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不危险（两章合一）
“嗯？”乌鸦揉了揉自己皱成一团的眉心，低头品味着雪公主的话，公主殿下没有继续解释，端着茶杯静静地看着他，给予他充足的时间去理解。沉吟了良久之后，乌鸦才用缓慢的语速说道，“她会做出这种判断肯定有原因，不可能是瞎蒙的，解释一下吧，为什么？”
“首先，我们来看二百年前那次。”
啪，水泡扭曲变形，每个都各自分出一半，迅速扩大后变成和本体同样大小，七个水泡凭空分裂成了十四个，其中七个模拟成二百年前的部分叠加状态，另外七个则保持着如今这种相互紧贴的挤压状态。
重组之后，代表当今状态的七个飘到了一旁，而代表二百年前状态的七个当当正正的漂浮在乌鸦和雪公主正中。雪公主伸出食指，在每个水泡上轻轻一点，以手指接触点为起始，每个水泡的表面，都慢慢覆盖上了一层暗色的薄冰。
薄冰倒是并未破坏水泡的结构，但覆盖范围越来越大，很快，暗色的冰层就覆盖了水泡的全部空间，为透明的水泡笼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也许唯独没有被影响到的，就是每个水泡被投影出来，叠加在一起那部分了。
“你觉得这像是什么？”
“文明……在寻找出路？”乌鸦眯着眼睛，思索着说道，“不不不，应该说世界本身在自救，在试图保留下自身的火种？”
“是不是自救谁也不能确定，但是，很像是在寻求出路。”雪公主叹了口气，再次轻点水泡，这次水泡上的暗色更重了，不祥的阴影更加浓郁，其中两个最明显的，已经暗到根本看不清内部的情形了，其他五个看上去也朦胧一片“事实证明，除非引入外界的力量打破僵局，否则，维持现状只能是死路一条，废土世界，妖灵世界，这两个就是明显的证据。另外，外力打破僵局或许只是意外收获，这更像是一条退路，一旦某个世界毁灭，幸存者完全可以通过这片重叠的空间，进入其他世界躲避灾难，就像……”
“叛军？”
“对，就像叛军一样，转入其他世界生活。”
“不行，世界规则不同。”乌鸦慢慢摇了摇头，“何况其他世界的自我毁灭工作也在同步火热进行中，想躲进其他世界并不现实，但是……这块重叠空间本身倒完全可以作为新的栖息之地，让文明在这里慢慢恢复元气，虽说没有陆地，但想想办法还是可以解决的，只是没有实际勘察过，就是不知道各种资源的多少了。”
“嗯，也有人抱持着和你相同的想法。”雪公主说道，“我倒是觉得两者都可能，毕竟都无法给出充足的证据。”
“相同？呵呵，我可没有真这么考虑过。”然而乌鸦却一阵冷笑，声音也变得阴森起来，“如果这东西真这么好，龙九为什么要破坏它？恐怕龙九先生就是看出了问题所在，才封死了这条所谓的退路。”
公主殿下叹了口气，盯着空中的七个水泡，仿佛神游物外。
“果然，谁也不傻，更没有那么天真。”雪公主的反应让乌鸦一愣，若有所思的点头道，“看来不少人都已经看到了问题所在。”
“是啊，谁也不傻，所以海神先生才要关起第八扇门。”
“呵，果然，有退路对一个世界来说，未必真是件好事。”乌鸦指着其中一枚已经快要彻底漆黑的水泡说道，“其实像他们这样，说不定才是正确的选择。”
“废土世界？”
“嗯，难怪主宰会主动诱发末日之战，还做了那么多奇怪的事。”乌鸦叹息道，“他是在自救啊，呵，为了自己的文明着想，所以要亲手毁灭它，真讽刺。”
“毁灭也只是重建的前置步骤而已，没什么讽刺的。”雪公主冷冰冰的应和道，“而且他也只是个特例而已，一台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只会选择最彻底最高效的方式，根本不用考虑死多少人，造成多大破坏。”
“的确，其他世界已经用事实证明了，选择委婉一点的方法也不是解决不了问题，但前提是世界已经被逼上了绝路，再不回头就只有毁灭一途。”指指没有薄冰覆盖的重叠区域，乌鸦冷笑道，“如果都知道还有退路存在，那就和之前没区别了，谁也不会率先收手，毁灭的结局根本不会改变。”
“所以你认为，正是因为龙九先生也看到了这一步，才干脆切断了所有世界的退路，让剩下几个还有机会的世界在毁灭的威胁下冷静下来，重新作出正确的选择吗？”
“哪有这么简单轻松，重叠空间的确可以视为退路，但仔细想想，这条退路相当恐怖。”乌鸦嗤笑道，“如果只有一个世界处于毁灭边缘，那它的确是正常的退路，毁灭过后的文明，可以在这里得到喘息的机会。但是……现在七个世界的危机同时炸了，大家同时退入重叠空间，你猜……会发生什么事？”
没有人回答，乌鸦也没指望有人能做出回答，因为这个问题不可能有答案，然而光是深入的想一想，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了。
有退路本来是好事，但一旦七个世界同时挤进这条退路里，就算重叠空间的资源丰富，也未必能供应七个世界的文明使用，哪怕现在足够，但每个世界的文明都要考虑，大家都要在这里修养多久，剩下的资源，是否还足够支撑，是否还能再多积累一些，以确保足以应对意外。这种想法当然没错，但一旦大家都这样考虑，那么接下去会发生什么，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明明是世界的自救行为，可惜时机不对，导致结果变得比养蛊还可怕。”乌鸦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盯着空中的水泡叹道，“说真的，我有点佩服龙九先生了。”
“嗯？”
“看出这些问题其实并不难，但做出决定却难如登天。”乌鸦苦笑道，“即便明知道它的存在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但不可否认，一旦七个世界的文明濒临覆灭，它的确可以让所有人得到喘息的机会，留下一线希望。而龙九先生做的，就是斩断这丝希望，彻底断绝七个世界的最后生机。如果他的判断正确还好，万一判断错误，就等于把毁灭七个世界众多文明的责任都背在了自己身上，这种决定，恐怕没有几个人敢轻易做出。但他不仅做了，而且是毫不犹豫就做了，光是这份魄力和果决，就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但是，我总有一种感觉，他是不是……有点矫枉过正了？”
“嗯？”
“就算龙九先生比较正直，充满了可笑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把世界的安危视为己任，但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吧。”乌鸦伸手在水泡上戳了戳，周围基本都变成冰泡了，只有中间交叠的区域还保持着柔软，不愧是顶级控能者，光这份控制力，就足以令人惊叹了，“这种责任，他完全没必要一个人背负，哦，对对，是两个人，那也没这个必要，而且几年的时间就做出决定，也未免太冒失了，如果说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不做决定大家明天就抱在一起死，那还可以理解，但从记载上来看，当时的局势还远远没到这个地步。”
“确实远远不到。”雪公主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平静的点点头，“废土世界已经化为废土，妖灵世界的人类和异兽联军也已经大势已去，而其他五个世界，都还只是处于危机的边缘，而且在他的努力下，已经暂时化解了。”
“按理说他有充足的时间去推导验证自己的想法，也有充足的时间在各个世界造势。”乌鸦的笑容里隐隐带着讽刺，“反正是七个世界自己的事，何苦不托着所有人一起下水，非要自己一个人扛？”
“所以呢？”
“所以我很怀疑，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比如说，藏在第八扇门后的真相？”乌鸦眯着眼睛，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而龙九先生在看到了第八扇门背后的真相之后，才不得不临时做出这一决定，强行断绝了七个世界的联系。”
“这就不知道了。”雪公主耸耸肩，“我想，现在已经没人知道了。”
“不知道？”
“别忘了，自从第八扇门被他关闭以后，再也没有真正打开过，花胖子他们当初远远看了一眼，就被它背后的意义吓跑了，而百合连看都没亲眼看到过，你觉得还有谁能知道？”
“呼，的确，的确。”乌鸦目光闪烁，意义不明的喃喃自语了几句，才遗憾的说道，“那么，请继续。”
“嗯？”
“龙九先生的决定不管是否矫枉过正，终究是有道理的，那百合呢？”乌鸦追问道，“你刚才说过的，百合另有看法。”
“对，百合有自己的想法。”砰的一声，空中的水泡炸成一团冰粉，随即还原成游离态的能量，被冷落在一角的另一套水泡移动到了两人正中，还保持着彼此挤压的姿态，“别忘了，第八扇门还没有打开，但是七个世界又撞到了一起。”
乌鸦一愣，好像是啊，之前在考虑的时候，好像一直忽略了这个前提。如果真是因为第八扇门关闭才把七个世界强行分开的，那现在既然第八扇门还关着，七个世界就不该再次发生接触才对。
然而事实刚好相反，七个世界不仅接触了，而且还各自投影出了一个七界之都，这样看来，要不就是关闭的第八扇门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要不就像百合认为的那样，两次世界接触根本不是一回事。
“你没有看到过龙九先生的笔记，所以很多内情并不了解，百合给我看过，那本笔记里除了龙王号的相关资料之外，还包含了他多年来出入各个世界的心得体会，说是研究两百年前重叠空间事件的瑰宝也不为过。”雪公主一脸神往，明明是无比骄傲的女王，却对一个两百年前素未谋面的人钦佩不已，可见笔记里的记载给她带来的震撼何等强烈，“按照龙先生的记载，两百年前那次，世界的接触是柔和的，甚至是可控的，接触到一定程度就停了下来，世界间的相对位置开始变得稳定，也不再彼此挤压，嗯，我记得他用了固化这个词，如果没有他的参与，七个世界应该会保持着那种部分重叠的状态一直持续下去。”
“嗯，我能理解。”
“但是从八十年前开始的这次接触，却刚好相反。”空中的七个水泡稍稍分开，随后砰的撞在一起，再分开，再撞到一起，就像七个鸡蛋在空中撞来撞去，反反复复的，“我没有夸张，唔，现在那些人虽然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但我们调查的时候，还有几个不少从那个时代走来的顶级强者，他们的层次已经能够感受到整个空间的变化趋势了，我们向他们求证过，当时七个世界真是撞上的，七界之都也是被强行撞开的。”
喀啦一声，七个水泡在同一点接触到了一起，接触的位置上出现了细微的裂隙，和其他水泡联系起来。声音响起的同时，乌鸦的心也跟着一紧，甚至不自觉的向周围看了看，产生了一种周围的空间出现了裂纹的错觉。
“明白了？”雪公主指指七个水泡，“这就是区别。”
“明白是明白了。”乌鸦呆呆地看着挤在一起水泡，“但是，你现在这是干嘛？我怎么觉得你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其实雪公主也没做什么，只是继续对空中的水泡施加压力，让七个水泡挤得更紧，紧的都有些变形了，不止是挤压，有时还稍微拉开一点空间，然后重新撞到一起。
“不危险，一点也不危险，我们的世界一直这样。”雪公主冷笑道，“开始四十多年还没到现在的程度，而从三十多年前第一次空间震动开始，以年为单位，类似的事件正不停的持续着。”
“喀啦”。
第三十四章 抉择
“呃……什么声？”
声音是从漂浮着的七个水泡里传出来的。理论上来说，这些水泡和七个空间毫无关联，虽说它们被当成七个空间的演示模型，但那只是象征意义上的说法而已，实际上双方并不等同，但这个突如其来的喀啦声，却让乌鸦感觉意味深长。
因为即便没有雪公主的演示，他也能想象继续这样撞下去会发生什么了，水泡接触点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不稳定纹路足以说明一切，继续挤压撞击下去，碎裂也许就是唯一的结局，嗯，无论对水泡还是对真实的空间来说都一样。
嗯？似乎……也不一定。
乌鸦一直没有移开过视线，他相信雪公主这种人不可能只是为了好玩才用模型演示，想必是要展示什么不好形容的东西，所以他始终在观察演示中的每一个细节，而且……好像真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现象。
“等等，公主殿下，你先等等。”没有被她脸上冷酷的笑容影响，乌鸦抬起手阻止雪公主继续讲述，起身走到水泡旁，绕着水泡系统反反复复的巡视了好几圈，这才指着七个水泡的中心部位轻轻咂舌，斜眼瞟着雪公主问道，“是我的错觉吗？”
“这就发现了？”乌鸦没有说清，但雪公主似乎对他在说什么心知肚明，“看来我的控制力还是没掌握好，进度有点太快了。”
“你这么说，看来就不是错觉了。”乌鸦双手抱胸站在水泡旁，又绕着巡视了几圈，才叹息道，“面积果然增加了。”
“那叫体积。”公主殿下撇撇嘴，鄙夷的说道，“我觉得你该补充基础知识了。”
“但是对正常人来说，只需要在意面积就好。”
乌鸦把手指伸向水泡的中心，原本在接触点的位置上是七个体积极小的投影区域，投影并未影响到原本七个空间的体积，只是凭空延伸出来的区域，彼此挤压交叠在一起，象征着七界之都的样子。
原本如此，现在其实也一样，然而不知道从哪次撞击开始，乌鸦敏感的发现，七个空间的体积偷偷地增加了一点，增加的量非常非常的少，用肉眼根本难以辨识，也就是乌鸦习惯于使用宠物乌鸦的视觉从高空俯瞰，对细节无比敏感，才能现在就发现空间体积的变化。
“几个变化。”基础知识什么的先放在一旁好了，乌鸦无视了公主殿下的鄙视，敲了敲水泡系统的中心，“三种，应该没有第四种了吧。”
“都发现了？”雪公主点头道，“暂时没有了。”
“第一种变化，壁垒上的裂纹增加，第二种变化，体积增大。”乌鸦紧紧皱着眉，喃喃自语道，“第一种好理解，如果它们真是因为某种原因的推动撞到了一起，而且越撞越狠，那最可能的结果，就是七个世界一起撞碎一起完蛋，不不，也或许是只剩下一个千疮百孔的幸存者，其他六个全完蛋。嗯，公主殿下，这种是最大的可能吗？”
“不一定，谁也说不准。”雪公主摇头道，“但必须承认，这是一个非常非常漫长的过程，很可能会持续几百甚至上千年，而且就像板块变动一样，也许有一天一觉醒来，它们突然就不撞了也说不定呢。”
