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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慈悲无敌     锦衣月明txt下载     锦衣月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正面交锋(四)

    骆石印等人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疲劳和伤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不断冲杀到眼前的忍者击毙,以便撕破敌方的包围网,择机脱身。

    眼见对方严密的阵型始终如影随形般地围在四周,骆石印大喝一声:“向北面发射佛郎机!”

    听到命令,石朗等人立刻抽出怀中的万胜佛朗机,举枪便射。

    “砰、砰、砰……”

    几支万胜佛朗机喷出愤怒的火焰,射向处于阵型北侧的倭国忍者。倭国忍者顿时被射倒一片。

    没有被射到的忍者,被这万胜佛朗机强大的杀伤力所震慑,本能地做出躲避动作。就在他们稍作犹豫之际,骆石印等人已经强力杀到。忍者整个阵型的北侧顿时被冲开一道缺口。

    “冲出去!”骆石印高喊一声,率队冲出敌人的包围圈。

    楼大河在前面引路。骆石印等人边打边撤,向北而去。

    “发射手里剑!”吉野眼见队形被对方破解,立刻下令。

    “嗖、嗖、嗖……”

    一枚枚沾有剧毒的忍者手里剑,呼啸着射向刚刚脱离围困的骆石印等人。大家只得回转身体,挥手中兵器拨打迎面飞来的忍者暗器。

    石朗和叶茹柳并肩作战,彼此照应着用手中兵器将射向大家的暗器不断击飞。

    忽然,叶茹柳被脚下的一块石子绊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一枚“”形手里剑呼啸旋转着击向她的面部。

    由于身形不稳,叶茹柳手中的兵器根本来不及拨打那枚忍者手里剑。石朗手中的绣春刀也抽不出空挡击飞那枚飞至的暗器,情急之下,石朗飞身将叶茹柳扑倒在地。

    那枚“”形手里剑急速旋啸而过,将石朗的左肩部划开一道口子,他感到一阵隐隐作痛,鲜血立刻浸红了破损处的衣口。

    与此同时,一柄透着寒光的忍者刀,直直地刺向倒在地上的石朗和叶茹柳。石朗和叶如柳顺着刀刃望去,手握刀柄的,是已经杀红了眼的吉野。吉野的身后,紧跟着加藤美智子姐妹和其他的忍者。

    眼看吉野的忍者刀刺至眼前,叶茹柳眼疾手快,顺势将身上的石朗推到身后,然后,原地飞起一脚,将吉野手中的忍者刀踢飞。

    叶茹柳和石朗刚刚起身,加腾美智子姐妹已经挥刀砍了过来,其速度之快,令石朗和叶茹柳顿感躲避困难。石朗只得奋力将叶茹柳拉至身后,同时,身体随着对方的刀锋,后仰躲避,总算躲过对方的致命一击。

    不过,石朗虽然躲过对方的忍锋,但脸上的头套却被加腾美惠子手中的忍者刀宽大的刀划落,整个脸庞完全暴露在对方眼前。

    看到站在眼前的石朗,看到那张令她夜不能寐的帅气俊朗的脸庞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加藤美惠子内心禁不住一阵狂跳:这张脸是那么的真实,简直触手可及!

    石朗倒退一步,站稳身形。

    “石朗哥,没事吧?”叶茹柳扶一下石朗,关切地问道。

    “没事。”石朗此时已经感到左肩处传来阵阵剧痛,他为了不让叶茹柳担心,平静地说道。

    望着石朗用右手捂向左肩处的伤口,加藤美惠

    子内心快速闪过一丝忧虑,因为刚才她已经看到石朗被忍者的飞镖所伤。她心里很清楚,这次行动,为了保证杀伤效果,所有忍者所使用的手里剑,都是用毒液浸泡过的。如果石朗得不到及时救治,一个时辰后,就会毒发身亡。

    “不行。我要救他!”

    想到此,加藤美惠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做出一个对她来说,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的大胆决定,只见她挥起手中忍者刀,奋力杀到石朗面前,假装手中的忍者刀被石朗的绣春刀击飞。然后,以令人难以察觉的动作,快速钻进石朗怀内,小声说道:“将我作为人质!”

    石朗先是一愣,继而出手勒住加腾美惠子,将手中绣春刀架到她的脖子上,高声喊道:“全都后退,否则,我就杀了她!”

    一旁的谢元听到石朗对面前的忍者喊话,赶紧大声将石朗的话翻译成日语。

    “停止攻击!”

    见加腾美惠子被对方挟为人质,吉野赶紧挥手制止其他忍者的行动。

    听到命令的倭国忍者立刻退至一丈开外,但他们手中的忍者刀仍然竖向握于身体一侧,随时准备再此发起攻击。

    要是换做其他忍者被挟持,吉野会毫不犹豫地下令继续攻击。

    按照甲贺忍者的作战法则,任何成员在交战中,都要随时做好为组织殒命的准备,成员之间完全可相互帮助,完成杀身成仁的壮烈举动。

    可眼下的美惠子是杉谷一郎精心栽培的后起之秀,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吉野在会长那边不好交代;

    再者,对吉野自己来说,加藤美惠子始终在他心中占据重要位置,虽然美惠子对吉野总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态度,但他还是对这位有些野性的属下心存欲念。

    所以,看到美惠子被石朗控制,吉野毫不犹豫地下令属下停止攻击。

    见对方停止攻击并退后丈余,骆石印等人立刻向北撤去。吉野则率领属下拉开一定距离紧紧尾随。

    石朗用左手勒着加藤美惠子,右手握着绣春刀,和叶茹柳一起断后。

    被挟持的美惠子贴在石朗的胸前,心中不但没有任何恐惧感,反而赶到无比的欣慰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兴奋与甜蜜。

    她曾经为了报复吉野而与多名男子发生性关系,可那种和异性的接触,完全是她在一种扭曲心理的作用下,而做出的毫无情感可言的行为。那些男子在和她疯狂jiao媾时,她的心是死的,**完全处于麻木状态。

    可今天却不同。加藤美惠子是偎在她朝思暮想的男子胸前,她和对方身体相贴,简直可以听到对方有力的心跳。对方的胸怀是如此的宽广,难道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安全港湾吗?

    依在石朗的胸前,加藤美惠子感觉自己有些轻飘飘的,她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已经被石朗挟持着走出一段较长的距离。

    忽然,加藤美惠子感觉有一滴凉凉的液体,顺着自己的左侧脸颊流了下来。她抬手一抹,发现是一滴暗红色的血。她立刻意识到,这血是从石朗的伤口中滴落的。

    加腾美惠子立刻从浮想联翩的梦境中清醒过来,她伸手从腰间的兜囊内,摸出一个小瓶,塞进

    石朗的衣兜内,低声说道:“飞镖有毒,这是解药,必须在一个时辰内抹在伤口处,否则性命不保。”

    甲贺忍者在执行任务时,为使那些在行动中误中己方剧毒手里剑的成员能够得到及时救治,所有参与行动的成员都会随身携带解药。

    叶茹柳始终紧紧跟随在石朗身边,方才加藤美惠子的话,她全都清楚地听到耳中。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一幕曾经的场景在叶茹柳眼前一闪而过,她抬手将石朗胸前那名忍者的面罩掀起。

    果不其然,正是那日在迎曙驿遇见的,那位遭受倭国武士蹂躏的小姑娘。

    “果然是你!”眼前的景象对叶茹柳来说,既有些意外,又似乎是在意料之中。

    猛然之间,自己的脸面再一次完整暴露在对手面前,而且对手认出自己。加藤美惠子立刻想起迎曙驿那一幕对于自己来说不甚光彩的场景。

    “你……”石朗也认出了怀中的忍者就是那日在迎曙驿内偶遇的小姑娘。他多少有些惊诧。

    看到自己心仪的男子望向自己的惊诧眼神,加藤美惠子顿感有些无地自容,只得低下头去。

    这时,前方来到一条街道的入口处。

    楼大河、尚吉、武焕三人将背囊内的三枚震天雷取出,点燃引信,奋力向远处的吉野等忍者投去。

    伴随着三声巨响,吉野的队伍里顿时火光冲天、硝烟弥漫。几十名忍者被炸身亡。未被炸死的忍者惊恐地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见此机会,石朗奋力将加藤美惠子推出,然后,跟随大家,快速消失在街道的深处。

    加藤美惠子站在暗夜下的街道上,望着石朗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美惠子,归队!”身后传来吉野那令她讨厌的喊叫声。

    此时吉野的心中,满是恼怒和嫉恨:“这个可恨的女人,将整个计划给搅乱了。”

    在石朗被挑掉头套的那一瞬间,吉野立刻根据以往看过的画像认出石朗。

    对于加藤美惠子的所有举动,吉野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加藤美惠子的举动,很明显是在救石朗的性命。那一刻,嫉妒之火差一点将吉野烧得丧失理智,他几乎就要不顾加藤美惠子的死活,下令手下发起攻击,但吉野最终还是强压住心中嫉妒,没有这么做。

    按说对于加藤美惠子这种背叛行为,吉野完全可以上报杉谷一郎,治她死罪。但吉野不准备这么做,他有自己的打算。

    此时的方柄还在同福客栈北侧的小胡同中,率领一队锦衣卫浴血奋战,他要尽量拖住眼前的敌人,以便为指挥使安全撤离争取更多的时间。

    奋力搏杀间,方柄看到北方远处的夜空中炸响一支七彩烟花。

    谢天谢地,指挥使总算抵达安全地带了!

    方柄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他纵身一跃,跃上屋顶,用力发出三声呼哨。

    正在激烈打斗的锦衣卫立刻会意,纷纷择机跳出战斗,飞身跃上屋顶,然后和方柄一起,施展翻墙越脊的本领,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七十七章 六号联络站

    五成坊属王京城内的一片贫民区。凌乱的街道,破旧的房屋,污浊的路面。就连空气中也充斥着一种烂菜叶子和和各种腐烂物混合而成的难闻的气味。

    城内锦衣卫的六号联络站,就坐落在五成坊东面的一片破旧房屋的中间。从外表看起来,六号联络站那座灰色的房子,和四周同样破落的房屋院落,几乎没有什么异样。它是一处临街的房子,房门上悬挂着一块已经有些干裂的白色木板,上面的黑色篆文告诉路过的人们,此处是一处面粉加工作坊。

    此时已近佛晓。不时有雄鸡报晓的鸣叫声从四周传来。

    骆石印等人摆脱了倭国忍者的围堵,来到六号联络站门口。

    楼大河走向前去轻叩房门。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他是此处联络站的负责人,名叫孙青,是锦衣卫驻朝鲜指挥衙门内的一名校尉。

    见楼大河身后跟着一群陌生人,孙青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自己人。”楼大河小声说道。

    孙青赶紧将大家让进屋内。

    屋子里面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刚刚加工出来的各色面粉。那张靠近北墙的破桌子上面,凌乱地放着算盘、纸笔等器物。

    这时,方柄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他将骆石印引进东侧的套间内休息,顺便向骆石印汇报战况。

    此一战,锦衣卫共有七名缇骑战死,六人受伤。

    在方柄向骆石印汇报的同时,西侧的套间内,叶茹柳、谢元、李如珠、尚吉正在为受伤的石朗、施天济、楼大河、武焕包扎伤口。

    石朗受伤最为严重。由于忍者的飞镖染有剧毒,石朗的伤口已经开始肿胀发黑。叶茹柳轻轻地扶石朗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将伤口裸露在外,然后从石朗的衣兜内,摸出那个加藤美惠子给的小瓶。

    “这东西可靠不可靠?”望着叶茹柳拧开瓶盖,谢元有些疑虑的问道。

    “放心吧,绝对没问题。”叶茹柳说道。

    “可一个倭国忍者为什么会帮我们突围呢?”石朗百思不解。

    “你还没看出来,人家喜欢上你了,是为了救你。”叶茹柳一边将药粉敷在石朗的伤口上,一边有些醋意地说道。

    “我怎么闻着这屋里有一股醋味。”石朗听出叶茹柳语气的变化,他有些不以为然,便开起叶茹柳的玩笑。

    “何止是醋味,还有辣味呢。”叶茹柳见石朗拿自己开涮,娇嗔地举起手想打石朗,但忽然想到石朗刚刚受伤,举起的手停在空中没有落下。

    “俺说大妹子,别舍不得呀,狠狠地打。”坐在一旁的施天济看到这一幕,开口凑热闹。

    “老施,你老实点行不行,你看我刚给你包好的伤口,让你这一激动,又给挣开了。”谢元正在帮施天济包扎伤口,见施天济坐着不安分,便责怪道。

    “谢元老弟,你就胡乱给俺捆扎一下就行了,用不着恁么仔细。”施天济对自己的伤有些无所谓。

    “不知大家有没有注意到,这位女忍者就是那日在迎曙驿遇见的那个小姑娘。”叶茹柳弄不清大家当时有没有看清那女忍者的脸面,便说道。

    “好像有点像。可俺当时也没太看清楚。”施天济说道。

    “何止是有点像,就是她。”谢元说道。

    “是啊,我当时一看到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石朗说道。

    “我看你是对人家动心了吧。”叶茹柳酸酸地说道。

    “这……这怎么可能。一个倭国忍者,这不是开玩笑嘛!”石朗不以为然。

    “我给你说着玩的。”叶茹柳看着石朗一脸的认真劲儿,心里宽慰了许多,她接着说道:“不过,她能勇敢地出手救你,而且帮我们解了围,我还是对她心存感激的。要知道,她这样做,要是被她的上司看出来,那她是要被治罪的。”

    “是啊,不知这女忍者是怎么想的。”施天济说道。

    “行了,老施,你就别再提这个话题了。”谢元瞥见叶茹柳在听完施天济的话后,脸上表情出现细微的变化,赶忙提醒施天济不要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俺说谢元老弟,听说你那位叫什么滢滢的相好,人长得不错,说来给哥哥俺听听,行不?”施天济明白了谢元的意思,赶紧找别的话题。

    “我说老施,你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谢元当着这么多人,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柳滢滢长得那可真叫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呀。”叶茹柳见谢元不好意思说,便替他说道。

    “你说好事咋都让你小子遇见了呢?这么好看的女子,竟然能看上你这个水蛇腰?”施天济故作愤愤不平状。

    “施大哥,可不能这么说。谢元老弟人虽长得瘦弱,可人家有才啊。人家滢滢姑娘说不定就喜欢这样的,这就叫做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还未等谢元发话,叶茹柳便替谢元鸣不平。

    “看到了吧,这才是我姐,我亲姐。关键时候就站在我这边。”见叶茹柳为自己说话,谢元甚是感激。

    “那你也不是萝卜,顶多算棵烂白菜。”施天济还是紧咬谢元不放。

    “哈哈哈……”听到施天济的话,屋里的人发出一阵大笑。

    “谢元老弟,难道你也不想念你那远在天边的心上人?”等大家笑够了,石朗问谢元。

    “想有什么用啊。哪像你,身边天天有人跟着,侍候着。”谢元说道。

    “别灰心,老弟。等我们打下平壤城,姐亲自陪你去找柳滢滢。”叶茹柳安慰谢元。

    “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谢元像是自言自语。

    叶茹柳不想因柳滢滢这个话题,勾起谢元的伤心,赶紧说道:“好了,各位的伤口都已包扎完毕,咱们不多说了。你们抓紧休息一会儿吧。”

    此时天已大亮。大街上陆陆续续地开始有人走动。各种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孙青为大家买来早点。

    折腾了大半夜,所有人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直叫。一通狼吞虎咽之后,便将孙青买来的打糕、米饭、泡菜等可口的饭食洗劫一空。

    经过一晚的接触,骆石印对方柄这位锦衣卫总旗统领印象深刻,特别是方柄面对危情时,临危不乱,给骆石印留下较好的印象。只是他的心中始终有一个疑虑,城内锦衣卫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身为锦衣卫驻朝鲜指挥衙门最高统领的参知朝鲜事牛田舟,却始终未曾露面,这很不正常。

    但骆石印却不想向方炳问起此事,他在等待,等待牛田舟自己出现,等待此事能够以一种更加公平合理的方式真相大白。

    骆石印和方柄吃过早饭,正在套间内说话,方柄派出的探子急匆匆地跑进来禀报道:“联络站以南两里外发现可疑人员,疑似倭国忍者。他们应当是奔着这边来的。”

    “好,知道了,再探!”方柄命令道。

    探子应诺一声,大步向门外走去。

    “看来此处也不便久留。”骆石印对方柄说道。

    “大人,这城内有我们多家联络点,我们可转移到别处。”方柄说道。

    “走,叫上大家,立刻出发!”骆石印命令道。

    两里外的一条巷子里,吉野正率领一百多名倭国忍者,在忍犬阿克鲁斯的引领下,向着骆石印等人所在的六号联络站飞奔而来。

    昨夜一战,倭国忍者损兵折将。他们回到驻地后,稍作调整,立刻牵上忍犬阿克鲁斯,追击过来。

    街上的行人看到这队黑衣忍者,纷纷躲到路旁。

    转眼间,吉野一行人已经到达锦衣卫的六号联络站门前。

    “从四面包抄,准备发起攻击!”眼见猎物近在眼前,吉野大手一挥,一百多名忍者迅速包围了锦衣卫的六号联络站。

    方才叶茹柳为石朗敷药时,石朗已将身上染满血迹的刺服脱了下来,放到一个木架上。由于敌情紧

    急,匆匆上路,石朗一时忘了将这件刺服带上。

    六号联络站门窗紧闭,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一百多名忍者轻启猫步,持刀谨行,对目标形成合围之势。

    吉野见房内悄无声息,顿生疑虑,他侧身挥一挥手。三名忍者领命前行,成品字形悄悄靠近房门。忽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走在最前面的那名忍者身体猛然下坠,掉进脚下一个布满尖竹的深坑内,身体立刻被数枝尖利的竹子刺穿。惨叫声清晰地从坑底传出。

    与此同时,只听一声巨响,六号联络站房屋的顶棚被炸开,几十袋面粉被炸得腾空窜起,在空中散开,遮天蔽日。面粉夹杂着各种碎屑,如漫天花雨般纷纷扬扬地散落下来。

    在爆炸响起的一瞬间,在场的所有忍者本能地抬头观望,散落的面粉立刻迷住他们的眼睛。紧接着,只听一阵“嗖嗖”的啸响,密集的箭矢从眼前房屋里射出。

    冲在前面的忍者根本来不及反应,被突然射出的箭矢击中。屋前的空地上,立刻躺倒十几名倭国忍者。未被射中的忍者纷纷卧在地上,不敢起身向前。

    站在队伍后面督阵的吉野和加藤美惠子姐妹听到声音,立刻闪身跳出,躲在一处墙体后面,避过飞射而至的利箭。

    吉野躲在墙体后面,眯着眼睛耐心观察房内动静,等了很长一段时间,除了看到被爆炸损坏的房体内不断冒起阵阵青烟外,看不出任何风吹草动。

    “给我搜!”吉野一声令下,趴在地上的忍者纷纷起身,持刀冲到房内。

    房屋内到处都是散落的面粉和各种破碎的生活器具。

    在残壁中搜寻的忍犬阿克鲁斯,突然冲着一堆碎石汪汪吼叫起来。

    “给我挖开!”吉野命令道。

    立刻有几名忍者下弯下身去,用手将碎石瓦砾拿开。下挖了将近有半米左右,一块黑色的衣角露了出来。忍犬阿克鲁斯立刻冲上前去,用嘴将那黑色衣角紧紧咬住,用力拉扯出来,叼到吉野面前。

