怎么样？”没有继续战争的话题，独眼巨人反而询问道，“我知道，你们刚刚到这个世界，看到的听到的还不多，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但要的就是第一印象，对魔能世界，或者说魔能之都，你们第一印象感觉如何？”
“嗯……应该说是一个很正常的世界吧，感觉和我们源能世界差不多，而且没那么乱。”玫瑰停下了进食的动作，思索着答道，“虽然种族众多，但大多都能和睦相处，就算是一些明显容易产生冲突的种族，像水与火，禽与鱼，但只要是智慧生物，就能和平的生活在一起，至少不至于见面就开战。”
“嗯。”
“还有，看得出来，大家的顾虑都很少。”乌鸦很自然的补充道，“齐心协力坑蒙拐骗，哦，我是说，齐心协力为游客服务，除了抢客源的时候互殴以外，彼此间没那么多勾心斗角。”
“这是夸奖？”
“对他来说，确实算是夸奖了。”玫瑰似笑非笑的说道，“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有时候这种游戏一样的冲突，反而是团结和和平的表现，什么时候大家都不互殴，反而像那只乌鸦一样，天天笑眯眯的对人了，那才是最危险的现象。”
“嗯……这是夸奖？”
“咳咳，请不要学我说话。”独眼巨人额头那颗巨大的眼睛瞪着人的时候，还是很有压力的，还好他只是瞪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说的没错，现在的魔能之都，的确是一座很和平的城市，就连外面的魔能世界其实都差不多，虽然不时有局部战争爆发，但几十亿人口，十几个大种族，上百个国家和大型势力，不让他们时不时的打一仗未免太勉强他们了，矛盾得不到宣泄，对谁都没好处。所以说，无视那些局部战争和势力倾轧，整体来说还是风平浪静的。”
“嗯，我们听黑暗之塔的法师们说了。”玫瑰点头附和道，“这些年，他们塔里有不少战斗型法师都开始参与研究工作了，资料里也是这么显示的。”
“但是，你们看到的只是现在。”独眼巨人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沉，“你们其他世界，对我们魔能世界的记载，大多都是七界之都连通之后的记载，但是在二百年前，重叠空间出现之前，这边和你们现在看到的，几乎是两个世界。”
乌鸦一行三人敏感的发现，在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蝶精拉尼亚倒是懵懵懂懂的没什么反应，但是几位领袖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甚至可以称得上沉重，显然即便已经过去了数百年，那段历史依然给他们带来了相当大的心理压力。
“那时候，诸神高居于神国，从天外俯瞰世间，教会以神灵的名义行走世间，贯彻着神灵的意志，皇权纠缠着神权，把世界割裂成无数王国，强者们在神权和皇权的引导下，维护着各自势力的利益。”白色巨龙的声音犹如梦呓，用唱诗般的语调‘轻声’低语，“自己的利益，势力的利益，国家的利益，种族的利益，利益带来的矛盾越积越深，大地之上，每一分钟都有战争在爆发和停止，每一分钟，都有生命在战火中逝去。”
“人们向神灵祈求，希望神灵能带来和平，然而他们不知道，他们祈求的目标，才是战争最大的受益者。诸神依靠信仰而存在，信仰就是他们的力量，而战争，正是他们争夺和收割信仰最好的手段。在生灵视线不可触及的幕后，凡世所有的战争，其实背后都有着神灵和教会的影子，他们是受益者，也是授意者，正是他们在背后主导了绝大多数战争，才导致世界变得越来越混乱。”
“利益、种族、国家，任何区别，都可以成为战争的借口，你们能想象吗？几十上百个我们这样的生物，不时在大地上全力冲突，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呵，我们无法想象，但是，我们亲眼目睹了。”巨龙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已经陷入了过去的记忆之中，古树老祖母犹如丰富树冠般的低沉嗓音，代替了巨龙的呢喃，“飞翔在天空的魔法塔，就像毁灭世界的灾难阴云，铺垫盖地的魔法砸向地面，坚固的城市化为残垣断壁，骑士的长矛和巨龙的獠牙在天空中碰撞，大地崩裂，岩浆迸射，山川逆流，地面流淌的不再是清澈的河水，而是泥浆与酸液，枝头绽放的不再是鲜花和绿叶，而是毒药与死亡。”