“是啊，天上还可能哗啦哗啦掉四叶币呢，就是几率问题而已。”乌鸦翻了个白眼，又绕了几圈，上上下下的把模型看了好几遍，连俯瞰和仰视的角度也没放过，挣扎到了最后，才叹了口气说道，“另外那种变化，说实话，我没太懂。”
“所以……基础知识呢？”
“雪阿姨，你真觉得这些东西和基础知识有关？痛痛痛，你这人怎么和便宜师姐一个毛病，一言不合就动手啊，真是的。”
“因为你欠打呗。”公主殿下都不用正眼看他，勾勾手指让漂浮的模型靠近自己，在移动过程中，水泡就像有人正朝里面充气一样迅速膨胀，飘到雪公主面前时已经膨胀了一倍还多，让它们的每个部位都能看的更加清晰，“首先要说明，两百年前那次，叠加区域来源于空间本身，单纯是空间的某一处边角和其他空间叠加在了一起，只是由于叠加的位置都处于广阔的大海上，极少能有人发现而已。”
“嗯嗯，我明白，而且我还知道八十年来这次不一样。”
“对，这次更诡异。”雪公主指着七个投影挤压在一起的区域说道，“八十年前，在空间被撞开一个口子的那一瞬间，这些投影出现了。空间和时间太过神秘，具体发生的原理我们无从知晓，但仅就事实来看，表现出来的就是那一瞬间的世界被撞击撞出来了一块，然后挤压在了一起。也就是说本土世界的大小是没有变化的，现在是凭空多出来了一块，你弄不懂得应该就是这里。”
“唔，这样的话，第二种变化应该就比较耐人寻味了。”乌鸦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么面积……好吧，体积，体积，体积增大的原因，就是以那一瞬间多出来的一块为契机，每个世界都正有越来越多的那一瞬的空间被挤压出来，所以体积才越来越大？照此发展下去，是不是七界之都彻底扩大成七个完整世界的体积，独立于原本的世界之外？”
“没发生的事，谁也给不了你答案，只能说可能会这样。”
“而且，内部膨胀并不影响外面七个世界的关系，它们还在很开心的亲热，砰砰砰。”乌鸦原本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笑着笑着突然一愣，“那继续撞下去，外面正常的七个世界会怎么样？”
“你说呢？”
“参考第一种变化？”
雪公主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谁知道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不管里面的世界有没有完全成型，外面的肯定彻底完蛋。”乌鸦有些出神的嘀咕道，“但是，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难道你和百合姐认为，都是因为第八扇门被关闭的原因？”
“不止是我们，凡是了解内情的强者们，基本都已经默认了这个结论。”雪公主叹了口气，一挥手，空中硕大的水泡体系就被她随意攥紧手心里捏碎，“原本温和可控的空间贯通突然变成剧烈的撞击，这一变化本身就不太合理，而两个时间段之间，唯一发生的明显变化，就是第八扇门被关闭，至少已知的线索是这样。”
“嗯，确实如此。”
“具体原因，也许只有真正重新打开第八扇门，亲眼看到门后的真相时才能了解，但从现有的线索来看，只能暂时认为，第八扇门和世界剧变之间存在很强的关联性，虽然不能说必然，但也差不了太多。”
“我懂了……难怪百合姐当年说过，祖先犯下的错误，要由她亲手纠正。”乌鸦恍然大悟，点头道，“要真是第八扇门关闭导致了如今的现状，那她的想法就说得通了。”
“龙九先生不仅惊世之才冠绝七界，而且心怀天下，他不愿看到七个世界走向毁灭，或者被困于一隅自相残杀，所以他情愿牺牲自己，以一己之力分离了七个世界，为几个世界争取了百余年的机会。”雪公主苦笑着叹道，“可惜，即便以拉娜的预言术也无法预料整个世界体系的后续变化，何况龙九先生还不懂预言之术，无论如何他也料想不到，明明是那时的最佳选择，背后却藏着如此大的隐患。”
“谁也不可能提前想到吧。”
“对，谁也不可能，但找借口毫无意义，错了就是错了。既然错了就要改正，既然祖先已经没有机会纠正自己的错误了，那就由我这个后继者替他完成好了，这是百合的原话。”雪公主毫不犹豫的说道，“在以一己之力找到一切的原因之后，百合才决定重开第八扇门，希望世界能因此恢复稳定，即便是回到原本那个危险的状态。”
“我倒是觉得，百合姐未必是凭着一己之力找到的。”乌鸦眯起的眼睛里目光闪烁，“恐怕那台人工智能才是最早看穿一切的存在。”
“嗯？”
“废土的主宰，百合姐口中小蓝。”乌鸦沉吟道，“我一直觉得，它做得那些准备有点小题大作了，甚至说根本没必要。就算他想要支持文明在废土上重建，也不需要那么麻烦，废土有废土自己的生态系统，他只需要在此基础上添砖加瓦就可以了。但是它做的准备，就相当于要在一个全新的世界重打地基，快速演绎生态变化，最终催生出一个新的适合于原本废土文明的环境，这可不是一台逻辑严密的人工智能应该犯的错误。”
“它根本没犯错误。”
“对，现在我明白了，早在龙九先生分开七个世界之后，它就已经计算出今天的结果了，所以才做了一百多年的准备工作。”说着说着，乌鸦像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道，“但是按这样想，不太对啊。”
“嗯？”
“这样发展下去，外面的世界虽然很可能被撞得粉碎，但里面投影出来的世界至少暂时还不会受到影响，外面七个世界的文明，完全可以退守新生的里世界。”乌鸦原地踱步，思索着说道，“这未必是坏事吧，真有必要重开第八扇门吗？”
“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根源没有了，你能保证它们的投影还能继续存在下去？如果不能，那所有准备都是笑话，一切烟消云散。”公主殿下冷笑道，“我们承认，确实有可能像你说的那样，里世界反而是更好的选择，但里世界继续存在下去的可能性，最多就是一半吧，你敢用七个世界的命运，去赌这一半的可能？”
“但是，你也是在赌另一半可能啊。”乌鸦反驳道，“而且，连重开第八扇门真能解决这一问题都只是猜想，这种选择本身就是在赌，你也不敢肯定……咦，这个话题总觉得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熟吧，哼哼。”虽然被当面反驳，而且反驳的还是百合的看法，但雪公主却没有生气的表现，反而一副早有所料的神色，冷笑着说道，“耳熟就对了，在哪听到过你自己心里清楚。”
是啊，在乌鸦觉得耳熟的时候，就已经想起在哪里听过了。
在玫瑰用眼球记录下来的影像里。
这一套对话，内容稍稍变化一下，就是八年前海边的沙滩上，百合和花千树之间的对答，两人之间的交流虽然隐晦，但显而易见，矛盾的焦点正在是集中在究竟该不该赌一次，不惜一切代价打开第八扇门，就像刚才和雪公主的争论一样。
“呼，这个问题上……究竟谁错了？”
话一问出口，乌鸦自己先笑了，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
问的太蠢了，这种事哪有什么对错可言，参与的人都是心思通透之辈，利害关系早就分析的一清二楚。所有人都明白，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大家都希望有人能告诉他们，如何选择才是正确的，可惜的是，没有人能给出正确答案，大家只能摸索着，向着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前进。
“真是一群别扭的人。”乌鸦叹了口气，感叹道，“难怪百合姐明明有机会却没有提前出发，以至于给他们留下了拦截的机会，难怪花千树临阵脱逃放弃了拦截，难怪萧白发一副点到即止的态度，根本没有以命相搏的打算，而且事后对地鼠恨之入骨，难怪你们在城里为了牵制他们的兵力大打出手，战后却风平浪静毫无波澜，难怪你们双方矛盾重重，却偏偏又能和平共处。”
理解，乌鸦已经完全理解了双方的想法。
没办法，事已至此，无论做些什么还是不做什么，即便是想要坐以待毙，也都是选择的一种，总要有人做出决定的。
于是，大家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出了决定，而且有着同样的想法，所有人都坚信自己才最可能是对的，但心里又很清楚，那只是可能而已，并不一定真是对的，只是谁的道理都说服不了对方而已。既然说服解决不了问题，那么如果觉得我是错的，就用实际行动来阻止我吧。
“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组织存在的基础。”
“是核心，而且只是之一。”
第三十五章 组织
“世界的真相隐藏在第八扇门之后，具体是什么，除了龙九和龙十三两位之外没有人亲眼见过，不管是百合、我、拉娜，还是花胖子他们，其实都只是通过各自的方式，自行感悟或者说猜测出的结果而已。”
“嗯？刚才这些……还不算？”乌鸦指了指原本漂浮着水泡模型的位置，话音刚落，就自嘲的拍拍额头，“确实不算，这只是表现而已，和本质完全不同，不过……变现和本质之间，应该有着必然联系吧。”
“嗯，这就是我想说的，确实有联系，而且很紧密。”雪公主盯着跳动的炉火，犹豫了很长时间，几次想要说什么，却又摇头停了下来，直到最后才叹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说道，“大部分内容……”
“不能说，我知道。”
“嗯，主要是一旦表达出来，不仅会影响你们今后的发展和成长，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可言，而且对整个世界来说，都可能造成很严重的影响。”
“可能？”
“对，可能，只是可能。”雪公主补充道，“所以你也不用到处套话了，真把什么都告诉你，反而是坑你了。”
乌鸦耸耸肩，不置可否。
“走到那一步你就明白了。”雪公主也不期待乌鸦现在就能理解她的用心，沉吟片刻道，“这么说吧，你刚才的理解中，有一处其实是不对的。”
“嗯？”
“大部分都没错，但是，真正参与其中的人，其实心里都明白，第八扇门后藏着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一点并不是在赌，打开第八扇门，对世界碰撞这个危机而言，的确是最可能有效解决的办法。”
“这是……猜测？”
“不，几乎可以视为肯定的结论了。”雪公主的语气不容置疑，“毕竟没有亲眼看到过第八扇门背后的真相，所以我不太想用必然这种词来形容，但其实也差不多了。”
“我明白了，所以矛盾的焦点，就在于外面的世界破碎，会不会影响到里世界的存在上了。”乌鸦皱了皱眉，摇头道，“不对，不对，如果真是这样，那花千树他们阻止的理由就很苍白了，明明有解决办法却不去用，反而寄希望于里世界可能不受影响，去赌虚无缥缈的可能性，这种想法太蠢了，真是如此的话，百合决不会犹豫的。”
“呵……”雪公主非常满意的笑了笑，“所以呢？”
“所以……打开第八扇门，一定会付出极大代价，不是让七个世界恢复成两百年前那种状态那么简单，这份代价远大于此，危险程度甚至不亚于让七个世界自己撞碎，可能性也不亚于，所以就连花老板和百合姐那样的人也会犹豫不决。”
“回答正确。”雪公主轻轻鼓掌，“其实我和百合不是最早探查到空间震动秘密的，花胖子他们才是，有洞悉天机的萧白发和擅长探索追踪的谢老三帮忙，他们不仅比我和百合早了几年查探到了原因，而且也早了几年摸到了门外。但是他们被吓到了，不仅没敢开门，反而封存了消息，同时聚拢了一些想要探查真相的顶级强者，致力于阻止其他人打开第八扇门，可惜他们不知道百合的血统，也没想到她的进展如此之快。哼，百合的光辉，怎么可能是他们能相比的，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不仅同样找到了位置，而且身边也有了几位支持者，虽然实力略逊一筹，但短时间内，还是足以对抗他们的。”
“后面的事你也都猜到了，大家意志都不坚定，导致了现在的结果。不过，在最后行动之前，百合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所以把我们都留在了岛上，由她自己独自出海。”
“所以，你们算是后继者？”
“算是吧，虽说大家都知道这毫无意义。”雪公主自嘲的笑了笑，摇头道，“百合交给我们一个任务，万一她失败回不来了，就由我们接替她的遗志，但不是无脑延续，那只能算赌气报仇，并非我们的本意。”
“我明白。”乌鸦点点头，理解的说道，“一旦有谁能找到充分的理由，能确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那就再继续下去，重开第八扇门。”
“嗯，百合最后的想法正是如此，可惜，大家都知道，这只是白费心思啊。”
“为什么？”
“因为我们这些人，嗯，也包括花胖子他们，不管是对世界的真相，还是对七界危机的看法，早就已经定型了，很难再有什么变化，以前我们无法确定，现在我们还是无法确定，将来……如果没有什么新的世界性变化出现，恐怕还是无法确定。”
乌鸦一愣，不由得苦笑，还真是这样，这群顶级强者的意志早已千锤百炼，想要扭转观念谈何容易。
“你看，你也这么认为吧。”雪公主苦笑道，“所以，我们一直在观望，希望新一代的顶级强者里，能出现扭转局面的因素，可惜，八年来新加入的顶级强者们大多对此毫无兴趣，他们更关注与自己的乐趣。”
“嗯嗯。”乌鸦露出古怪的笑容，用力点头道，“比如姚佩环。”
“你别笑，你也一样。”雪公主没好气的说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最多也就是对世界的真相感兴趣，对如何解决七界危机根本不关心，说不定越是危机你越高兴呢，如果不是有玫瑰在，她可能会影响你的态度，我才懒得在你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
“啧啧，太让人伤心了。”乌鸦撇撇嘴，伤心欲泣的笑出了声。
“组织的存在其实就与此有关。”雪公主白了他一眼，终于回归了正题，“这些年自治政府还有顶级强者们，一直对本土的联合政府和军方毫无好感，主流态度就是严格遵循当年的条约，禁止军方势力插手源能之都事务，允许他们的改造人小队存在，就已经自治政府的底线了。嗯，花胖子他们都是这种态度，估计军方敢越过底线，他是第一个回去教军方做人的。”
