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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月明全文阅读

作者:慈悲无敌     锦衣月明txt下载     锦衣月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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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龙偃月刀(一)

    明朝万历二十年(1592年)春末。某日。朝霞映照着苍劲雄伟的紫禁城角楼。

    在朝阳的清辉里,四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急匆匆地向着位于紫禁城东南侧的宣城门街中间地段的万轩阁门前走来。

    作为当时京城规模最大,品种最为齐全的古董店,万轩阁可以说是生意兴荣。

    万轩阁的掌柜姓万,名报朴,祖籍浙江绍兴。万轩阁是万家已经经营几代的文物古董店。在万报朴三十岁那年,其父去世,他正式成为万轩阁的掌门。由于自幼聪慧好学,再加上祖父和父亲的悉心传授,万报朴小小年纪便在文物鉴赏方面在京城古玩界小有名气。掌管万轩阁后,经过多年的历练,万报朴很快就成为了京城文物鉴赏界的翘楚。

    “咚、咚、咚”还未到正式开门营业的时间,万轩阁内跑堂的伙计顺喜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来啦来啦,这大清早的,也不让人睡个囫囵觉!”顺喜急急慌慌穿上衣服,跑来开门。

    “还没到营业的时……哎哟,四位官爷,这大清早的……这是……?”顺喜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可他一打开店门,见门外站着四位身穿飞鱼服的人,其中三人腰间还挂着绣春刀,他立刻被惊得有些语无伦次。他已随万报朴在这繁华的京城经商多年,官府的事情还是懂一些的。这四位官人身上的飞鱼服让顺喜立刻明白了来者的身份。

    大明锦衣卫!这可是一伙瘟神,不管是谁招惹上这群人,多半是没有好下场的。

    “叫你们掌柜的出来。”四名锦衣卫当中的一人对顺喜说道。那语气虽说平淡和缓,但却透出一股无形的威严与强势。

    “哎……好好好,四位官爷先请坐!”顺喜被这种无形的强势所震慑,赶紧一阵小跑,到内堂去通报主人。

    不一会儿,掌柜万报朴一边系着青蓝色大褂的纽扣,一边从里间慌里慌张地跑出来。

    “不知四位大人大清早光临小店,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万报朴急忙走过来施礼。

    “你就是万轩阁的万掌柜?”四人中身穿金色飞鱼服未佩戴绣春刀的那位中年男子向万报朴问道。

    “正是在下!”万报朴恭恭敬敬地望着向他问话的人。

    这位问万抱扑话的中年男子就是赫赫有名的大明锦衣卫指挥使骆石印,他见万报朴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就用和缓的语气说道:“万掌柜,不用惊慌。我等此次登门拜访是有事相求,还望万掌柜能够不吝赐教。”

    随行的一位锦衣卫听完骆石印的话,立刻把抱在怀中的一个长条形的紫檀木盒子放到大厅的一个长方形的案几上。

    “这是圣上赏赐的一把青龙偃月刀,请万掌柜帮忙仔细瞧一瞧。”骆石印走到案几边,指着紫檀木盒子对万报朴说道。

    “既然是皇帝御赐之物,干嘛还要鉴定呢?难道还怀疑这御赐之物的真假?这位看上去气度不凡的人物总不会愚蠢到此等地步吧?”万报朴内心疑虑重重,他一时搞不清对方让他鉴定眼前之物的目的所在。

    万报朴并不敢多问,他小心地打开盒子,揭开里面包着的一层金黄色的绸缎,一把透着冷光的青龙偃月宝刀呈现在他的面前。他转身从墙边八仙桌上取过一把放大镜,小心翼翼地把盒内宝刀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说道:“不错,这

    是一把货真价实的青龙偃月刀。从刀的用材、造型、工艺水平来看,此刀乃刀中极品。你看,此刀刀头阔长,形似半弦月,背有歧刃,刀身穿孔垂旄,刀头与柄连接处有龙形吞口,长杆末有。这吞口处的龙形瑞兽就是传说中的龙之九子之一睚眦。相传这睚眦乃龙的第九子,由于它性格刚烈,好勇擅斗,嗜杀成性,总是嘴衔宝剑,怒目而视。人们便把它刻镂于刀、剑、锏、锤、枪等兵器的吞口处,以增加兵器自身的威慑力……”

    “那它是不是三国时期关羽所用的那把青龙偃月刀?”骆石印打断万报朴的讲话。

    “不是。不,应该说绝对不可能是!”万报朴语气坚定。

    “此话怎讲?”骆石印没听明白万报朴话内之意。

    “我们权且不说历史上到底有没有关羽其人。即便是有,他也不可能使用青龙偃月刀这样的兵器。大部分业内人士都知道,青龙偃月刀最早出现在北宋时期,而且此刀由于太过笨重且制造成本昂贵,在战场上并不普及。它更多是被用于演武、阵列和操练,借以显示军威。有时也会成为殿侍卫和卤簿的仪仗兵器。三国时期是没有这样的兵器的。后世演义之人之所以将青龙偃月刀配与关羽,只不过是为了美化关羽的形象,增加关羽的威望而已。”万报朴进一步解释道。

    “万掌柜,多谢了。真是听君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啊!哈哈哈……”骆石印听完万报朴的讲解,禁不住大喜过望,来此之前的一切疑虑全都随着万抱朴的一席话一一解开。看来他此行收获的并不仅仅是获知此刀非关羽所用之刀这么简单。

    骆石印之所以大清早赶来万轩阁弄清这把青龙偃月刀的真相,缘于昨天晚上神宗皇帝的突然召见。

    神宗皇帝已多年不临朝,他在后宫召见大臣也一般是在白天,此次晚间召见,定有不寻常之事。骆石印小心翼翼地在太监的引领下走进神宗皇帝所在的乾清宫。

    “臣骆石印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骆石印向神宗皇帝行君臣之礼。

    “骆卿平身。”神宗正坐在一把朱漆椅子上看书,见骆石印跪拜,便放下手中的书卷,示意骆石印起身。

    “谢万岁!”骆石印站起身来,垂手站立一旁。

    神宗冲站在一旁的太监挥一挥手,那位太监赶忙知趣地退出宫门。

    “骆卿,朕深夜召你进宫,是有一事相托。”神宗开门见山。

    “圣上请讲。”骆石印洗耳恭听。

    “几个月前,东瀛倭贼进犯我大明藩属国朝鲜,朝鲜八道国土几近沦丧。前日,朝鲜国王派使臣前来向我大明求救。关于是否出兵相救,朝中大臣意见相左,争论不休。不知骆卿对此有何看法?”