    吉野低头将阿克鲁斯嘴中的黑衣拿起仔细观察。这是一件和忍者夜行服有些相似的紧身服,它正是石朗忘记带走的那件黑色刺服。

    “组长,看样子像是那晚那名夜探明德馆的锦衣卫所穿的衣服。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我抹在上面的灵液。”站在吉野身旁的加藤美智子看着吉野手中的衣服说道。

    “狡猾的大明间谍。我们的线索中断了。”吉野咬牙切齿地说道。

    一直站在吉野身后的加藤美惠子,见这次行动以失败而告终,内心深处反而闪过一丝籍慰。石朗的伤情应该没什么大碍。她猜测。

    在这王京城内,锦衣卫有十几处联络站。为了防止被敌人发现后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在方柄的指挥下,各处联络站全都安装了这种自毁装置。只要启动机关,这种自毁装置就会在敌人踏中机关的情况下,自动引爆安装在内部的爆炸装置,将联络站炸掉。同时,安装在房内的发射装置,还能有效地给予敌人以杀伤。这一切的设计者,就是方柄本人。

    方柄在进入锦衣卫队伍之前,曾在明八局之一的兵仗局工作过一段时间,是兵仗局内的一名小有名气的军械制造专家。

    后来,由于得罪了当时的兵仗局领导,方柄被逐出兵仗局。

    方柄无处可去,只得通过疏通关系,被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招入锦衣卫衙门,成为南镇抚司内一名百户统领。

    刘守有下台后,新继任的锦衣卫指挥使骆石印对锦衣卫内部的人员做了一次大的调动,方柄便从南镇抚司被调到朝鲜,做了一名百户总旗统领。

    来到朝鲜后,方柄充分利用自己的专业特长,在锦衣卫驻朝鲜指挥衙门内和王京城内的几处联络站内,统统安装了他自己设计的机关装置。

    石朗和叶茹柳那次夜闯明德馆时,就是利用了方柄在衙门南侧设计安装的机关,才得以安全脱身的。

第七十八章 美惠子委身受辱

    听完吉野对行动过程的汇报后,杉谷一郎并未动怒。他对自己的计划已经反复思量了多遍,自己的计划没有任何漏洞。吉野等手下的执行力度也没有任何问题。这次对城内大明锦衣卫的围剿行动之所以失败,完全是由于对方拥有比自己先进多倍的的火器。

    想到这里,杉谷一郎冲吉野和加藤美惠子挥一挥手,说道:“你们先退下吧。美智子留下。”

    “是,会长。” 吉野和加藤美惠子转身退出。

    “美智子,对于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说一说你的看法。” 吉野和加藤美惠子退出房门后,杉谷一郎看着加藤美智子问道。

    “会长,美智子认为,当下之际,应当知会宇喜多秀家总督,请求他派出城内守军,对大明锦衣卫展开全城大搜捕,或可能够抓获他们。”加藤美智子挺胸站立,开口说道。

    “说得没错,昨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已经惊动总督阁下了,如果再瞒着他,那是说不过去的。不过,城内守军大量出动,未必就能抓到这伙人。偌大一个王京城,难道还藏不下几十个锦衣卫?

    “要想依靠大张旗鼓的搜捕找到他们,可以说难度相当大。但是,搜捕还是要进行的,这样做,即便是抓不到他们,也可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这蛇一旦惊了,我们甲贺忍者的机会也就来了。”杉谷一郎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方步说道。

    “是,会长英明。”加藤美智子似乎听明白了杉谷一郎话中的意思。

    “美智子呀,还记不记得,你们刚到王京时,我给你们说过的牛田舟。据可靠消息,这位大名派驻朝鲜的锦衣卫知朝鲜事已经多日不见了,这只能说明,他们内部可能出现了什么问题。

    “所以,当下之际,我们要快速找到这位牛田舟,并将其拿下,为我所用。一旦他这个缺口打开了,城内锦衣卫不愁抓不到。我看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去完成。”

    “是,会长。美智子一定不负会长重托。”加藤美智子肃然答道。

    “好,你先下去吧。我已派人四处搜寻牛田舟,一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杉谷一郎说完,冲加藤美智子挥一挥手。

    加藤美智子施礼退下。

    就在杉谷一郎向加藤美智子分配任务的同时,吉野悄悄地跟随加藤美惠子,闯进了她的寓所。

    “你要干什么,给我出去!”见到吉野趁自己没注意强行闯进,独自在寓所内的加藤美惠子,预感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她望着吉野那一双因yyu火中烧而充血的双眼,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去。

    “惠子,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干嘛老是对我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你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你吗!”吉野一步步逼近加藤美惠子。

    “滚开,看到你那副德行,我就恶心!”加藤美惠子此时已经退到床边,在无处可退的情况下,她的内心深处掠过一丝绝望,她太了解眼前这位曾经强行夺去自己处女贞操的可恶男人了。

    “惠子,我可想死你了!”吉野并未在意美惠子难听的话语,他一把将近在眼前的女人抱住,强行将其按倒在

    床上,呼气紧促地将嘴凑向对方的唇部。

    吉野粗重的呼吸喷到加藤美惠子的脸上,一股浓重的口臭直熏得美惠子恶心欲呕,她用力扭动身躯,力图避开身上男人那臭气熏天、口水横流的厚嘴唇,同时,口中骂道:“你这个伪君子,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见身下女人不停地辱骂自己,吉野恼羞成怒,他腾出一只手,重重地扇了加藤美惠子两个耳光,嘴里骂道:“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不要以为昨晚自己的伎俩有多高明,你以为你和那位锦衣卫演一出双簧,我就看不出来。我刚才要是将你昨晚的精彩表演汇报给会长,你的脑袋恐怕早就搬家了。别他妈的不识抬举,识相的话,就让老子好好玩玩,否则,会长那里,有你的好看!”

    两行清泪顺着加藤美惠子的眼角流了下来,她不得不放弃了反抗,由着身上的男人强行将自己的衣服撕扯掉,由着对方……

    在吉野的下体粗野地进入自己身体的一瞬间,加藤美惠子仿佛猛然坠入无底的深渊,她只觉着自己的身体在不停地向下坠落。满天的星斗随着自己身体的坠落,变得越来越远、遥不可及。身上男人那**的,不停弓起的野蛮身体,就如一把弯刀,一次又一次地划割着她的身体。她的心在流血。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身体上方那剧烈的喘息终于消失了。那男人无限满足地哼着小曲,穿好衣服,向门外走去。随后,就是一声厚重的关门声。

    加藤美惠子**着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一只慢慢爬行的不知名的小虫。她忽然想到了石朗,想到了那张阳光帅气的大明锦衣卫的脸庞。

    仿佛间,石朗正用一双鄙夷的眼睛望着她,望得她无地自容,望得她悔恨交加。难道自己真是一个像吉野所说的臭婊子吗?在刚才的那一刻,自己为什么不激烈反抗?难道就是因为害怕吉野将自己告发而招致杀身之祸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资格去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呢?想到这里,加藤美惠子随手扯过被子,将自己深深埋在被窝中嚎啕大哭。

    一场声势浩大的全城大搜捕开始了。

    侵朝倭军总督宇喜多秀家一声令下,驻王京城内的倭军几乎出动了所有的武士、足轻,挨家挨户地盘查。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刻予以逮捕。大量无辜的平民百姓因此惨遭缉捕杀害,但最终却没能发现城内锦衣卫的任何踪影。

    骆石印他们自从撤离王京城内锦衣卫的六号联络站后,便被方柄安全地转移到另一处联络站。这处联络站对外打着的旗号,是一家名叫百草堂的药铺,它处于王京城慕华坊内一处较繁华的街道上,是一栋两层小楼,小楼颇具大明建筑风格,一楼是店面,二楼是假扮成店员的锦衣卫的饮食起居地。

    这栋两层楼房原本是城内锦衣卫所雇用的一位线人的宅院。(注:因当时王京城内锦衣卫人手较少,为完成搜集情报、监视相关人员等任务,锦衣卫驻朝鲜指挥衙门曾一度雇佣了一批社会人员充当线人协助完成任务。)倭军进城后,这位线人不幸染病死亡。锦衣卫便派人扮作药商,从这位线人唯一的

    一位远房亲戚手中,盘下此处楼房,开起药铺。以经营药材买卖的名义为掩护,秘密从事侦查活动。

    锦衣卫进驻百草堂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一名扮作跑堂伙计的锦衣卫,在打扫卫生时,发现这一楼下面竟然有一处地下室,而且地下室的面积,几乎是和一楼的面积是同样的。

    负责百草堂的一位锦衣卫小旗统领立刻将此情况报告给总旗统领方柄。方柄赶过来查看后,大喜过望。

    自从倭军占领王京后,锦衣卫指挥衙门已经不可能再正常运转下去。从衙门内转移出的各种重要物资、档案材料等,一直没有找到一处较安全的存放点。百草堂下发现的这处巨大的地下隐蔽空间,正好可以用来存放这些东西。

    这样,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百草堂下面的地下室,就成了城内锦衣卫最为秘密的一处重要物资存放点。

    骆石印一行六人就被方柄秘密安排在百草堂。正常情况下,他们居住在二楼的房间内,如遇倭军搜捕,则快速躲进地下室内。

    这段时间,骆石印已将入朝以来侦查到的,有关平壤、王京等重要地点倭军军力部署情况写成奏折,交给方柄,通过城内锦衣卫建立的秘密渠道,投送出去,正在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北京。

    方柄呈送给他的国内送来的书信,骆石印已看过,这书信竟然是神宗皇帝写给他的御笔书信,在信中,神宗皇帝告诉他,朝廷已经下诏任命兵部右侍郎宋应昌为经略,陕西总督李如松为东征提督,着手准备入朝事宜。但眼下李如松正率军在宁夏平定拜叛乱,一时难以抽身。估计要等到年底才能率军入朝。

    神宗在信中还嘱咐骆石印,在完成侦察任务的同时,择机破坏敌人后方的战略部署,以最大限度地延缓倭军前行的步伐,以免倭军过早地将战火燃至大明境内。

    本来骆石印是想在完成王京城内的侦察任务后,火速离开,但既然离朝廷大军进驻朝鲜,还有一段较长的日子,而且皇上给他另行增加了新的任务。他也就不再急着离开。

    眼下城内倭军正在展开全城大搜捕,各个城门均将强了戒备,出城的难度加大,而且石朗、施天济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所以,骆石印干脆决定待下来,静观城内形势的变化,择机完成皇上的嘱托。

    当然,此时的骆石印心中,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始终让他无法放下,那就是锦衣卫知朝鲜事牛田舟为何迟迟没有现身。身为锦衣卫驻朝鲜指挥衙门的最高统领,正常情况下,应该早已知道自己已经来到王京城,也早就应该前来拜见自己,可他却始终不曾露面。

    难道他和驻朝鲜锦衣卫的其他成员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骆石印百思不得其解。此人如果真像方柄所说的那样,已经几天不见踪影,那事情就严重了。身为衙门内的最高统领,大敌当前,擅离职守之责,权却不说,更为严重的是,他一旦落入敌手,将会给城内锦衣卫和自己率领的小分队,带来不可估量的威胁。

    骆石印已经命令方柄通知城内所有锦衣卫成员,一旦发现牛田舟,立刻秘密带来见他。

第七十九章 美智子色诱牛田舟(一)

    夜幕下的王京城笼罩在血色恐怖之中。

    一整天的大搜捕搞得城内人心惶惶。

    此时的天公也不作美,白天还晴空万里,傍晚辰时开始,伴随着一阵萧瑟秋风,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虽然下得不大,但密集的细雨落在人们的身上,还是让人倍感寒凉清冷。

    巳时末,雨水依然没有停下来,城内大大小小的街道,已经变得泥泞难行。此时的店铺坊肆,早已关门打烊。幽暗的街道上鲜见人行。

    牛田舟刚刚从醉花楼这处王京城内最大的妓院走出,由于酒精的作用,他走路摇摇晃晃,迷离的双眼在光线暗淡的巷子里,吃力地找寻着可以前行的路。

    牛田舟此时虽然醉态毕露,但高大的体型依然给人一种健硕的感觉。仔细看去,此君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如果不是那双淫邪的小眼睛坏了面相,此君的面相绝对是一副福寿之相。

    “救命啊!”一阵女子声嘶力竭的呼救声传来。

    牛田舟心头一惊,他还没有弄清声音来自何处,就见前方巷子深处,跑过来一名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在那女子的身后,两名看起来身强力壮的男子紧追那女子不放。

    “大哥,救救我。后面是两个流氓!”那女子在拼命奔跑中,几乎撞进牛田舟的怀里,她一见牛田舟,仿佛见到救命稻草般地紧紧抓住牛田舟的双手,用近乎哀求的口气,对牛田舟说道。

    牛田舟此时酒已醒了大半,他低头看向伏在胸前求救的女子,见那女子上衣已被撕得衣不遮体,白皙的酥胸大半裸露在外面,被无情的雨水肆虐地淋漓着,几道红色的抓痕依稀可见。可能是由于受到过度惊吓的缘故,女子俏小的瓜子脸显得有些苍白,一双秀眼中满是惊恐与期待。

    “兄弟,休要多管闲事,否则,性命难保!”后面追上来的两名大汉,见那女子偎在牛田舟的胸前,便高声威胁道。

    “你们这是……”牛田舟还没有完全从酒醉状态中清醒过来,他随口问了一句。这句问话是问那女子,还是问那两名大汉,连牛田舟自己也弄不清楚。

    “这是我夫人,我们两口子吵架,她从家里跑了出来,这不,我和我兄弟就从家里追了出来,想劝他回家。”其中一名男子说道。

    “他胡说,小女子独自一人赶往家中,不料在途中遇到他们,他们见我独自一人,顿生歹意,意图强暴奴家。大哥,千万不要听他们的话,你看他们把我的衣服都撕扯破了。方才,要不是奴家拼命挣脱,恐怕早已遭到他们的糟蹋。恳求你救救奴家吧!”那女子立刻出口反驳,同时,用可怜的眼神望着牛田舟乞求道。

    “好吧,这事我管定了。”在那女子的贴身哀求下,牛田舟心中顿生一股英雄救美的豪情。

    “兄弟,敢坏我们的好事,我看你是想找死!”两位壮汉见牛田舟要多管闲事,立刻各自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向牛田舟逼了过来。

    牛田舟伸手将那女子拉至身后,然后强稳身子,望着两名逼近的大汉。

    “兄弟,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要你交出那女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一名大汉故意在牛田舟面前晃一晃手中的短刀,说道。

    牛田舟二话不说,飞起一脚,踢向离自己最近的大汉。那名大汉忽觉得眼前一物闪过,自己的下巴处立刻遭到重重的一击,他顿时感觉两眼一黑,倒地不醒。紧接着,在飞起的右脚着地的同时,牛田舟快速后转身体,左脚连环踢起

    ,击中另一名大汉的面门,那大汉惨呼一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牛田舟虽然处于酒醉状态,但身为大明锦衣卫驻朝鲜指挥衙门的千户统领,对付眼前的两人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他仅仅使出一记鸳鸯连环腿 ,便干脆利落地将眼前的两位大汉击倒在地。

    “大哥真是好厉害呀!”那女子见牛田舟如此轻松地将两位歹人放倒在地,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没什么,只是两个小毛贼而已。”见那女子的眼神儿之中充满崇拜之情,牛田舟内心很是受用,但他还是谦虚地说道。

    “哎哟,这天好冷啊!”那女子双手用力拉紧身上的衣衫,浑身开始瑟瑟发抖。

    “姑娘,披上我这件外套吧。”见那女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牛田舟赶紧脱下自己身上的短袖外套递给她。

    “那怎么好?恩公能出手相救奴家,我已感激不尽了,哪能再让恩公为我受冻呢。反正我家离此不远,忍一会儿就可以了。奴家这就告辞,再一次谢谢恩公相救!”那女子坚决不要牛田舟递过的衣服,准备动身离去。

    牛田舟只得将外套收回,对那女子说道:“姑娘多多保重!”

    那女子谢过牛田舟后,便缩着娇小的身躯,在雨夜中向着来时的方向,步履蹒跚的走去。

    可刚走出五六步的距离,那女子脚下一滑,身体重重地滑倒在地上。她试着爬起,可努力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只得趴在满是雨水的地上痛苦地呻吟着。看来她的双腿被摔伤了。

    牛田舟赶紧跑过去,将那女子从地上扶起,问道:“姑娘,摔疼了吧?”