“所有生灵都陷入了狂热之中，只为了神灵们许诺的未来。扫清一切异端，世界就会恢复和平，向神灵献上祭品，世界就会回归美好。美好未来的幻影，让人们忘记了眼中看到的真实，人们忘记了整个世界都在毁灭的边缘申银，忘记了代表文明的城市正一个个在战争中消亡。人们的心中只有狂热，对神灵和信仰的狂热，整个世界就是狂热者像神灵献上的祭品，将来留下的，也许只剩下满目疮痍，甚至只有一片虚无。”
“在那个时代，一些半神强者也曾经想过，我们究竟为何而战？战争过后，我们又还能剩下什么？但是，敢于问出口的，都被教会定义成了异端，被本应并肩作战的同伴亲手斩杀。”
“明白了。”独眼巨人最后又叹了口气，“这才是二百年前的真实景象，我们几个都是从那个时代走来的幸存者，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战争的罪孽和无数冤魂，我身上现在还有老龙留下的爪痕呢，而且不止一处。”
“嘿嘿，说的好像我没有被你打断过骨头一样，除了一直避世不出的老祖母以外，咱们谁身上没有其他人留下的纪念啊，石像鬼没你事，就你被打的最惨，只是你的复原能力太强，看不出来旧伤而已，有什么可得意的。”
“呼……”乌鸦一直在闭着眼睛倾听，随着领袖们的讲述，他们甚至仿佛已经闻到了二百年前遍布在空气中的战争的味道，灼烧的火焰，焦糊的尸体，以及……“那个，鱼烤糊了，该翻面了。”
掐。
不知是不是错觉，乌鸦觉得自己腰上的肉好像很痛的样子，不过专业的欺诈师嘛，自然不能暴露出真实的情绪了，必须保持着矜持的神情，一本正经的说道：“所以……战争和毁灭，一切都是神灵的意志，一切都在神灵的控制之中？”
“一点就透。”
“还真有神灵啊，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乌鸦和玫瑰绝对不会相信，尤其是乌鸦，研究巫咒之术的人本身就是装神弄鬼大师，早就看透了神灵本质。但世界和世界之间有着很大的区别，而且，眼前这几个人都是足以接触到世界本源的顶级强者，再加上，他们都和龙九有过很深的接触，甚至可能触摸到过世界的真相，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神灵这个词，分量和一般人当然有着天壤之别了，“涸泽而渔，焚林而猎，如果他们真的需要信仰，为什么要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而且，都说神爱世人，这个世界的凡人爱了他们那么多年，他们真的对这个世界毫无感情吗？哪怕只有一点感情，也不会想要如此彻底的毁灭一切吧。”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感情他们更是没有了。”独眼巨人冷笑着说道，“这些事，我们以前也都疑惑过，但没有答案，我们也没有寻找答案的决心，直到……”
“龙九先生来了？”
“嗯，他来了。”独眼巨人点头道，“他们两个没有直接插手战争，实际上如果他们贸然插手，肯定会被群起而攻之，所以，他们很聪明的隐藏了行踪，先找到了老鱼和老祖母。”
“叫我做什么。”又是一阵地震，地面又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冒出滚滚声浪，“别让我想起那个站在我额头上高喊我是世界之王的白痴，我最后悔的就是当时没张开嘴。”
“年轻人，有活力也不是坏事嘛，呵呵呵呵。”古树老祖母颤颤巍巍的一阵低笑，“他们两个说服了我和老鱼，希望能联手各个弱势种族的高端战力，一起阻止这场战争。”
“嗯？为什么选择弱势种族？”
“因为强势种族和诸神的教会之间，牵扯实在太深了，不用事实说话，很难让他们回心转意，但是我们弱势种族就不一样了。”老祖母解释道，“由于人数问题，我们大多数种族其实很少有特别虔诚的信仰，哦，我是指对神灵的信仰，比如说我们树人，虽然也分别信仰几个植物神灵，但主要还是崇拜自然母亲这个概念，再比如白龙老头他们龙族，各种乱七八糟的信仰，真神伪神什么都有。总的来说，大家主要崇拜的还是大自然，其次才是神灵，所以虽然会被神灵和信仰利用，但不会太过狂热，只是被环境感染了而已。”
“嗯……”乌鸦点点头，神棍的领域里，确实存在类似的现象，各个世界都有。
“我们也早就受够了这场闹剧，只是没有主动出面的勇气而已，他们两个的出现让我们下定了决心，开始暗中联络那些早就有所怀疑的半神强者。很快，我们就聚拢了十多个弱势种族的半神强者，这时候，你刚才那个问题，就挡在我们面前了。神灵为什么这么做，他们是什么，我们该如何反抗，才能阻止他们的恶劣行径？不解决这些问题，我们永远无法对抗神灵，更无法终止这场战争。”