“但是前些年有些人找上了我，他们觉得没必要和本土闹得那么僵，好吧，实际上是垂涎本土世界丰富的物产资源，他们认为完全可以有限度的和军方进行合作，利用军方扩大自己的势力。其实我原本是无所谓的，但是仔细一想，现在既然已经陷入了僵局，何妨引入一点外力，当局面变得混乱之后，说不定变数也就出现了，于是我们就开始了深度合作，建立了你口中的组织。现在明白了吧，我们在组织的高层里占了一部分席位，但也只是组织的一部分而已，组织在明处，我们在暗处，而且根本目的也和组织不完全相同，不过方法上……倒是没什么区别。”
“另一边，不会那么容易接受吧。”
“所以要暗中培植一些潜力股，或者拉拢一些强力人物，逐步偏斜力量的平衡啊，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组织早早就找上你？”雪公主似笑非笑的说道，“这可不是我的提议，如果不是你出现在玫瑰身边，让我发现血巷多了你这么个人物，我都不知道你已经进来了。”
“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乌鸦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希望组织最后不会失望吧。”
“那就和我无关喽。”雪公主盯着乌鸦，笑的意味深长，“但我至少能确定，我是没有失望的，呵，我越来越觉得，百合把血巷留给玫瑰，实在是个明智的选择。”
“嗯？”乌鸦挑了挑眉，“所以，血巷是百合姐特意给玫瑰留下的？”
“对呀，那是她留给玫瑰最宝贵的财富。”
“一个家。”
第三十六章 最宝贵的财富
“老孟，老孟，段哥加一盘爆炒林狼腿，多加辣椒，再来一份糯米团子，林奶奶点的，别放枣。”
葱花和姜丝在热锅里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酱料和辣椒的香气混合在一起随着微风远远飘出，浅灰的肉块在奶白色的浓汤里浮沉翻滚，鲜红的肉片在晶莹透亮的滚油中迅速染成了褐色，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中，五颜六色的配菜在锅铲间上下翻飞，吴盐胜雪，砂糖如霜，缭绕的烟火之间，伴随着四溢的浓香，一盘盘色香俱全的佳肴摆进了瓷盘。
这里就是血巷的门户，每个血巷居民都离不开的圣地，并不和平的和平饭店。
“来喽。”混乱的场景一如既往，每天都在上演，娇小的女服务生一手托着一个瓷盘，空中还有六个瓷盘围绕着她飞舞。大步冲进大堂，八个瓷盘同时向四周飞出，就像有看不见的手托在瓷盘下一般，八个盘子飘飘悠悠的从满堂食客头顶越过，端端正正的落在几张瞄准好的桌子上。
“烫烫烫。”小女孩捏着耳朵搓了半天，又朝着指头连吹了几口，这才甩了甩手，脚下的旱冰鞋灵活的一百八十度转向，顺势把一台挡路的点菜机器人踹到一旁，飞快的钻回了后厨里。
“滴滴滴，请不要干扰……嘀嘀！”圆滚滚的点菜机器人就像个会移动的水桶一样，在滑稽的短小上肢努力下终于重新恢复了站姿，身高三分之一位置的一圈彩灯有气无力的闪烁着，机械化的声音里居然能让人听出一种委屈的感觉。
“不哭不哭，给你罐机油。”
厚厚的蓝色工作服被清洗的干干净净，一点看不出刚从机械车间里出来的样子，穿着工作服的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笑眯眯的把一小罐机油塞进点菜机器人的小短手里，水桶身上的一圈彩灯闪烁频率突然变得急促起来，连轮子的转速都加快了不少，灵巧的绕过身边一男一女两名客人，冲向了正高声招呼点菜的桌子。
被绕过的一男一女是两个加起来都足有二百岁的老人，两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就像什么都听不到一样，老太太摘掉每一根橘络，一脸嫌弃的把金黄的橘瓣塞进老头嘴里，老头细心地剃掉鱼肉里的细刺，不耐烦地把雪白的鱼肉扔到老太太的盘子上，顺手在背后挂着的尖顶法师帽上擦了擦手。啪，还没擦上去，枯瘦的手就被打开了，老太太瞪着眼睛，从脚边半人高的塔盾背面抽出一条毛巾扔给老头，干瘪的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私语。
“老胡，听说你老婆今天又炸了啊，哈哈哈哈。”不远处，一脸横肉的屠夫丢下啃得精光的大棒骨，裂开的大嘴里，两颗金牙闪闪发光，暴露在外的两只胳膊上，横七竖八的布满了蜈蚣般的刀疤，再加上两把剔骨尖刀一左一右别在腰带上，怎么看都让人不想靠近，“你就说你老婆有哪天没炸过吧，每天听不见你那破店里的响动，我们都不敢睡觉的，反正睡了也要被你吵醒，还是等你老婆炸一次再睡干脆点，哈哈哈……x，来啊，就算老子是吓大的，老子的刀子也不是。”
“x，楼秃子你不是吓大的，你他x是吃x长大的。”
全身覆盖着蒸汽战甲的胡老板今天依旧热情洋溢，至少肩上的两门蒸汽加农炮足够热情，嗯，手臂下挂着的两挺转轮机枪也一点都不冷淡，激动地已经开始高速旋转起来，对面的屠夫一点都不怯场，剔骨尖刀一手一把摆开架势，脸上笑的横肉直抖。
哗啦，大堂里上一刻还是高朋满座水泄不通，下一刻两人身边就空出了一片直径五米的区域，一群奇形怪状的客人端着盘子捧着碗的围拢在四周，不管男女老幼，行为惊人的一致，一边若无其事的偷吃着其他桌上的菜肴，一边高声叫好，大堂上热闹的就像过节一样。
“打，打，打，再打本姑娘今天歇业，你们都他x给本姑娘回家吃猪食。”嗯……怎么看都不太像能自称本姑娘的年纪了，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人敢提醒她这个问题，半人半机械的漂亮老板娘用机械手臂在柜台上拍打着，肉身一边的手指指着闹剧的罪魁祸首，“老胡，楼秃子，给你们三秒时间，三秒内不老老实实的，姑奶奶的店就关张半个月，让街坊们都到你们家吃饭去，真是皮贱，非要姑奶奶骂人，你们才……老胡，王x蛋的，赔姑奶奶凳子。”
很好，机甲很重，实木椅子又坐塌了一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嘎嘎嘎，老板，孟老板，客人上门啦，出来接客啦。来盘糖醋雷龙尾，一份炖双头牛腩，随便炒两个时令蔬菜，记得电子世界的不要，那都是人造的假货，对了，再切一份酱犀腿，要老板娘亲手酱的啊，嘎嘎嘎嘎。”
“滚蛋，姑奶奶这是饭店，不是他x的宠物店，不喂鸟，想喂鸟的滚远点。”
漂亮的老板娘对着一张靠窗的空桌发出巨龙般的咆哮，因为一只口吐人言的半透明源能乌鸦正在干干净净的桌面上蹦来蹦去，蹦的不过瘾了，还从筷子盒里叼出一根筷子，像啄木鸟一样哆哆哆的啄个不停，再加上每隔十几秒就发出的嘎嘎叫声，让本就嘈杂不堪的大堂变得更加混乱。
“嘁，不喂鸟，喂人不喂？”黑雾过后，源能乌鸦消失，一身黑衣的乌鸦出现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托着腮喊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滚，鸟人也不喂。”话是这么说，但机械手指还是在电脑上飞快的按着，把单子传给了后厨，“你这鸟人每次一来，都把我客人吓跑好几个，下回姑奶奶收你双份饭钱。”
“那几个小姑娘没见过世面，看到我这样英俊的男人就腿软，着急回去处理个人问题，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的一本正经，而且没有丝毫愧疚之意，乌鸦一边说着，一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呆呆地望着窗外飞过的鸦群，耳边仿佛又听到了雪公主那清冷的声音。
“一个可以安心卸下防备的家。”
第三十七章 做好准备了（两章合一）
“百合其实是个很恋家的女人，可惜的是，漂泊多年，她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家。”乌鸦还记得，当时雪公主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忧伤，眼睛里也闪烁着点点微光，呢喃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似乎并非在和他对话，而是在向时光深处那个已经消逝的背影倾诉自己的思念，“无拘无束，来去如风，游历四方，除了暗中托付给他人照顾的玫瑰之外，似乎她的心中没有任何羁绊，能让她有片刻停留。”
“看上去是这样，但只有深入了解她之后才能知道，不是她心里没有，而是这个羁绊根本没有存在过，呵，她从没有和至亲相处过，唯一相依为命的妹妹，还因为种种原因不敢随时带在身边，只有在难以忍受的时候远远看上一眼，以排解思念的痛苦。”
“所以，当她终于有能力独当一面，当她终于仅凭自己的名字就足以威慑宵小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把玫瑰接回了身边，然后……一手撑起了血巷，撑起了她和玫瑰共同的家。”
“在源能之都，你可以攻击一个城区，可以抢走一片街区，可以控制一条街道，当你做这些事的时候，除了原本的控制势力外，你几乎不会受到任何阻挠，因为对居民来说，无非是换一个管理者而已，只要居住权不被影响，控制者是谁都无所谓。然而一旦你再进一步，试图入侵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的家，就必然会受到最猛烈最决绝的殊死反击，因为家是他们最后的底线，不容任何人践踏。”
“源能之都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血巷的居民也不例外，唯一和其他地方居民不同的，就是在血巷人眼中，家不是某一处住所，对他们而言，整条血巷就是他们的家。血巷不是百合的血巷，也不是玫瑰的血巷，是所有血巷居民的血巷，是所有血巷人的家，维系血巷的也不是力量，不是利益，而是对家这一存在的精神寄托。不管曾经的经历如何波澜壮阔，不管过去做过什么，身上是否沾满了血腥，至少现在的他们，每一个都是血巷的一员，都把自己视为这个大家庭里的一部分，被血巷守护着，也守护着血巷。”
啧啧，热闹的大家庭啊，看着眼前热闹的几乎要爆炸的和平饭店，乌鸦托着下巴露出淡淡的笑意。胸口的衣服一阵蠕动，小人偶从怀里钻了出来，像刚睡醒般揉了揉眼睛，好奇的张望着热火朝天的饭店大堂。
刚才还挥舞着剔骨尖刀刀兵相见的秃头屠夫和蒸汽机甲，现在已经坐到了一桌上开始了另一场决斗，从两人身边高高的两摞空酒碗，就能看出战况多么激烈，楼屠夫已经喝的面红耳赤，身上的刀疤一条条变得像沁了血一样鲜红，蒸汽机甲的头罩也早已摘下，外表文质彬彬却不修边幅的操控者摇晃着昏昏沉沉的头，声音都变得含含糊糊。
几个七八十岁老人，在两位百岁长者带领下围坐在一角，老人们含糊不清的议论着古旧的话题和尘封的往事，数十年间的历史变迁娓娓道来，眼神浑浊，动作微颤，只有从缺牙的口中发出的笑声依旧爽朗有力。
几个不知道谁家的小屁孩绕着老人们，也不管目标是谁，时不时的随便选一条腿就顺着爬上去，在老人们身前身后钻来钻去，看到身上挂着什么有趣的东西，镶金嵌玉的枪械也好，冒着黑气的骷髅头和魔法书也好，就算是缠着斑痕点点布条的古旧匕首，都会好奇的伸手把玩。即便大多数时候都会被顺手按在腿上狠拍几巴掌，但孩子们一点都不会害怕，跑到一边嘻嘻哈哈的一阵炫耀，依然乐此不疲。
小人偶歪着头，宝石般的黑眼睛眨啊眨的，专注的看着这前所未见的景象，看着看着，像是有些累了，慢慢靠在乌鸦的脸上，一脸满足的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带着难得一见的温柔笑容，乌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人偶的柔顺银发，自己的脸也下意识的贴上了小人偶精致的脸颊，一大一小，两张脸紧紧贴在一起，违和中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和谐。
果然温暖又热闹啊，抚摸着小人偶的头发，乌鸦心中轻叹，也不枉百合为了撑起它，花费了那么多时间和心思。
是的，雪公主提到过，为了建立起血巷，百合花费了很长时间。
原本的血巷，也只是百合选择的一块栖身之地而已，大多数顶级强者，如果没有所属势力的话，都只会找个喜欢的地方住下来，从不参与地方事务，最多就是在受到影响的时候威慑一下而已。但百合不同，她直接宣布接管了当时还混乱不堪的血巷，在驱逐了所有势力之后，凭着自己的威慑力，让血巷变成了一块势力空白的区域。
不是没有人对这条紧邻主干道的巷子感兴趣，但碍于顶级强者的威慑力，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随意靠近都不敢，生怕造成误会给自己的势力带来无妄之灾，于是在百合有意的维持下，血巷成为了源能之都绿区之外，难得一见的和平地带。
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爱好和平，但对于一些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却不愿或者不能离开七界之都范围的人来说，和平安逸的生活难能可贵，慢慢地，一些人的目光被血巷的和平吸引，慢慢朝这里聚拢过来。
只有经历过精彩故事的人，才能享受平淡的滋味，只有在血与火中磨砺过的人，才能懂得和平的可贵，在这些历尽世情的人眼中，没有随时随地的战斗，没有如影随形征伐，血巷这处世外桃源就像磁铁一样吸引着他们，让他们一旦停留下来，就再也不愿意离开。
被血巷吸引的人很多，百合从中精心挑选了最可靠也是最投缘的一些人，接受了他们的入驻要求，他们就是最早一批血巷居民，开始在血巷享受来之不易的平静日常，并迅速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当然，能在看遍浮华后还想要回归平静的人并不算多，其中能真正享受平淡的人更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血巷的居民还是渐渐多了起来，而且为了保住来之不易的安宁，当出现外部威胁的时候，已经不需要百合再做什么，这些人就会自发的站出来，维护血巷现有的一切。
“你是想用这种方式赎罪吗，亲爱的乌鸦先生，可惜，打扰了女士的休息，一顿饭可不够哦，除非把这个小东西让我捏捏。”