    “没事,只是腿碰在路石上了。”那女子被牛田舟扶起后,感激地看一眼牛田舟,说道。

    那女子试图自己站稳身体,可脚下一软,身体又倒向地面。

    牛田舟快速伸出双手,将那女子拖住。那女子只得无力地靠在牛田舟的胸前,有些气恼地说道:“看来是走不了路了。”

    “不碍事,要不我送你回家吧?”牛田舟对那女子征询道。

    “看来,也只能麻烦恩公了。”那女子满含歉意地说道。

    “来,我背着你吧。”牛田舟再一次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胸前女子的身上,然后背对女子,蹲下身去。

    “恩公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那女子先是说一句感激的话,然后,伏在牛田舟的背上。

    “姑娘,你家怎么走?”牛田舟背着女子站起身,问道。

    “顺着巷子一直往前走,前面拐角处就到了。”那女子用手指着前面,说道。

    牛田舟背着那女子,向前走去。

    走过拐角,两人来到一所院落前。

    那女子示意牛田舟停下,说道:“大哥,到了。”

    这是一所有些简陋的小院,那女子从口袋内掏出一串钥匙交给牛田舟,指着其中的一把,让牛田舟帮他将院门打开。

    “姑娘,怎么不见你的家人呀?”牛田舟打开院门后,背着那女子来至院中,见北面院子中唯一的房屋内,没有任何动静或光亮,便问背上的女子。

    “奴家的父母全都被城内倭军杀害,现如今,只能孤身一人悲苦度日。”那女子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哦……”牛田舟一时不知如何安慰那女子,只得背着她朝房门走去。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被牛田舟推开,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牛田舟禁不住深深

    地吸一口气,贪婪地品味这令人神魂颠倒的香气。

    屋内的气息使牛田舟顿感神清气爽,这种淡雅的气味和他经常闻到的,醉花楼内那群风尘女子身上的浓重香气完全不同,这是一种寻常人家的年轻女子绣房内,所特有的一种混合着她们体香的,沁人心脾的独特气味。

    “大哥,前面桌上的抽屉里有蜡烛和火镰,麻烦你帮我拿出来点上好吗?”那女子伏在牛田舟的背上,口贴牛田舟的耳朵,莺声说道。

    “好。”牛田舟顺着女子手指的地方走过去,双手碰到一张桌子,顺着桌子的前沿向下,摸到一个抽屉的拉手,他轻轻拉开,在里面摸索了好一阵子,才摸出放在里面的蜡烛和火镰。

    牛田州将蜡烛放在桌子上,用火镰将其点燃,房间里立刻明亮起来。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除眼前的这张方桌和两把木椅外,东侧靠墙的地方,整齐地摆放着一张木质结构的简易架子床。

    床上的被褥整齐地叠放着,床架上挂着粉红色的香帏。紧挨着床头处,摆放着一张朴素简约的梳妆台。

    “大哥,谢谢你冒雨将我背回家,你先把我放在椅子上吧。”那女子说道。

    牛田舟来到桌子右侧的椅子旁,转身将女子轻轻放在身后的椅子上。

    “哎哟,疼死我了。”那女子身体刚刚接触到椅子,立刻发出一声娇呼。

    “怎么了?”牛田舟赶紧问道。

    “大哥,麻烦你看一看,什么东西在椅子上,硌了我的屁股一下,好疼呀。”

    牛田舟低下身去,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没有什么呀。”

    “在我的屁股下面。大哥,你把我托起来,摸摸下面是什么。”

    牛田舟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那女子倒也主动,她伸出双手拢住牛田舟的脖子,说道:“就这样,用力。”

    牛田舟只得按照那女子的吩咐,在她拢住自己脖子的同时,身体用力,将那女子拉起。

    那女子借势用双腿夹住牛田舟的腰胯,身体随着牛田舟上身的抬高,将自己抬离臀下的椅子:“你摸一下椅子上,看有什么东西。”

    牛田舟脖子上挂着那名女子,微微躬身,伸出双手向那椅子上摸去。

    果然,在椅子上,有一块鸡蛋大小的鹅卵石。

    “是一块小石头。”牛田舟拿起鹅卵石,放在桌子上。

    “我说呢,硌死我了。好了,大哥,把我放下吧。”

    牛田舟慢慢躬下身去,让那女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那女子松开双手,坐到椅子上,不经意间,她的脸颊在牛田舟的脸上轻轻蹭了一下。

    牛田舟顿时感觉就如过电一般,半张脸酥酥地,他的两眼禁不住痴痴地看向身下的女子。

    “大哥,再麻烦你帮我将梳妆台下抽屉里的衣服拿出来,你看我这全身都湿透了。得赶紧将这身衣服换下来。”那女子坐下来,仿佛并没有发现牛田舟的异样。

    牛田舟在那女子的指导下,将梳妆台下抽屉内的一套淡绿色的短衣长裙拿出来,递给那女子。

    “大哥,你请坐。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转过身去。奴家好换衣服。”那女子面带微笑地对牛田舟说道。

    “好。”牛田舟应诺一声,将身体转向背对女子的方向。身后立刻传来一阵那女子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

    “大哥,好了。”过了一会儿,那女子穿好衣服,示意牛田舟可以转过身来。

第八十章 美智子色诱牛田舟(二)

    那女子已经利落地穿戴完毕,淡绿色的上衣上面,一条红色布带在她的右肩下方,打起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被雨淋湿的头发,此时也已经整齐地拢向脑后。

    “大哥,我穿这身衣服好看吗?”那女子见牛田舟痴痴地看着自己,妩媚一笑。

    “哦……好看。”牛田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将头低下。

    “你看我行动不方便,没法给你倒水喝。还望大哥不要见怪。哦,对了,还没问大哥尊姓大名,在何处高就呢?”那女子说道。

    “哦……我叫……刘达,在这城内经营一家小商铺。”牛田舟说道。

    “看大哥刚才的身手,可不像是个一般的商人。”那女子用欣赏的眼光看着牛田舟。

    “我小时候跟我父亲学过两三脚功夫,也就是用来防防身而已。”

    “那大哥家中还有何人?”

    “只有我自己,孤身一人。”

    那女子听到牛田舟的回话,脸上明显闪出惊喜之色,随即又问道:“难道大哥也没有成亲?”

    “还没呢。”

    “像大哥这样的好人,如果有那位女子嫁给你,那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姑娘过奖了,在下也就是一位普通人而已。我看时间不早了,在下就不再打搅姑娘休息了。”牛田舟说完,起身欲走。

    “大哥,你总得帮奴家上到床上去,才可以呀!”那女子见牛田舟想离开,脸上立刻显出依依不舍的表情。

    “那好吧。”牛田舟看一眼那女子满含期待的眼神儿,心内禁不住一动。他起身走过去,将那女子从椅子上扶起,想将她扶至床上。哪成想,那女子两脚刚一着地,立刻痛苦地娇呼一声,整个身子软绵绵地靠在牛田舟的身上。

    “大哥,奴家的腿不能走路了,你把我抱到床上去吧。”那女子双手轻轻拢着牛田舟的腰部,娇声说道。

    牛田舟此时的体内,一股遏制不住的欲念开始慢慢萌动,他躬下身躯,双手将那女子托起,迈出两步便来至床前,然后轻轻将那女子放至床沿上。

    “哎哟,大哥,你碰到我的伤腿了。哎哟,疼死我了!”那女子刚一坐到床上,脸上立刻显出无比痛苦的表情,她一边低声呻吟着,一边撩起自己的长裙,露出一双白皙的双腿。在她双腿膝盖的上方,确有两处因磕碰而产生的红肿。

    “对不起,姑娘。我不是故意的。”牛田舟呆呆的望着那女子的两条**,口出歉语。

    “不要紧的,大哥。那抽屉里有麝香,麻烦大哥拿出来,替奴家抹一抹好吗?”那女子手指梳妆台上的抽屉,对牛田舟说到。

    “好吧。”牛田舟转身从抽屉内取出一小瓶药液,问道:“是这个吗?”

    “对,就是这个。来,大哥,坐到奴家身边,麻烦你将瓶内药液抹到奴家的伤处。奴家自己不敢抹。”那女子用娇媚的眼神儿望着牛田舟。

    牛田舟拧开瓶盖,一股清幽的芳香立刻钻进他的鼻中,在这种特殊香气的刺激下,牛田舟顿感神清气爽,神经亢奋,他将瓶中药液倒在右手的掌心里,然后问那女子:“可以抹

    了吗?”

    “等一会儿,奴家先将裙子向上撩一撩,行啦,大哥。”那女子将裙子向上拉去,故意将两条丰满白皙的大腿裸露在牛田舟面前。

    牛田舟两眼开始不听使唤,禁不住偷瞄一眼近在眼前的那女子诱人的大腿,心跳开始加速,他有些忙乱地将右手掌心的药液按在那女子两腿的伤处,轻轻地将药液揉开涂匀。

    “大哥,你替奴家揉一揉吧。”那女子开始娇声细语。

    牛田舟此时思维已经开始有些紊乱,脸部有一种发涨的感觉。他按照那女子的吩咐,轻柔地用手在她的伤处旋转按揉。

    “啊,好舒服呀。再用点劲儿!”那女子无比享受地扭动身躯,口中荡语连连。

    牛田舟此时已是欲huo中烧,他恨不能一下扑上去,但他还是强行按耐住内心的冲动,耐着性子为那女子将两条腿上的伤处一一进行按摩揉搓。

    此时的牛田舟虽然情绪有些亢奋,但理智告诉他,不可造次。他决定,为那女子按摩完后,立刻离开。自从他因见色起意贻误公事而被贬调到这偏远的朝鲜后,每当遇到这类桃花鸿运,他的内心深处就会本能地现出戒心。

    在牛田舟按摩完那女子腿上的伤处后,那女子似乎意犹未尽,她欠起身来,将自己的脸凑近牛田舟的耳朵,悄声说道:“大哥,没想到你按摩的手法如此精妙,简直让奴家舒服死了。奴家胸前还有几处伤痕,要不你一块为奴家按摩按摩吧?”

    一股温热的香气从那女子口中直扑牛田舟的耳根部位。在这一刻,他感到仿佛已经置身于那女子温柔的怀抱中。牛田舟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

    那女子不待牛田舟搭话,径直将自己身上的短衣长裙脱下,然后躺在床上,用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神儿望着呼吸紧促的牛田舟。

    看着横陈眼前的玉体,牛田舟终于爆发了,他忙乱地脱掉自己的衣服,饿虎扑食般地扑到床上,将那女子压在身下。

    牛田舟刚要行事,却发现那女子的肚脐下有一栩栩如生的蝎子纹身,他的心中不禁一凛:“这女子到底什么来历,如果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又怎会在如此敏感的部位纹上一只蝎子图案?”

    那女子见牛田舟忽然停止了动作,立刻伸出两只玉臂,紧紧拢住牛田舟的脖子,口中呢喃软语道:“大哥体健筋强,绝非等闲之辈。奴家能献身于你,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身下那实实在在的富有弹性的温热玉体,就像一条寻求jiao配的母蛇一样,死死地缠住了牛田舟**健壮的躯体。牛田舟脑中所有的疑虑,顷刻间被体内那股强烈的冲动一扫而光,他迫不及待地吻向那女子脸,口中胡言乱语道:“妹子对我一片爱意,我绝不会亏待你。”

    “啊,大哥好威猛啊、啊、啊……”

    此时牛田舟的心里,早已没有任何戒备之心可言,从他脸上鼓胀的青筋就可以看出,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沉浸在无比快感之中。看着身下女人的身体,随着自己一轮一轮的强力冲击,波浪般地起起伏伏,一股畅快的征服感促使牛田舟雄性勃发。

    就在牛田舟完全沉浸在无限快感之中

    时,身下的女子悄悄伸出左手,从床内侧的被褥底下,摸出一个细针,快速轻灵地扎进牛田舟的臀部。

    已经忘乎所以的牛田舟竟然毫无察觉。他两眼正尽情地欣赏着被自己征服的身下那欲仙欲死的女人无限放浪的表情。突然,她发现身下的女人睁开了她那双因醉心于方才的无限享受而迷离的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两眼之中充满鄙视之意。随即,那女子将左手举至牛田舟眼前,眼中的表情也由鄙视变为得意。

    牛田舟迅疾停止了动作,他看到,那女子的手中轻轻捏着一支细针。

    “精彩,没想到堂堂大明锦衣卫参知朝鲜事牛田舟大人床上的功夫竟也十分了得,佩服佩服!”牛田舟刚刚从那女子身上跨下,房门猛地被打开,从外面走进四五名身着黑色紧身衣的大汉,走在最前面的那人一边轻轻鼓掌一边戏谑道。

    “你们是……什么人?”此时的牛田舟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他惊慌地穿上衣服。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牛大人方才已经中了我们甲贺忍者的七色樱花散,不出三日,如果没有解药的话,你就会全身腐烂而死。”说话之人正是甲贺忍者吉野。

    “倭国忍者?你们是怎么下的毒?”牛田舟疑惑地问道。

    “方才你牛大人只顾快活享受了,竟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屁股上被人扎了一针,真是太投入了!美智子,让这位牛大人看一看你手中的器物。”吉野阴阳怪气地说道。

    床上的女子此时已穿好衣服,她就是“甲贺双蝎”之一加藤美智子。听到吉野的吩咐,加藤美智子得意地将手中的细针在牛田舟眼前晃一晃。

    “这细针之上,涂抹了我们甲贺忍者特有的剧毒七色樱花散。恭喜牛大人。”吉野得意洋洋的对牛田舟说道。

    “你们到底想怎样?”得知真相后,牛田舟反而冷静下来,他穿戴好衣服,坐在椅子上,平静地望着眼前的吉野。

    “好,痛快。我也不给你绕弯子,我们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请牛大人协助我们,将城内所有的锦衣卫一网打尽。到那时,不但会给你解药,我们还会尽量满足你提出的所有要求。你看怎么样?”吉野说道。

    “那是不可能的。告辞!”牛田舟说完,起身欲走。

    吉野身后的几名忍者立刻拔出忍者刀,拦住牛田舟。

    “哎,不可对牛大人无理。让他走。不过,三天内牛大人如果感觉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可立刻到这个地方来。美智子小姐会随时在此等候你的光临。”吉野望着牛田舟的背影说道。

    牛田舟毫不犹豫地甩门而出。

    “你们俩盯着他,看他跟那些人见面,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不要跟丢了!”见牛田舟走出院门,吉野对两位手下命令道。

    “是!”两位忍者应诺一声,走出门外。

    “美智子,干得漂亮。会长那里我会替你多多美言的。”吉野望着依然有些得意的加藤美智子赞赏道。

    “多谢组长,美智子定会加倍努力,以报答会长和组长的潜心栽培!”美惠子挺胸说道。

第八十一章 同归于尽(一)

    瑟瑟秋雨中,牛田舟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在一条僻静的巷子中。脚下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满是雨水。

    巷子两旁的那两排低矮的龙爪槐,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就如两列站立的年逾古稀的老人般无精打采。

    此时的牛田舟有些失魂落魄。

    想想自己自从被外放至朝鲜后,本想痛改前非,好好干出一些成绩。可来到王京后,他才发现,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在这朝鲜锦衣卫指挥衙门内,以方柄为首的几位总旗百户统领及其他下属,根本就没把他这位因男女之事,而被外放的千户知事放在眼里。

    牛田舟发现,方柄已经实际控制了整个指挥衙门,自己的命令根本无人去听。

    他也曾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这种状况。慢慢地,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方柄的对手。

    牛田舟也曾想把此事向上反映,再怎么说,方柄的行为有僭越之嫌,理当问罪。

    可怎么对上面说呢?自己手中毫无证据可言,仅凭自己的一面之词不但起不到任何作用,而且还有可能给上司留下无能的印象,进而影响自己未来升迁的可能。

    一位连自己的手下都驾驭不了的人,还谈何升迁?

    最终,牛田舟还是打消了上报的念头。

    后来,他又试着采取了一些手段试图削弱方柄的势力,可几个回合下来,在和方柄的较量中,他几乎是一败涂地。

    从此以后,他就像一只被斗败的公鸡,开始变得意志消沉,整天借酒消愁。对于衙门里的事情,他干脆不管不问,任由方柄去折腾。

    倭国人占领王京前的第二天,他酒后从外面赶回指挥衙门,却发现衙门内已是人去楼空。

    无奈之下,他只得扮作平民的样子,找到一处废弃的小房子住下来,慢慢寻找城内锦衣卫。

    可衙门内的锦衣卫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任何踪影。

    牛田舟感觉自己成了一只离群的孤雁,只能用感伤的哀鸣来抒发内心的孤独与无助。

    整天无所事事的他开始频繁出入妓院酒肆,通过酒色来排解心中无尽的烦闷与压抑。

    对于骆石印来到王京城一事,牛田舟一无所知。

    雨停了,牛田舟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自己居住的那处无比破败的小院门前的。他掏出钥匙打开院门。在这一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看到身后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两名鬼鬼祟祟的人似乎在向这边张望。

    “嘿嘿,跟踪老子,那就跟踪吧。老子先美美地睡上一觉再说。”牛田舟判断是刚才那伙倭国忍者跟踪自己,他关好院门,走进房内。

    翌日,牛田舟睡到巳时方才起床。他走到大街上,在一家食铺中简单地吃了点早饭,然后步行来至城内一家规模较大的医坊。

    接待牛田舟的是一位相貌清矍的老人,此人是多年前为躲避国内战乱,从倭国渡海来到朝鲜王京的一位名医,他精通倭国药理医术,素有“东瀛圣手”之称,在这王京城内小有名气。

    “老先生,有没有听说过七色樱花散这种毒药?”

    牛田舟坐在老人面前的凳子上,问道。

    听到牛田舟的问话,老人抬头看一眼牛田舟,试图判断一下对方的来历,然后问道:“不知客官为何问起此种毒药?”

    “哦,实不相瞒,我是这王京城内一秘密抗击倭人统治的地下组织的成员,昨晚中了倭国忍者的七色樱花散,还望老先生能出手相救。在下必当重谢。”牛田舟说道。

    “客官,不是老夫见死不救,这七色樱花散在倭国境内乃甲贺忍者秘传之药,其调配方法向来是保密的,一般人根本难以知晓其药理和配伍,更别说解得此毒了。”老人看着牛田舟,无奈地说道。

    “那此毒对人体有何危害?”牛田舟问道。

    “老夫在倭国时,见过几位中得此毒后前来找我医治的人,可老夫确实是无能为力。他们几乎全是在中毒后第三天开始出现四肢变黑腐烂,继而全身脏器衰竭而死,其状惨不忍睹。”老人用悲悯的眼光看着牛田舟说道。

    “这王京城内是否有其他人能够解得此毒?”牛田舟急切地问道。

    “应该没有。除非施毒者本人。”老人摇头说道。

    “好,那就不打搅了。告辞。”牛田舟站起身,拱手道别。

    “那就不送了,客官保重。”老人在座位上欠一欠身子。

    牛田舟走出医坊的大门,来到街上。

    明媚的阳光普照大地,街上熙熙嚷嚷的人群各自为着生计而忙碌着。街边的商贩正在为毫厘的利益和客人言辞激烈地讨价还价。无忧无虑的孩童们三五成群地玩耍着属于自己的游戏。一群耄耋老人坐在一处朝阳的房角处,正悠闲地享受着深秋暖洋洋的光照。

    “人活在世上其实还是挺幸福的。人与人之间和睦相处,过一过平淡的日子,用心享受平淡生活所带来的诸多乐趣。可这一切对于自己来说,都要随着那个最后期限的到来,而成为一个难以实现的奢望,自己将以一种非常不体面甚至是耻辱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

    “死后的自己极有可能被朝廷冠以玩忽职守甚至叛国投敌的罪名。自己留给家人的除了悲伤之外,还有可能让他们因自己而遭受满门抄斩的惩罚。”牛田舟望着眼前一派祥和的景象,内心深处充满对生活的留恋和对家人的愧疚。

    牛田舟深深地叹息一声,然后,顺着街道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他的身后,依然有两名化装成平民的倭国忍者跟踪盯梢。

    牛田舟早就发现了他们,但他觉着这些倭国人跟踪自己没有任何价值,那就让他们跟着吧。

    “哎,你这人走路咋不长眼呢?”牛田舟正漫不经心地走着,却不小心迎面和一青年男子相撞,那男子气咻咻地冲他嚷道。

    牛田舟此时正心情烦乱,他刚想发作,却立刻认出眼前的青年男子正是锦衣卫驻朝鲜指挥衙门内的小旗统领燕巴鹤。

    “燕……”牛田舟刚想说话,燕巴鹤佯装和他抓扯的样子凑到他的耳边悄声说道:“身后有尾巴。指挥使大人已到王京,命你前去见他。”

    牛田舟听后,先是一愣,想不到指挥使竟然千里迢

    迢赶到这朝鲜来了!