    “启禀圣上,臣以为理应出兵相救。”

    “哦,说说看。”

    “那朝鲜不但是我大明藩属国,而且也是一衣带水的友邦。作为宗主国,藩属有难,于情于理自当出手相助。再说,那东瀛倭贼如若占领朝鲜全境,必定唇亡齿寒,我大明江山恐怕也会遭难。”

    “骆卿所言正和朕意。朕思量再三,决定不日发兵朝鲜。”

    “万岁圣明!”

    “为保我大明雄师战则必胜,朕决定让你在我大明军队出兵前速速精选我大明锦衣卫精英,秘密潜入朝鲜,刺探敌军情报,为我

    大明后续部队提供帮助。不知骆卿意下如何?”

    “臣愿遵旨前往!”

    “朕很清楚此行必定凶险万分。按说不应当让你亲自出马。但此次行动关系我大明的威严和江山的稳固,朕思量再三,还是决定由你亲自出马为好。”

    “为保我大明江山永固,扬圣上龙威,即便是赴汤蹈火,臣也在所不辞。”

    “骆卿能出此言,朕甚是欣慰。你有什么困难要求尽管提出来。”

    “臣确有一事相求。”

    “骆卿请讲。”

    “臣手下一名千户名叫石朗,此人去年因在查办案件的过程中,私放朝廷要犯,现被关押在东厂狱中。此人人送外号‘铁臂神猿’,拥有超强的攀爬能力。此去朝鲜国境内多崇山峻岭,若有此人相随,臣定能不辱使命,完成圣上重托。那东厂归张大人所辖。恳请圣上……从中斡旋,放石朗出狱,使其戴罪立功,为国效力。”骆石印本想说“恳请圣上颁旨放人”,但当时的锦衣卫和东厂,虽都是皇上手下的巡察缉捕机构,两者之间却矛盾重重,双方为争皇宠而明争暗斗。依骆石印对东厂提督张钦韦的了解,即便有皇上的圣旨,这位擅长撒泼耍赖的张公公也会随便找个理由拒不放人。真若那样的话,石朗就可能有危险了。情急之下,骆石印使用了“斡旋”两个字。可话一出口,他又觉着用词有些不妥。皇上毕竟不是跟被“斡旋”的双方地位平等的第三方。骆石印有些紧张地抬眼观察了一下神宗的反应。

    神宗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静静地盯着骆石印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索什么问题。

    “骆卿跟我来。”神宗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里边的一个木架前。骆石印赶紧跟过去。

    木架上摆满了各种珍稀的古董文物。神宗喜爱收藏此类器物,骆石印是知道的。

    “这盒内是一把青龙偃月刀,是前段时间张卿献给朕的,当时他给朕说此刀乃三国时期关云长所用之刀。朕今将此刀赏赐与你。你只要带着此刀前去东厂传朕的口谕,张卿自会放人。”神宗皇帝指着架上的一个紫檀木盒子对骆石印说道。

    “谢主隆恩!”骆石印赶忙跪地叩拜。

    “骆卿平身,你可要好好利用此刀哦。”神宗示意骆石印起身。然后,眼睛看着骆石印,意味深长地用手拍了拍木盒。

    骆石印口中谢恩,心里却没有明白皇上为何赐予他一把东厂提督张钦韦进献的宝刀。是为了借此向张钦韦显示锦衣卫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从而让这位东厂提督不得不释放石朗?不可能!因为这样反而会使这位公公醋意大发,事情反而不好办了。

    难道这宝刀之中藏有什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秘密?骆石印在带着宝刀回锦衣卫指挥使衙门的路上,思量起刚才神宗意味深长的眼神儿,百思不得其解。他决定明天一大早找一家知名的文物古董店好好瞧一瞧这把御赐青龙偃月刀。

    万轩阁掌柜万报朴的一席话,令骆石印顿开茅塞。他终于明白了神宗皇帝赐给他宝刀的良苦用心。“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一切又尽在掌控中啊!自己和东厂提督张钦韦不管如何斗来斗去,其实始终都被控制在万岁爷的如来佛掌心之中……”骆石印心中暗想。

    “走,去东厂提督府!”骆石印大手一挥,率领三位手下走出万轩阁的大门。

第二章 青龙偃月刀(二)

    位于东安门北侧的东厂提督府门前,两位站岗的番役认出骆石印,赶忙向前施礼。

    “快去通报张大人,锦衣卫指挥使骆石印求见!” 骆石印对两位站岗的番役吩咐道。

    “是,大人稍等片刻。”其中一位立刻跑进去报信。

    “哎哟喂,是哪阵风把骆大人您给吹来了!”得到报信的东厂督主张钦韦磨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在几名手下的簇拥下,从提督府大厅内走出,来到院子里,算是出门迎接骆石印,他那特有的尖细、做作、不男不女的声音让骆石印每次听后身上都会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不多日不见,想念大人您了,特地过来看望!” 骆石印声音洪亮,上前寒暄。

    “嘿嘿嘿……得了吧你,谁不知道你骆大人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张钦韦先是一阵虚伪的干笑,继而开始步入正题。