小人偶被吓得毛都炸了起来，一回头，发现玫瑰和雌豹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乌鸦两侧，尤其是那个可恶的玫瑰，正对着她露出挑衅般的眼神。
“咿咿咿！”小人偶第一时间躲到乌鸦脖子后面，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示威的挥舞着小小的拳头，表情非常非常凶恶，凶恶的让人想在她精致的脸蛋上轻轻戳上几下。
“呦，这么快。”
乌鸦挥了挥手，随即反手敲敲小家伙的头，也不知在意识里交流了几句什么，小家伙揪着乌鸦的头发，一口咬在他的耳朵上撕扯了半天，这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了可怜的受害者，顺着他的胳膊滑到桌子上，把玩起桌面的碗筷。
“废他x话，你这傻鸟的那群同类绕着我们窗口叫了半个小时，赶都赶不走。”虽然玫瑰妆容端正衣着整齐，但雌豹却恰恰相反，暗红的头发乱蓬蓬的炸成一团，脸上带着几道枕头留下的压痕，衣服歪歪扭扭的穿在身上，仔细看脚上连袜子都没有，直接套上了皮靴，一看就是刚被从梦中吵醒的样子，“x，你他x有事不能直接说啊，不行也让只会说话的分身过来，非要派一群不会说话的傻鸟过来，老娘警告你，你要真像玫瑰说的那样是故意用这种方式逼我们起来找你，小心老娘打爆你的鸟头。”
“咳咳咳。”猫科动物的起床气好可怕，乌鸦眼神飘忽的一阵干咳，在雌豹越来越凶残的眼神中，堆出标准的欺诈师式笑容，指指刚刚上桌不久的餐盘，无比殷勤的说道，“这不是到吃饭时间了吗？我一想，咱们一早刚回来，你俩肯定还空着肚子没吃饭呢，这怎么行，要睡也要吃饱肚子再睡呀，所以就叫你们过来一起……嘿，早就知道你这只傻猫没安好心。”
“嘁，算你跑得快，给老娘等着。”熟练地对散成一团的分身竖起中指，雌豹也不再理会重新恢复人形的乌鸦，夹起一叠传说中老板娘亲手酱制犀腿肉一口气塞进嘴里，享受般的用力咀嚼着，含糊不清的说道，“x，傻鸟，酒呢？”
“没有，中午只有饭，要喝晚上陪你喝个够。”乌鸦沉吟了片刻，用极低的声音自语道，“如果到时候还能喝得下去的话。”
“不对劲。”这种程度的音量可瞒不过强者的五感，至少瞒不过面前的玫瑰，玫瑰习惯性的抚摸着原本眼罩的位置，看看乌鸦的表情，再看看第一次在非战斗状态下毫无顾忌暴露在两人面前，正趴在乌鸦的手臂上向外窥探的小人偶，若有所思的说道，“你现在这个状态不太对啊，这是刚才和孙悯出去见你秘密消息来源的时候，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还是得到了什么让你这种人渣都会感到震撼的消息？”
“你当时果然在偷听，而且都说了，不是已经上调到准人渣了吗？”乌鸦纠结的叹了口气，心里给糖果屋的黑账上再添了一笔，手中无意识的用筷子和小人偶的牙齿搏斗着，望着窗外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血巷，出神的说道，“一会吃完饭以后，带我在血巷里好好地逛一圈吧，你这个主人不称职啊，我搬进来以后，还没好好逛逛呢。”
“嗯？”
很简单很合理的要求，然而玫瑰听到的瞬间却浑身一僵，体表的能量一阵轻微波动，把身边的雌豹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有敌人呢，差点就从体内冒出火来，但她叼着一片肉左顾右盼的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敌意生物，只好呆呆地看着玫瑰，奇怪她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大反应。
“说好象征诚实与善良的乌鸦呢？”玫瑰讥诮的嗤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三天前我说要带你深入了解这条巷子的时候，你是怎么转移话题的，呵，怎么，现在做好准备了？”
雌豹当然理解不了，但玫瑰可是第一时间就读懂了乌鸦的言外之意，他口中的好好逛逛，根本不是在说逛街的事。
这段时间以来，虽然乌鸦暂时搬进了废屋，表面上也算是入驻了血巷，但不管是血巷的成员，还是乌鸦自己，都没有真把他当成血巷的一部分，顶多算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外来者而已。
倒不是血巷的成员不接受，实际上他们对这个每天早晨都会让血巷陷入噪音包围的罪恶之源还算满意，并不反对他的加入，也不是玫瑰从中作梗，否则她也不会在三天前，打算用带乌鸦深入了解血巷的方式，把他正式介绍给血巷的所有居民了，这种行为本身就意味着他真正成为了血巷的一部分。
但是，乌鸦却拒绝了，虽然不是直接拒绝，只是不经意间转移了话题。
玫瑰很清楚，转移话题表示乌鸦的心里还有其他想法或者有所顾虑，没有做好现在就做出决定的心理准备。
事关重大，必须慎重考虑，一时犹豫也是很正常的事，不满肯定是有的，但玫瑰还不至于为此生气，毕竟他没有用谎言欺骗，而是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对于欺诈师来说，这已经是诚意的最大表现了。
所以玫瑰也没有再主动提起，而是选择了耐心等待，她相信很快乌鸦就会主动找她谈起这件事了，不管接受还是拒绝，都不会太久了。
但她没想到，很快居然会这么快。
“实话实说，我不介意再等一段时间，但决定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你做出决定，就没有更改的机会了。”
“呵，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乌鸦笑了笑，“也该做出决定了。”
“我明白了。”玫瑰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你刚才真遇到了很特别的事。”
“嗯，确实很特别。”乌鸦低声道，“刚才我去了一趟冰翼制药，拜见了一位公主殿下。”
第三十八章 叫姐姐
“小时候，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这种环境里生活。”
看乌鸦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玫瑰也并未催促，毕竟不管血巷的居民再怎么值得信任，有些事也不适合在公开场所讨论，而且玫瑰相信，乌鸦这种人最懂分寸，他既然表示自己已经做好了做出决定的准备，那该共享的东西就不可能再隐瞒，否则合作的基础一旦被破坏，对双方都没有一点好处。因此玫瑰一点也不着急，一边细细品尝着桌上那几盘非常符合自己和雌豹喜好的菜肴，一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盯着逗弄小人偶的乌鸦。
“那时候老孟还没来，血巷还没有一家正经的饭店，大家都是在自己的店铺和住所里吃自己做的猪食。”
“哈？”乌鸦一愣，于是击剑游戏暂停，筷子正中鼻孔，小人偶赢得一分，可喜可贺，普天同庆。
“唔，这是大家公认的看法。”玫瑰的笑容意外的温和，记忆仿佛已经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段日子，“这里绝大多数人，过去都是为祸……咳咳，称雄一方的强者，实力没有几个低于二级同等的，而少数实力上比较弱的，在其他方面都多有建树，比如那个裙子红红绿绿的，却一点不显得刺眼，反而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老太太，阿莉芙奶奶，为数不多的专家级裁缝，整个魔能世界也不超过一百个，而且传闻说她有生之年还有机会跨入大师的领域，当然，宗师级是别想了，五十年也未必能出现一个。”
“裁缝？”乌鸦按着耀武扬威的小人偶的头，另一只手扯了扯自己的外套。
“人家缝的是法师的魔法袍，不是普通的衣服。”玫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姐姐当初接纳的这些人，都是群很特别也很有趣的家伙，也都对我很好，从我回到血巷之后，姐姐离家的时候就没有担心过我，我每天都在巷子里到处跑，和大家厮混在一起。因为他们的存在，每天白天血巷都有不少访客，虽然比不了绿区的热闹，但至少不算冷清，但无论来往的人群再怎么复杂，我也没遇到过一次危险。按百合姐的说法，这些人随便拉出一个都是人精，眼光毒的可以杀人，如果有他们盯着还有人能威胁到我，那他们估计早就没脸可丢了。”
“啧啧。”乌鸦笑眯眯的咂舌道，“总觉得百合姐是为了找一群保姆啊……哎哎，别踢别踢，穿着高跟鞋踢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你又不是那只猫，嘶，就知道你要挠我。”
“嘿，保姆他们可做不了。”玫瑰皱了皱鼻子，露出个调皮的表情，压低声音偷偷说道，“刚才说到一半，这些家伙有本事，有故事，就是没有生活能力。”
“嗯？”
“穿着机甲的老胡，你让他维修机甲制造枪械可以，你试试让他洗衣服扫地，他能用等离子射线帮你把衣服洗一遍。还有那边那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姐，你看她像干什么的，没错，就是个普通卖水果的，除了每天都让她的契约异兽冰狐狸和雪兔睡在仓库里给水果保鲜这点不太普通以外。一副家庭主妇的样子吧，千万别被骗了，我小时候就上过当，她会做的唯一一道菜就是冰镇西瓜，除此之外，连生鱼片都要必须她丈夫切，否则，凡是经过她手的食物，都可以造成致命伤害。”
“我现在有个疑问，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乌鸦突然回忆起当初潜入小楼时，在冰箱里看到的那些可怜的速食，心里充满了同情，“我觉得你没在来这里的第三天就饿死，已经是个奇迹了。”
“没办法，你总不能指望一群天天四处漂泊的战斗型人物什么都会吧，虽然也有几家人做出来的食物还能吃，我就是靠他们才没有饿死的。但血巷最基本的一个规则，就是所有血巷成员都不会干涉其他成员的生活，在其他成员没有主动求助，或者敌人没有威胁到整个血巷安危的时候，谁都不能勉强他人，更不能插手其他人的私事，就算看到了也不行。这才是血巷能维系到现在的根本原因，但也导致那些家伙们就只能吃着自己做的孽，一直吃了好多年，我估计他们都快习惯了，嘻。”
“啧，让他们听见了，一定会后悔小时候没多揍你几顿。”乌鸦撇撇嘴，嘀咕道，“我现在终于知道那位自称本姑娘的阿姨，为什么能把饭店关张当成最大的威胁了。”
“老孟和白姑娘啊，他们是我代表血巷接纳的第一个成员。”玫瑰悠悠的回忆道，“老孟，来自剑武世界的一级同等强者，当年号称北河第一刀，一把玄铁大刀杀遍地榜，被视为他那一代里最有可能跻身天榜的高手。哦，地榜就是一级同等，天榜都是怪物。可惜因为某些原因，两人身受重伤，老孟的能量强度也退步了不少，连剑武世界的地榜都排不进去了，但是真到了生死搏杀的时候，那些地榜上的高手没几个敢说稳胜的。所以我挺感谢他俩的，不是指让大家能吃上人吃的东西，是说从他们来以后，我真是省了不少事，只需要专注血巷西侧的门户就好，东侧入口可以放心的交给他们，他们的势力绝对没问题。”
“看出来了。”
乌鸦一挥手，接住一个远远飞来的纸袋，随即双手合十，准确的夹住纸袋背后跟着飞来的菜刀，很显然，这是厨房里的人对刚才某个阿姨的称呼不是那么满意，只是表示不满的方式有点比较特别而已。嗖，菜刀挣脱了乌鸦的钳制，自动原路飞回厨房，乌鸦嫌弃的看着手上的油腻，眼珠一转，但他刚瞟向雌豹的衣服，这只敏感的猫就炸着毛躲到了一旁，躲开以后才开始四处张望，想看看谁想要算计自己。
“总体上血巷的环境就是我说的这样，一会吃完饭，我带你一家一家的转一遍。看得出来，你这家伙人缘还行，大家对你都不排斥，很欢迎你加入。”阳伞一抬，拦住了准备开始扑鸟的大猫，玫瑰的笑容渐渐消失，正色的说道，“所以，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嗯。”乌鸦轻轻敲打着桌面出神，时间并不长，只思索了几秒，就拍拍小人偶的头，低声道，“小露，这俩是姐姐，玫瑰姐姐和大猫姐姐。”
第三十九章 小露
听到乌鸦这句话的瞬间，雌豹是一脸迷茫的。
小露？那是谁？有点耳熟，似乎在哪听过。算了，这不重要，不过这傻鸟脑子没事吧，那不是他豢养的傀儡人偶吗？虽说似乎偶尔会有自己的意志，但说到底还是个秘法傀儡啊，这傻鸟怎么还一本正经的让她叫姐姐？不对，玫瑰的表情那么严肃，说明肯定不对劲，关键还是在于小露到底是谁吧，啊，烦死猫了，不对，烦死豹了，x，哪有傻x这么叫自己的，该死的乌鸦，老娘捏死你。
可惜，到最后雌豹也没有付诸行动，因为她发现，玫瑰的神情越来越凝重，严肃的样子绝非作伪。
是的，玫瑰很严肃，因为她并没忘记小露是谁。
张露，女，十八岁，罗达伦综合征患者，理论上身处四叶星东陆杏林私立医院最高等级病房内，以植物人状态沉睡于维生舱内，依靠价值高达每月数百万四叶币的昂贵药物维持身体机能，重新醒来的几率……接近于零。
她不是应该在本土世界吗？她不是深度昏迷一年多了吗？她不是已经是植物人了吗？
作为见证过乌鸦和姚佩环在源能之都第一次见面的亲历者，玫瑰当然不会再考虑这些蠢问题，这声小露让她豁然开朗，她终于明白了两人当时那段她无法完全理解的专业交流。
“呵，所以说便宜师姐真是太多嘴了，不然这时还能装神弄鬼故作神秘的吓唬吓唬人呢。”一看玫瑰的表情，乌鸦就明白她已经猜到了一切，低笑着戳了戳小人偶说道，“介绍一下吧，这是张露，世上最可爱的妹妹。小露，快点，叫姐姐。”
“咿咿咿。”小人偶跳起来一筷子戳到乌鸦的鼻子上，抗议般的挥舞着小小的拳头，直到被乌鸦抱进怀里才重新安静下来，躲在乌鸦的胳膊后面，怯生生的露出头，朝对面两张满是好奇的脸挥挥手，算是打过了招呼。
“没办法，我的能力还不足以支持她发出太复杂的声音，所以说不了话。”乌鸦遗憾的叹了口气，把小家伙重新放回桌子上，“只能慢慢来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玫瑰吁了口气，笑容颇为古怪，“之前你那些奇怪的表现，我以为你只是违背了普通人的伦理观，用活人的灵魂制作傀儡而已，直到后来听到你和姚佩环那些云山雾罩的哑谜，才隐约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做的事可能比我想的更夸张。果然更夸张啊，呵，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一直把妹妹带在身边，天天抱在怀里，一起吃饭睡觉，简直像个变……”