    牛田舟根本来不及考虑指挥使此行的目的所在,他赶忙假装对燕巴鹤还手,口中嚷道:“你还想动手,难道老子怕你不成!”

    牛田舟靠上前去,假装和燕巴鹤扭扯在一起,然后贴着燕巴鹤的耳朵小声说道:“我被倭国忍者下毒,请指挥使免去我的职务。请转告指挥使,牛某绝不会做出任何有辱国家及大明锦衣卫的事情。”

    说出这样的话,几乎是牛田舟在一瞬间做出的决断,要说他这样做的动机,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家人因自己而受到牵连,他不想就这样窝窝囊囊地死去。

    “老子也不怕你。”

    “那就比划比划。”

    牛田舟和燕巴鹤假装叫起劲来。

    “哎呀,算了算了,你们俩都忍让一下,何必为这小事伤了和气呢!”就在牛田舟和燕巴鹤假装开始扭打时,从旁边走过来一人,将两人强行拉开。

    牛田舟立刻认出来人是衙门内的一名锦衣卫,只是一时叫不上他的名字来。

    “要不是这位仁兄拉架,我和你没完!”被拉开的牛田舟假装余怒未消的样子。

    “以后走路小心点,别再让无见到你!”燕巴鹤也假装不依不饶。

    “行了行了,老弟,跟哥哥走。”假装劝架的那名锦衣卫拉起燕巴鹤向远处走去。

    当然,上述三人在打架劝架的整个过程中,所说的全是朝鲜语言,他们已在朝鲜多年,语言上没有任何障碍。

    走出一段距离后,燕巴鹤对那名锦衣卫说道:“盯住牛大人和他身后的两条尾巴,不要暴露自己。我得赶紧去向方大人汇报。”

    “好。”那名锦衣卫应诺一声,向着牛田舟所走的方向追去。

    在城内的一处锦衣卫联络站内,方柄听到燕巴鹤的汇报后,顿感情况紧急,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骆石印所在的百草堂,将牛田舟被倭国忍者下毒的事情向骆石印作了汇报。

    为了安全起见,对于骆石印等人的落脚点,方柄没有让任何其他的锦衣卫知道,就连百草堂内的锦衣卫也不知道骆石印等人的真实身份。

    听了方柄的汇报,骆石印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当即命令方柄:密切监视牛田舟的一举一动,必要时,将其断然斩杀!

    两天后,在街上吃过中午饭回到住处的牛田舟准备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他刚刚脱去自己的外套,忽然发现自己的两只手上皮肤的颜色发生了变化,手腕以下的部位已经变成了黑褐色,而且这种变化正在慢慢顺着手臂向上延伸,一阵阵的刺痛从手指间向上传导。

    看来倭人的毒药开始发作了!

    牛田舟这两天始终处于沮丧与无助的心态之中,他好好地反思了导致自己目前处境的各种原因,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完全是咎由自取,自己目前的悲惨下场,从根本上说,就是缘于一个字色。

    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自己正是被这把温柔的毒刀击中了命门,致使自己不但要搭上身家性命,而且还有可能遗人笑柄,身败名裂。

第八十二章 同归于尽(二)

    “想当初,要不是自己在执行缉拿贪官的行动中见色起意,将那贪官的女儿强行奸污,进而耽搁了抓捕的最佳时机,导致贪官逃跑,自己也不会落得个被轮换到偏邦朝鲜的下场。

    “两天前,自己在明明发现那女子有诸多可疑之处的情况下,仍然未能把控住自己的**,与那女子发生关系,最终导致身中剧毒。哎!一个色字,让自己一步步由堂堂北京城锦衣卫千户统领,沦落到如今丧家犬一般的下场。不,现在的自己,连一只丧家犬也不如!难道自己就甘心这样窝窝囊囊地死去吗?” 牛田舟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不行。作为堂堂大明锦衣卫参知朝鲜事千户统领,我牛田舟岂能受制于倭国蛮夷!”想到此,牛田舟穿好衣服,从房间的一处隐蔽处,摸出一枚他一直珍藏的梨形震天雷,藏于衣内,然后推开房门,向那晚加藤美智子引诱他的那处院落走去。

    牛田舟的身后,方柄率领三名乔装的锦衣卫偷偷地跟踪着。

    “欢迎牛大人大驾光临,我们已在此恭候多时了。”正如牛田舟所料,上一次自己在此见到的几名倭国忍者正在房内等他,坐在椅子上的正是吉野。他的旁边站着加藤美智子和几名忍者。见牛田舟进门,吉野故意装腔作势。

    牛田舟此时手部的局部疼痛已经变为全身刺痛。他强忍剧痛,随手悄悄地将房门反插,然后淡定地环顾房内众人。

    加腾美智子用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望着牛田舟,用充满鄙夷的口气问道:“怎么样,我们七色樱花散的滋味还好受吧?”

    “你这个骚狐狸,怪都怪我牛田舟一时糊涂,中了你的圈套。老子当初就该在这张床上gan死你。怎么样,老子的床上功夫还让你满意吧?要不,老子再干你一回,好让你在老子的身下浪得死去活来。怎么样?”牛田舟瞪着眼前的加藤美智子,两眼射出两道愤怒的光。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看我不挖掉你的舌头。”加腾美智子说着,从背后抽出忍者刀。

    “哎,不得对牛大人无理!”吉野挥手制止了加藤美智子,然后将头转向牛田舟:“怎么样牛大人,可否同意跟我们合作?只要你答应我们,解药就在这里。”吉野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冲牛田舟晃一晃。

    “休想,我乃堂堂大明锦衣卫千户统领,岂能与尔等倭国蛮夷为伍!”牛田舟凛然说道。

    “牛大人,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好死不如赖活着。不错,你跟我们合作,名声上是有些不好听,可也总比死了强呀。”吉野仍然想说服牛田舟。

    “尔等蛮夷,侵犯他国领土,屠杀他国子民。如果我和你们合作,岂不是助纣为虐。”

    “牛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也不看看这朝鲜上上下下,朝廷**无能,民众迂腐不化。我们来到这里,是帮助他们摆脱愚蒙落后的。我们关白大人英明果敢,肯定会将这朝鲜地界治理得井井有条,让这里的百姓过上好日子。”吉野说道。

    “呸。一派胡言。”牛田舟对吉野所言不屑一听。

    “牛大人,我不用看也知道,此时你的全身恐怕已经变黑,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肝肠断裂,这滋味是非常不好受的。你又是何苦呢?只要你答应和我们合作,解药就在眼前。”吉野举起手中小瓶,又一次在

    牛田舟眼前晃动几下。

    “倭国蛮夷,想跟我斗,你们还嫩点。我不妨先把解药弄到手再说。”望着吉野手中解药,牛田舟心中忽然改变了刚才的想法。他开口对吉野说道:“我可以跟你们合作,但你们必须现在将解药给我。否则,一切免谈。”

    听到牛田舟的话,吉野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没问题,只要牛大人答应跟我们合作,现在就可你把解药给你。”

    “好。只要你们帮我解了毒,我答应你们,三天之内,协助你们将王京城内大明锦衣卫一网打尽。”

    “牛大人爽快!我就喜欢和爽快的人打交道。美智子,去,将解药给牛大人拿过去。”

    “是。”加藤美智子从吉野手中接过解药,送到牛田舟面前:“将药全部喝下,就可解毒。”

    牛田舟迫不及待地一把夺过加藤美智子手中的小瓶,拧开瓶盖,一股脑地将瓶中解药全部喝下。

    “怎们样?牛大人,感觉如何?”吉野眼睛盯着牛田舟,问道。

    喝下解药后,牛田舟顿时感觉到身上的疼痛在快速地减弱,他抬起手看一看自己的手指,手指处的皮肤似乎也在快速回归正常颜色。

    “看来这解药真地很神奇!”牛田舟心中暗喜。

    “牛大人,这解药的神奇功效,你也看到了。接下来,咱们是不是该谈一谈合作事宜?”牛田舟正在思量着接下来自己的行动,吉野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合作?跟你们?哈哈哈……就凭你们这几个蛮夷,还想和我斗?我看在你们给我解药的份上,这次暂且放过你们。不过,要是再让我遇见你们,小心你们的狗头。告辞!”牛田舟自以为药毒已解,顿时有恃无恐。

    “哈哈哈……牛大人且留步。你以为我们就那么傻,轻易将解药给你。”牛田舟刚刚转身,身后传来吉野的话。

    “那……你们刚才……”牛田舟转过身来,一脸疑惑。

    “告诉你吧,我们刚才给你的,只是一种延缓毒性发作的药液,虽然你看起来没什么事了,但你喝下的这种药,只能延缓药性的发作,三天后,你同样还会毒发身亡。真正的解药在这儿呢。”吉野说着,从兜内摸出一个瓷瓶。

    “你们……”牛田舟被骗,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别急呀,牛大人。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我们又怎能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和我们合作呢?”

    “狡猾的蛮夷!”

    “谢谢牛大人夸奖。”面对牛田舟的叱骂,吉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

    “厚颜无耻!”

    “行了,牛大人。气大伤身。还是考虑考虑是不是跟我们合作吧。”

    “休想。身为堂堂大明锦衣卫千户统领,我牛田舟就是死,也不会跟你们这群未开化的蛮夷同流合污。”

    “那好,你就等死吧。”吉野说着站起身来,示意手下跟他离开。

    “想走,没门!”牛田舟大吼一声,从怀中掏出那枚梨形震天雷,呵道:“快将解药给老子,要不然,同归于尽。快!”

    吉野等人望着牛田舟手中的震天雷和火镰,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这震天雷的强大威力他们全都见识领教过。

    “有话好说,千万别激动!”吉野强装镇定。

    “少废话,快将解药扔过来!”牛田舟恐吓性地将火镰凑近震天雷的引线。

    “好好,给你。”吉野说着,将手中的瓷瓶抛向面前的牛田舟。

    牛田舟腾出一只手将吉野扔来的解药接住。

    可就在这一瞬间,吉野和加藤美智子的刀锋几乎同时呼啸而至,猛地刺入牛田舟的胸腔。两把忍刀同时贯入牛田舟的胸部,然后透背而出,刀锋刺入牛田舟身后的房门上。

    牛田舟被两把忍者刀生生地钉在房门上。

    “嘿嘿,有你们陪葬,老子也够本了!”牛田舟强忍剧痛,将手中的震天雷点燃。

    “不好,快走!”吉野大呼一声,和加藤美智子一起,双双破窗而出,滚落在院内的地面上。

    “轰”伴随着一声巨响,牛田舟和房内几名没来得及逃出的倭国忍者一起葬身废墟。

    吉野和加藤美智子站起身来,望着已被炸成一片废墟的房屋,惊出一身冷汗。

    不远处房顶之上,隐蔽监视的方柄等人目睹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撤!”方柄一声令下,率手下撤离现场。

    方柄独自一人赶到百草堂,向骆石印汇报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最后向骆石印说道:“牛大人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大义凛然,与现场的倭国忍者同归于尽。我等在深感悲痛的同时,禁不住对牛大人肃然起敬。”

    骆石印听完方柄的汇报,沉思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对方柄说道:“从即日起,锦衣卫参知朝鲜事千户统领一职,由你担任。”

    “方炳叩谢大人提携重用之恩。卑职定当鞠躬尽瘁,不负大人重望!”听到骆石印宣布自己为牛田舟的继任者,方柄几乎是感激涕零,赶紧跪地谢恩。

    自从方柄串通几位总旗统领架空牛田舟的那一刻起,他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取代牛田舟,成为锦衣卫驻朝鲜指挥衙门的最高统领。如今,他梦寐以求的理想终于实现了。

    其实,从骆石印内心来讲,方柄此人并不是他喜用的那种人。虽然从能力上说,通过进城后这段日子,方柄已经显示出他果敢稳健的指挥能力,堪当重用。

    可骆石印总觉着方柄这人在某些方面让他觉着不可靠。方柄不像石朗,让人一眼就能看透。在方柄那双透着彪悍的眼神后面,总有些让人看不透的东西。

    骆石印从得知牛田舟失踪后的那一刻开始,就想尽快确定一名继任者取代牛田舟,以便城内锦衣卫能够尽快步入正轨,正常运转。

    方柄只是骆石印重点考虑的继任者之一,对于是否让方柄成为牛田舟的继任者,他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现在,牛田舟已死,确定继任者迫在眉睫。

    刚才方柄称赞牛田舟的一番话,让骆石印打消了疑虑。方柄能够客观公正地向他汇报已经涉嫌犯罪的牛田舟临死前的悔罪表现,说明此人还是敢于仗义执言值得信任的。于是,他当即宣布,由方柄继任牛田舟的锦衣卫参知朝鲜事千户统领一职。

    当然,从某种程度上讲,方柄能够得到骆石印的提拔,也是形势所迫。眼下的王京城,危机四伏,深处敌人心脏地带的城内锦衣卫,迫切需要一名强力果敢的人物指挥领导。方柄无疑是骆石印目前能够想到的唯一人选。

第八十三章 独闯东仪馆(一)

    连日的阴雨天气,使得王京城内大街小巷污水横流,垃圾遍地。污浊的空气中,飘荡着物体霉变所发出的难问的气味。伴随着这种日趋恶劣的生活环境,各种疾病相继开始蔓延爆发。

    一连几天,百草堂内出现了大量前来买药的病人,他们几乎都是得了同一种疾病肠辟泻痢。

    本来堂内出售的黄连、木香等中草药,是很好的清热止痢的药材,可这些病人买回家服用后,却不见任何效果。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京城内得此疾病的民众越来越多,呈现传染爆发的趋势。

    守城倭军也有兵士感染此病,而且很快在军中传染开来。在此情况下,连续多日的城内大搜捕被迫取消。整个王京城笼罩在一片对这种传染性疾病的恐慌之中。

    很不幸,石朗和李如珠也染上此病。

    一开始,他们两人也是按照古方将黄连和木香配伍煎服,可没有任何效果。多日的腹泻使得两人浑身无力,卧床不起。

    方柄特地从王京城内一家有名的医坊请来一位老中医,为石朗和李如珠两人把脉瞧病。

    “看来病人感染了一种少见的传染性肠辟,就像城内大多数病人一样,病人脉象微弱,此乃湿热之邪壅滞肠中,以致气机不畅,传导失常,而致腹痛、里急后重等症状。”老中医为石朗和李如珠把完脉,说道。

    “老先生,两人的病可有办法医治吗?”骆石印问道。

    “针对这类疾病,老朽为多个病人开过药方,均效果欠佳。”老中医无奈地摇摇头。

    “老伯,他俩的病危险吗?”站在石朗床边的叶茹柳焦急地问道。

    “如果久治不愈,病人容易导致身体严重脱水,那就不好说了。”老中医答道。

    “难道就没有什么好法子救治吗?”叶茹柳继续问道。

    “有倒是有,有一味药丸名曰紫金丹,可有效治疗秽恶之邪引起的各种痢疾。只是在这王京城内各大医坊中,均无此药。”老中医说道。

    “那什么地方有呢?”骆石印问道。

    “城内倭国忍者手中有此药。”老中医答道。

    “倭国忍者……”骆石印欲言又止。

    “不错,是倭国忍者。我听城内一位来自倭国的老医生讲过,他说,在倭国境内,有两大忍者集团,一是甲贺流忍者,二是伊贺流忍者。在这两大忍者流派中,甲贺忍者擅长药物的研发和利用,在他们手中,研发出了许多药物,包括各种毒药和治疗各种疑难杂症的特效药,其中就包括这种名叫紫金丹的药物。”

    “那倭国忍者一般将这种药放在什么地方呢?”骆石印问道。

    “甲贺忍者为了避免其成员在执行任务时,遭受各种疾病的困扰,一般会为每位忍者配备各种特效药物,以备不时之需。”老中医说道。

    “也就是说,目前在王京城内,每一位倭国忍者手中,都有可能有这种名叫紫金丹的药物,对不对?”骆石印问道。

    “对,可以这样理解。”老中医答道。

    “这紫金丹到底是一味怎样的药丸?”骆石印问道。

    “这个老夫

    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它是将山慈菇、五倍子、麝香和大戟等多味中药材有机配伍而成。”

    “那我们按照这个配方自己配置不行吗?”叶茹柳问道。

    “这位姑娘有所不知,这配置一副药,不但要有明确的药方,而且还要清楚他的配伍流程。紫金丹这种药丸具体的药方及配伍方法,本是倭国甲贺忍者内部口口相传的秘制药方,外人很难得知。所以,外人根本就难以配制出来这种药。”老中医说道。

    “老伯,你就不能再想想法子救救他们?”叶茹柳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说道。

    “不是老夫见死不救,老夫对此病确是无能为力。”

    “老伯,难道这王京城内,除倭国人外,就没有其他人能够治得了此病吗?”叶茹柳问那位老中医。

    “老夫在这王京城内行医多年,就目前来说,城内医生估计还没有能够治得了此病的。”老中医摇着头说道。

    “老先生,你再想想办法。只要将我这两位弟兄的病治好,花多少钱都可以。”方柄对老中医说道。

    “这不是钱的事,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我看我该说的都说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老夫先行告退。记着给病人多喝水。”老中医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那就麻烦老先生了。慢走。”方柄将老中医送到门前。

    “可……”叶茹柳还想说什么,见那老中医已经走出门外,只得住口。

    “叶姑娘,你也不要太着急。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一块想想办法。”骆石印对叶茹柳安慰道。

    “大人,茹柳,你们不要为我担心,我石朗不会就这么趴下的,挺几天说不定就好了。”老中医走后,躺在床上的石朗见骆石印和叶茹柳等人脸露焦忧之色,便宽慰他们。

    “看来此种病魔非同一般,不可大意。好好休息。”骆石印一时也想不起有什么好方法救治石朗和李如珠。

    “大人,要不我们想法子活捉一名倭国忍者,看他能否搞到这种名叫紫金丹的药丸。”躺在另外一张床上的李如珠对骆石印说道。

    “这个思路倒是不错,只是这倭国忍者神出鬼没,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捉到。再说,就是捉到了,他能不能为我们提供帮助还不好说。这些忍者都受过严格的洗脑训练,要想让他们屈服并为我们服务几乎是不可能的。”骆石印说道。

    “大人,我忽然想起一人,就是那晚主动为石朗提供解药的那位倭国女忍者。我想晚间去东仪馆看一看,看能否找到她。或许她能为我们提供帮助。”叶茹柳忽然想到加藤美惠子,在她看来,加藤美惠子既然能主动为石朗提供解毒药,那这一次,如果找到她,对她说明石朗的病情,说不定她会给与帮助的。