    “是啊,张大人。骆某此次前来确有一事相求。” 骆石印也不想绕弯子。

    “骆大人有啥事要求咱家办理?” 张钦韦开始端架子。

    “奉皇上口谕,前来提领被关押的锦衣卫千户石朗,还望张大人放人。” 骆石印不亢不卑。

    “石……朗?关押的犯人中有此人么?”张钦韦故作思索状,同时向被他问话的手下使个眼色。

    “启禀督主,没有此人。”那位手下立刻明白了主人的意图,高声说道。

    “张大人,你我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做得太绝为好!” 骆石印明显提高了语音。

    “骆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堂堂东厂提督还会给你耍赖不是?” 张钦韦开始撒泼放刁。

    “张大人,骆某有要事急着要办,我也不跟你嗦了。你看,你可认得此物?” 骆石印说着朝身后挥挥手。

    随从骆石印前来的一名锦衣卫赶紧把怀中的紫檀木长盒放在张钦韦眼前的地面上。

    “咱家当然认得此物,它是不久前咱家献给皇上的青龙偃月刀。它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张钦韦有些狐疑地问道。

    “至于它怎么会在我手上,恕骆某无可奉告。在下此行只想弄清一个问题,就是张大人可否曾向圣上言称此刀乃三国时期关云长所用之刀?” 骆石印并未回答张钦韦的疑问,而是故意卖个关子。

    “不错,咱家说过。” 听完骆石印的话,张钦韦对对方此行的真正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张大人可知这青龙偃月刀最早出现在宋代,三国时期是根本不可能有此物的。” 骆石印眼光犀利,逼近张钦韦。

    “这……这不可能!” 张钦韦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 难道是万岁发现此刀有什么问题,特派骆石印前来追查。”张钦韦虽然嘴硬,可心里已经开始七上八下。

    “张大人如若不信,可到京城的任何一家文物店问一问,凡是有些常识的掌柜都会明了此事。” 骆石印满脸认真的样子。

    “难道这是真的?” 张钦韦语气明显软下来,他竟然开口向骆石印求证。

    “张大人,不是骆某要挟你,此事一旦有人向圣上揭穿,这欺君之罪……” 骆石印目光紧盯着张钦韦。

    这把青龙偃月刀本是山西的一位地方官为谋升职而用来向张钦韦行贿的,当时那位地方官言称此刀乃三国时期关羽所用之青龙偃月刀。张钦韦当时也没想太多,他如获至宝,便找个机会把它进献给神宗皇帝,他知道神宗皇帝喜好收藏。没想到,自己一时的疏忽倒成了今天骆石印用来要挟自己的把柄。

    “骆大人,咱们有话好说,好说。要不咱们到屋里坐下谈。您看自从您一进门到现在,咱家也没有给您张罗些水喝,真是不好意思。走走走,咱们进屋谈。”张钦韦说着,拉住骆石印的手。

    “不用了,张大人。骆某可是有公务在身,来不得半点耽搁。”骆石印躲开张钦韦假惺惺伸过来的手。

    “骆大人,你看咱们也有些日子不见了,你到了我这东厂提督府,怎么着我也得尽一尽地主之谊嘛。还是屋里请吧!”张钦韦满脸堆笑,摆出一副盛情相邀的样子,可他的脑子里却在快速地盘算着对策。邀请骆石印进屋叙谈只是张钦韦的缓兵之计。

    “张大人,我看还是不进去了,免得误了圣上交付的要事。这东厂狱中如果确实没有石朗此人,那骆某也只能回去向圣上交差。但愿圣上得知自己得的并不是关云长所用之刀后不要火气上身,伤及龙体。”骆石印说着,转身欲走。

    “哎、哎、哎……骆大人,何必这么急嘛!我让手下再查一查,看到底有没有石朗此人。”张钦韦赶忙上前拉住骆石印,语气缓和地说道。

    “张大人,你我同朝为官,其实有些事情彼此让一让,也就过去了。何必弄得两败俱伤呢!您说对不对?”骆石印也适时地放松语气。

    “好你个骆石印,咱家今天算栽到你手里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张钦韦暗暗咬牙。

    “对对对,骆大人,凡事好商量,好商量。” 张钦韦偷偷抹一把额头的汗水,“再仔细想一想,在押要犯中到底有没有一个叫石朗的人!”他转身对手下说道。

    “哎呀,卑职想起来了,确有一个叫石朗的!”那位张钦韦的手下对上司的话内之意心领神会,赶忙说道。

    “还不赶紧放人!” 张钦韦对手下冷冷地说道。

    “是,小的这就去办。”张钦韦的那位手下应诺一声,赶紧向门外走去。

    “那就谢谢张大人了。至于这假刀之事,骆某也就不再过问了。此事算是到此为止。骆某告辞!” 骆石印对张钦韦简单地拱一拱手,转身随着那位前去放人的张钦韦的手下向东厂监狱走去。随行的锦衣卫赶忙抱起那把青龙偃月刀跟在骆石印身后。

    “骆大人慢走。咱家不送了。”张钦韦假惺惺地将骆石印送之门外。

    随后,石朗从东厂的狱中被释放出来。

    “多谢指挥使相救!”石朗走出狱所,一

    见前来的骆石印,立刻上前施礼。

    石朗不到二十岁便继承父亲的锦衣卫职位,成为一名专事缉拿、侦察任务的锦衣卫缇骑。在侦办案件中,他凭借超强的武功和过人的智慧,成功地查办了几起大案要案,深得朝廷及指挥使骆石印的赏识,很快便被提拔为锦衣卫千户这一正五品的官职。前段时间,朝廷派他到浙江侦办盐帮贩运私盐案件,在办案过程中,他私自放走案件主犯盐帮帮主。后来,此事被人告发。按说石朗身为锦衣卫,犯法后应当交由锦衣卫南镇抚司查办,可东厂提督张钦韦为了借此打压对手,便率先插手,将身为锦衣卫的石朗收监东厂查办。