“喂喂，你给我适可而止啊。”乌鸦威胁般的瞪了一眼玫瑰从不离身的琴匣，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
“我x，她是你……”花费了两分十一秒的时间之后，聪明机智的雌豹终于反应过来了，直挺挺的从椅子上蹦起，指着乌鸦叫出了声，还好，刚叫出几个字，她就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强行闭上了嘴，虽然差点把自己噎死，但至少没把秘密暴露出去。在用中指回应过来自周围的嘲笑之后，雌豹终于把好奇心过剩的血巷街坊们轰走，这才重新坐了回去，小声嘀咕道，“她就是你妹妹？哎，真好玩，给我给我，让我也玩会。”
炸毛，小人偶的头发都差点炸起来，举起筷子当成刺剑，朝着雌豹奋力挥舞着，口中咿咿呀呀的，隔空搏斗的颇为起劲。
“嗯，没错，她就是小露了。”乌鸦不仅没藏起小人偶，反而稍稍放开了胳膊，让小人偶的挥舞动作更方便一些，低头看着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的小家伙，乌鸦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答应过她，要治好她的病，然后带她走遍七个世界，一起为害世间，一起祸乱天下，一起看尽七个世界一切有趣的东西。第一个承诺实现的希望渺茫，杏林私立医院已经尽力了，我不怪他们，而且他们至少帮我争取了足够的时间，让我有机会实现第二个承诺，让我有机会带着小家伙一起完成最后的努力，不管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我们终究能共同面对。”
“所以从多年前开始，我就在研究这方面的技巧了，前两年终于获得了突破。”小家伙已经不逗猫了，安静的抱着乌鸦的手指靠在他的胳膊上，乌鸦戳了戳小家伙精致的下巴，微笑着说道，“利用血脉的联系，让她的灵魂进入我的体内，再把我俩的灵魂都一撕两半，这一步就花了我一年的时间，不过总体上来说还是很值得的。”
说的轻描淡写，但听到把灵魂撕成两半的时候，玫瑰和雌豹的心还是抽搐了片刻，高等控能者都是操控灵魂能量的专业人士，她们很清楚，这样做有多危险，而且过程有多痛苦。用一年的时间一点一点去体会这种撕开灵魂的痛苦，小家伙可以沉睡，倒是没什么影响，但身为主导者的乌鸦……
“再然后你们从便宜师姐的话里也能猜到了，用我自己的灵魂搭桥，我的一小半灵魂在那边沉睡，她的一小半在我体内沉睡，各自的另外一大半则操控两边的躯体，只是她那边毕竟是个傀儡娃娃，没有能量源，只能靠我的血供应，所以不时要进入沉睡状态节省能量。”乌鸦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但表情还是很满足的说道，“不过，虽然有各种困难，但至少我们可以用这种状态并肩作战，共同面对一切，不至于在可能来到的一天留下遗憾，这就已经足够了，是不是，小露。”
“咿咿呀。”小人偶抱着乌鸦的手指在脸上蹭了蹭，表情温柔的张开嘴，然后，一口咬下。
“嗷，死孩子，你又咬我。”
于是，一只据说象征着代表和平与安宁的乌鸦，手上挂着个漂亮别致的挂件，在饭店的角落里发出了悲惨的哀鸣。可惜，拙劣的表演没能干扰玫瑰的眼睛，她分明可以看到，乌鸦心中深深地不甘，和小人偶晶莹剔透的宝石眼睛里藏着的担忧和心痛。
第四十章 坦诚（两章合一，本卷完）
明月高悬，微风扑面，花香怡人，小楼的夜晚，一如既往地静谧祥和。
乌鸦，雌豹和玫瑰，三人正坐在小楼天台上，宽敞的天台被玫瑰摆放了无数花盆，各式各样的花卉争奇斗艳，天台正中被砌出了一个花坛，几根葡萄藤沿着攀援架爬了出来，像一张大伞般遮蔽了天空，伞盖下，清脆虫鸣声此起彼伏，携手奏响了一首悠扬的夜曲。
夜曲中，三人就坐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沐浴着飘溢的花香，吹拂着轻柔的夜风，透过葡萄架枝叶间斑驳的空隙，一轮圆月高悬在天幕正中，将银色的月光慷慨的洒向世间。
躺椅前的茶几上，吃剩的水果和冷掉的残羹一起被遗忘在盘子里，几个空掉的酒瓶横躺在桌面，在夜风中偶尔微微晃动，不知是谁的碗里，半碗歪倒的残酒已经洒出了一半，散发出醇厚浓郁的酒香，晶莹透亮的酒液在桌面上摊开，月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花香，酒气，虫鸣，月色，一切都美好的宛如画中。
如果不算屋顶那群不合时宜的乌鸦的话。
虽然很有公德的没有在半夜制造噪音，但这群蠢鸟本能的聚集在小楼的天台上，抓挠地面和拍打翅膀的声音不绝于耳，扬起的羽毛四处纷飞，严重破坏了明月下的静夜之美。
不过，乌鸦到没有太多怨言，不是因为他是始作俑者，而是因为他已经微醺，虽然笑容如同往常一样灿烂，心思也还是那么难以捉摸，但目光却早已迷离，迷离的双眼望着空中高悬的圆月，嘴唇微微蠕动，也不知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雌豹不知道，她比乌鸦醉的更早，也醉的更彻底。
身上只有背心和热裤，靴子也不知道丢去了哪里，即便衣着如此清凉，身体依然散发着体感可辨的高温，雌豹侧躺在躺椅上，怀里抱着两个空掉的酒瓶，嘴角还挂着一道晶莹的痕迹，双眼紧闭，呼吸均匀，轻轻的鼾声告诉大家她早已入睡。
这只傻猫两天里喝了太多的烈酒，即便以她的体质也无法承受，终于沉睡在酒精的麻醉之中，睡脸上挂着单纯笑容，眉宇间的凶戾尽扫，只剩下一片平静，就连脸侧的刀疤都失去了往日的狰狞，在孩子气的笑容中显得温柔了不少。
也许是睡得累了，抱着酒瓶的胳膊紧了紧，雌豹扭动身体翻了个身，嘴里咕哝着，发出了含糊不清的梦呓。
“x，你们几个傻x，老娘x死你们。”
很好，温柔单纯什么的果然都是错觉，有所事都还在正轨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噗嗤”，听到如此劲爆的梦呓，玫瑰也笑了，淡漠如水的脸上突然绽放的笑容，一如鲜花般绚烂。
酒红色的睡衣宽宽松松的套在身上，浑圆的脚踝钻出睡衣下摆，在月光下散发着白皙的光泽，涂抹着紫色甲油的十根脚趾时而舒展，时而蜷缩，调皮的动来动去。
瀑布般的长发沿着躺椅的椅背垂向地面，湿漉漉的头发早已干透，却犹自散发着沐浴露淡雅的香气，脸上不施脂粉，素面朝天，但白皙的皮肤，鲜红的唇瓣，却比任何装扮都更加明艳。
手指捏着酒杯轻轻旋转着，月光透过血红的酒液，为她的脸蒙上一层红色的阴影，但阴影下的双眼却是亮的，目光清明，亮如繁星。抿一口醇酒，呼出一口带着花香和酒香的气息，红唇中一声轻叹，玫瑰放松脖颈靠在躺椅背上，和身旁的乌鸦一起，凝望夜幕中那同一轮圆月。
整整一个下午，谁也没有再提起过和平饭店里的话题，玫瑰就像个殷勤的主人，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带着乌鸦一起从巷口走到巷尾，拜访了所有有人使用的居所，把血巷的每一个居民都介绍给了乌鸦。
弧形的血巷一端是和平饭店，一端是玫瑰的小楼，两端分别连着两条主干道，虽然路过的行人不多，但特意上门洽谈业务的可不少，再加上主干道车来车往，让居民不过二百人的血巷，在宁静中透着忙碌与繁荣。
即便只有二百人，一家一家拜访下来，也用去了整个下午，当三人走出最后一家大门的时候，夕阳的余晖已经渐渐散去。
这一趟走下来，虽然有的店铺乌鸦一进门，就有几个女人变得脸色苍白，听到他入驻血巷的消息之后更是一脸绝望，如果不是正在忙着，说不定就要上吊自杀了，虽然有的设施一进去，凄厉的惨叫声和绝望的哀嚎声就不绝于耳，更随处可见脸色惨白的客人捧着银行卡痛哭流涕，虽然有的建筑一进去，带在身上的几样新出锅的食物就被惨无人道的抢走，还把带食物的人轰出屋去，但总的来说，收获还是不错的。
正如玫瑰之前所说，或许是分寸把握的得当吧，乌鸦的人缘意外的好，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大家对这个常年笑容满面的年轻人观感很不错，纷纷用各种语言问候了他和他的直系长辈，以此对每天早晨鸦群的叫早服务表达了诚挚的谢意，并表示今后一定热情友爱的尽力帮忙，帮他早日脱离苦海，从此不再有任何烦恼。
街坊们都很欢迎，为了报答这份热情，乌鸦还主动招来了成片的鸦群为街坊们表演盘旋技能，顺便把大滩大滩白花花的馈赠品抛洒到居民们的屋顶上，赢得了无数喝彩声，总之这是个很好的开始，看来今后大家一定会相处的非常愉快，嗯，属于源能之都特有的那种愉快。
一路上，不光玫瑰和雌豹对和平饭店发生的事只字未提，乌鸦也对冰翼制药的事绝口不谈，三个人维持着微妙的默契，没心没肺的穿行在血巷的建筑间，留下一阵阵嬉笑怒骂。
直到夜幕降临，三人才回到了小楼，像多年的老友一样，熟练地在天台上搭起茶几和躺椅，坐在一起眺望渐渐安静下来的血巷，和四处袅袅升起的炊烟，在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中，乌鸦收起笑容，轻轻叹了口气，把上午从雪公主那边听到的秘闻全部说了出来。
毫无隐瞒。
不仅透露了关于百合的一切，关于自己的一切也没有隐瞒，与军方的相互利用与欺骗，神秘组织的示好和试探，包括自己进入源能之都以后所做的一切，都一一据实相告，丝毫不打折扣，直到月上中天，夜已深沉，乌鸦才终于讲完了一切，菜已冷，酒已残，人已半酣。
讲述的整个过程，小楼的天台上，几乎只有乌鸦的声音在回响，玫瑰和雌豹只是一杯一杯的喝酒，除了听到无法理解的内容时追问两句之外，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开口，就算是说起玫瑰最在意的百合的问题时也不例外，因为两人一直都处于极度惊讶的状态，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倒不是因为这些内幕太过震撼，虽然内情的确曲折的令人惊讶，世界性的秘闻也足以震撼人心，但作为直接相关人士，玫瑰多少都有些模糊的概念了，但因为过于匪夷所思不敢轻易相信，现在也不过是明确和验证而已。
至于雌豹，更是懒得琢磨这些东西，人生尽欢，活在当下，这才是控能者一贯的风格，为那些可能远在几十数百年之后的事烦恼，实在是太无聊了，还不如考虑考虑再喝一碗会不会被骂呢，咕嘟咕嘟，看来是不会，那就……再来一碗？
实际上，真正让两人惊讶的，主要还是乌鸦突然转变的态度，这家伙本性多疑，又是欺诈师出身，天天生活在欺骗中，谎言和猜忌早就已经融入了本能里，对这种人来说，真诚一词只是个最无聊的笑话，只有隐瞒和伪装，才是生命中唯一的真理。
两个多月来的合作，玫瑰和雌豹早就习惯了这个混蛋的风格，别想从这家伙身上看到坦诚的表现，说话的时候不留下半句藏起来，简直就浑身难受，就算明知道他没有恶意，有时候也恨不得踹上两脚解气。
两个女人私下里也讨论过，只要目标一致，这家伙是个很不错的队友，而且不用随时担心被出卖，他一般不会这么做，除非利益真大到无法拒绝。但这其实无所谓，在源能之都生活的控能者，有几个能拒绝那么大诱惑的呢，相比之下，这家伙还算是可靠的呢。
正因为这样，两人才一致决定接纳了乌鸦的加入，甚至还把小楼隔壁的废屋划拨给了他，大家一起做邻居，但有时候两人难免会想，要是这家伙能更坦诚一点，和他说话只需要用听不需要靠猜，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事实证明，两人简直太天真了，这样一点也不好，坦诚相见的乌鸦，实在无法适应，简直让人浑身发冷，以至于为了取暖，雌豹都把自己灌醉了，真是……
“噗，别讨厌。”装模作样絮絮叨叨的旁白一直在耳边肆虐，玫瑰终于忍不住了，轻轻一脚踹到乌鸦的小腿上，两只眼睛弯弯的，抿着酒杯似笑非笑的说道，“所以，你到最后也没说，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诚实了？像这种验证可能性极高，而且一旦被识破谎言或者隐瞒，就会动摇信任根本的傻事，你这种人绝不可能做的，我听得出来，你说的全是实话。所以我俩一直在奇怪，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因为我受到了百合的感召啊，那么无私无畏，那么坚定的意志，那么……哎呦，你这是惩罚还是奖励啊。”
“哼，你猜呢？”玫瑰收回光滑细嫩的脚，微笑中也不只是讥讽还是挑衅，“上一脚不一定是惩罚还是奖励，但是下一脚嘛，呵呵呵呵。”
“好吧，好吧，我认输。”回味着小腿上已经离开的温度，乌鸦撑开迷离的醉眼，轻笑着说道，“其实，和雪公主谈完以后，直到和孙悯一起回来的路上我还在考虑，今天得到的信息里，那些消息可以和你们共享，那些只能我自己掌握，今后再一点一点透露给你们。”
“每透露一点，就能换取一次更大的利益呗。”
“当然，不然我吃饱了撑的，闲的没事做了吗，嘿嘿嘿。”稍稍有点迟钝的笑声，自己听着都觉得很滑稽，但乌鸦一点都没在乎，继续滑稽的笑着，再给自己添了半碗酒，和玫瑰的水晶杯轻轻一碰，便一口灌了下去，“但是坐进和平饭店以后，我突然改主意了。”
“嗯？”
“仔细想想，一直和人勾心斗角，从没有过一个稳定的后方，我自己一个人倒是无所谓，但是……小露也在啊。那孩子十八年来，一多半时间泡在医院里，一辈子见过的人可能还没咱们几天见到的人多，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既然现在有机会让她体验人过的生活……嗯，怎么还没踹过来？”
“我在酝酿。”白皙的大拇指调皮的动了动，玫瑰侧倚在躺椅上托着下巴，笑吟吟的看着乌鸦的脸，“这不是假话，只是没说全而已，我等着另一半呢，等不来再踹。”
“呵……”乌鸦枕着双手看着月亮，悠悠的说道，“另一半嘛，最麻烦的问题在于，我发现不管是你的事还是我的事，引出的问题越来越大，风险也越来越高，继续单打独斗下去也不是不行，还是有成功可能的，但额外付出的代价远远大于收益，任何一个价值观正常的人都很难接受。所以，我需要全力以赴的帮手，刚好你们也需要，而且，我喜欢你们做帮手，不想再换了，也不觉得你们希望再换了，就这么简单。”
“然后呢？”