“但是，你们还是找到了答案。”玫瑰抚摸着眼罩的位置，若有所思的说道，“怕不是直接狙杀了一个神灵。”
“并没有，我们无法伤害到神灵本体，更无法杀死神灵，不过，我们成功的毁灭了一个神灵的分身，也由此窥探到了一点神灵的本质。”几位领袖互相看了看，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说道，“神灵的本质，其实就是某种规则的具现化，它本身就是规则的象征，而规则……是没有人性的。简单的说，每一个神灵，其实就是一条冰冷的规则，从诞生之日起就自动运转，没有自己的想法，更没有喜怒哀乐。是人们的崇拜，赋予了他们微小的人性，虽然和神性相比，那一点点人性微乎其微，但已经足以对本应绝对理性的神灵产生影响了。”
“突然有种很不祥的感觉。”乌鸦皱了皱眉，“所以说，影响是什么？”
“如果把几十上百万个灵魂融合成一个，然后塞进你的体内，会发生什么？”
“我会疯。”根本不用思考，自己的两半灵魂，不经过足够的同步就塞回体内，还会变得疯疯癫癫的呢，何况是几十上百万个了，“神灵也会？”
“当然会，而且很严重。”独眼巨人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阴沉的说道，“每一缕信仰，都蕴含着提供着意识的片段，这些无序的意识集合在一起不会影响规则的运转，但会影响神灵，让他们的行为变得混乱，其中唯一清晰一致的一点，就是贪婪，对壮大自身的极度贪婪，表现在行动上，就是疯狂地争夺信仰，肆无忌惮的索取。”
乌鸦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信仰带来的人性诞生了神灵，但神灵又因此而陷入了必然的疯狂，这本身就是个无解的悖论。
“在付出沉重的代价，连续斩杀了几个降临凡世的神灵分身之后，我们把自己的发现公之于众，龙族的几条血脉大部分都是我通知的。”老白龙的爪子指了指自己，有些得意的说道，“开始没什么人在意，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了我们的说辞，从狂热的信仰中清醒了过来，随即加入了我们的行列，向教会和神灵发动了反击。慢慢的，就连一部分强势种族都醒悟了，虽然民众还无法放弃信仰，但至少不再那么狂热了，于是，神灵一方的力量越来越弱，反抗者一方越来越强，直到最后势均力敌，战争陷入了拉锯阶段。”
“没有占优势吗？”
“很难，凡人无法破坏规则，也就无法真正伤害神灵，而神灵的强大是无法忽略的，能进入拉锯和僵持阶段，已经很值得骄傲了。”独眼巨人拍拍地面，引来地面下的一阵抗议，“之后几年，我们在老鱼的帮助下，陪着龙九他们探索广阔的重叠空间，倒是度过了一段很轻松的日子。但是，我们终究是属于魔能世界的，几年之后，还是回到了这个世界，重新面对惨烈的战争，也失去了和龙九他俩的联系，直到有一天，艾米丽找上门来，向我们打听龙九的消息，我们才知道他俩失踪了，消失在重叠空间深处。”
“我们本打算放下一起去找他们的，但是，这边的战况突然急剧变化，神灵一方像疯了一样发起了反扑，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反扑，结果我们被拖住了，一时无法离开。结果谁也没想到，在神灵反扑最疯狂的时刻，剧变也随之而来。”
“神国破碎，神灵寂灭，凡人无法伤害的神灵，一个一个失去了回应，彻底从世间消失了。”
第十九章 诸神陨落
乌鸦和玫瑰的眼神一触即分，乌鸦摇摇头，玫瑰点点头，两人都保持着沉默，谁也没有打断领袖们的回忆。
虽然他们很想这么做。
突如其来的神国破碎，神灵们突然一个接一个的陨落，本身就代表着剧变正在发生，而那个时间段唯一已知的剧变，就是重叠空间的消失，或者更直接一点说，就是第八扇门被悄悄关闭。
不像其他世界那样，只是一种无法找到确切证据的形式上的变化，比如蒸汽世界和源能世界那样，在第八扇门关闭之后，世界似乎正逐渐恢复和平。而这里的变化可是实实在在的，连强大到无法伤害的神灵，都在变化关门后丧失了自己的存在性。
“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虽然没有出口，但领袖们那么多年的人生经验，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两人心里的惊讶，古树老祖母晃动着树冠，呓语般的说道，“一个月，只用了一个月，曾经强大无比的神灵，就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只是个别现象，一个神灵突然陨落，他的牧师再也得不到回应，连神术都无法再继续使用。”