    “在里边受苦了吧?” 骆石印关切地问道。

    “还好。”石朗爽朗地答道。

    “回去后好好休整一下,我们将要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去做。”骆石印走到石朗跟前,用力拍了拍石朗的臂膀,见石朗的身体并无大恙,便朝诸位属下挥一挥手,返回锦衣卫指挥使衙门。

    “哎,大人。黄校尉怎么抱着这么大的一个盒子?”在返回锦衣卫指挥衙门的路上,石朗问道。

    “这盒子可是个宝贝,今天要是没它,那张公公怎会轻易将你放出来呢。哈哈哈!”骆石印爽朗地说道。

    “刚才在东厂提督府,大人可是利用它上演了一出反客为主的好戏。等回去后,好好给你说说。”抱着青龙偃月刀的黄校尉蛮有兴致地对石朗说道。

    “好啊,已经有好长时间没人跟我聊天了。关在里边的这段日子,我整天面对的就是牢房中肮脏的墙壁和偶尔拜访几只硕大的老鼠。很是想念兄弟兄们朝夕相处的日子。”石朗高兴地对黄校尉说道。

    其实,石朗被关在东厂狱中这段日子里,并没有遭受任何酷刑折磨。一般被关进东厂狱中的犯人,都要尝一尝这东厂狱中五花八门的酷刑。很多犯人因此丧命。从被东厂番役缉拿的那一刻起,石朗就已经做好了遭受酷刑的思想准备。哪成想,这东厂提督张钦韦竟然是位喜好男风的主,从他第一眼见到石朗开始,就被石朗英俊健朗的形象所倾倒,他吩咐手下好生侍候石朗,不准用刑。在石朗蹲监的这段日子里,这位东厂提督总是隔三差五地前来骚扰石朗,每次都被石朗严词呵斥,难以得逞。张钦韦不但不生气,而且越发对石朗倾情爱恋。石朗被放出的那一天,张钦韦竟然整整一天茶饭不思,就跟丢了魂似的。

    当然,这一切石朗没有跟任何人讲。

    两天后,在京城一家不太起眼的酒肆内,骆石印召集四位即将随其入朝的锦衣卫简单地聚了一聚,算是出征前的壮行酒宴。这四位分别是:“铁臂神猿”石朗;经常跟随明神宗召见外国使节的锦衣卫内侍翻译“白面书生”谢元;被派驻山东的锦衣卫校尉“霹雳金刚”施天济;人称“浪里金蛟”,被派驻蓬莱的锦衣卫校尉杜衡。另外,还有几位锦衣卫高手正在从各地赶往中朝边境会合。

    翌日,天还没亮,骆石印、石朗等一行五人便乔装打扮,悄悄地步出京城,奔着朝鲜所在的东北方向而去。

第三章 野玫瑰(一)

    “天上--下--雨,地下--流--

    哥哥--俺心--里乐--悠悠--

    哎--嗨--乐--悠--悠--

    ……”

    经过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骆石印率领石朗、谢元、施天济、杜衡来到中朝边境的长白山地带。出于保密需要,他们此行没有走官道。近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使大家彼此熟悉起来。走在长白山的林间小路上,施天济这位山东大汉禁不住吼起他自编的小调。

    “施大哥!就你这破锣嗓子,还想唱曲子?小心把母狼招来!”“浪里金蛟”杜衡打趣地说道。

    “俺这破锣嗓子咋啦?想当年,俺站在高坡上一吼,全村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从家里跑了出来……”施天济不无炫耀地说道。

    “跑出来干嘛?”杜衡问道。

    “当然是跑出来听俺唱歌呀!”施天济说道。

    “我看不是跑出来听你唱歌。而是跑出来揍你!”杜衡继续揶揄施天济。

    “哈哈哈……”听到两人逗乐。旁边的骆石印、石朗、谢元都大声笑了起来。

    “还别说,施大哥这歌唱得地的确很有穿透力,相当震撼!”石朗也加进来凑热闹。

    “还是石朗老弟会说话,比那水鬼强多了!”施天济乐呵呵地冲石朗笑笑。

    “不过……”石朗故意卖个关子。

    “不过什么?快说出来听听!”谢元已经猜到石朗将要说什么,故意问道。

    “不过震得我只想撒尿。”石朗大声说道。

    “哈哈哈……”大家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施天济发觉上当,跑过来抬脚踹石朗,被石朗转身躲过。

    “哎,老施,你这‘霹雳金刚’的雅号是怎么来的?”杜衡问道。

    还没等施天济回答,骆石印说道:“老施本是武举出身。数年前,朝廷曾有过一次小范围的武举考试改革的尝试。此次改革的内容主要是增加了考试内容,具体来说,内容包括:一场考试马上箭、步下箭、刀、枪、剑、戟、拳搏、击刺等;二场考营阵、地雷、火药、战车等项;三场各就其兵法、天文、地理所熟悉者言之。老施参加了此次武举考试。第一场考试中,老施手使一副镔铁八棱双锏横扫所有参考者,初试第一。第二场考试,他在自己的强项布雷和运用火药爆破上发挥出色,第二场考试同样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绩。据说当时老施被要求用地雷和炸药在一处荒野小路设置伏击圈。他合理地把所有的地雷、炸药安置在每个爆炸点上,起爆时的场景就如轰天霹雳一般壮观,令现场观看的主考官叹为观止。主考大人脱口称赞道:‘真乃霹雳金刚也!’从此以后,老施就得了个“霹雳金刚”的雅号。第三场所考内容是老施最为薄弱的一项,只取得第二十八名的成绩,在所有参考者中位次垫底。最终,老施以总分第七名的成绩被朝廷录用,被安排担

    任京城五军都督府的一名校尉。”