“然后？呵呵，想要别人把后背交给自己，首先要先把后背交给别人，想要别人信任自己，首先要付出自己的信任，我可是象征智慧与远见的乌鸦，这种浅显的道理怎么可能不明白。”
“不，我说的然后不是指这个。”玫瑰狡黠的眨眨眼，“我是指之前那几句话，你不觉得继续衍生下去，好感度可以刷的更高吗，亲爱的乌鸦先生？”
“啧啧啧，好感度，不需要的。”乌鸦愣了愣，眯起眼睛笑的同样古怪，“心灵与心灵之间既然都已经坦诚相见了，那还需要好感度呢，你说是不是，美丽的玫瑰小姐？”
“你们两个给老娘适可而止，老娘睡会觉的功夫，你们就又开始了是不是！”目光刚刚对上，声音也就是稍稍大了一点点，雌豹的咆哮声就在耳边响起，“忍不下去了，老娘挠死你们，嗷呜喵。”
“呵呵呵呵。”
第一章 小偷
太阳缓缓升起，阳光撕裂了夜幕的黑暗，也驱散了清晨的微凉与薄暮，血巷的建筑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散发出片片金色的光辉。
人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渐渐打破了巷子里的寂静。
叮叮叮，楼屠子在屋外的货架上挂出了几扇生肉，湿润的外表，鲜红的肉质，还有骨架白森森的断茬，新鲜的让人路过的街坊们不由驻足心动。
当当当，五金店的刘老头收起卷帘窗，窗后的货架早已摆满了十年如一日的货物，不管是钉子锤子螺丝刀，还是拳刺开山刀或者动力战锤，各种金属制品应有尽有。
刺啦，热油发出的声响吸引着最多的视线，心血来潮的孟老板今天在饭店门口架起油锅，一根根刚出锅的炸条摆在一边，金黄的炸条冒着升腾的热气，表面的油光映照着同样金色的阳光，闪闪发亮，煞是可爱。
“砰”，一手熟练地端着铁篮子控油，另一只手抽出腰里的菜刀，随手剁在背后的案板上，凄惨的哀嚎过后，一只半透明的源能乌鸦倒在案板上身首异处，迅速化作一团源能黑雾消散，案板上只留下一根它试图抓走的炸条，另外十只同类惊恐地尖叫着，抓着十根炸条冲上天空，转眼间就逃的不见了踪影。
孟老板冷哼一声，收回菜刀的同时也收起了被留在桌上的十张四叶币，对源能乌鸦逃走的方向比过中指之后，一转身，刺啦一声，又有新的面团进入了油锅里。
在这片乱中有序的市井清晨里，一扇又一扇房门被打开，一个又一个居民走出住所，迎着初升的朝阳，走入到崭新的生活之中。
然而，有的窗帘却依然紧闭，有的房门还没有开启。
三重隔音窗阻挡了街上嘈杂的声音，厚厚的双层窗帘隔绝了窗外光明的气息，房间里静的诡异，就连风扇发出的最细微的嗡嗡声，在死寂中听起来都如同雷鸣般清晰。寂静的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幽幽的荧光时亮时暗，闪烁不定，每当荧光亮起的时候，都会映照出两具一动不动的躯体和两张惨白的脸。
一模一样的两张脸，肤色惨白，身材矮小，体型消瘦，眼圈漆黑，披头散发，鲜红的口唇里，还不时咯咯的发出一阵阵低笑，让本已诡异的房间里充斥着森森鬼气。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更诡异的是，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就在两张脸背后的桌子上。
借着亮起的荧光就能发现，桌上的盘子里原本摆着两块面饼，面饼倒是没什么长毛**的迹象，但是从颜色和硬度上来看，显然已经存放了许久许久，尤其是硬度，适合做武器更甚于适合做食物。
不过两张诡异苍白的脸却毫不在乎，正面面对着闪烁的荧光，反手掰下一小块坚硬的面饼，一分两半，分别塞进两张黑漆漆的大嘴里，跟着又是一阵诡异的低笑。
问题就出在面饼上，仿佛有一只看不到的手托起了两张面饼，面饼飘飘悠悠的飞向空中，越飘越远，静悄悄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然而，就在面饼搬家的途中，或许是食物正在远离带来的刺激，苍白的脸同时变得愤怒扭曲，鲜红的口唇里不再发出低笑，而是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声音刺耳犹如女妖的哀嚎，两张脸同时转向身后，其中一具身体像失去重量般飘然而起，随着身形展动，数百根利如刀刃的羽毛凭空出现，旋转飞舞着，像几百把小型圆锯一样，围绕着在漂浮的面饼周围反复切割。
另一具躯体并未移动，转身以后只做了一个动作，张开嘴，尖叫。无声的尖叫，却充满了不祥的意味，虽然听不到声音，但充满了破坏性的能量却在一瞬间席卷了面饼周围，能量碰撞甚至掀起了一场小型风暴，就连桌上的餐具，都在风暴中瑟瑟发抖，咯咯作响。
两面夹击，面饼无路可逃，但就在这一刻，荧光突然一暗，虽然只有不足一秒的时间，但再亮起的时候，面饼已经消失了一多半，而且正在迅速远去，转眼就在昏暗中失去了踪迹，只有嘎嘣嘎嘣（？）的咀嚼声被留在了黑暗的房间里。
“今天又来了！该死的食物小偷！”
房间里的两人没有再追，只是发出一阵咬牙切齿的咕哝，重新回到了发出荧光的显示屏前，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连表情都是一样的，怒气冲冲，咬牙切齿，像是要从偷食物的家伙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却丝毫没有惊讶，为什么原本装面饼的盘子里，会多出两根金黄暄热，还散发着面香和油香的炸条。
“下次一定要多收他十万。”
“没错没错，多收他钱，十万不够，多收二十万。”
“没错没错，二十万，每条消息二十万。”
“就是就是，让他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
嘴里说的咬牙切齿，黑暗中，两人的视线却对着新鲜的炸条发愣，几次想要把炸条放进冰箱存起来当成储备粮，却又都停了下来，在犹豫了许久之后，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同时各自拿起一根抱在嘴边，像两只仓鼠一样双手捧着，咯吱咯吱的啃了起来。
热乎，暄腾，外酥内软，咬下去满口香甜，明明只是普通的炸条而已，怎么就让人想起了那栋被封死的房子，还有每夜梦里都会充斥在口中的冰冷与血腥的味道。真是个该死的食物小偷，偷走的面饼有本事你别吃掉啊，看我们放不放过你，你现在这样，你现在这样……
“姐姐，咯吱咯吱。”
“哼，绝不原谅他，咯吱咯吱。”
“对，绝不原谅他，咯吱咯吱。”
鼻子同时皱皱，一模一样的脸上做出一模一样的鬼脸，孟老板的厨艺果然是最棒的，只是一根炸条，都能让人吃的有种流泪的冲动，哼，该死的食物小偷，你……等等？
两人的身体同时僵住，昨天这混蛋说过什么来着？其中一个风一样的冲出房间，下一刻，女孩的惨叫声就从客厅传来。
“该死的食物小偷，居然还换走了咱们最早的五份存粮！”
“啊啊啊，这个混蛋，二十万不够，下次加五十万！”
“啧啧，那边怎么那么热闹，好像有人在惨叫啊，发生了什么喜闻乐见的事了吗？”
“那要问你才对，反正你们都是鸟。”
“没错，你们都是鸟人，哈哈哈哈，你这傻鸟肯定又欺负那两只小鸟了，下次叫上老娘啊，扑鸟最好玩了。”
说笑间，小楼门口的三人登上了一辆古朴神秘的黑色马车，关闭的车门，把凄惨的鸟叫声隔绝在外。
第二章 迎宾
马车是从血巷较宽的一端，也就是连接着另一条主干道蒂斯大街的一端驶入的，今天一早就停在了小楼门前。
那是一辆黑色的马车，车体上用黄白两色金属镌刻出简单却难以理解的花纹。除了花纹之外，车体外几乎看不到什么复杂的装饰，只有两个黑漆漆的木牌，一左一右挂在车门上。车体已经很陈旧了，很可能比七界之都的年纪还要古老，但看上去倒是相当结实，至少保养的很好，车门开关时甚至没有发出声音，简直就像新的一样。
花纹是法阵，一部分负责轻盈和风动，让车体迅捷灵便，一部分负责稳固和平衡，让车体的防御力堪比金属轿车，而且平稳的像躺在自己床上一样，再加上两头不起眼的双角驽马，简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是的，还有两头双角驽马负责驾车，虽然一身漆黑看起来挺威风，但身形矮小，肌肉也不甚明显，和神骏二字根本扯不上关系。当然，这不意味着它跑起来很慢，实际上有两个法阵在后面，就算是两头猪也能跑出风的速度，换成双角马，完全可以和普通轿车的速度媲美，但想要享受高档魔能马车那种风驰电掣的爽快，还是别做梦比较好。
毫无疑问，这是魔能世界最常见的交通工具公共马车，每个看到它的人，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绝对错不了，在源能之都的市中心就有一家魔能世界的租车行，以供几个世界的富豪满足猎奇的享受，那里最低档的马车就是这幅样子，除了整体一身漆黑还有点看头之外，几乎完全一样。
羽火花的三人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但是无所谓，反正三人原本是打算飙车过去的，按乌鸦的说法，现在有人负担车费，还能省点油钱，傻子才拒绝呢。于是，在老迈的御手盛情邀请下，三人把机车推进了车尾的储物空间，提着各自不离身的箱子登上了马车。
一上车，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ks虽然没在，但是来自黑暗之塔的委托人，正站在马车内，做出标准的欢迎手势，静候三人上车。
三人的能量感知可不是摆设，也不是没见过魔能车行里的那些出租马车，但再怎么高档舒适的出租马车，也没听说过有这么强的屏蔽功能，连一个黑暗之塔的一级同等强者散发出的能量都能屏蔽掉，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辆马车绝不像表面上那么普通了。
“呵，确实不太普通。”
弗朗斯神秘的笑了笑，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随意的比了个手势，御手明明在车外，看不到车厢内的情况，却像是收到了命令一样，一抖缰绳，两匹马迈着碎步向前跑去。
透过单向玻璃车窗，可以看到车厢已经开始了移动，外面的景物在缓缓倒退，然而车厢上三人却没有感到任何震动和惯性，内外两个环境，就像被彻底割裂了一样，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早上好，男爵阁下和两位女士，请容我，魔能世界一级教授，弗朗斯·瓦拉博雷，代表黑暗之塔，欢迎三位的来访。”
这一次，弗朗斯没有了之前在骸骨风暴时的随意，态度郑重，礼节也相当正式，看来此时他代表的不是委托，也不是瓦拉博雷家族，而是代表了整个黑暗之塔，出面迎接蒸汽世界的神圣贵族。
难怪能让黑暗之塔的下任主人站在车厢门口恭候，这本身就是相当高规格的待遇了，而且直到三人走到客位上坐下，弗朗斯才坐到茶几对面的主位上，毫无疑问，这已经属于标准的外交接触礼仪了，之前得到的情报果然没错，神圣贵族的含金量极高，看来米馨的这份大礼，分量确实相当足啊。
“弗朗斯教授，过于繁琐的礼节还是免了吧。”乌鸦的话虽然说得随意，但肢体回应的却很标准，那几年苦修式的贵族知识学习经历没有白费，让他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贵族化的气息，“虽然有着贵族头衔，但我们的身份终究是源能佣兵，咱们之间还有着雇佣者和被雇佣者这层关系，要是一直用外交礼仪交流，未免太过麻烦了，呵，所以我的意见，今后还是一切如常，如何？”
“初次正式接触，外交礼节还是不能忽略的，不过既然这是三位的要求，那我们也乐于配合，就按三位的想法吧。”弗朗斯正了正法师帽，坐姿端正的说着外交辞令，不过话一说完，身体就放松下来，笑容也变得随意了一些，“其实我们高塔法师也不喜欢这些繁琐的东西，不仅浪费时间，而且浪费精力，但有些特殊场所只能这样，毕竟身份所限，总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呵，这么说，看来这辆马车不光性能不普通，意义也不普通啊。”玫瑰习惯性的抚摸着原本眼罩的位置，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属于高塔使馆的迎宾车辆？踏足其上，就等于已经踏足了魔能世界？但是以这次任务的机密程度，这样招摇不太合适吧。”
“玫瑰女士果然经验丰富，正是如此。”弗朗斯一愣，这些只有七个七界之都自治政府的高层人士才能知晓，没想到玫瑰居然也有所了解，不过他也不好多问，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便转移话题道，“请三位帮我们解决问题，这肯定躲不过所有眼睛，所以我们也没打算隐瞒，实际上也不需要隐瞒，以乌鸦先生的身份，我们邀请三位常规来访增进感情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所以干脆就更张扬一点，直接出动迎宾马车，这样就算有人心存怀疑，也摸不透我们的打算。”
“所以……”乌鸦指了指窗外，“魔能世界的迎宾马车，外表都有意装饰的这么朴实无华吗？”
“当然，而且每一辆车的外表都一样。”弗朗斯笑了笑，“其实各个世界的习惯都差不多，只要内部不真是那么朴实，就不会丢了官方的面子。”
说着，弗朗斯拍了拍手，下一刻，车厢四周爆发出一阵强力的能量反应，一个内部只有一片黑暗的蓝色圆环出现在马车前方，缓慢前进的马车一头扎了进去，凭空消失在小楼之外。
第三章 跨界
一出一入，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已，然而周围的景物已经彻底发生了改变。
马车已经离开了血巷，出现在另一处场所。
整个过程，也不过几秒而已，其他世界类似容量的小型交通工具，恐怕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这种速度，何况再出现的位置，距离血巷已经相当遥远了。
马车再出现的位置已经到了市中心，等于马车在一瞬间跨越了几十公里的距离。
“回归之门，魔能世界最高档的固定路线马车的标准配置，可以把返程大幅缩短。”弗朗斯殷勤的介绍着，“比远程传送术更实用，而且更加稳定。，”