    “不行,这样太危险,我不同意!”躺在床上的石朗立刻表示反对。

    “石朗哥,她既然那晚能够主动为你提供解毒药,说明她……她不想你有任何差错。我这次是向她借药救你,那她肯定不会为难我的。我不会有任何危险,你就放心吧。”

    叶茹柳本想说“说明她喜欢你。”可考虑到骆石印等人在现场,便临时改口。

    叶茹柳以一个女人的心思判断,加藤美惠子如果听到石朗得病的消息,只要她能做到,她肯定会出手相助。自己前去求她,虽然面子上有些难为情,可为了救石朗哥的命,这点困难又算什么呢?而且就目前来看,这是唯一能够尽快救治石朗和李如珠的有效途径。

    “不行,我就是死也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石朗依然坚持己见。

    “石朗哥,你……你怎么这么固执呢!”叶茹柳救石朗心切,她见石朗依然反对自己前去,急得眼里几乎流出泪水。

    骆石印觉着叶茹柳提出的方法具有很大的可行性,就对石朗说道。“我看这也是个法子。石朗,就让叶姑娘跑一趟吧。”

    “可……大人,他一个人前去……”石朗还是不太同意叶茹柳前往,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骆石印打断:“石朗,你尽管放心,我会命方柄亲自率得力干将陪同叶姑娘前往,以确保她的安全。”

    “要不,还是我自己去找那位倭国忍者?” 石朗说着,欲从床上坐起。

    “石朗哥,你现在这个样子,走路都走不稳,怎能前去呢?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再说,有方大人他们的保护,我就更不会有事了。”叶茹柳强行将石朗按在床上。

    “石大人,放心吧。有我方柄在,绝不会让叶姑娘受到任何伤害。你尽管安心养伤。”方柄走过来安慰石朗。

    “那……好吧,谢谢方大人。”石朗见拗不过大家,只得同意叶茹柳前往。

    “叶姑娘,那就麻烦你跑一趟。”骆石印见石朗不再坚持己见,便对叶茹柳说道。

    “好的。多谢大人关心!”叶茹柳向骆石印说道。

    “到时多加小心。实在不行,立刻撤回。咱们另想他法。”骆石印对叶茹柳说道。

    李如珠这时勉强地欠起身,对叶茹柳道:“谢谢叶姑娘为我们冒险跑一趟。”

    “没什么危险,你就安心躺着吧!”谢元觉着李如珠“冒险”两个字用的有些不恰当,便将李如珠按在床上。

    “大妹子,要不俺老施随你一块去。只要有俺老施在,倭国人甭想伤到你。”施天济爱冲动的毛病又犯了。

    “休要多言,我自有安排。”听到施天济的话,骆石印脸上现出不悦,这种任务,他肯定是不会安排施天济前去的。

    “是,大人。”施天济意识到自己言语的不当,赶紧退到一旁。

    “如柳,注意安全!”躺在床上的石朗对叶茹柳说道。

    “放心吧,石朗哥。不会有事的。”叶茹柳对石朗笑一笑。

    骆石印转身对方柄说道:“方柄听令。”

    “属下谨听大人安排。”方柄立身恭听。

    “命你挑选二十名精干属下,随从叶姑娘一同前往东仪馆。记住,你们此行的唯一任务,就是确保叶姑娘的安全。此行要是叶姑娘有个三长两短,提头来见。记住了吗?”骆石印眼盯方柄,语气威严。

    “遵命!属下这就去办。”

    方柄从骆石印的语气中感觉到此行任务的艰巨,他应诺一声,退出门外,前去挑选二十名随行的属下。

第八十四章 独闯东仪馆(二)

    亥时初,东仪馆内。

    由于牛田舟的死亡,城内甲贺忍者妄图搜寻城内锦衣卫的线索被迫中断,再加上连日来城内传染性肠辟日趋肆虐,甲贺同心会会长杉谷一郎没有采取新的行动。

    加藤美惠子在屋内洗漱完毕,端起脸盆来到门外的花坛边,将盆中的洗漱用水倒入花坛中,然后转身返回寓所内准备就寝。

    这一切全被隐蔽在不远处房顶的叶茹柳观察到,她见加藤美惠子进到房间内,立刻将手中的夺命玫瑰刺交给身边的方柄,低声说道:“方大人,我现在就下去。你们在这等我。”

    方柄从叶如柳手中接过夺命玫瑰刺,同样低声说道:“叶姑娘,这样是不是太危险,要不我和你一块前往?”

    “不用了,这次我们是来借药,又不是前来打架的。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叶茹柳说完,纵身一跃,轻轻落在院内的角落中。

    叶茹柳弓身静观一下院内动静,见没有任何异常,便轻启猫步,顺着墙根谨慎地向加腾美惠子所在的房间奔去。

    卧在房顶上的方柄望着叶茹柳前去的背影,禁不住暗暗竖起拇指,心中不禁称叹道:“此女子真乃侠肝义胆,令人钦佩啊!”

    方柄轻声命令身边的二十名手下:“打起精神,叶姑娘一旦遇到危险,我等定要誓死拼杀,以确保她安全脱身!”

    二十位手下手握绣春刀,低声肃然道:“是!”

    叶茹柳来到加腾美惠子门前的花坛边,屈身躲在花坛后仔细观察四周,在确保无人走动的情况下,她闪身来之门前。

    房间内亮着灯光。叶茹柳贴着窗子听一听房内的动静,然后贴近房门,拉去自己的面罩,用两指轻叩房门。

    “谁呀?”随着一位女子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房门轻轻打开一条缝隙。

    叶茹柳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快速闪进房内。

    房内的景象让叶茹柳不禁暗暗一惊,在昏黄的烛光下,竟然立着两位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子。但旋即,叶茹柳立刻反应过来,原来那位送给石朗解药的倭国女忍者是双胞胎姐妹中的一位。

    “什么人?”加藤美智子没有见过叶茹柳,见有陌生人闯入,立刻摘下挂在墙上的忍者刀架在叶茹柳的脖子上。

    加藤美惠子立刻认出叶茹柳,见姐姐用刀控制住叶茹柳,她没有任何反应,独自立在梳妆台前冷眼旁观,她在想:“这位石朗的意中人深夜至此,到底有何目的呢?”

    见对方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叶茹柳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她环视一下房内,一时弄不清两位女子中哪一位才是自己所要找的那位,只得淡定地望着眼前握刀的女子,缓缓说道:“石朗得了传染性肠辟,危在旦夕。听说你们有种叫紫金丹的药丸可有效治愈该病,我是前来向你们求助的。”

    站在梳妆台前的加藤美惠子一听到叶茹柳说石朗病重,面部表情禁不住一紧。这种表情的变化自然没有躲过叶茹柳机敏的眼睛,她立刻判断出,站在梳妆台前的那位女子才是自己要找的那位。

    “石朗?哦,是那位大明锦衣卫。那你是……?”一听来人说到石朗,加

    藤美智子警觉起来,手中的忍者刀禁不住握得更紧了。

    “我是……他的意中人叶茹柳。”叶茹柳看一眼加藤美惠子,说道。

    “叶茹柳……哈哈,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惠子,还愣着干嘛,快跟我一起将她扭送到会长那里。”

    加藤美智子虽然没见过叶茹柳,但从倭国动身前,吉野曾向她们姐妹介绍过石朗和叶茹柳的关系。眼前的这位女子坦承自己是石朗的意中人,那肯定就是叶茹柳。加藤美智子有些兴奋这可是一条自投罗网的大鱼!

    “姐,这么着急干嘛?我还有话要问她。”加藤美惠子听到姐姐的话,开口说道。

    “惠子,你还要问她什么?”加藤美智子疑惑地问道。

    “你刚才是说石朗得了传染性肠辟,病情危急,是吗?”加藤美惠子走到叶茹柳身前,急切地问道。

    “嗯。”叶茹柳冲加藤美惠子点点头。

    “惠子,你问她这个干什么?难道你对那位大明锦衣卫……”加藤美智子从妹妹焦急忧虑的表情中看出些眉目,她疑惑不解地看着加藤美惠子。

    “哎呀,姐,看你想哪去了?我只不过是想问问而已。”加藤美惠子赶紧掩饰自己。

    “惠子,别忘了你我的身份。好,有什么话赶紧问。等你问完了,我们再将她送到会长那里。”加藤美智子提醒自己的妹妹。

    “叶茹柳,你胆子不小啊,你怎么知道我就会把药丸给你呢?难道你就不怕我把你杀了?”加藤美惠子望着叶茹柳,故作凶狠状。

    “惠子姑娘,我之所以敢来此地,是因为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不希望看到石朗有任何危险。我相信你一定会出手相助的。”叶茹柳用坦诚的目光望着加藤美惠子。

    “那我要是不给呢?”加藤美智子作出一副刁蛮的表情,对叶茹柳说道。

    “那你尽可杀了我。能为我喜欢的人而死,死而无憾。”叶茹柳定定地望着加藤美惠子,平静地说道。

    听完叶茹柳的话,加藤美惠子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本来,面对叶茹柳这位自己的情敌,她本想在气势上压一压对方。没想到,叶茹柳竟然为了石朗不惧生死。

    望着叶茹柳一身的凛然正气,一股钦佩之情油然而生。此时加藤美惠子的内心深处可以说五味杂陈,羡慕、嫉妒、钦佩、无奈等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她只得佯装自然,以免眼前的叶茹柳看穿自己的内心。面对强大的对手,她依然有些不死心能让叶茹柳这样的奇女子倾心的男人,肯定是值得托付的男人,我一定不能输给对方。

    “叶茹柳,我看出来了,看来你为了那个石朗,不惜做任何事情。对吗?”加藤美智子见妹妹无言以对,便说道。

    “对。”叶茹柳坦然答道。

    “那好,你不是想向我们借药吗,可以。不过……只要你现在跪下来求我们,我们就借给你。”加藤美智子阴邪地说道。

    “好!”叶茹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屈身下跪。

    “姐,你太过分了!”见叶茹柳将要下跪,加藤美惠子赶紧出手将叶茹柳的身体托住。

    如果说刚才加藤美惠子的心中还有一丝对叶茹柳的嫉恨的话,那现在叶茹柳的行为彻底打消了她心中的所有嫉恨。此时的叶茹柳对于加藤美惠子来说,就像一缕圣洁的光,驱散了她心中厚重的粉尘,还原出她那颗我本善良的初心,教会她应当如何去爱别人。

    加藤美惠子心想:“既然自己和叶茹柳同样爱着石朗,那就要光明正大地展开竞争,而不应当怀着一颗狭隘阴邪的心,借机羞辱自己的情敌。自己要是那样做,一旦石朗知道,他会看不起自己。”

    “惠子,不要心存幻想了。你看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多么地爱石朗,你根本没有机会,也不可能有机会!”加藤美智子怒气冲冲地说道。

    “不用你管,我自有分寸。我今天一定要把药丸借给她。姐,把刀放下。”加藤美惠子也提高了语气。

    “姐姐希望你不要做傻事!”

    “姐,你别阻拦我。”加藤美惠子说完,她转身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中拿出一个锦囊和一支笔,用笔在锦囊上快速地写了些什么。

    “惠子,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背叛。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加藤美智子见妹妹肆意妄行,禁不住火冒三丈。

    “姐,我请求你把刀放下,成全妹妹这一次,好吗?”加藤美惠子见姐姐动怒,立刻改为哀求的语气说道。

    “不行,惠子,我不能看着你走向深渊。你现在赶紧悬崖勒马,一切还来得及。”加藤美智子依然将刀架在叶茹柳的脖子上。

    “姐,我给你跪下,还不行吗?”加藤美惠子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惠子,你怎能为了一个敌人而下跪呢?你这样做值得吗?”加藤美智子看着自己执迷不悟的妹妹,怒气未消。

    “姐,你要不答应我。我就死给你看。”见姐姐仍然没有松口的样子,加藤美惠子霍然起身,摘下墙上的忍者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惠子你……”见加藤美惠子要来真格的,加藤美智子顿时慌了手脚,手中的忍者刀情不自禁地从叶茹柳的脖子上撤了下来。自己这个妹妹的性格她是了解的,加藤美智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姐姐将刀从叶茹柳的脖子上撤下,犹豫不定地呆立在原地,加藤美惠子快速将叶茹柳拉至门前,将手中的锦囊交到叶茹柳手中,小声说道:“药丸在里边。不过,我希望石朗能答应见我一面,见面时间、地点我已写在锦囊上。”

    叶茹柳接过锦囊,爽快地说道:“没问题,我会转告石朗哥,他定会和你相见。惠子姑娘,多谢相助,告辞!”叶茹柳说完,闪身出门,悄然离开。

    “惠子,真让你气死我了!”叶茹柳走后,加藤美智子如梦方醒。但顾忌到妹妹的生命安全,她也不便向杉谷一郎和吉野汇报此事,她气急败坏地将手中忍者刀扔到地上,然后无力地躺在床上,不理加藤美惠子。

    “好了,姐,别生气了。妹妹以后不敢了,行不行?”加藤美惠子坐在姐姐身边,撒娇地摇动加藤美智子手臂。

    “真拿你没辙。好了,睡觉吧。”加藤美智子望着嬉闹的妹妹,无奈地摇摇头。

第八十五章 文庙之约

    文庙位于朝鲜王宫景福宫东北侧的成均馆内,其内供奉着孔子、孟子、曾子等先圣的排位。每逢科考,官府都会在成均馆文庙举行盛大的祭祀大典,以彰显朝鲜儒林追悼孔子和诸位圣贤的虔诚之心。

    按照加藤美惠子约定,石朗和叶茹柳如约来至成均馆文庙的大成殿前。

    此时的石朗在服用了加藤美惠子给的紫金丹后,已经完全康复。

    关于此次赴约,除骆石印以外的施天济等人是持反对态度的,他们认为这有可能是倭国忍者设的一个圈套,极力劝说石朗不要前来。

    叶茹柳觉着石朗应当前往,不管怎么说,这次毕竟是加藤美惠子出手救了石朗,于情于理,贸然爽约都是说不过去的。再说,她通过此次夜闯东仪馆,感觉加藤美惠子是一位本性善良姑娘,也许没有必要把对方想象的如此险恶。

    最终,在征得骆石印同意的情况下,石朗在叶茹柳的陪伴下,按时赴约。

    皎洁的月光下,整个文庙显得庄重威严。虽然倭军进城后,文庙的各个大殿已经无人打扫管理,但远远看去,依然给人一种庄严的感觉。

    在大成殿前的石狮子前,叶茹柳停下脚步,对石朗说道:“石朗哥,我就不进去了。”

    石朗犹豫了一下,故作试探状地说道:“还是咱俩一块进去吧,你看这种场合,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行了吧你,还装。我看你巴不得跟人家小姑娘单独聊聊呢。”叶茹柳打趣地说道。

    “你看你,多心了吧。我石朗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石朗故意盯着叶茹柳的脸说道。

    “好啦,跟你开玩笑呢。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再说,我也相信我的石朗哥。快进去吧,好好谢谢人家。我在这等你。”叶茹柳推一把石朗的胳膊催促道。

    “那我可真进去了。”石朗故作认真状。

    “去吧。”叶茹柳恬然地冲石朗挥一挥手。

    一股淡淡的沉香味从大殿内飘出,叶茹柳深吸一口气,细细品味这种又被称为女儿香的奇异香气。看来惠子这位小姑娘今晚一定是经过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叶茹柳心想。

    正如叶茹柳所料,加藤美惠子为了此次和石朗的约会,确实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只见站在大成殿内中央地带的她,身穿一件红色小团花地刺绣大团花图案的大振袖和服,脚蹬一双黑色皮质草履,一条棕色绢丝发带将一头秀发整齐地拢向脑后,将面部姣好的轮廓展露无遗,也让整个面型、五官显得利落而时髦。

    听到门外传来有力的脚步声,加藤美惠子的内心一阵慌乱,她兴奋地抬头循着脚步身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渐渐地,这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在殿门外月光的映衬下,轮廓越发清晰明朗,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石朗。

    “我……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见石朗走到近前,加藤美惠子因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而声音颤抖,她暗暗痛恨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如此软弱无力。

    “哦,是。如柳告诉我你想见我,这不,我就和她一块赶过来了。”石朗有些不适应眼前的景象,望着眼前这位小巧玲珑、眼中秋波灵动的小姑娘,他一时难以把她和印象中阴险毒辣的倭国女忍者联系在一起。

    听到石朗是和叶茹柳一块前来,加藤美惠子眼中,一丝失落一闪而过,她赶忙掩饰自己的情绪,说道:“那她……?”

    “她在门口等我呢。”石朗答道。

    “怎么不叫她一块进来?”