    “俺这人秉性耿直,不懂得变通,后来在朝廷朋党之争中受到迫害,被罢官免职。多亏俺同指挥使有过一面之交,是他在俺无处可去的时候将俺招致麾下。所以,俺这一辈子最感激的就是指挥使大人。俺就是为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老施,这样说就言重了。我当初之所以将你招致锦衣卫衙门,完全是出于爱才之心。”

    “俺明白,大人这次又将俺招进入朝小分队,这是对俺的信任。没啥说的,俺定会竭尽全力,一切听您指挥。”

    “哈哈,老施竟然认真的像个孩子,不多见,不多见。”骆石印看着施天济严肃认真的神态,调侃地说道。

    初夏的长白山处处生机盎然,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儿被五人的脚步声惊起,从两边的草丛中飞向远处的白桦林中。

    临近山海关前,骆石印接到驻辽东锦衣卫报告:辽东境内发现了倭国间谍。为安全起见,五人扮作客商的模样。一路走来,倒也未遇到什么麻烦。

    前面来到一处林地,典型的东北白桦林,树木棵棵挺拔粗壮。走在林子里,地上的枯叶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霉味。

    “这荒郊野岭的,会不会有山贼呀?”施天济耐不住寂寞,顺口说了一句。

    “山贼?要真有的话,碰上咱哥几个,就算他倒霉啦!”杜衡亮一亮内藏武器的背裹。

    杜衡的话音刚落,一群觅食的灰喜鹊惊恐的从林间树梢飞起,向远处逃去。

    “大家小心!”骆石印警觉地停住脚步,向四周张望。

    “咿呀” 随着一声长啸,从树梢上荡下十几个野人装扮的大汉,他们一手挽住拴在树上的绳索,一手握着明晃晃的砍刀,快速地从空中砍向五人。

    “咔!”走在最前面的施天济躲闪不及,背上重重地挨了一刀。但他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倒是那砍他的大汉手中的刀反被碰飞,重重的刺在十米开外的一棵白桦树上。原来这一刀正砍在施天济背包里的双锏上。

    此次行动,随行的六人都是骆石印亲自选定的。当明神宗秘密下旨令他组建小分队时,他就清醒地认识到,此次赴朝行动不像在国内执行缉拿、监视等任务那么简单。在组建小分队的人选上,京城的锦衣衙门内高手云集,武功比石朗、施天机他们高的人选比比皆是。但骆石印要组建的这支小分队,对成员首要的要求必须是团结,其次要对自己绝对忠诚。他不喜欢选用那些尔虞之心太重之人,即便他有多么高的武功。他对所选的这几位手下是了解的,这几个人秉性大都耿直爽快,都是关键时刻能够以死捍卫锦衣卫名誉乃至国家荣誉的铮铮汉子。

    在小分队武器的选用上,除石朗本来就习惯使用绣春刀外,骆石印特许施天济、杜衡等人可以携带自己所擅长使用的兵器,而没有强制性地要求他们配带锦衣卫的制式武器绣春刀。这次行动主要目的是深入敌后刺探侦查敌情,绣春刀作为锦衣卫的标准制式武器,有时随身携带它反而会无形中暴露身份。当时的明军中已经配备了大量各式火器,作为皇帝身边的亲兵卫队,锦衣卫自然也不例外,各级军官均配备有当时国内最为先进的带有曲柄的连发火绳枪万胜佛朗机。但骆石印考虑到这东西长途跋涉不便携带,而且他认为这个东西在敌占区有时

    还不跟合手的冷兵器来的顺手。所以,他没有让随行队员携带。不过,为了以备不时之需,骆石印还是让施天济携带了一定数量的炸药。

    “你奶奶的!”施天济高声骂道,转身来寻那砍他的汉子。十几名刀手并未再次发起攻击,他们见一击不中,借着身体的惯性,荡上树梢,如猿猴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奶奶的乌龟王八蛋,有本事回来和你爷爷俺大战三百回合!”施天济被砍了一刀,虽未受伤,却让他窝了一肚子火。

    “大家保持队形,加快脚步。争取天黑之前走出这片林子!骆石印望着眼前茫茫的原始林地,催促大家。

    五人呈半圆队形快步向前。石朗和施天济走在前面,其他三人跟在后面。五个人没有了刚才的说笑,均警惕地边走边观察四周的动静。

    “大人,前边似乎有打斗声。”石朗走着,回头小声地对骆石印说道。

    骆石印俯下身去,静静的听了一会。是有打斗的声音,是从前面的坡地后面传过来的。

    五个人爬上坡地,伏在石块后面向坡下望去。

    坡下是一片略显开阔的地带,树与树之间的距离要比五人走过的林子里的远得多。

    开阔带的那几棵高大白桦树上,一群野人般的刀手正单手挽住树绳将身体荡在空中,居高临下地持刀围攻一位身穿黑衣的女子。那女子身穿一身黑色紧身衣裤,脚蹬一双青色快靴,远远望去,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

    石朗一愣。她已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脸上立刻显出一种复杂的表情。

    只见那女子面对一群大汉的轮番砍杀,从容应对。她一招兔子蹬鹰,把挥刀砍向自己的一名刀手蹬得斜飞出去,碰到空中另一名刀手,两人重重地从空中摔下来,趴在地上动弹不得。那女子紧接着一个鲤鱼打挺,借着身体在空中反转之势,用双掌将两名靠近的刀手击飞十米之遥,两人的脑袋撞击到树身上,顿时脑浆迸溅。另外三名刀手准备从树上同时向那女子发起攻击,可他们的身体刚刚从树上飞离,面部就被那女子从地上踢起的石子击中,三人惨叫一声,从空中坠了下来。

    眨眼之间,刀手们的第一波攻击就被那女子轻易化解。

    树上剩余的刀手停止了攻击,其中一人把拇指和食指塞进嘴里,吹出一声长长的呼哨。哨声一落,伴随着一阵树枝的剧烈晃动,那女子四周的树上又荡过来十几名刀手,他们一手攀绳,一手持刀,做好了发动第二波攻击的准备。