众所周知，魔能世界的空间传送术确实很好用，可以把生命和物品传送至很远的地方，瞬间完成，方便快捷。但有所得必有所失，方便快捷的代价就是消耗巨大，随着传送的距离增大物品的重量提升，所需的能量会以指数级增长，别说一辆马车了，就是一个人多背一点东西，都会产生巨额的额外消耗。因此除非情况实在特殊，否则很少有人会使用远程传送作为移动手段，消耗等额能量可以有太多方法完成移动了，传送实在得不偿失。
回归之门就不一样了。
顾名思义，回归之门是按照早已设置好的程式，朝着一个固定目标定向移动，虽然比空间传送需要完成的魔法操作更多，如果距离过远，还需要设置好几个中继点，而且能量消耗也不小，但至少不会随着重量产生指数级的增长，因此，一些实力强大的法师出门的时候，总喜欢带几个回归之门的卷轴，以节省他们宝贵的时间。
但用在马车上倒是不多见。
维持一扇可供马车那么大体积物品穿过的回归之门难度远高于正常回归之门的操作，消耗也高了不少，关键是这么做毫无意义，除了让马车上的人更舒适一点，不需要下车也能穿过回归之门之外，没有任何实用价值，嗯，唯一的作用就是装x，而且是官方装x。
“呵……”对于雌豹直指本质的评价，弗朗斯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就像没听到一样望着窗外，窗外的景物不再变幻，因为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市中心绿区，中转站后方，几秒的时间里一步到位。
马车停在了一处大家都没有见过的区域，一个小型室内广场。
广场不大，只有几千平方米而已，除了几个中转站的工作人员之外，几乎看不到其他访客，和终日人流密集穿行不息的中转站比起来，这里简直就像是被遗忘的世界一样冷清，倒是有七八辆交通工具停在这里排成两队，说明这里还处于开放中。
都是一些朴实无华的小型车辆，外表全是黑色，造型普普通通的很不起眼，车门也始终紧闭，也不知里面到底有没有乘客。
当然，至少有司机。
几个工作人员正依次和司机接触，司机从窗口递出一份文件或者递出几张电子卡片，工作人员恭恭敬敬的接过之后，只需要操作几十秒就可以递还回去，随即车辆就可以畅通无阻的驶入闸口，消失在通道的拐角处，整个过程的效率高的令人发指，工作态度也无可挑剔，一看就是经过过专业训练的特别人员。
想必是外交通道了，马车上，羽火花的三人这样想着，早就听说过中转站有专门通道供一些特殊人士通行，看来事实果然如此，不用穿过拥挤了数万旅客的中转大厅，不用花费几个小时的时间在人群里排队等候，吹着冷气喝着咖啡，几分钟的时间里就办完所有手续，难怪不管在哪个世界，特权这种东西都会让无数人趋之若鹜，欲罢不能。
是的，最多也就是几分钟而已。
轮到魔能马车的时候，车厢外的御手递上一块三角形的白色符文，符文上几乎没有文字，只画了一个简单的线条纹路。工作人员腰里挂着一排奇怪的仪器，推拉的，读卡的，扫描的，各种规格一个不少。他甚至还没看到符文，一见马车，就已经摘下其中一台仪器做好了准备，果然，三角形符文严丝合缝的嵌入了仪器的插槽里，随即密密麻麻一排由魔力线条组成的表格投影在仪器上方。
根本无需工作人员识别，仪器上的提示灯时明时灭，空中的表格一个一个快速消散，等到最后一张表格也无影无踪了，工作人员立刻取出符文满脸堆笑的递还给御手，挥手示意打开闸口，别说检查车里是否有货物了，就连核对身份这一步都无需进行。
驶过闸口进入通道，路上就再没有遇到过任何车辆和工作人员，当马车停下的时候，打开车窗就能听到远处人声鼎沸，那边应该就是正常的中转大厅了，只是现在没有放行而已，而在马车正前方，正伫立着一扇巨大而又特别的门。
和回归之门非常相似，数十米高的一个椭圆形的蓝色环，中间漆黑，闪烁着点点光辉，就像深邃的宇宙和璀璨的星空一般，边缘的蓝色外框偶尔会抖动一下，看来也并非实体，而是由能量和光线形成。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没有关闭功能的跨界之门呢，乌鸦透过车窗盯着闪烁的蓝色通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最近频繁跨界旅行，也见识过好几个世界的跨界之门了，每个跨界之门都凝聚着本世界的特点，简直就像是世界本身的标签一样显眼。
“三位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弗朗斯一直都没怎么说话，耐心的等着三人欣赏魔能之门，实际上魔能世界的跨界之门是七个世界最特殊也是最庞大的，简直就像个旅游景点一样，每个初次见到的人，都难免好奇的观望一番。因此，他给三人预留了充足的欣赏时间，直到乌鸦最后一个收回目光，才轻声问道，“如果没问题，那咱们就过去了，对面还有几位同僚在恭候。”
“请。”
乌鸦和玫瑰交换了个眼神，黑暗之塔的态度显然过于郑重，已经超出合理的程度了，两人才不相信，这里面没有其他问题呢。
不过……两人相视一笑，那就来吧。
于是双角马一声长嘶，小跑着冲进了跨界之门。
第四章 魔能世界
“咚，咚，咚。”
造型虽然不同，但穿门而过时的感受却几乎一致，眼前只是一暗再一亮，车窗外的景象就已经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穿门而过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相当宽敞的的圆形区域，这片区域是封闭的，直径足有近百米，看不到阳光，也没有门窗，地面由平整光滑的大理石铺成，四周是一圈洁白的玉石墙壁。连灯也没有，但圆形区域却并不黑暗，空中漂浮着无数光团，散发出朦胧的白光，给这片空间笼罩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光团里不知是什么，仿佛藏着一群活物一样，在空中载沉载浮，时聚时散，飘飘悠悠的不断变化位置，当马车驶过跨界之门，突然出现在这片空间里的时候，大片光团就像受到了惊吓，猛地向四周炸散，直到马车整体驶入，在跨界之门内停下来之后，满天的光团才又晃晃悠悠的飘了回来，其中几个最靠前的几乎贴上了车厢，绕着单向玻璃飘来飘去。
其实即便没有这些光团，封闭的区域也不会陷入黑暗之中，因为除了背后的跨界之门的边界始终散发着微弱的蓝光之外，马车的左前方，也有一道天蓝色光柱冲天而起。那是一道十多米直径的蓝色光柱，直上直下的贯穿了这层空间，光柱相当明亮，刚一亮起就彻底遮掩了光团的亮度，把这片区域照的纤毫毕现。
直到这时，羽火花的三人才能彻底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应该是某个圆形高层建筑的某个楼层，之间没有支撑用的立柱和墙壁，让整层楼一览无余。
楼层被分成了三个部分，跨界之门周围是最大的一部分，将近占据了总体面积的三分之二。马车经过之前，这部分的地面光滑平整毫无阻碍，但马车刚一驶过，地面上就横七竖八的冒出好几道半人多高的隔离光栅，把畅通无阻的路面隔得像迷宫一样，让人只能在里面绕来绕去，兜一个大圈子，最后才能抵达目的地。
目的地位于马车的右前方，是一个直径二十多米的圆形区域，地面是黑色的，和灰白色的大理石地面形成鲜明对比，再加上黑色地面边缘还有一圈亮白色的提示线，让人无论如何也难以忽略两者间的区别。
隔离光栅和亮白色提示线连接之处，地上一左一右，歪歪扭扭的放着两盏奇怪的像茶壶一样的东西，等到隔离光栅重新铺设完毕之后，奇怪的茶壶突然开始剧烈震动，从壶口冒出大团大团的蓝色烟雾，越来越浓，随着砰的一声，烟雾凝聚成两个两米多高肌肉壮硕的蓝色巨人，刚一出现，就像两只猩猩一样捶打着胸口，嗷嗷嗷的发出弱智一样的吼声。
至于最后一部分，当然就是马车左前方有蓝色光柱冲天而起的区域了，也是马车正准备前往的位置。
其实在光柱亮起来之前，乌鸦三人就已经看到了，那里原本也是黑色的石质地面，外圈有亮白色标识，和另外一侧大一点的圆形区域一样，但是当光柱冲天而起之后，一切就都变了，被光柱贯穿的区域内，屋顶和地面彻底消失，上下通透，各有几十米的高度，一层一层的能看的清清楚楚。
“砰”，又是两团蓝色的雾气炸开，这次是在马车的正前方，两个蓝色皮肤的壮汉凭空出现，近距离可以清楚地看到，壮汉并非实体，而是由奇怪的能量构成，下边并非双腿，而是保持着雾气的形态连接到茶壶样的奇怪壶里，而其他部位除了质地之外和人类没什么区别，身材魁梧肌肉壮硕，一副气势凶狠的样子。
然而在看清停在光柱边缘的马车之后，两个能量构成的壮汉就一点也不凶狠了，两人同时对着马车弯腰弓身，同时抓起冒出自己的茶壶，抱成一团飘着从马车前退开，随即和出现时一样突兀的钻回了茶壶里，消失前，狰狞的脸上还堆满了笑容，让凶狠的外表显得相当滑稽。
啪，马鞭脆响，马车重新动了起来，直接驶入了蓝色的光柱里。
没错，光柱范围内没有顶也没有底，上下都是空的，而马车就这么直直的开了进去。
不过，马车并没有直接掉下去，而是整个车身都驶入了光柱的范围，就像跑在平地上一样。
一直跑到光柱正中，不用御手操控，两匹双角马就很自觉的停了下来，舒服的打了个响鼻，下一刻，蓝色的光柱突然一阵扭曲，马车开始沿着光柱匀速下降。并非电梯里那种特别的失重感，而是真正漂浮着匀速下降，只能看到蓝色光柱外，各个楼层在眼前不断升高，却无法感到自身的移动。
就在向下漂浮了几秒之后，光柱突然再度扭曲，这一次不仅是扭曲，整条光柱就像突然断电的显示器一样，猛地向中间收缩，随即就失去了亮度，光柱就此消失，而马车上的几人发现，马车已经重新踏足地面，刚才的一切就像只是幻觉一般。
绝不是幻觉，因为幻觉不会让自己改变位置，更不会让周围突然出现如此复杂的能量气息。
在摆脱光柱之后，可以看到马车出现在一个几百平方米的大厅内，大厅里几乎没什么人，复杂的能量波动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可以明显感觉得出来，外面简直像周末的市场一样，聚集了大量了人群，丝毫不亚于源能世界中转站的规模，可想而知，魔能世界也是个相当重要的交通枢纽了，经历过废土世界跨界时的冷清和蒸汽世界的规则森严，突然在跨界后感到这样乱哄哄的能量反映，反而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但那只是大厅外，开阔的大厅内不仅一点杂音都听不到，而且人也少的可怜。
背后就是刚才降下来那圈特殊的圆形黑色地板和白色标识圈，而正面则是一条长长的红毯，红毯两侧立着十多个石柱，石柱顶端雕着带翅膀的狰狞怪兽，姿态各异，展翅欲飞，就像是活物一样。
马车就停靠在红毯边缘，可以看到红毯的另一端，四个不同种族的人并排而立。
第五章 交接
三米高的火焰巨人散发着灼热的气息，明明是由明黄色的火焰组成的躯体，火焰还在不停地跳动，高大的身体内却仿佛生长着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肌肉，不时有小团小团的火焰从他的上半身落下，好在没有一团火焰落地，还在半空就被吸回了他的体内，总算是保住了光滑平整的地面，以及铺在正中的柔软红毯。
唔，好吧，似乎并没有保住，距离还是有点近了，红毯上冒起淡淡的白烟，边缘也偷偷变得有些焦黑卷糊，大概过不了一分钟，就会有火星冒出来了吧，好在身边一个人抬腿就是一脚，把火焰巨人踹的后退了半步，算是保住了可怜的迎宾道具。
至于行凶者……差点没看到，因为相比之下，他实在有点不太起眼。
最多一米出头的身高，身材纤细柔弱，面容姣好宛若精美的工艺品，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大大的眼睛，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就像个未成年的稚嫩女孩一样，嗯，除了随便一脚能踹动一个三米多高的火焰巨人之外。
三米比一米，确实挺不起眼的，但没有人能忽视他的存在，因为在他背后，生长着一对深蓝色的巨大翅膀，比他的身体更高更大，蝴蝶一样的翅膀上布满了闪烁的光点，厚厚的软软的，让人很想贴上去享受一下柔软与舒适，漂亮的翅膀一旦展开，别说忽视他的存在了，恐怕所有人的视线都会集中在他身上。
唯一令人遗憾的，就是这对将近两米高的蝶翼一旦抖动，翅膀上闪烁的光点，就会随着翅膀掀起的微风四散飘落，在黑暗的背景下看上去确实很美，星星点点的仿佛深邃悠远的夜空，又如同满天飞舞着萤火虫的夏夜一样令人迷离沉醉，但还是有人并不喜欢，比如……
“阿嚏”，“轰”。
一声喷嚏过后，一道闪电飞上屋顶，随即就是一声惊雷，巨大的回声在封闭的大厅里反复回响，震耳欲聋。雷霆的始作俑者抽了抽鼻子，发出一串不满的咕哝声，恶狠狠地瞪了身旁的蝶翼一眼。
没有谁能被所有人喜欢，何况不喜欢的还不是人，而是龙呢。
是的，打喷嚏的是一头金色的巨龙，体型已经缩到最小，但趴着还是有两米多高，金色的鳞片自身就散发着淡淡的金光，透出一股雍容华贵的气势，让他看上去就像太阳般耀眼。可惜，他现在一点也不耀眼，反而有点狼狈，健美的前爪像人一样擦着硕大的鼻子，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还深吸一口气，阿……砰。
很好，有两只手及时伸到他面前，把他的上下颚合在了一起，于是，喷嚏和闪电被憋了回去，鼻孔里喷出滚滚浓烟，张开的嘴里冒着热气和火星，蜥蜴般的竖瞳在眼眶里飞快的打着转，修长的脖颈滑稽的晃了几圈，砰的一声砸在了红毯上。
拯救迎宾厅的那双手，其实严格来说并不算手，而是两根又粗又长畸形生长的树枝，树枝顶端各有五根分岔，就像两只巨大的手一样，至于树枝的末端则向下延伸，一直延伸到一颗两米多高的古树身上。
那真是一棵树，从内到外都是。
三米多粗的周长，粗糙干枯的外皮，枝繁叶茂的树冠，蜿蜒扭曲的树根，除了正面对了一双巨大的眼睛和一张嘴之外，根本看不出和正常的古树有什么区别。
呃，当然，一颗正常的古树肯定不会自己动也不会说话的，更不会迈着方步左右移动，虽然移动速度比正常人慢上好几倍吧，但从刚才两只巨手伸出的速度来判断，慢的也许只是移动速度而已。
车厢外的情况也只是一瞬间的变化而已，但车厢内的人又不是瞎子，早就把都看在眼里，于是，不管是邀请方弗朗斯，还是羽火花的三人，脸上都露出相当微妙的表情。
“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好吧。”
“要不咱们不停车，直接一路跑回你们魔能世界本土？”
“也不好吧。”
“要不你帮我们告诉他们，我们患了传送反应，不幸死在半路上了？”
“更不好吧。”
“那就只能下车了？”