“这其实只是个很常见的小事，虽然我们无法伤害神灵，但神灵们并非全都是友好的关系，他们之间也在彼此明争暗斗，某个神职突然莫名其妙的陨落的事时有发生，谁也不会太过在意此时，除了它自己的牧师和信徒之外。以往遇到这种事，其他牧师和神灵，往往是最高兴的一个，他们会第一个跳出来，兴高采烈地瓜分陨落的神灵留下的信徒，神灵们甚至会瓜分陨落的神灵所象征的规则，当然，这种瓜分比较抽象，只在那些教会的神职人员口中流传。”
“所以，最开始谁也没有在意，包括那些神职人员。他们虽然依附神灵而生，而且狂热的信仰着神灵，但是归根到底，他们只是一群凡人，并不了解神灵的具体情况，就像他们始终不明白神灵们为什么会突然反扑，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盲从，并不妨碍他们无条件的遵照神灵的指示行动。”
“但是，在连续十几个代表神国的星辰坠落，连续十几个神灵不再向它的神职人员提供力量之后，信仰神灵的联盟终于慌了，各个教会，包括几个高高在上的主神教会，他们的领袖们都开始疯狂地向自己的精神寄托祈祷，向神灵们询问，希望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祈祷已经没有了回应，就连深受诸神眷顾的教会领袖，都无法再从诸神那里听到一点点声音，而且更让他们惊恐的，是诸神向他们提供的力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减弱，每个月都会有明显地变化。”
“嗤嗤嗤嗤，无法体会那种感觉吧，那种美妙的绝望感。”
每次石像鬼长时间停顿，都要完成一次从生物到石像的转换，再有动作的时候，碎石细沙扑梭梭的落满地面，几次之后，地上已经凭空多出厚厚一层碎石。都知道，这是能量对物质的直接转化，和利用强大的力量把物质直接还原为能量相差无几，但也就只有石像鬼这种特殊种族，才能在不知不觉间完成类似的行为了。
恢复生物状态的石像鬼外表狰狞凶狠，但除了吃的多了一点，而且总被旁边的人轮起来当武器挥舞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危险的表现，此时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对神职人员的恶意，几乎能从体内实体化的溢出了。
“眼看着精神寄托一步步走向灭亡，自己却无能为力，就算想要帮忙也无从做起，嗤嗤嗤，只能毫无头绪的盲目用力。”柔软的长舌不时探出来，舔舐着暴露在外的獠牙，翅膀兴奋地拍打着，二百年的时间，显然并未淡化心中的恨意，“联系在迅速减弱，力量在迅速衰退，却根本找不到问题在哪，大型教会的祭司和主教们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只能绝望地垂死挣扎，联合起来疯狂地举行各种仪式，提供信仰的，反向回馈力量的，加强意识联系的，甚至还有从沉睡中唤醒神灵的。可惜啊，嗤嗤嗤嗤，所有挣扎都是白费力气，嗤嗤嗤，他们只能抱着自己的神，一起走向毁灭，嗤嗤嗤嗤。”
砰砰砰，独眼巨人的大手拍在石像鬼的肩上，安抚这位多年的老友，石像鬼终于不再发出石头摩擦一样的笑声，利爪泄愤般的对空挥舞了几下，就蹲在地上对着阳光发起了呆，很快，身体表面就重新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石头，变回了一尊狰狞的石像。
“虽然是幸灾乐祸，但他说的没错，当时的情况确实如此。”独眼巨人没有解释石像鬼的过去，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声音低沉的说道，“神职人员强大的神术，神圣武士受到祝福的身躯，一出生就掌握强大力量的神之子，还有超越了半神，无限接近于神灵的神之分身，在那场战争中，信仰联军依靠这些，给反抗军造成了数不清的伤害，从平民到贵族，从弱者到强者，所有种族，所有身份，都留下了惨痛的记忆。”
“尤其是最后一段时间的疯狂反扑，信仰联军在绝望中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阵亡的人数以指数级激增，鲜血流满了大地，每一天都有强者陨落，普通战士更是朝不保夕。好在这只是他们的垂死挣扎了，反抗联军明显感觉到了他们实力的衰退，各方竭尽所能的抵抗着他们的摧残，同时，都在积蓄着力量，等待反击的号角。”