    “真是卑鄙无耻,说好的彼此讲和,却背信弃义,半路伏击。告诉你们寨主,我们决不会屈服于他的淫威!”那女子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从腰中拔出兵器,拉开架势,做好了应战准备。

    就在那女子拔出兵器的一瞬间,伏在山坡上的骆石印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的表情。他略加沉思,开口命令道:“石朗、施天济,你们过去帮一下那位女子。”

    “是,大人。”石朗应诺一声,飞身跃起,以极快的速度奔向坡下那名黑衣女子。

    见到来至近前的石朗,那女子惊喜的睁大了双眼:“石……”

    “你我此时不便相认!”石朗靠近那女子,和那女子背靠背防御对手的攻击。

    “嗯!”那女子立刻心领神会。

第四章 野玫瑰(二)

    施天济也靠了过来。

    “老施,你们俩负责地面。我到空中,咱们给他来个‘下饺子’!”石朗对施天济说道。

    “放心吧,兄弟。奶奶的,一个也休想活着逃走!”见到一名女子遭到一群恶汉的攻击,即便是没有指挥使的命令,施天济也会愤然拔刀相助。

    两人说话间,刀手的第二波攻击开始来。

    石朗瞅准两米开外的一块山石,一个箭步跨上去,借势一蹲,身体腾空而起,紧接着一个鹞子翻身,身体已在刀手们的上方。

    “刷、刷……”石朗飞身借着树干的弹力,在空中飞旋一周,用手中的绣春刀把十几个刀手攀抓的绳子一一砍断。

    “扑通、扑通……”十几个刀手下饺子般从空中摔落下来。

    “你奶奶的、你奶奶的……”施天济一边骂个不停,一边手起锏落。不一会儿,十几个刀手便被施天济和那女子送去了西天。

    石朗从空中跳下。

    “老施,你这动作也够快的,也不给我留几个。”石朗对施天济说道。

    “俺一看到这几个龟孙,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能一下子将他们全都送去见阎王。”施天济咬牙切齿地说道。

    “多谢两位恩公出手相救!”那女子抱拳致谢,同时,向石朗神秘地挤一下眼睛。

    石朗会心地一笑。

    “‘铁臂神猿’果然名不虚传啊!”杜衡跟在骆石印的身后从坡上走了过来,他显然被刚才石朗的功夫所折服。

    “哪里哪里,雕虫小技而已。”石朗谦虚道。

    “石朗的轻功那可是十分了得。”骆石印走到石朗和那女子跟前夸奖石朗。

    “这是我的……大哥。这些是我的几位兄弟。”石朗给那女子介绍骆石印及其他小分队成员。在未经骆石印允许的情况下,石朗没有贸然将骆石印的真实身份介绍给那位女子。

    “多谢各位恩公出手相助!”那女子的眼光快速在骆石印等人的身上扫了一眼,随即施礼致谢。

    “大妹子,他们干嘛杀你?”施天济性急口快,问那女子。

    “这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很难说清。”那女子并未直接回答施天济。

    “女英雄身手不凡,绝非等闲之辈。”骆石印看着那女子说道。

    看着骆石印冷峻的目光,石朗心中异常紧张,他快速地考量着着接下来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及自己的应对策略。

    不错,眼前的黑衣女子就是石朗曾经私自放走的盐帮帮主,素有野玫瑰之称的叶茹柳。石朗隐约从骆石印的言谈举止中感觉到他已经认出眼前的叶茹柳。接下来,指挥使会做何举动?石朗一时难以揣测出。不过,从方才指挥使命令自己出手相救叶茹柳这一举动来看,也许指挥使大人对叶茹柳并无恶意。作为多年跟随骆石印出生入死的亲信,石朗总是会对自己顶头上司的言行做出善意的推测和判断。

    “恩公过奖了,小女子只不过是一介山野民女,自幼跟随家人学得一点点功夫,用来防身而已。”叶茹柳从石朗紧张的眼神中感觉到眼下处境的尴尬。面对骆石印逼人的目光,她不卑不亢,平静地回答道。

    “哈哈,好好。女英雄不但功夫了得,而且言语应对自如得体。不知女英雄家居何处?”骆石印显然有些欣赏叶茹柳的表现,他希望进一步了解眼前这位名震江湖并且令自己最为得力的手下石朗冒着杀头的危险出手相助的女侠。

    石朗紧张的情绪稍稍放松了些。自己当初私放叶茹柳的行为触犯了朝廷律法,指挥使大人不但没有怪罪自己,反而将自己从东厂的监狱中救出。此时的石朗暗暗决定:借这次和叶茹柳重逢的机会,自己一定要好好向指挥使坦陈自己私放叶茹

    柳的经过和原因。

    “几位恩公既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用隐瞒,此处青岚峰峰顶有个石岗寨,我是石岗寨的寨主。”叶茹柳答道。

    听完叶茹柳自报家门,石朗顿时紧张的观察骆石印的反应。

    “看来这长白山中还真是藏龙卧虎呀。”骆石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恩公言重了,只不过是些乡野山民偏安一隅,谋些生路而已。”叶茹柳平静地说道。

    “石朗,你看这天色已晚,我们可不可以到女英雄的山寨借住一宿?”骆石印转身问石朗。

    “……”石朗一时弄不明白指挥使的真实用意。

    “没问题。你们看这附近全是荒山野岭,没有别的可供住宿的地方。几位恩公如若不嫌弃,不妨到敝寨一坐。小女子也可略备薄酒以表谢意。”没等石朗发话,叶茹柳抢先说道。

    叶茹柳从骆石印的话语中明显感觉到一种善意,她爽快地答应下来。当然,叶茹柳之所以如此爽快地向小分队员们发出邀请,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也在于自己的心上人石朗。没想到分别多日后在这荒山野岭中再次重逢,叶茹柳恨不能立刻将石朗邀请到寨子中一诉离别之苦。