“是啊。”弗朗斯歉意的笑了笑，“虽然三位是应我们黑暗之塔的邀请来访的客人，但根据我们本土世界和魔能之都联合政府的约定，除非有特殊要求或者来访者身份敏感，否则外交人员过境阶段，将由联合政府负责接待，过境之后，再由邀请方重新接手接待工作。”
“那真是太遗憾了。”乌鸦叹了口气，“这些人怎么看着，都不像你们那么可靠啊。”
“呵，没关系，我们会在跨界之门的另一侧恭候三位，到时还是由我负责三位的接待工作。”
弗朗斯笑了笑，根本没把乌鸦的客气话当真，他虽然是法师学者，属于研究人员，但研究人员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那么不识趣。
虽然以外交礼节接待，但那只是为了表示黑暗之塔的诚意，可不代表三人真是外交人员了，三人本质上还是接受了任务邀请的佣兵，行程完全自由，而并非像真正的外交人员那样受到限制。
不管想要去哪，想和什么人接触，都由三人自己决定，谁也无权阻止和限制，用外交礼节表表姿态那是礼貌和风度，真要是一路都像盯梢那样死死地盯着不放，结果只能适得其反，甚至反目成仇也说不定。
因此，弗朗斯甚至连如果有要求他个人可以全程陪同这种常规建议都没提起，而是率先下车为三人打开了车门，带着走到等候已久的四名迎接者面前，主动为双方引荐。
“这四位，是来自魔能之都联合政府，大种族联盟议会的四位议员，这几天就由他们，代替我们黑暗之塔来接待三位了。”
“四位议员阁下，这三位的身份，贵方应该已经都了解过了，源能之都的强大佣兵，蒸汽世界的神圣贵族，也是我们黑暗之塔的贵宾，还希望这几天四位议员阁下多加照顾。”
引荐完毕，双方正式交换了三道符文，弗朗斯这才向羽火花的三人躬身行礼，满是歉意的转身离去。
第六章 大种族联盟
三人对魔能世界和魔能之都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在鸽子和极乐给的资料里介绍的相当清楚，魔能世界最大的特点，就是智慧生物的种类多到不可思议。据说魔能大陆诸族林立，强势种族十数，弱势种族上千，路上遇到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东西，都可能属于某个种族的智慧生物，种族之间的日常交流方式更是只能用丰富多彩来形容。
哪怕在路边遇到块石头突然蹦起来跳到你面前滚来滚去都不用惊讶，那只是岩石巨人的亚族石精们最喜欢的恶作剧而已，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一脚踹飞飞得越远越好，省事又省心。如果身边的同伴里有火元素就更方便了，凑过去烤一烤，用不了几秒，石精就会哀嚎着逃离恶作剧现场，至于过段时间以后，会不会有一群石精远远地用投石器投射自己报复就是另一回事了。
很有活力的种族交流方式，忽略掉其中暴力部分之后还是很和谐的，嗯，至少在魔能之都是很和谐的。
因为魔能之都是魔能世界唯一一个诸族共治的大都市，或者严格一点说，是唯一一个弱势种族共治的大都市。
强弱指的是人数，不是个体实力，不过人数往往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着实力，魔能世界十多个强势种族的个体实力虽然明显偏低，但不像源能世界那样存在着本质上的差别，因此很自然的凭借数量上的优势占据了上风，天空，大地，海洋，他们把象征的秩序的城市延伸到了魔能世界的每个角落。
羽人翱翔在天空，人类盘踞在大地，兽人奔驰在草原，精灵穿行在林间，鱼人游弋于海洋，矮人隐遁与地下，文明与智慧的火焰，随着强势种族的脚步，散播到世界各地。
而那些弱势种族就比较可怜了，往往他们全族的数量，都未必能支撑起一座最小规模城市的正常运转，只能以村镇甚至家庭和个体的形势，依附于强势种族的城市和政权。
但寄人篱下的生活并不美好，就算城市和国家的主导种族并没有偏袒针对之心，在政策和生活习惯等方面，都难免会忽略弱势种族的想法，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很大不便，何况偏袒这种情绪是在所难免的，对谁来说都一样，就算是个体实力最强大的龙族，生活在其他种族的城市，都不免感到强烈的不便，很多时候还会受不少委屈。因此，大多数弱势种族宁可散居在各国领地夹缝间的荒野上，虽然远没城市里那么安全，但至少可以自由的生活，只是在和周边国家发生矛盾的时候，背后始终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力量，连争斗都没有底气。
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七界之都诞生，在魔能之都出现之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以龙族和树人一族为首，几个最有远见最富智慧的弱势种族，从魔能之都一出现就看到了机遇，但他们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频繁派出使者，联系所有能找到的弱势种族，最终在七界之都诞生的第二年召开了第一届诸族联合会议，促成了大种族联盟议会的诞生。
以议会的形式，所有弱势种族结成一个相对紧凑的联盟，议长六年一选，由十三执政官中诞生，执政官六年一任，由各族议员共推，各族的议员人数则根据族群数量和实力综合计算，人员由种族内部推举。
这样的联盟议会体系虽然不能做到百分之百，但至少能尽量保证公平，从诞生之日起，就受到了绝大多数弱势种族的认可。反正大种族联盟也没打算参与战争，认可了也没什么坏处。
是的，战争。
在七界之都诞生的第二年，每个世界入侵其他世界的尝试都被打了回去，又对其他世界充满了晶体，最终不得不约定，七界之都不允许官方政权入驻，每个七界之都都只能以自治政府这种缓冲带的形势存在。这也就是七个世界最著名的七界公约第一条，是七界公约的底线和基础，一旦违反，必然被群起而攻之。
外部战争告一段落，魔能之都的控制权就成了最大的问题，所有势力都对魔能之都代表的利益垂涎三尺，虽然国家政权不能直接控制，但控制自治政府的种族会直接决定利益归属的倾斜，谁都想吃下最大一块蛋糕，就算不能，至少也要保证公平，不至于吃到最小的一份。
至于联盟共治？利益面前哪有信任可言，不出十年联盟必然四分五裂，何况真的联盟共治，其他世界也不可能装傻当没看到。
于是，围绕着魔能之都的归属，十多个强势种族爆发了激烈的战争，种族之间，国家之间，甚至大型势力之间，也不管性质是否对等，所有人战作一团，半年的时间里，表世界的魔能之都周边打的天昏地暗尸横遍野。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尸体倒在被鲜血浸泡的土地上，灵魂的哀鸣终日不散。
就在战争越来越惨烈，各方却欲罢不能的时候，大种族联盟站出来了，他们只用了一句话，就拿下了魔能之都的控制权。
交给我们，你们所有的顾虑都能得到解决。
一语点醒梦中人，各方冷静下来一考虑，这话一点错也没有。
大种族联盟只有表里魔能之都，没有外沿领地，等于他们的全部利益就是这两座城市本身，不存在私心可言，有私心也是把这两座城市建设的更好，改善联盟内所有种族的生活条件而已，可以说是魔能之都最理想的控制者。
而有了他们掌控，强势种族无法直接影响魔能之都，所有利益都只能各凭本事，通过贸易和交换的方式获取，大家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这本身就意味着绝对公平，谁也不会吃亏，吃亏就只能怪自己做的不好了。
果然，这是最合适也是各方都愿意接受的解决方式了，从它提出的第一天，战争就停止了，第十天，各方相继撤军，十五天之后，魔能之都联合政府建立，大种族联盟议会兵不血刃的窃取了魔能之都的所有权，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这位乌鸦先生，用窃取实在太难听了。”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了，随着大风挂过，扑鼻的香气之间，一个酥软入骨的声音轻轻的说道，“白龙老头和老祖母他们的行为虽然有取巧的因素在，每一步都是光明正大的，最多只能算是……嗯……骗取，咦，这不是你的最爱吗？”
第七章 是我想多了啊
漂亮的令人难以想象，这是三人看到说的人时，脑中留下的唯一想法。
是的，乌鸦、雌豹和玫瑰，性别不同，经历不同，喜好不同，但在这一刻，想法却是完全相同的。
忘记了说话，甚至忘记了呼吸，眼中只有面前这张脸，这张绝美的脸。
乌鸦这辈子见过的美女太多了，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远去的百合，渐近的玫瑰，本身就是百年难遇的美丽典范，不久前刚刚分别的雪公主，同样美的让男人只想匍匐在她的脚下。
但不管如何美丽，她们也只是美人，程度还在人类的范畴之内，而面前这张脸，仿佛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极限，美的不像人是最标准的形容，因为看到的人永远无法相信，一个人能美到这种程度。
好吧，或许她本来也不能算是人，反正没见过有人类长着那么大一对蝴蝶翅膀的。
“呼”，乌鸦终于想起呼吸这个动作该如何完成了，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强行压制着心中的阵阵悸动，堆起招牌式的笑容，眯着眼睛轻声道，“作为象征着诚实与守信的乌鸦，欺骗这种行为从来不是我的最爱，呵，虽然你们拿到的资料里应该也有介绍，但还是认识一下吧，我是乌鸦，羽火花事务所中的羽，这两位是雌豹和玫瑰，火和花，一起受到黑暗之塔的邀请，来自源能世界。”
两位女士给足了乌鸦面子，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后，在介绍到自己的时候，很配合的点头致意，虽然雌豹的眼神一直在对方背后游移，注意力早就被分散了，但至少表情还是很严肃的，嗯，就像她平时一样狰狞。
“诸位在蒸汽世界的战绩已经传遍了魔能世界，能负责迎接三位，我们四人深感荣幸。”
毒龙之息的事肯定是最高机密不能外传，其他都是地方事务，根本不足以在另一个世界造成轰动，对方明显就是胡说八道，但让人嗓子发干的柔软声线配上超越极限的美丽外表，就算明知是客气话，也让人本能的拒绝相信。
当然，那是指正常人的反应，而乌鸦恰好一点也不正常，他只是眯着眼睛笑了笑，不置可否的抚胸躬身。
“呵，就像您说的，认识一下吧。”深海色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头箍上巨大的红宝石刚好嵌在眉心，深蓝色的曳地天鹅绒长袍厚重典雅，在露出炫目笑容的同时，巨大的蝶翼猛地展开，深蓝色的翅膀点缀着大块大块美丽的黑色斑纹，繁星般的银色光点随着翅膀的移动，在空中拖出一道道绚烂的银线。典雅，雍容，华丽的如同从古典歌剧里走出的形象，对方微笑着屈膝欠身，柔声说道，“我是蝶精一族的议员之一，来自鸢尾部落的拉尼亚，代表蝶精一族，代表大种族联盟，向初次来访的三位阁下表示欢迎。”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乌鸦眼角的肌肉还是一阵跳动，余光看过去，玫瑰和雌豹的眼神也同样微妙。
乌鸦记得很清楚，几个月前的废土之旅，在中转站第一次见到一群蝶精的时候，玫瑰就曾经说起过，这群生物的确有着惊人的美丽，而且并不抵触和外族的人型生物进行一些特别亲切的活动，只要能长期保证彼此忠诚就好，但其中却存在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们不管男女，美丽的方向是一致的，越是漂亮的蝶精，外族人越难以通过外表区分他们的性别，也就是说，当你遇到一个极为美丽的蝶精时，是男是女的可能性各占一半，万一赶上他的名字像眼前这位一样比较中性，区分难度就更大了，再加上他们进行亲切活动的时候，不是太在乎性别，嗯，百分之五十的中奖率，不高也不低。
关键是还不能当面问，绝大多数属于人型生物的智慧种族，当面询问对方性别都是一种非常无理的行为，其中蝶精一族尤为忌讳，如果在酒吧里询问一个普通的蝶精少年，最多也就是挨一巴掌而已，但如果现在询问，可就是外交事件了。
“咳咳咳”，乌鸦干咳几声，摇头收回发散出去的奇怪想法，主要是后腰被掐着的位置有点痛，应该已经紫了吧，果然再恐怖凶残的女人都有这一面吗，嘶，掐的更重了，用不用这么敏感啊。忍着疼痛摆出笑脸，乌鸦收摄心神，决定做一个不赌博的好市民，“其实贵方的接待有点过于隆重了，我们只是受邀过境而已，完全不需要贵方如此费心。”
“这就是你多心了。”随着缓慢的语速，一根粗长的枝干从蝶精背后延伸过来，枝干上凭空冒出一对眼睛和一张嘴，用老迈的声音说道，“我是古树一族的雷欧纳德，来自锡兰山脉，那边温度太高不敢靠近的火元素，是同样来自锡兰火山部落的菲尔李斯特酋长，还有在他旁边揉眼睛的，是来自恩里克山脉的黄金龙修斯。今天由我们负责迎宾，主要还是因为刚好有空，我们的身份虽然是大种族联盟议会的议员，但议会有众议员三千，我们不过是其中之四，还算不上过度接待。而且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们四人同时出面，只是为了迎宾时足够隆重而已，我们知道源能人喜好自由，所以迎宾仪式过后，主要还是由拉尼亚族长负责接待，只有贵方需要的时候，我们才会出面。”
“那贵方还真是体贴，让我们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啊。”伸出手和分岔的树枝握了握，乌鸦眯着眼睛轻笑道，“看来是我想的太多了。”
“嗯？”
“同样玩弄高温与火焰的强大元素，同样热爱自然操控植物的古老植物，同为飞行生物追求天空与自由，又同样心思多变的美丽蝶精，再由威望最高的龙族成员居中协调。”展现出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乌鸦悠悠的说道，“我还以为，这是经过反复考虑之后，有针对性的精挑细选出来的人选呢，原来只是刚好有空而已嘛？看来真是我想多了，呵呵呵呵。”
“呵呵呵，那是自然了。”柔媚入骨的笑声里，美丽的蝶精做出邀请的手势，“三位，请，欢迎来带魔能之都。”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