“和信仰联军一样，反抗联军其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如说直到现在，也没几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明白神灵为什么会突然陨落，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抓住最宝贵的机会，更不妨碍信仰联军内部的那些依附势力逐渐认清现实，暗中向反抗联军靠拢。”
“然而……”乌鸦眯着眼睛低笑道，“只有你们几个知道真相。”
“是啊，我们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一群人。”白色的巨龙露出一个人性化的微笑表情，“被龙九关闭的第八扇门，就是造成一切的唯一原因。”
“终于有一天，反击的号角吹响了。”
第二十章 决战之前
“你们很难明白，那时候的人们，对教会和信仰联军有多深的恨意。”老白龙突然坐了起来，修长的脖颈扬起，对着天空发出一声清亮的龙吟，像是在宣泄心中的情绪，“各个教会在自己的控制区域疯狂地压榨信徒，榨取大量物资为神灵修建神殿，强制要求民众信仰他们的神灵，所有异信者，都会受到他们残酷的折磨，即便是贵族也无法逃脱，死亡反而是异信者最好的结局。而对于反抗联军的控制区就更是毫不掩饰了，他们甚至没有把反抗区的民众当成同类对待，活人祭祀的仪式每天可见，火刑架终日浓烟滚滚，没有一天停止过。”
“其实打到最后，大家已经都看穿了神灵的本质，就连信仰联军内部也一样，但是，看穿了也没用，在教会恐怖力量的威慑下，信仰联军不敢有丝毫异议，就算是那些神秘的法师和强大的半神，也不得不选择暂时屈从，否则，先遭到清洗的就是他们，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和反抗军厮杀，把所有的屈辱和不甘都埋在心里。”
“好在，疯狂地爆发不可能持久，闹剧总有落幕的一天，神灵陨落的教会里，降临凡世的神灵分身化为虚无，神职人员和神圣武士的神术和祝福也失去了效果，被神力强行催熟的神之子更是失去了依靠，脆弱的不堪一击。这样的教会，再也无法压制凡人的抵抗，只能匆匆逃离，投靠更高一层的神灵教会，但上层教会同样自顾不暇，疲于应付接连不停的叛乱，无法帮他们夺回失地。”
“直到有一天，第一个陨落的主神出现了，魔法之神原本是十五位主神里最强大的一个，却也是神国之星最早坠落的一个，一夜之间，魔法网络彻底脱离了神灵的控制，从此法师们虽然失去了施法的辅助，却又可以任意调用魔法的力量，拥有了全新的战斗方式。而魔法之神的陨落也同时代表着，战争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时刻，决战终于开始了。”
“第一个主神陨落让教会一方终于明白了，没有一个神灵可以幸免，毁灭是唯一的结局，这就导致他们放弃了侥幸心理，以最疯狂地姿态开始了最后的反扑。但那些被他们常年控制的受害者们，这次可不愿意和他们一起走向毁灭，他们调转方向，把武器指向了身后的罪魁祸首。”
“那场最后的决战，所有种族，所有职业，所有国家，所有势力，全都放下了仇恨和成见联合在一起，而剩下那十四个主神的教会和信徒们，也史无前例的放下信仰的冲突，第一次相互配合共同作战，双方在如今的悔恨平原上拼死作战，十五个昼夜，上千平方公里的平原上几乎铺满了尸体，一层又一层，或者焦糊或者被腐蚀的尸体黏在地面上，一滩一滩的根本无法收殓，满地的尸骸和空中漂浮的怨魂，让最强大的亡灵法师都感到恐惧。”
源能世界本身也爆发过多次百万人级别的战争，尤其是这几十年里，控能者一改以往的低调，第一次以蛮横嗜血的战斗姿态登上历史舞台的时候，更是制造了无数血案，数千上万人的精锐部队成建制的倒在一个人面前，整座城市一夜之间化为炼狱，从平民到武装人员尽数死亡，类似的例子不时显现。但即便如此，像白龙口中那种尸横遍野的惨状，乌鸦三人也很难想象出来，恐怕也只有经历过真正世界性战争的人，才能体会到那种死亡的冲击与恐怖吧。
“但最终反抗联军还是胜利了，这样的抵抗也只是濒死反扑而已。”乌鸦闭着眼睛脑补了一阵，最终还是放弃了尝试，“毕竟一方的实力在急速衰退，另一方却在不断壮大，除非反抗联军的高层傻到不肯接纳那些调转武器反击的投诚者，不过我觉得不可能吧。”