    叶茹柳已经从方才石朗的话语中判断出骆石印的身份。当然,她也感觉出骆石印已经看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为石朗的处境考虑,现场如果只有骆石印和石朗的话,她会坦然向骆石印讲明自己的盐帮帮主身份并设法替石朗开脱罪行,她情愿将所有的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也不想让自己的心爱之人蒙受罪责之苦。但是,现场还有其他她不熟悉的人,在不了解对方人员身份的情况下,叶茹柳还是不便贸然行事,以免给石朗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正好弟兄们走了一天的山路,也有些累了,到山寨歇歇脚也好。” 骆石印爽快地说道。

    “各位恩公,请。”叶茹柳见骆石印应允,用欢快的眼神儿快速地看一眼石朗,然后高兴地快步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向着石岗寨走去。

    足足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崎岖山路,才到达石岗寨。寨子看上去不大,坐落在一座山峰的最顶端,一条狭窄的小路从峰底蜿蜒地通向峰顶。

    “寨主真是好眼力呀,选了这么一处好地方。可以说是山高峰险、易守难攻啊!” 骆石印用赞叹的口气对走在前边引路的叶茹柳说道。

    “恩公过奖了!”叶茹柳谦虚道。

    说话间,几人登上峰顶,来到石岗寨门前。

    山寨东、南、西三个方向是用石块垒起的环形围墙,北面是悬崖峭壁。山寨的大门朝南,门楣上方挂着一块木质横匾。匾上写着“抚危济贫”四个大字。门坎前约半米处,是一处九级的石砌台阶,台阶的下边是一处较宽阔的的平台。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弟兄们,今晚有贵客,速速摆酒!”叶茹柳对站在门口放哨的手下命令道。

    哨兵听到命令,赶紧跑到里边准备。

    酒宴是在寨子里的大厅内摆放的,桌上的菜肴虽没有京城里的那样上档次,却也摆满了山里特有的山珍野味。

    作陪的除女寨主之外,还有寨中的几位头领。

    “承蒙各位恩公出手相救,山野之中没有什么珍馐美味,只能备些薄酒野珍表示谢意。我先敬五位恩公一杯!”女寨主说完,爽快的喝干杯中酒。

    “既然寨主如此盛情,大家也不要太客气,来,咱们一块喝干。” 骆石印对几位手下说道。

    “好,喝、喝!”施天济最为痛快,等骆石印刚把话说完,便一仰脖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大哥看来是个爽快之人,我先敬大哥一杯!” 叶茹柳见骆石印言语爽快,

    便率先向骆石印敬酒。

    “多谢寨主盛情。” 骆石印爽快地喝干杯中酒。

    叶茹柳酒量不错,他向骆石印敬完酒,又分别走到施天济、石朗、杜衡、谢元身边敬酒。向石朗敬酒时,叶茹柳眼中多了些柔情,她轻轻靠近石朗,小声地说:“石朗哥,多日不见,小妹敬您!”

    “好。”四目相对,石朗内心泛起一股柔情。

    两人轻轻碰一下酒杯,各自抿一口杯中之酒。

    叶茹柳向石朗敬完酒,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对在座的几名手下说道:“各位弟兄,方才我在山林中遭到曲达手下的暗算袭击,多亏了这几位恩公出手相救才得以转危为安。大家要好生款待我的救命恩人,多敬他们几杯酒。”

    听到叶茹柳的命令,她的几位手下自然不敢怠慢,纷纷起身向各位小分队成员敬酒。

    山寨中的几位头领也是豪饮之人。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个豪爽的汉子聚在酒桌上,那真是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施天济更是和寨中的二寨主和贵较上了劲儿,两人划拳行令,互不相让,最终两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一个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一个出溜到桌子底下鼾声如雷。

    “我看天色已晚,明天我等还要赶路。麻烦女英雄安排一下住处。”眼见酒足饭饱,骆石印对叶茹柳说道。

    “我已经让他们收拾好房间了。恩公不妨多喝几杯。”叶茹柳说道。

    “不能再喝了。我等要是再喝下去,以女英雄的酒量,恐怕我们明天就难以赶路了。”骆石印说道。

    “那好,如果招待不周,还望多多海涵。”叶茹柳见骆石印态度坚决,不再勉强。她站起身来,和几位手下一起将小分队员们领到东侧的厢房休息。

    “各位恩公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可到上房找我。”安顿好小分队员们的床铺,叶茹柳准备离开,她在说话的同时,快速地向石朗投去深情一瞥。

    石朗立刻读懂叶茹柳目光中所包含的深情与期待,他深情地对叶茹柳点一下头,彼此心照不宣。

    送走叶茹柳,施天济、杜衡、谢元三人立刻倒在炕上大睡。

    骆石印走出厢房,来到寨门前的平台上。

    平台边缘的草丛中不时传来蛐蛐的低吟。整个寨子在山野中显地异常宁静。

    这时,石朗走了过来,静静地站在骆石印的身后,似乎有什么话要对骆石印说。

    “‘野玫瑰’真是身手不凡啊。”没等石朗说话,骆石印先开口了。

    “大人,真是什么事情也瞒不过您的眼睛。”石朗语气中满含歉意。

    “其实,白天在林子里,她从腰间拔出那柄江湖上独一无二的‘夺命玫瑰刺’那一刻,我就断定:她就是江湖人称‘野玫瑰’的浙江芦州盐帮帮主叶茹柳。” 骆石印说话的语速非常缓慢。