    “哦,她自己不想进来。”

    “那……你的身体康复了吗?”加藤美惠子关切地问道。

    “已经无啥大碍了。多谢……你看,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石朗有些尴尬。

    “就叫我惠子好啦。”加藤美惠子赶紧说道。

    “惠子姑娘,多谢你这次的救命之恩,哦,还有上一次,如果不是你赠我解药,恐怕我是活不到今天的。真的非常感谢!”石朗说着,深深

    地给加藤美惠子鞠了一躬。

    “你……太客气了。”见石朗给自己鞠躬,加藤美惠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加藤美惠子这种慌乱的神态,反而使石朗对她有了一丝好感。如果不是一名倭国忍者,她其实是一位看起来非常可亲的女孩,石朗心想。

    “听如柳说,为了给我这紫金丹,你和你姐姐闹翻了。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石朗满含歉意地说道。

    “放心吧,我姐不会生我气的。在外人眼里,我们女忍者个个神出鬼没,似乎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血杀手,其实,我们也有自己的感情世界,也非常在乎亲情和……其他的感情。”加藤美惠子说着,下意识地看一眼石朗。

    “那我就放心了,真心希望你们姐妹能够和好如初。”石朗认真地说道。

    “姐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记得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我们姐妹也曾有过一段快乐幸福的童年,可后来一场大名之间的战争,毁了我们的家庭,父亲死于战火,母亲抛下我们远走他乡。

    “姐姐领着我流浪街头。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姐姐为了保护我,竟然赤手空拳将一只恶狗活活掐死,而她自己却被恶狗咬得遍体鳞伤,昏死过去。

    “我当时是那样的无助与恐惧,心想,如果姐姐离开我了,我孤身一人可怎么活下去呀?我只得拼命呼喊姐姐。还好,姐姐总算醒过来了。望着漫天风雪和茫茫夜色,我们姐妹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加藤美惠子说道到伤心处,眼角流下泪水。

    “对不起,没想到无意中勾起你的伤心事。真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悲惨的身世。”石朗本想抬手为加藤美惠子拭去泪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这样做。

    “其实,不只是我们姐妹,在我们国家,几乎全部的女忍者都是战乱中失去亲人的孤儿,我们出于各种机缘巧合被各家忍者组织收养,接受他们的训练,然后为所效忠的大名效力。”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所效忠的人所从事的侵略战争给被侵略地带来灾难,同样造成了大量无家可归的,像你一样的孤儿。为这样的人效忠,值得吗?”石朗忽然间对加藤美惠子产生一丝希冀,如果能够劝说她弃暗投明,转为大明效力,对于此次入朝任务的完成或许会有帮助。

    “不管怎么说,是会长收留了我们姐妹,是我俩的救命恩人,会长的指令就是我们姐妹行动的最高指示。至于其他的,我和我姐没有想太多。也许你说得对,此次侵朝战争造成大量无辜民众的死亡,从道义上讲是不对的。

    “但我们姐妹自从加入忍者行列的那一刻起,就只知道,对组织的忠义是我们作为忍者的唯一信条。如果背叛了组织,是没有好下场的。”加藤美惠子似乎感觉到石朗的内心意图,赶紧坦诚地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以免石朗再在这个话题上进一步发挥。她今晚约石朗见面,可不是为了这个话题。

    “可这场侵略战争的确给朝鲜民众带来无尽的灾难。”石朗听出加藤美惠子方才的话中之意,但他还是想再努力一把。

    “是啊,不只无辜的民众受到牵连,就连我们这些参与战争的人也受到影响。就像我,虽然遇到一位中意的男子,可基于我们双方敌对的身份,一直不敢对他表白。我也清楚,我和他存在巨大的差距,不只是身份上的,还有……许多其他方面的。

    “我知道,他已经有自己的意中人,我们俩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结果,可我就是忘不了他。我今天约他见面,就是想当面得到他的答复,在他的心中,到底有没有我的位置?”加藤美惠子终于鼓足勇气说出内心所想,然后,她抬起头,定定地望着石朗,眼中充满期待。

    一瞬间,石朗终于明白了加藤美惠子以往相救自己的原因,面对对方一双火辣的眼睛,他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对方。石朗试着逃避对方的眼神儿,可似乎很难摆脱加藤美惠子明亮的眼眸。

    文庙内的时光就这样停顿了一会儿,终于,石朗开口道:“惠子

    ,你是个好姑娘。我石朗今生能够遇到你,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你接连两次救了我的性命,我内心深处对你充满无限感激。今后如果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要不违背民族大义,我石朗定会鼎力相助,哪怕为你付出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你知道,我和如柳感情甚笃,她曾经几次涉险救我。我们俩的感情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在我心中,她就是我的全部。如果抛开这场战争,你我完全可以成为好朋友。还有如柳,她很欣赏你的性格,你们也会成为好姐妹的。”

    “……好啦,明白了。石朗哥……我这样叫你可以吗?”加藤美惠子弄清楚了石朗的内心所想,多少有些失落,但同时,积压在她心底多日的负担,在这一瞬间完全排解开来,她情不自禁地称呼一声“石朗哥”,可话一出口,又觉着自己有些冒失,于是赶紧问石朗。

    “可以。”石朗爽快地答道。

    “石朗哥,我今晚约你见面,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想当面谢谢你和如柳姐。在遇到你俩之前,自己由于被无端的仇恨蒙蔽了双眼,我的心始终在泥泞的沼泽中挣扎,心中不尽的怨恨致使我玩世不恭,有时甚至自暴自弃。这种扭曲的心灵使我根本体味不到活着的意义,每天就像行尸走肉一般,吃、睡、训练、打斗、杀人就是我生活的全部。个人生活也被自己搞得一塌糊涂。

    “幸好遇见了你和如柳姐,你们两人的出现,改变了我的生活态度,我忽然发现,其实人和人之间除了尔虞我诈、你死我活,还有友谊、信任、爱与被爱。慢慢地,我知道了如何去爱生活、爱别人。真的,要不是遇到你和如柳姐,我的心恐怕至今还在暗夜之中苦苦挣扎。”加腾美惠子向石朗袒露心扉。

    “惠子,不可否认,这世间存在邪恶与纯善,我们每个人有时会迫于某些外力的强大作用,而被迫做一些自己不愿做的事情,可只要我我们抱定一颗爱心,很多事情就会慢慢好起来的。惠子,我相信你一定会有一个好的归宿,我会默默祝福你的。”

    “那就谢谢石朗哥的祝福。好,时间不早了,你我就此别过。别让如柳姐在外面等得太久了。”加藤美惠子说完,调皮地向石朗伸出手。

    石朗伸手握一下加腾美惠子的手,道一声保重。然后,两人向门外走去。

    “如柳姐,让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出得门来,见叶茹柳站在门外的石狮子旁,加藤美惠子赶忙打招呼。

    “没什么。惠子,今晚你真漂亮!”叶茹柳礼貌地说道。

    “谢谢你的夸奖。如柳姐,我真羡慕你能遇到石朗哥这样的好人。你可要好好待他,要不然,小心我把他抢过来哟!”加藤美惠子开起玩笑。

    “没问题,咱两可以公平竞争。呵呵!”叶茹柳笑呵呵地说道。

    “好,不开玩笑了。就此别过。也许我们今后还要兵戎相见。保重!”加藤美惠子将手伸至叶茹柳胸前。

    “后会有期,多保重!”叶茹柳也伸出自己的手,将加藤美惠子的手紧紧握住。

    加藤美惠子留恋地望一眼石朗,向远处走去。

    “石朗哥,我爱你!”大约走出七八步远的距离,加藤美惠子忽然转过身,用日语深情地喊道。

    叶茹柳和石朗没有听懂加藤美惠子的话,两人只是出于礼貌地挥挥手。

    加藤美惠子也挥一挥手,然后转身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多好的一个妹子啊,可惜是个倭国忍者!”望着加藤美惠子远去的背影,叶茹柳感慨道。

    “别发感慨了,咱们回去吧。”石朗拉起叶茹柳的手,向百草堂的方向走去。

    “哎,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刚才和她在里面说了些什么?”石朗便走便打趣地问叶茹柳。

    “用不着问,惠子方才的言行已经告诉我一切了。”叶茹柳说着,幸福地将头偎在石朗的肩上。

    石朗抬手搂住叶茹柳的肩膀。两个年轻人相依相偎着走在有些寒凉的秋夜中,内心充满温暖与幸福。

第八十六章 惠子的觉醒

    虽然自己的真情告白遭到婉然谢绝,但与石朗的文庙之约,并没有给加藤美惠子带来过多的失落。石朗的真诚与善良反而更加加深了她内心对石朗的无限爱意,她坚信,自己的余生中能有幸遇到石朗这样优秀的男人,即便不能得到,就是默默地爱着对方,也是一种难以言传的幸福与满足。

    再说,对于石朗的爱,自己并非一无所获。自从与石朗相遇后,加藤美惠子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在发生着改变,这种改变到底是什么?她很难清晰地理清,她只是感觉自己不再像原来那样浑浑噩噩,不管什么事情全不放在心上。

    她逐渐发现,其实生活中有着许多美好的事物值得去珍惜,生活并不全是愁与怨、恨与杀,人与人之间还有诚与善、情与爱。而且这爱的种子一旦在心中萌芽,立刻就会沐着和煦的春光茁壮成长。

    作为朝夕相处的亲姐妹,加藤美智子自然明显感觉到自己孪生妹妹的变化,她发现,以往那个整天沉默寡言、冷若冰霜的加藤美惠子,最近一段日子变得越来越活泼。一到晚间休息时,自己的这位妹妹就会钻进她的被窝中,像一个话匣子般说个没完,话题中经常会提到那个叫石朗的大明锦衣卫。

    作为姐姐,加藤美智子十分清楚妹妹过去和吉野之间的那些仇怨,正是这些郁结在妹妹心中的仇与怨,造成了她玩世不恭的扭曲性格。

    如今妹妹正在逐渐摆脱心灵的阴霾,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她由衷地为妹妹感到高兴。同时,她发现妹妹爱上了一个绝对不可能有结果,而且还有可能给妹妹招来杀身之祸的人,她觉着有必要好好跟妹妹谈一谈。

    加藤美智子跟妹妹的谈话是在一个晚间进行的。

    加藤美智子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稍微理一下自己的思绪,然后,将刚刚洗刷完毕的美惠子叫过来。

    “惠子,来,姐有话给你说。”加藤美智子示意妹妹坐在对面的床上。

    “姐,你这是怎么了?一本正经的样子,样子有些怪怪的。”加藤美惠子走过来,搂住姐姐的脖子,嬉闹着说道。

    “惠子,去,坐到你自己的床上,姐有正事问你。”加藤美智子掰开妹妹的手,一脸严肃的样子。

    “好吧。”加藤美惠子孩子般一脸不情愿地坐到对面的床沿上。

    “……惠子,姐一直以来对你怎样?”见妹妹坐到对面的床上,加藤美智子简单思索了一下,问道。

    “哎呀,姐,你怎么忽然问这个,你对妹妹的好,我都记着呢!”看着姐姐一脸严肃的样子,加藤美惠子觉着有些搞笑,她一边说着,一边情不自禁地起身走过来搂姐姐的肩膀。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坐好。”还未等加藤美惠子走过来,加藤美智子严厉地命令道。

    “是,姐姐大人!”加藤美惠子故意装出受到惊吓的样子,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上身挺直,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两眼直直地望着对面的姐姐。

    “噗,行了,别演了。”加藤美智子被妹妹逗得忍不住扑哧一笑。

    “对了,对了,这才是我可爱姐姐本来该有的样子。”见姐姐被自己逗笑,加藤美惠子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好

    了,惠子,不要闹了。姐问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加藤美智子收敛笑容,明知故问。

    “嗯……算是有吧!”加藤美惠子不置可否。

    “什么叫‘算是有吧’,痛痛快快地跟姐说,到底有还是没有?”加藤美智子恬怪地望着妹妹。

    “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早有意中人了,不过,妹妹我也就是单相思罢了。唉”加藤美惠子长叹一声,低下头去。

    见妹妹情绪突然低落下去,加藤美智子从床上起身,将桌子上的一杯水递到妹妹手中,然后,拍一下妹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惠子,不是给你泼冷水,姐姐敢断言,你和他之间绝对不会有好结果。抛开他已有意中人不说,即便他还没有自己喜欢的人,你俩也不可能成就什么因缘。别忘了,你我和他之间的特殊身份。在这两国交战的大环境下,你我和他之间本就是水火不相容的关系。”

    “姐,可我就是忘不了他。”加藤美惠子有些可怜地望着姐姐,像是在求助。

    “惠子,别那样看着姐,在这件事情上,姐也帮不了你。姐能做的就是提醒你不要痴心妄想。这话可能说得有些重,可事实就是这样。姐不希望看着你在危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加藤美智子坐下来,看着妹妹说道。

    “那……我该怎么办?”加藤美惠子幽幽地问道。

    “很简单,忘了那名大明锦衣卫,彻底忘掉。”加藤美智子语气决绝。

    “……”加藤美惠子面露难色。

    “惠子,难道你忘了我们的身份,忘了会长的谆谆教诲了吗?身为甲贺忍者,难道就连抛弃儿女情长这点小事还做不到吗?醒醒吧,我的好妹妹!自从加入甲贺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你我要背负异于常人的严酷而悲惨的命运。誓死效忠组织是我们唯一的信条。

    “只要忠诚求道,就能把内心的无上潜力激发起来,就会使我们拥有坚强的意志,忍常人不能忍之忍,克无上难之难。作为一名忍者,如不能正心,不能牢记会长教育我们的‘智’‘仁’‘信’‘勇’‘严’五字要求,必定不能正于心而逆道行之, 其下场就有可能是死无葬身之地。”加藤美智子激动地扳着妹妹的肩膀,眼睛紧盯着妹妹说道。

    “姐……我知道。”加藤美惠子从来没有见姐姐对自己如此凶悍,心里不免有些胆怯。

    “惠子,你是姐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姐不想让你受任何委屈,更不想让你遭受任何危险。千万记住,我们是忍者,是刀尖上舔血的忍者。好了,不多说了,早点休息吧!”望着面露怯色的妹妹,加藤美智子语气缓和下来。

    加藤美智子没再说什么。

    姐妹俩各自躺到自己的床上,想着各自的心事。

    翌日午后。

    昨晚一夜未眠的加藤美惠子抽空独自一人来到文庙大殿。身处她和石朗近身交谈过的殿内场景,她似乎又嗅到了石朗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无不比亲切的气息。

    是啊,一切仿佛就在眼前,和自己心仪之人面对面交谈的场景历历在目。

    仔细想一想,姐姐的话无一不是肺腑之言,自己确实应该从这种单相思中尽快解脱出来。可道理容易明白

    ,真正做起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把一个自己真心爱着的人彻底从心底抹掉,谈何容易?

    加藤美惠子双手抱胸,眼光定定地望着文庙大殿内那几尊她并不熟悉的圣贤雕像,心绪起伏。她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石朗时自己内心的感受,那感觉就如久遭寒霜冷雪肆虐的枝桠,沐到一缕和煦温暖的春光。

    她当时的心里,就如有一股巨大的暖流冲入,这股暖流强烈地冲击着她内心深处某个封闭已久的角落。在这处角落中,幽闭着一颗渴望爱的阳光沐浴的种子。这颗种子是在遭受意想不到的狂风暴雨的摧残后,出于本能的自我防护,而被迫自我封闭起来的。石朗的忽然出现,使这颗种子忽又萌发了沐浴阳光的渴望。

    难道自己刚刚打开的内心之门,又要被无情的现实封闭吗?加藤美惠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来,她在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是啊,人有时是不能感情用事的,面对残酷的环境,还是面对现实吧。想到此,加藤美惠子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苦笑,她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就在加藤美惠子转身的一刹那,一个身影猛地窜至她的身后。还未等加藤美惠子反应过来,那身影已经从她身后紧紧地将她抱住。

    “惠子,我的小心肝,一个人在这荒庙内不孤单吗?让我好好陪陪你。”伴随着急促的呼吸,身后传来吉野那低沉的声音。他那张散发着浓重口臭的大嘴,迫不及待地在加腾美惠子细嫩的脖颈上亲吻起来。

    “放开我,你这个无耻的流氓、无赖!”加藤美惠子感到一阵恶心,她奋力地想挣脱吉野的搂抱,无奈身单力小,努力了几次均未成功。

    “这段日子可想死我了,正好这里只有你我,就让我们好好快活快活吧。我的小宝贝!”吉野嘴里满是污言秽语,同时,他那两只搂在加藤美惠子胸前的双手,开始迫不及待地解加藤美惠子的衣扣。

    “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只可恶的色狼得逞!”加藤美惠子的心头闪过一丝恶念,她猛地向前屈身。身后的吉野身体立刻失去平衡,情不自禁地随着加藤美惠子前倾的身体向前趴伏。就在这一瞬间,加藤美惠子挺腰用力,用自己的后脑击向吉野的脸部。

    “啊”吉野一声惨叫,紧搂着加藤美惠子的手臂被迫松开,然后,双手捂住自己的鼻子,痛苦地嚎叫着。

    转过身来的加藤美惠子清楚地看到殷红的鲜血正从吉野的手指间涌出。

    “你个小婊子,竟敢对我如此狠心……”吉野双手捂鼻,眼中溢出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痛苦地蹲在地上,嘴里骂个不停。

    “我告诉你,以后不要再对我动手动脚,否则,小心我杀了你。不要以为本姑娘怕你,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加藤美惠子冲蹲在地上的吉野重重地摔下几句话,甩手走出文庙大殿。

    “好你个臭婊子,咱们走着瞧!”身后传来吉野恶毒的谩骂声。

    加藤美惠子大步走到门外。

    秋日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射到身上,舒爽、惬意。

    走在王京城的大街上,加藤美惠子有一种如获重生的感觉,她的脚步轻快而有力。

第八十七章 双响炮(一)

    百草堂地下的密室中。

    方柄正在向骆石印汇报城内锦衣卫刚刚获得的重要情报。

    “大人,据可靠消息,城内倭军刚刚从黄渤海一带一著名的海盗头目处,购得产于东南亚一带的大米约十万石。运粮的海盗船明天佛晓就可抵达仁川港。

    “倭军会用临时征调来的大批牛车将大米经由富川运至永登浦。然后,再将这十万担大米装上事先从倭国水军九鬼嘉隆处临时征调的大型战船上,沿着汉江逆流北上,漕运至王京以北的龙山粮仓。”

    骆石印仔细听完方柄的汇报,高兴地一拍大腿:“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站在四周的石朗、叶茹柳、谢元和施天济看到指挥使兴奋的样子,预感到将会有重要的行动来临。

    为了完成圣上在信中的嘱托,骆石印多日来一直在寻找机会,寻找一个能够重创倭军,以延缓其进军步伐,为大明援军尽量争取时间的机会。

    骆石印前几天本来想计划烧掉倭军的龙山粮仓,但从方柄那里了解到的情报得知,由于受到东南沿海朝鲜水师李舜臣部的打击封锁,倭国境内向朝鲜运送物资、粮食的船只,往往在中途便被朝鲜水师击沉,很难顺利到达朝鲜沿岸。

    由于不能得到及时补给,龙山粮仓内储有的粮食,已经消耗殆尽。整个龙山大仓几乎是一座空仓,而且龙山大仓有倭军重兵把守,易守难攻,要想拿下龙山粮仓,仅凭城内锦衣卫现有的人员恐难如愿。骆石印便没有再打龙山仓的主意。

    今天方柄给骆石印带来的这个情报令他精神一震。

    “将大米从仁川运至龙山粮仓大约需要多长时间?”骆石印问方柄。

    “最快也需要三天三夜。”方柄答道。

    “汉江沿岸的地形如何?”骆石印问道。

    “从永登浦沿江北上至王京城南这一段水面较为宽阔,两岸地势平坦,视野开阔。从王京城南到城北的龙山仓地段,江面逐渐变得较狭窄,而且两岸草木丛生,地形复杂。特别是王京城东北处曲岩洞一带的汉江两岸,怪石嶙峋,芦苇密布。”方柄答道。

    “那倭军漕运这十万石大米大约需要多少条船?”骆石印问道。

    “此次城内倭军临时征调的是九鬼嘉隆水军中的主力战船安宅船,此船体积庞大,需左右各二十人划桨,如果他们撤去船上的铁炮、弹药,只需要二十条安宅船就足可装下这十万石大米。”方柄说道。

    “好,这次咱们就从这倭军的这十万石大米下手,一定不能让这批大米安全运至龙山仓。”骆石印兴奋地说道。

    “大人,那咱们该如何下手呢?”石朗问道。

    “这次就让咱们的水底龙王炮显显神威吧。方柄,你们储备的弹药可充足?”骆石印问道。

    “大人,放心吧,足够用的。别看这安宅船体型庞大,可它通体都是木质结构,只需一枚我们的水底龙王炮,就可将一艘安宅船炸得粉碎。到时保证让他们船上的粮食全部沉到江中喂王八去!”方柄信心十足地说道。