“我们还没有那么短视，而且也没打算事后清洗，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背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推得他们不得不向前而已。”老白龙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但是……胜利？呵呵，并没有。”
“嗯？”乌鸦下意识的看向其他几位领袖，好吧，几个截然不同的种族，完全无法分辨表情，不过从他们的眼神里，还是能出每个人的心理都有着深深地……疑惑。
是的，不是沉重，而是疑惑，似乎接下来的事，让他们至今都无法理解。
“这是个被封存已久的秘密，只有当时反抗军和信仰联军双方最高层的几个人知道，而且，所有的知情者在最后都绝口不提此事，就连我们几个之间，都很少讨论它。”老白龙绿色的竖瞳紧紧盯着乌鸦三人，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十年前，我们把这件事告诉了那个……哦，百合，十年后，我们同样可以把这个秘密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因为你和百合都是龙九的后裔，是直接相关人，而且，你们两个都在延续着他的行为，我们一致认为，你和她都有资格知道这个秘密。”
“而他们两个……”独眼巨人指了指乌鸦和雌豹，“他们是否有必要知情是由你决定的，我们没有资格干涉你的选择，但是……后面我要说什么，你们应该已经明白了吧。”
“呵呵。”
乌鸦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朝玫瑰挤挤眼睛，玫瑰比他更加果断，嗯，果断的比出中指，顺便恶狠狠地向下一戳，这才握住雌豹伸过来的手，转回身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们愿意接受这个秘密。”
“好吧，如你们所愿。”白龙看了看始终纹丝未动的树人，“老祖母，您看……”
“沙，沙，沙”，海风吹着巨大的树冠，花头巾滑稽的飘摆着，参天大树的躯干却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一样，许久之后，老祖母才抖了抖落到树根上的枯叶，缓缓地说道，“她……确实有这个资格，说吧，我没意见。”
“决战的第十五天晚上，双方的战士们正在休息，突然有人出现在反抗联军的阵地后方，直接找上了老祖母。”
第二十一章 邀约
“凡是经历了那一夜的人，没有人能忘记那个夜晚，并不是爆发了多惨烈的战斗，实际上，那一夜，双方的战线全都处于停火状态，那还是决战开始的十五个昼夜以来，第一个没有硝烟和死亡的夜晚。疲倦的战士们得到了最难得的喘息之机，大家都不知道，下一场战斗会在什么时候爆发，也许就在下一刻也说不定，所以，所有可以休息的人，都抓紧一切时间恢复体力，以保证自己在随后的战争中，活下去的机会能更大一点。”巨龙指了指自己这些人，沉声道，“我们当时也很高兴，认为这是对方的疯狂反扑已经无以为继的表现，只要再加把劲，就能赢得最终的胜利。可惜，我们错了，呵，其实从交战停下来的那一刻起，战争就已经结束了，我们已经赢得了最终胜利。”
“嗯？对方投降了？”玫瑰一愣，和乌鸦面面相觑，“怎么可能？就算最后那些负隅顽抗的部队愿意投降，神殿的强者们也不可能允许，我记得你们之前说过，那些神殿的强者们，那些主教和祭司们，凭借神灵的回馈，每一个都拥有强大无匹的力量，有他们督战，信仰联军再怕死，也不敢轻易投降的。”
“我们之前也这么想，但就在那天晚上的拜访者出现之后，我们才知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独眼巨人用力拍了拍头顶，像是颇为懊恼的说道，“那晚来拜访的，是我的一个羽人族的朋友，他的族群并不属于信仰联军，但是也没有加入反抗军，算是一支不起眼的中立势力吧。正常情况下，类似的小型中立势力的存在感太过微弱了，只是他的个人实力很强，才在双方心中都有一定的话语权。”
“当然了，这和我要说的没什么太大关系，只是在解释那天他会出面的原因，实际上那天他过来只是转达一份邀请，通知我们有人两小时之后，在战线后方的一处山谷里等我们，希望我们能连夜赶过去见一面，有事想当面说清楚。”
“呵……”乌鸦眯着眼睛低笑道，“会无好会，恐怕动机不纯吧。”
“嗯，我们也估计到，很可能是信仰联军布下的陷阱，想要骗我们过去，把反抗军的高层一次性清理掉，毕竟意图实在太明显了，就算我那个朋友出面，也难以打消我们的怀疑。为此我们讨论了将近一个小时，但讨论到最后，还是决定准时赴约。”
“啧啧，看来你们也有同样的打算啊。”
“对，很巧，这个机会对我们也同样难得，每一天损失的生命都数以十万计，大家都很心痛，不忍心眼看着双方的战士们这样白白流血，如果真能借此机会，清洗掉最中坚的抵抗力量，那就等于我们不战而胜了，无数生命都会因此而获救，虽说作为弱势种族来说，对那些强势种族的损失不是太在乎，但如此巨大的数量，还是会让我们心生不安的。”
“这么一想就发现，再也没有比当晚更好的机会了，时间和地点虽然是他们选的，但第一是提前通知了我们，我们可以做出相应的安排，反向埋伏他们，另一方面，地点选在我们阵地的后方，他们很难调动太多的强者入场，而我们……大多数大型飞行种族都在我们这边，调动兵力实在太方便了，想飞去哪里都可以。因此，我们最后决定，选出是个最强的半神强者赴约，再选十位强者在外警戒，如果他们真有诚意，就听听他们要说什么，如果他们是想埋伏，我们也能占据主动。”
“这么说，他们还是真有诚意了？”乌鸦有些惊讶的说道，“否则你们也不会有这么大反应了。”
“嗯，真有。”独眼巨人的表情有点呆呆地，摸着光头叹息道，“当我们抵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确实是信仰联军的人。问题在于，对方同样来了十个人，和约定的数量一样，而且从外围传回消息，没有任何埋伏和陷阱，对方切实遵守了承诺，没有一句谎言。”
“那不是挺好的。”乌鸦耸耸肩，不解的问道，“刚好听听他们想说什么呗，说不定是想借你们的手，里应外合除掉逼他们作战的教会人员呢。”
“不可能，那些人的身份决定，他们绝不可能这么做。”老白龙抢先一步说道，“因为来的十个人里，有八个是你口中要被除掉的教会人员。”
“嗯？”
“八个主神教会的教宗，一个不差的全出现了。”独眼巨人摊了摊手，“自从信仰之战爆发，神殿交流大会不再举办之后，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主神教会的教宗同时出现在俗世之人面前，如果放在以前的话，一定会造成巨大的轰动，可惜，那一夜没有轰动，有的只是惊讶而已。”
“惊讶什么？你们不是早有心理准备吗？如果真是陷阱，肯定要由他们亲自出手才稳妥啊，他们至少要在旁边监督才行，否则不可能放心吧。”
“我们惊讶的不是他们的出现，而是他们所有人的精神状态都差的让人难以置信，每个人都神情憔悴，像是缠绵病榻多年一样，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惨白的，比纸还要白，而且脸上充满了悔恨。”
“悔恨？”
“对，悔恨。这才是我们最无法理解的地方，你们应该也听说过，当实力到了我们这种程度，对心灵的磨炼才是最重要的，每个人都必须有一个无比坚定的内心，才能成为超越凡人的半神强者，那些意志不坚定，被人一说就动的人，是不可能取得这种成就的。教会的人虽然是靠神力的回馈，但对内心的锤炼，其实比我们更加重视。哦，按他们的说法，应该是说信仰的虔诚而非内心的坚定，不过其实本质上差不多。”
“但是，现在他们每个人都充满了悔恨，甚至悔恨到连实力都不稳固了，这就是很奇怪了，如果只是一个人也还好说，八个人都这样，唯一的解释就是出现了什么巨大的变故，不是凡世的变故，而是……”
“神灵层面的。”
“说对了。”
第二十二章 最后的讯息
“远远就能发现，对方的十个人里，八个是主神教会的教宗，另外两个是联军的高层，但那两个联军的高层全程的站位都始终错后了半步，不像是为了区分地位，反而更像是为了表示出置身事外的立场，是在告诉我们，他们只是以见证人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等到双方见面的那一刻，谁也没有动手的打算，大家只是相视点头，甚至微笑，正常的就像还在信仰之战爆发前，大家只是在某次国际会议上偶遇一样，虽然还保持着戒备的心里，但一直没有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尤其刚开始的时候，双方还久违的聊了聊无关的杂事，哪里有爆发山洪啦，哪里的庄稼歉收啦，哪几个种族又闹矛盾发生冲突啦。仿佛和平时期一次很平凡的会面，但越是这样，我们越觉得不对劲。”
“当时间过去了很久，最后不得不回归正题的时候，他们才终于说到了关键问题，这次请我们会面，其实只是想告诉我们一段信息，希望我们把这段信息记住，或许有朝一日，可以查明真相也说不定。”
乌鸦眯了眯眼睛没有出声，但脊背前倾，下意识的露出了专注的神情。
“八个小时前，诸神陨落了。”
“嗯？都陨落了，而且几乎同时？”