    “好,施天济,你这两天负责

    和方柄一起将储存的水底龙王炮改装一下,以便行动时使用。”骆石印命令道。

    “属下遵命!”施天济应诺道。

    “方柄,你从城内锦衣卫中挑选水性较好者跟随你行动,由你负责炸掉倭军的运粮船,行动地点由你来选,具体方案由你制定,上报我同意后,由你指挥实施。到时,我在城内率领石朗他们,以你们炸船的爆炸声为号,择机炸掉城内倭军的弹药库,咱们里应外合,给倭军来个内外开花。”骆石印命令道。

    “放心吧,大人,属下一定圆满完成任务!”方柄信心十足。

    “一旦我们得手,城内倭军定会大乱,我等趁机出城。你们完成任务后,只管撤离隐蔽,好好保存实力,耐心等待我大明雄师的到来。”骆石印对方柄说道。

    “大人,您这是……”方柄问道。

    “此次王京之行,任务已经完成。此地不便久留。”骆石印说道。

    “那卑职到时恐怕不能亲自恭送大人离去。”方柄恭敬地说道。

    “你只管做好自己负责的事情就可以了。”

    “是。大人。”

    “去吧,好好准备。到时候,就让敌船的爆炸声为我送行就行了。”骆石印望着方柄说道。

    “是,大人。属下现在就去准备。”

    “去吧。”

    三天后。晚间。

    王京城东北处曲岩洞地带。

    经过耐心的等待,满载十万石大米的二十条倭军水师的安宅船终于出现在方柄等人的视野之中。

    曲岩洞附近水面是汉江由东南流向拐为西南流向的一处拐角,此处江面狭窄,水流湍急,两岸怪石嶙峋,芦苇丛生。

    方柄之所以选择此处作为伏击点,主要是出于以下三个方面的考虑:

    第一,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经过前期的侦查,结合精确的计算,按照倭军二十艘安宅船的行驶速度及规律,他们途径曲岩洞附近时正值夜晚,便于行动;

    第二,由于此处水面呈拐角状,而且水流湍急,水面复杂,倭军战船经过时,船上的人员肯定会集中全部精力应对水面带来的危险,锦衣卫此时此处行动,不易被发现;

    第三,为使这十万石大米安全运抵目的地,从永登浦至龙山仓沿岸,倭军事先已经布置了士兵把守,相对来讲,曲岩洞附近由于距离王京城较近,汉江两岸把守的倭军士兵较下游地带要少一些;

    第四,曲岩洞附近复杂的地形有利于锦衣卫潜伏。

    一天前,方柄率领二十几名水性较好的锦衣卫,携带经过他和施天济精心改装的二十几枚水底龙王炮,巧妙地避过沿岸把守的倭军,潜伏到曲岩洞处汉江岸边的芦苇丛中的。倭军战船从永登浦一出发,方柄派出的侦查人员立刻将倭军战船的确切数量传回。

    渐渐地,可以看到,倭军安宅船船头的防风雾灯在江面寒冷的夜风中,摇摇晃晃地散发出昏黄的光线。

    二十艘巨大的安宅船各自间隔一定距离,前后相接,缓慢行驶在江面上。整个船队就如一条卧在水面上的长龙一般,向

    着方柄他们埋伏的地点处游来。

    “检查弹药装备,准备行动!”方柄低声命令道。

    “检查完毕。”属下低声应诺道。

    “前面是险滩,全体注意,全力通过!”

    潜伏在芦苇丛中的方柄等人可以清晰地听到船上倭军水师指挥官的喊叫声。

    听到命令,战船上负责划桨的水手,立刻喊着整齐划一的号子,奋力划桨。

    二十艘倭军安宅船在激流中缓慢前行。

    “行动!”方柄见第一艘安宅船已经拐过面前的河道,立刻命令道。

    方柄和十九名锦衣卫立刻手托水底龙王炮,借着夜色,分别向江面的敌船游去。剩下的几名锦衣卫则潜伏在芦苇丛中,准备随时接应参与炸船行动的人员。

    就在方柄率领属下在王京城东北方向的汉江江边等待倭军船只的到来时,王京城内,骆石印率领石朗、叶茹柳、施天济、谢元和李如珠已经悄悄潜伏到昌德宫附近。

    昌德宫是王京五大宫之一,它就像当时朝鲜王室的其他宫殿一样,建筑风格上完全采用仿明的建筑特色,而且它是完全按照自然地形设计而成,是朝鲜宫殿中最具有自然风貌的宫殿。

    昌德宫虽然也是坐北朝南,但其宫殿不像景福宫那样按南北中轴线来分布,正殿仁政殿、便殿宣政殿、寝殿熙政堂、中殿大造殿等,依照地势自西南向东北依次排列,使得整个昌德宫和四周的自然风貌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起到相得益彰的神奇效果。

    远远望去,昌德宫整个建筑展现着幽雅高贵的风姿。

    昌德宫曾经是朝鲜王室成员和宫女们的居所。倭国人占领王京后,将此处作为倭军存放弹药枪支的处所。倭军铁炮队所用的火药铅丸,几乎全都存放于此。

    为顺利完成此次破袭任务,骆石印在行动之前,已经命令石朗和叶茹柳先后两次秘密潜入昌德宫,对宫内的建筑布局以及倭军弹药存放情况,进行了详细的摸排。

    通过摸排发现:倭军铁炮队所用的火药和铅丸全部堆放在昌德宫的便殿宣政殿内,全天均由倭军哨兵把守,可以说戒备森严,很难轻易进入。

    从之前方柄提供的信息得知,每当遇有重大军事行动,倭军铁炮队就会集体来此处统一领取铁炮铅丸。

    此时的骆石印、石朗等六人,正坐在昌德宫正门外右侧一家酒肆内一张不起眼的酒桌旁。他们正耐心地等待城外方柄等人的行动。

    “各位军爷,菜都凉了,要不给你们热一热?”店小二望着身穿倭国武士服装的骆石印、石朗等六人,殷勤地添茶送水。

    “不用了,忙你的去吧。”谢元用日语应答一声,冲店小二挥一挥手。

    “好来!”出生本地的店小二虽然听不懂谢元的话,但从谢元的表情手势上,他立刻猜明白谢元的意思,赶紧知趣地去招呼其他客人。

    骆石印、石朗等六人所穿的倭军服装,是刚进城时在迎曙驿所缴获的六名倭国武士的服装。叶茹柳在谢元的帮助下,女扮男装,几乎看不出她的女儿身。

第八十八章 双响炮(二)

    曲岩洞附近汉江中。

    方柄用力划动手臂,让自己的身体在水面上快速凫水前行。

    夜色中,倭军的第一艘安宅船已经近在眼前,船上的倭军水手正全神贯注地喊着号子用力划桨,以使行船能够在湍急的河流中平稳前行。

    方柄观察一下船上的情况,见没有人注意船下江面的动静,便用力划水游到面前安宅船的船尾部,左手用力抓住船体上的一处凸起处,右手将托在手中的水底龙王炮按在船的尾舷部。

    这“水底龙王炮”其实是一种古老的水雷,是世界上最早出现的漂雷,可以说是近代漂雷的鼻祖。它的构造是用牛尿泡(即牛的膀胱)做雷壳,内装黑色火药,以香点火作引信,起到延时引爆的作用。

    牛的尿泡连接在浮于水面的木板和雁翅下面,用雁翅管和羊肠给香火通气,这样,即便木板随波浪上下波动,水也不能灌入,保证香能正常燃烧。

    这种水中武器的引信是根据到达敌人舰船的距离和水流的速度来确定香的长短,进而预定爆炸的时间,它利用水流作为推动力,当接近船底时,“香到火发,炮从水底击起”,出其不意地从水下轰击敌舰。

    此次行动之前,方柄和施天济也曾经设想利用水流的推动来制作漂雷,并将它们提前安放在倭军船只航行的上游。但考虑到此次倭军船只是呈“一”字航行,如果只靠水流的作用,安放在汉江中的水底龙王炮有可能只炸到航行在前面的船只,而后面的船只很有可能炸不到。

    基于此,施天济和方柄干脆将这水底龙王炮进行了改进,在其表面涂抹一层粘性极强的鱼胶,行动时,由锦衣卫携带它靠近敌船,将它强行粘在敌船上面,这样就可以有效避免漂浮情况下爆炸的盲目性,提高攻击的准确性。

    见手中的水底龙王炮已经牢牢地粘在敌船上面,方柄取出火镰,将身体背向后面的船只,以免后面敌船上的敌人发现自己手中火镰发出的火光。

    将连接火药的香点燃后,方柄又仔细观察一边,确认万无一失后,立刻沉入水底,向岸边的芦苇丛潜游而去。

    与此同时,随方柄一块行动的其他锦衣卫也都如法炮制,将自己手中的水底龙王炮稳稳地粘在倭军的安宅船上,点燃引信后,纷纷向岸边的芦苇丛游去。

    燕巴鹤负责最后一艘安宅船水底龙王炮的安放,就在他安放好炸雷准备向岸边游去时,却被船上一名倭军水手发现,那名倭军水手立刻大声叫喊道:“水里有人,有刺客!”

    听到喊声,船上十几名倭国水军士兵举起手中的鸟铳,射向水中的燕巴鹤。

    燕巴鹤拼尽全力潜入水下,向远处游去,就在他快要接近那片岸边的芦苇丛时,忽然感到背部一阵剧痛,倭军的一颗铅丸正中他的后心并从胸前穿出。鲜血顿时从他的体内涌出。燕巴鹤忍着剧烈的疼痛浮出水面,游进芦苇丛中,鲜血染红了他身后的水面。

    “巴鹤,坚持住。”已经率先到达的方柄等人将燕巴鹤扶至岸上。

    “轰、轰、轰……”随着一连串的巨响,夜色

    中的汉江水面顿时火光冲天,江中倭军的运粮船相继爆炸起火,船上未被炸死的倭国士兵纷纷哭喊着跳入江中。

    前后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江面上所有的倭国运粮船全都沉入江底。

    这时,在岸上负责警卫的倭国兵士发现了刚刚登上岸来的方柄等人,他们纷纷叫嚷着,挥动手中的武器,向这边杀过来。

    方柄等人只得挥刀迎战。

    “大人,多保重!”已经奄奄一息的燕巴鹤见自己逃生无望,吃力地对方柄道一声珍重,然后,猛然抽出身上的绣春刀,自刎而死。

    “巴鹤,我的好兄弟!”方柄痛呼一声,无奈地看一眼倒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的燕巴鹤,挥刀将杀到眼前的一名倭国武士砍死。

    倭国士兵越聚越多。

    方柄见四周大批倭国士兵向这边跑来,立刻高声对那几位没有参与炸船的锦衣卫命令道:“将你们手中水底龙王炮的引信弄短,然后点燃,待将要爆炸时,扔向敌人。”

    “是,大人。”得到命令的几名锦衣卫立刻按照方柄的吩咐,将手中水底龙王炮的引信掰短点燃,然后,用力抛向四周的敌人。

    “轰、轰、轰……”

    随着抛出的几枚水底龙王炮爆炸发出的巨响,锦衣卫四周快速跑过来的倭军士兵被炸死大片。

    “”弟兄们,随我杀出去!方柄高呼一声,挥舞手中绣春刀,向着敌兵力量比较薄弱的东面杀去。

    方柄率领手下奋力拼杀,在付出随行锦衣卫两死三伤的代价后,总算杀出重围,顺利躲进汉江东面不远处的山岭之中。

    听到城外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一直坐在昌德宫外酒肆内静等佳音的骆石印等人心中暗喜此次行动的第一步看来已经圆满完成。

    接下来,就看他们这城内的第二步能否顺利走好。

    这时,酒肆外的大街上响起响亮的螺号声,大批倭军从四面八方涌来。

    “不要慌张,全都排好队,按秩序到里面领武器!”

    昌德宫外,一位头戴轮贯肋立形盔,身着黑色铁铠甲,外罩淡黄色阵羽织的倭军指挥官,正声嘶力竭地指挥面前混乱不堪的大批倭军士兵。

    “行动!”骆石印低声命令道。

    听到命令,谢元快速地把一些事先准备好的散碎银子交给店小二,然后,六人快速走出门外,混在一群正在跑向昌德宫集合的倭军队伍中,向昌德宫门前跑去。

    “全部听我指挥,跑步前进,跟我进去领武器!”那名倭军指挥官一声令下,已经排好队形的倭军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跑进昌德宫内。

    “第一队五十人先进去依次领取铁炮,然后是第二队五十人。所有人员领完武器后,在右侧的广场集合。不许乱跑!”倭军指挥官大声命令道。

    骆石印等六人站在第三批的五十人中。

    前面的一百名倭军士兵已经从昌德宫的便殿宣政殿内领出铁炮,向右侧的广场跑去。

    “后面跟上,快点!”那名倭军指挥官冲着骆石印等六人所在的五十人队伍命令

    道。

    昌德宫的便殿宣政殿内,靠墙整齐地排放着一排一排的倭军铁炮。

    进入殿内的人员依次从武器架上拿取一杆铁炮(鸟铳),然后,翻身绕一个小弯走出宣政殿。

    等轮到谢元拿取铁炮时,按照事先的安排,他故意装作不小心的样子将整个武器架碰倒。

    “混蛋,笨手笨脚的家伙!”谢元后面的倭军士兵禁不住叫骂起来。

    “对不起!”谢元用日语道歉。

    “快点把武器架竖起来!”有人叫嚷道。

    店内的倭军士兵纷纷俯下身去,试图将被碰倒的武器架重新弄好。

    借此混乱机会,施天济快速闪到处于大殿内西北角的火药堆放地点,将事先准备好的一枚水底龙王炮从怀内取出,快速点燃用香做成的引信,然后将其塞进最底层的火药桶下的缝隙中。

    “快、快、快,下一批就要进来了!”在相互催促下,殿内的五十人相继取完武器,走到殿外的广场上。

    “我军的运粮船队遭到袭击,大家立刻跟我出城前去增援。出发!”那名倭军指挥官见所有人员取完武器,立刻命令道。

    从昌德宫到王京城北门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地满是从城内各处奔向城外的倭国士兵。

    看到这些荷枪实弹的倭国人,街上夜行的民众纷纷惊慌失措地躲到路边。

    骆石印、石朗等人随着奔跑的队伍出了北门,然后右拐,顺着一条坑洼不平的土石路跑了将近一刻钟,前面来到一处名叫虎跑岭的地方。

    在虎跑岭的半山腰处有一岔路口。谢元看准机会,身体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哎哟,疼死我了!”谢元蹲在地上用日语痛苦地嚷道。

    骆石印、石朗等五人赶紧停下来将谢元扶起。

    这个过程已经使六人落在队伍的最后边。

    “快点,跟上!”一名倭军头领回头命令道。

    “是!”谢元应答一声,勉强起身,在石朗、叶茹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向前跑去。

    趁着前面的人员没人注意,骆石印、石朗等六人快速拐上另一条岔路,向北面的群山中奔去。

    “轰、轰、轰……”

    骆石印、石朗等六人刚刚登上一处山峰,从身后王京城内昌德宫所在的方向,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

    远远望去,昌德宫所在位置的上空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看来敌人的火药库让我们给报销了!”石朗兴奋地说道。

    “就让这响亮的爆炸声为我们送行吧!”谢元兴奋地张开双臂。

    “损失了粮食和弹药,这城里的倭国人还不得炸了锅啊!”施天济高兴地嚷道。

    “这就叫‘双响炮’!”叶茹柳高兴地说道。

    “走,咱们下一步的行动是一路向南,继续侦查东南沿海倭军的军备,并赶到全罗道水军节度使李舜臣处,打探倭军水军的兵力情况。”圆满完成两项任务的骆石印心情大悦,他朗声对小分队成员们下达了下一步行动的命令。

第八十九章 牙山惊魂(一)

    秋末的牙山掩映在一片红黄交映的浓密植被之中。从山间那条蜿蜒的小路上向远处望去,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插桥川与安城川两条河流从远处的大山深处流经牙山脚下,形成两处美丽的湖泊插桥湖和牙山湖。

    牙山镇就位于两湖之间。这座位于忠清南道北面的山间小镇,是从王京城去往朝鲜南部全罗北道的一条重要交通要道。

    作为一处较为重要的农产品集散地,牙山镇是附近村民同外界进行农副产产品交易的主要地点。在牙山镇的那条主要街道上,每天都会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客商前来购买当地村民出售的山货、农产品等。

    “李参将,好像以前听你说过,你的家乡不就是面前这牙山镇吗?”快要走进牙山镇那条南北走向的主街道时,骆石印忽然想起李如珠之前说过的话。

    “……哦……是,我……是说过。”李如珠语气吱吱唔唔,似有难言之隐。

    骆石印发现李如珠脸上现出躲躲闪闪的表情,便不再细问。

    “李参将,原来是到了你家门口了,你看你是不是得请俺们好好搓一顿。俺可是饿得肚子咕咕叫了。”施天济看不出眉眼高低,不管不顾地冲李如珠叫喊着。

    “施大哥……”叶茹柳也发现了李如珠脸上极不自然的表情,她赶忙偷偷用手戳了一下身边施天济的腰部,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哦……今天……天气不错……哈哈哈。”施天济似乎明白了叶茹柳的意思,赶紧自找自话打哈哈。

    “其实我之所以不愿提及……”李如珠见气氛有些尴尬,开口想解释。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从前面的街道深处,跌跌撞撞跑过一人,此人衣衫褴褛,神情惊慌,完全不顾骆石印等人挡在面前,径直对着几人踉踉跄跄撞了过来,口中念念有词:“杀人了,杀人了。跑不掉的……”

    大家赶紧闪到路边,为来人让开道路。

    “你……你,我认识你,你是山间老妖,老妖啊,还不快跑!”来人已经跑出两三步远的距离,忽然停了下来,两眼惊恐地望着站在路边的李如珠,疯言疯语道。

    “你是……”李如珠觉着眼前这位蓬头垢面的老者有些面熟,可是又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我是山神庙里的哈巴狗,手持丈八蛇矛枪,锵锵、锵锵,我要把你们全都消灭光。锵锵……”那人边说边双手做出握枪疾行的样子,迈着滑稽的步伐向前走去。

    “一个疯子。”谢元毫不在意地说道。

    “李参将,平时这街道上可是人来人往?”骆石印一边机警地扫视着眼前的街道,一边问李如珠。

    “这地方一直是附近的一处货物集散地,这大街上经常是人流不断,不知今天为何……”看着骆石印脸上惊疑的表情,李如珠也发现了眼前曾经熟悉的街道冷清得有些异常,他禁不住放慢了脚步。

    “大家小心!”骆石印低声命令道。

    此时,几人已经走进眼前街道的北端。

    大家注意到,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全都店门紧闭。

    一阵秋风吹来,卷起街道上三三两两的废布碎屑。

    一只毛发厚重

    的老狗无力地蜷缩在街旁一辆破旧的牛车下面,慵懒地闭眼小憩,即便听到街上走来陌生人的脚步声,它也懒得吠叫几声。

    叶茹柳紧挨着石朗,小心地随大家向前走去。凭着敏锐的感官,她可以明显感觉到,在一张张紧闭的大门后面,正有一双双眼睛向外窥探。她轻轻地将右手按在腰间那把夺命玫瑰刺的剑柄上。

    一阵嘈杂声从街道的南端传来。远远望去,几只受惊的杂毛公鸡和一只灰色的野猫,正从街道南段向这边惊慌地奔过来。在它们的身后,一群手持长枪的倭国人正挨家挨户地踹开紧闭的房门,强行把屋内的人们拖到大街上。倭国人的叫骂声和孩子们的哭喊声清晰地传过来。

    “大家先隐蔽起来!”骆石印命令道。

    六人快速地躲进街旁一处废弃的库房内,将身形隐藏在房内横七竖八凌乱摆放的废弃家具后面。然后,透过房上那扇破旧的窗子,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街上的哭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们被破门而入的倭国人强行拉到街道中央的那处开阔地上。

    几个倭国人来到骆石印、石朗等六人躲藏的地方,探头向内窥望。

    “他妈的,臭死了,是处没人住的破房子。正好老子在此撒泡尿。”其中的一名倭国兵一边骂着,一边解开裤子,撒起尿来。

    这名倭国兵撒尿的地方正好靠近施天济躲藏在下面的那张破旧八仙桌,尿液落在桌面上,透过桌上的缝隙,不停地滴落在施天济的脸上。

    施天济强忍愤怒,不敢声张。身旁的谢元幸灾乐祸,强忍笑声。

    “快点,他妈的,你一泡尿尿到天边了。赶紧到广场集合!”撒尿的倭国兵听到外面长官的叫骂,赶紧提上裤子,向外跑去。

    听到倭国兵渐渐走远,施天济赶紧用手将脸上的尿液抹净,狠狠地骂道:“晦气晦气,狗日的倭国人,竟敢往老子脸上撒尿,看俺有机会不撕了你们!”

    “老施,这可是童子尿,专门降阴虚之火。”谢元打趣道。

    “滚你个水蛇腰,降什么火。它不但不降火,反而将俺的无名火勾起来了。”施天济气愤地推了一下谢元。

    “大家听着,今天将大家召集起来,是因为倭军朋友想让你们交出一个人,此人便是草溪卞氏,也就是李舜臣的母亲。只要你们乖乖地将她叫出来,这些倭国朋友是不会难为大家的。”窗外不远处的小广场上,清晰地传来叫喊声。

    大家抬头望去,广场上面,一大群男女老幼正被一群倭国士兵围在中间。一位五十多岁的朝鲜男子,正声嘶力竭地对被围的人群喊话,他显然是一位为倭国人做事的汉奸。

    “狗汉奸,倭国人的走狗。看老子一会不出去杀了你。”听到喊声,施天济咬牙切齿地骂道。

    听到施天济的辱骂,李如珠脸上旋即泛出尴尬的表情,他感到有些无地自容,只得掩饰性地将头低下。

    “大人,外面的倭国人在威胁民众交出草溪卞氏,也就是李舜臣的母亲。”谢元赶紧将听到的喊话翻译给骆石印听。

    其实,即便是谢元不翻译,骆石印也已经大体听明白外面那人喊话的大体意思。入朝几个月来,他

    已经能够基本听懂朝鲜话。

    “李参将,李舜臣的母亲果真生活在此地吗?”骆石印问李如珠。

    “对,这就是李舜臣和我的故乡。不瞒大人,李舜臣是我同族的叔叔,我李叔的母亲卞氏的确生活在此 。李叔的父亲和我爷爷是亲兄弟,排行第三。我们这些孙辈都称李叔的母亲为三奶奶。”李如珠回答道。

    “哦,怎么先前没听李参将说起过此事?”骆石印若有所思。

    “唉,一言难尽,羞于启齿啊!谁让我摊上个不争气的父亲呢!”李如珠似有难言之隐。

    “哦……”骆石印本想再问些问题,见李如珠不愿多说,便停止问话。

    “大人,看来倭国人极有可能要用李舜臣的母亲要挟李舜臣将军。”石朗分析道。

    “不错,有这个可能。自从朝鲜壬辰卫国战争以来,李舜臣率领朝鲜水军屡克倭国水军。李将军已经成了倭军的噩梦。看来,这次他们是想对李将军玩阴的。”骆石印说道。

    “那我们……”叶茹柳试探性地问道。

    “先别急,观察一会儿再说。”骆石印说道。

    这时,广场上传来一名倭**官的叫喊,紧接着是方才那位汉奸的翻译声:“乡亲们,倭军朋友说了。谁要是说出李舜臣母亲的藏身地,将会得到赏银三百两。不过,你们要是隐瞒不说,倭军朋友可就对你们不客气了。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是拒不交代,每隔一刻钟,就会有一人被拉出砍头。你们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人群中依然没有人主动出来交代李舜臣母亲的下落。

    那名倭**官显然被激怒,只见他抽出腰间的武士刀,叫骂一声,将站在人群前列的一位老者拉出人群,强行按倒在地,然后,手起刀落,那名老者立刻身首异处。一股殷红的血柱从死者的颈腔中喷射而出。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带小孩的妇女赶忙用手捂住孩子的眼睛。

    “我看你们还是尽早交代,免得还会有人身首异处。”那名汉奸再一次高声叫喊道。

    人群静了下来,依然没有人主动站出来。

    那名倭**官再一次走到人群面前,他先是巡视一番,然后来到一名抱小孩的妇女身旁,阴险地盯着那妇女怀中的小男孩。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那妇女惊恐地向后退去。

    倭**官步步紧逼,他瞅准机会,一把将那妇女怀中的小男孩掠过来,单手提着小孩走回众人面前。

    受到惊吓的小男孩大声啼哭着,拼命地在那名倭军军官的手中挣扎着。

    那妇女冲上来,想夺回自己的孩子,却被两名持长枪的倭国兵用枪拦住。

    “还我的孩子,你们这帮畜生!”那名妇女拼命地想冲上前去,无奈力不从心。最后,只能无力地摊倒在地上。

    那名倭军军官将手中不停哭闹的孩子一把扔在地上。

    “准备行动!”此时的骆石印已经忍无可忍,他狠声命令道。

    听到骆石印的命令,大家同时抽出腰间的万胜佛朗机,六把万胜佛朗机那黑洞洞的枪口,瞄向那名持刀的倭**官。

第九十章 牙山惊魂(二)

    “我再问一句,到底有没有人肯说出草溪卞氏的下落,如果再不说,我就砍下他的脑袋。”那名倭**官高举手中武士刀,高声威吓。

    站在一旁的那名汉奸赶紧将倭**官的话翻译给场内的民众听。

    那汉奸的话音刚落,人群一阵骚动。

    可恨的倭国人,竟然连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也要杀!

    大家群情激奋,情不自禁地紧握双拳,准备一起向前冲,试图同倭国兵拼命。

    “巴格,想造反!”倭**官一见情势不妙,叫骂一声,冲手下用力一挥手。

    在场的几十名倭国兵立刻挺枪向前,一条条闪着寒光的倭国长枪,直刺刺地挡在众人面前。

    人群被迫停下前行的脚步。一双双愤怒的眼睛直视着面前的倭寇。

    “我最后再问一遍,到底有没有人交代!”倭**官手提军刀,气急败坏地嚷道。

    地上的孩子无力地哭喊着。

    “巴格!”见人群中仍然无人应答,倭**官恼羞成怒,猛地举起手中那把滴着鲜血的武士刀,准备砍向地上的孩子。

    骆石印举起右手,准备发出“射击”的命令。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从大街北面的山坡上,快速驶来十几匹战马,马背上是十几名身穿各色朝鲜族服装的勇士,他们手中的刀、枪、剑、戟等各色兵器,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在这十几名勇士中,其中一人手持丈八蛇矛枪,身穿一身黄色战服。李如珠立刻认出此人正是刚进街时遇到的那位疯癫老人,而且他也立刻想起此人不是别人,是自己的被人们称为“醉金刚”的大伯父大虎。虽然时隔这么多年不曾见面,但他手中那把寒光四射的丈八蛇矛,还是让李如珠立刻将他认出。

    这队人马风驰电掣一般驰到近前。为首一人于马上弯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呼啸而出,正中那名持刀的倭**官的咽喉。

    中箭的倭**官应声栽倒在地,与此同时,“当啷”一声,他手中的军刀也随身体的倒下而落在地上。

    “是双刀阿玛尼,她老人家来救我们了!”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

    骆石印、石朗等六人这才看清楚,方才射箭那人竟然是一名年近六旬的女长者。只见骑在马上的她头戴倒缨盔,身披黑色战袍,外罩锁子连环甲,脚蹬灰色兽面靴,肋下斜挂两把柳叶弯刀,身后斜背弓箭筒。

    见倭**军官中箭倒地,那位女长者麻利地收起弓箭,抽出腰间的两把弯刀,大吼一声:“弟兄们,冲过去,杀倭贼,救乡亲!”

    女长者挥刀率领身边人马杀向敌阵。

    “是我三奶奶!”看到骑马冲向敌阵的那位女长者,李如珠禁不住脱口说道。

    “这就是李舜臣的母亲?”骆石印听到李如珠的惊呼,惊讶地问李如珠。

    “对,就是她。我听说,自从倭国人占领牙山后,她就网罗一批好汉,组织了一支义军,上山和倭国人打起游击。当地老百姓都亲切地称她‘双刀阿玛尼’。”李如珠面露兴奋地说道。

    “都说虎父无犬子,拥有一位骁勇善战、深谙民族大义的母亲的子女,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骆石印深有感慨,他内心深处禁不住对李舜臣的母亲充满敬意。

    广场上的倭国兵见有人来袭,仓皇持枪迎战。

    李舜臣的母亲率先杀入敌阵,只见她面对来敌,左右开弓,手起刀落,将两名冲到近前的敌兵砍翻在地。他身后的弟兄们也都纷纷手持兵器,杀了过去。

    十几人只用一个冲杀波次,便将十几名敌兵撂倒在地。剩余的倭国兵见大事不妙,纷纷扔掉手中的兵器,跪地求饶。

    那名被倭**官夺去孩子的妇女赶紧跑过来,将在地上啼哭的孩子抱走。

    “三婶,可把你盼来了。你看乡亲们都盼着你来搭救他们呢。”那位汉奸满脸堆笑,主动走过来为李舜臣的母亲牵马坠蹬。

    杀了这个狗汉奸!”

    “倭国人的一条狗!”

    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叫骂声。

    “二虎,婶子早就劝过你,不要为倭国人做事,这会遭报应的。这次要不是大虎及时上山报信,还不知道要死多少百姓呢!你这样为虎作伥,以后珠儿回来了,我看你还有没有脸见他。”骑在马上的李舜臣母亲对着那名被她称作二虎的汉奸说道。

    “二弟,难道家里那份产业就这么值得你留恋,为此你宁肯做汉奸也不愿和我们一起干?”手提丈八蛇矛枪的被称作大虎的汉子,用鄙夷的目光望着自己甘做汉奸的二弟,说道。

    听到广场上李舜臣母亲和大伯的话,李如珠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那就是我父亲,他是这个小镇的保长,在为倭国人做事。我之所以不愿提及我的家乡,原因就在于此。手持蛇矛枪的人是我的大伯父,名叫大虎。”李如珠指着广场上那名被李舜臣母亲称作“二虎”的男子向骆石印介绍道。

    “哦……”听了李如珠的介绍,骆石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将目光从李如珠的脸上移开,看向外面不远处的小广场。

    “不好,此地有诈!”骆石印见广场上的几十名倭国兵乖乖地跪在地上,面对人数上少于自己的对手,竟然毫无反抗之意。依骆石印这几个月来同倭国人打交道的感受,他感觉这有些不正常。

    骆石印心生疑惑,他心急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果然不出骆石印所料,他发现,不远处的一处房顶上,突然闪出一名手握螺号的倭国武士,这名倭国武士站在房顶之上,用力吹响手中的螺号。

    随着几声刺耳的螺号声,从街道南北两侧同时涌来大批倭国武士,他们个个身穿黑色羽织服,手持东洋武士刀,以整齐的队形快速地向这边的广场逼过来。

    广场上,跪在地上倭国兵见救兵赶到,立刻捡起地上的兵器,向李舜臣的母亲等人逼过来。

    现场的民众见大批的倭国武士杀过来,被吓得纷纷四散逃命。

    “三婶,请你老人家原谅侄儿不孝。这次倭国人的目标是你。只要你老人家主动放下武器,他们就不会伤及镇里的百姓。求求你了,三婶。”李如珠的父亲看来事先知道倭国人行动的目的和计划,他苦苦哀求李舜臣的母亲。

    “放屁,我看你现在混得连个畜生都不如,你怎能劝三婶主动送死呢?要不是看在我侄子珠儿的份上,我早就一枪扎死你,免得祸害乡里。”大虎气愤地冲自己的二弟挥一挥手中的丈八蛇矛枪。

    “二虎,看来你是铁了心和倭国人串通一气来对付我,是不是?”李舜臣母亲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目光逼人。

    “不……不是,三婶,我也是迫不得已呀!”

    “还在狡辩,你明明知道倭国人设下圈套诱我上当,却瞒着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枉费婶子我在你小的时候对你的细心照料。早知道你今天甘做倭国人的走狗,当初我就该掐死你。”

    “三婶……”李如珠的父亲二虎还想说些什么,可还未等他说完,身子早被李舜臣母亲身旁一位手持流星锤的勇士一脚踹开。

    “头领,别听这条狗乱叫。兄弟们齐心协力,保证保你杀出重围。”持流星锤的勇士对李舜臣的母亲说道。

    这时,南北两侧的倭国武士已经围到近前,将李舜臣的母亲和其他的十几人围在中间。

    “老太太,只要你下马投降。我们保证不伤害无辜。”一位胸前佩着家族纹章装饰的倭国武士操着并不十分流利的朝鲜话喊道。

    “看来倭国人只针对我一人而来,要不我……”李舜臣的母亲不想因为自己而使镇上的人们惨遭涂炭,她想主动下马受擒,以换取大家的安全。

    可李舜臣母亲的话还未说完,身旁手持流星锤的那位手下立刻高声反对:“头领,不要听倭国人胡说八道。只要兄弟们还有一口气在,倭国人就甭想伤害到你。兄弟们,咱们齐心协力,誓保大头领冲出

    去。杀!”他一边高喊着,一边将手中的流星锤击向敌人。

    “杀……”大虎也大吼一声,挺手中的丈八蛇矛刺向敌人。

    李舜臣的母亲身不由己地被自己的十几名手下护在中间,奋力向街道的北面冲杀过去。

    “不要伤着老太太,要抓活的!”方才喊话的那名倭国人高声命令道。

    近二百名倭国武士手挥东洋武士刀和长枪,死死地缠住李舜臣母亲率领的十几名勇士。

    大虎身先士卒,一条丈八蛇矛枪在他手中上下翻飞,虎虎生风。挑、刺、抡、砸、扫,伴随着他的一招一式,身前的倭国兵非死即伤。

    其他的勇士也各施所长,将手中的兵器杀向涌到近前的敌人。

    李舜臣的母亲手挥两把柳叶弯刀,将靠近自己的敌人一一砍翻在地。

    十几匹战马嘶声震天,驮着背上的主人奋力地向大街的北面冲刺。

    但是,由于此处是一条不太宽阔的街道,骑兵所具有大回旋的冲击力很难得到施展。四周的倭国兵如蚂蚁般密密麻麻,始终将李舜臣母亲等人围在中间,不得脱身。

    十几匹战马在主人的拼死搏杀下,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勉强向北前进了十几米远的距离,来到骆石印他们藏身的房屋前。

    “大人……”施天济有些沉不住气,他抽出背上的两把镔铁八棱锏,想请示骆石印是否出手相助。可他还未将话说完,骆石印挥手制止了他。

    “大家戴上头套,准备好万胜佛朗机,咱们从背后杀倭国人个措手不及。”骆石印一边命令,一边示意施天济将双锏收好。

    听到命令,石朗等人赶紧将随身携带的面罩罩在脸上,并将手中的万胜佛朗机准备好。

    “出击!发射!”眼见大街上交战的双方已经涌到门前,骆石印猛然大声命令道。

    “砰、砰、砰……”随着六声沉闷的枪响,堵在北面的倭国武士被撂倒六人。其他的倭国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响惊得乱了阵脚。

    枪响过后,骆石印、石朗等六人旋即从屋内杀出,如六位天兵天将般冲入敌方阵中。六人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来到李舜臣母亲等人的马前。

    缓过神来的倭国人立刻围将过来,将骆石印六人和李舜臣母亲等人死死缠住。

    一名倭国武士瞅准机会,挥起武士刀砍向李舜臣母亲坐骑的前腿。叶茹柳手疾,挥起手中夺命玫瑰刺,刺中那名倭国武士的咽喉。

    “三奶奶,我是珠儿,你的孙子李如珠啊!”李如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拼杀到李舜臣母亲马前。

    “珠儿……嗯,是你,三奶奶我看出你来了。那他们……?”

    “他们是……我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就赶紧上马,我们一块向北拼杀出去。”李舜臣的母亲一边拼杀一边高声向李如珠、骆石印等六人高声喊道。

    骆石印、石朗、施天济、谢元、李如珠分别就近跳上一匹战马,和马上之人合力抵挡敌人的攻击。

    “来,姑娘,上我的马!”李舜臣的母亲冲身旁帮自己杀敌的叶茹柳喊道。

    叶茹柳轻身一纵,坐在李舜臣母亲的身后。

    “发射佛郎机!”骑在大虎马上的骆石印高声命令道。

    “砰、砰、砰……”随着一通枪响,挡在面前的十几名倭国兵被击得应声倒地。

    迫于强大火器的威力,其他未中枪的倭国兵眼中露出胆怯之色,个个手举武士刀,犹豫着不敢向前。

    “杀出去!”大虎大吼一声,拍马挺枪冲向面前的敌人。其他人马纷纷紧随其后。

    十几匹战马马蹄腾飞。人喊马嘶之间,面前的倭国兵被冲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

    随着最后一匹战马冲出敌阵,骆石印、李舜臣母亲等人总算摆脱了倭国人的围攻。

    十几匹战马奋蹄疾进,转眼之间已经消失在倭国人的视野之外,向着牙山北麓奔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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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月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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