“没错，就是这么巧。”说到‘巧’的时候，独眼巨人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浓重的讽刺，显然在他看来，如果这也能算巧合，世上就没有什么事不是巧合了，“八个主神，几乎在同一时间陨落，而且八个神殿的教宗，几乎在同一时间，受到了主神们的最后一次回应。”
“回应？”乌鸦皱了皱眉，“我记得你们说过……”
“对，我们说过，自从疑似第八道门被封闭之后，接近两年的战争中，神灵再也没有直接回应过凡人的祈祷，包括他们教会的教宗们，最多只是回馈以神圣的力量。”独眼巨人笑了笑，有些悲哀的继续说道，“主神的教会也不例外，他们也很久很久没有收到过神灵的回应了，对此也充满了恐惧，无比担心神灵的安危。但是，就在会面前的八个小时，主神们同时做出了应答，和回应一起反馈给教宗们的，是最后的神圣之力。在那之后，神灵归于沉寂，虽然为了不动摇军心，八个教宗不约而同的用神灵最后的馈赠，暂时撑住了代表神国的星辰，没有让星辰滑落天际，但是他们都能感应得到，就在那一刻，八位主神同时陨落了，魔能世界从此再也没有了神灵的存在。”
“果然没那么简单啊。”相比为了数万年与神同行的历史感到哀叹，乌鸦对另一件事更有兴趣，“所以说，重点应该在神灵们最后的回应上吧，呵，不出意外的话，这八分回应的内容，应该也是差不多的。”
“嗯，当时是我作为代表，单独听取的他们的转述，不知道是他们综合过回应的内容，还是原本就是如此，八份回应的内容惊人的一致。”古树老祖母终于开口了，慢悠悠的声音说道，“以往神灵的回应，只有只言片语，极短的几句话甚至几个字而已，据说是凡人如果过多聆听神灵的声音，很容易受到神灵意志的侵蚀，所以才不得不压缩了长度。但是这一次，回应的内容比以往都多很多。总的来说，在陨落之前，不知为何他们突然从疯狂中清醒，意识到自己究竟对这个世界做了什么。清醒后的他们充满了悔恨，不仅是对那些信仰他们的信徒们心怀歉疚，对所有因他们而受到伤害的无辜者也满怀歉意。但是，错误已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惨烈后果，再说什么抱歉都是无比苍白的，他们只有用实际行动去补偿那些曾经那么崇拜他们的孩子们了。”
“实际行动？”
“对，他们说，他们准备去做一件什么事，力求还魔能世界一个纯净的空间，从今往后，魔能世界将不再有神灵存在，希望孩子们能尽快适应这个全新的世界，直到有一天，能把他们彻底遗忘。”
“哈？”玫瑰挑了挑眉，不满的说道，“做一件什么事是什么意思？不能直接告诉我们吗？”
“不能。”老祖母的回答斩钉截铁，“因为我们也不知道。”
乌鸦嘴角抽了抽，暗中翻了个白眼。
“我刚才说的那些内容听起来很顺畅，其实是经过我们润色过的，神灵们最后的回馈本身，其实断断续续，凌乱不堪，估计教宗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八个主神的回应综合起来转述给我们的。实际上，前面这些还算好的，真正让人纠结的是最后一段，或者说是可能的最后一段，因为最后那段的内容凌乱到综合起来都让人难以理解，而且末尾直接断绝了，谁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正的结束。”
“所以说，这些人，哦，不，这些神都是什么毛病。”乌鸦撇撇嘴，嘲弄的说道，“重要的内容就早说啊，非要留在最后，他们以为这是制造戏剧效果的场合吗？啧啧，那么您说的那一段，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
“神灵们说，封闭……他们……要做……进入……门……帮助……”老祖母自己都笑了出来，只不过是苦笑，“他们还说，他们……融入……这样……不要……”
“我可不喜欢填字游戏，尤其是这种毫无提示的填字游戏。”玫瑰无奈的叹了口气，按着额角说道，“只有这些吗？”
“基本内容就是这些。”对于玫瑰的讽刺，几位领袖也只能讪笑，甚至对此颇为认同，毕竟他们也被这种无聊的填字游戏困扰了近二百年，“其实不止是我们，所有知情者，余生都在为了这段内容纠结，尤其是我们这些知道第八扇门的人，可惜就像你说的，毫无提示的填字游戏，根本没有意义。”
“有必要为了这段话如此纠结吗？”
“有。”几位领袖异口同声，互相看了看之后，还是老祖母幽幽的说道，“因为除此之外，其实还有最后一句。”
“嗯？”
“他们最后传回的信息是，……阴谋……设计……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