    “不错,正是她。我跟您出来,也是想向您说一说我去年为何私自把她放走。”石朗深感愧疚。

    “其实这件事情我也略知一二。对于江湖上关于叶茹柳的各种言说,我也听到过一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对这位带有传奇色彩的奇女子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你不妨详细给我说说她的一些情况。”骆石印对石朗并没有任何责怪之意。

    “好,大人,您请坐。待我详细跟您道来。”石朗指着身前的石凳对骆石印说道。

    私放叶茹柳一事,石朗一直想找机会向骆石印说清事情的原原委委。可自从他出狱后,骆石印似乎并不急于想了解此事,石朗也就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向他坦陈。如今,通过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石朗心里非常清楚,现在是向指挥使坦诚自己和叶茹柳之间所发生的一切的时候了。

第五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一)

    万历十九年(1591年)初夏,朝廷接到举报,浙江等地某些地方官员勾结盐帮,贩卖私盐牟利。朝廷立刻派锦衣卫千户石朗前方浙江查办此案。

    明政府为有效监视官民的举动,除在京城设有锦衣卫指挥衙门外,还将大批锦衣卫派驻全国各地。浙江地带就有锦衣卫的分支机构。石朗此次外出办案,并未带随从。依他锦衣卫五品千户的身份,可以随时调派地方的锦衣卫协助查案。

    石朗原籍在浙江惠州,他打算借这次办案的机会,顺便回家探望一下年迈的母亲。

    经过数天的跋涉,石朗来到去往浙杭的必经之路白露山盘陀路。

    石朗独自一人沿着盘山路艰难而行。一连几日的阴雨天气使得山路变得湿滑难行。

    看来天黑之前是很难走出这白露山了!石朗干脆放慢脚步,边走边悠闲地侧目欣赏起山中雨后的美景来。

    此时已至酉时初,雨过天晴,西天的彩云在落日的映照下泛出片片红霞。四周的山峦此起彼伏,全都覆盖在郁郁葱葱的树木森林下。山路下面的沟壑中清晰地传来水流淙淙的声响。

    突然间,山涧中清脆的水流声被一种“轰隆隆”的巨大声音所取代。一开始,石朗以为这是山涧中山洪暴发引起的声响,他走到山路边向下面的山涧中观瞧,并未发现有倾泻而下的山洪。接下来,石朗赶到脚下一震,这震动来自身后的不远处。他赶紧回过头去。顷刻间,石朗被身后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身后十几米处的山坡上,树木草丛在快速地向着刚才走过的山路上倾泻而下。

    “不好,山体滑坡!”石朗惊叫一声。

    方才走过的山路已被滑下的泥浆碎石树木杂草等混合物掩压。更为可怕的是,滑坡的山体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着石朗所在的方向蔓延而来。

    石朗来不及思考,撒腿向前飞奔。

    随着“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石朗明显感觉到身后的滑坡在逐渐靠近自己。

    就在此危急时刻,石朗看到前面不远处一匹红色骏马飞奔而来,马上坐着一位一身黑衣的年轻女子。很明显,那黑衣女子发现了狂奔逃命的石朗及石朗身后不断倾泻而下的泥石。那女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扬鞭策马向着石朗飞奔而来。

    “快,上马!”那黑衣女子策马来至石朗面前,一手猛拉马缰将坐骑原地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弯,然后将另一只手伸向石朗。

    石朗快速地握住那黑衣女子伸出的手,飞身跃上马背,坐在那女子的身后。

    “抱紧我!驾!”那女子大喊一声,然后双腿猛夹一下马腹。身下骏马嘶鸣一声,沿着山路向前飞奔而去。

    石朗紧紧抱住那女子的腰部,只听得风声呼啸,马蹄声声,身后的轰鸣声渐行渐远。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情绪稍稍平静后的石朗大声对身前的女子

    说道。

    “举手之劳,公子不用客气。不过,我们还没到放松的时候。这条山路每到雨季就会有多处滑坡,弄不好前面就会发生,我们必须赶紧冲出这条山路,以免被堵在里面。”那女子一边回答石朗,一边双手紧握缰绳,两眼紧紧盯着眼前的山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果然,两人骑马刚刚拐过一处拐弯处,山坡上的泥石就在两人的眼前轰然而下。

    身下的骏马惊叫一声,两条前腿腾空立起。石朗和那女子坐立不稳,双双被甩至马下,巨大的惯性导致两人和那匹坐骑一起摔下山崖。

    快速下落的石朗本能地单手抓住山崖上一根突出的松枝,另一只手快速地将和自己同时下落的那名女子拦腰抱住。山崖上滚落的泥石倾泻而下,石朗只得猛地一把将那女子揽至怀中,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护住,以免滚落的泥石将她砸伤。

    “抓稳松枝,双脚蹬住岩缝。”泥石过后,石朗小心地提醒怀中的女子,以免她因为紧张而跌落下去。

    那女子似乎有着超强的心理素质,跌落悬崖悬在半空似乎并未使她惊慌失措,她从容地按照石朗的吩咐,双手紧紧抓住松枝,两脚寻到一处合适的岩缝蹬牢。

    见那女子已经暂时没有危险,石朗扭头向下看去,发现自己和那女子悬在一处有数十丈高的峭壁之上,峭壁的底端,一条小河穿过密密麻麻的树林向着身体左侧的方向蜿蜒流去。

    “姑娘,我们必须想办法下去,这峭壁之上有许多松枝和岩缝,你看你能行吗?”石朗问那女子。

    “试一试吧。”那女子低头看一下脚下,说道。

    “那好,你先抓紧松枝。我先下,等我探好路后,你再沿着我的线路下行。不用紧张,有我在下面接应你,不会有危险的。可以吗?”

    “好吧。”那女子应答一声,双手抓紧松枝,让石朗腾出双手向下攀去。

    石朗用双手抓住位置较低一点的松枝或者树藤,将双脚向下试探寻找崖石上的石缝,双脚蹬实后,再用双手找寻位置更低一点的松枝或者树藤。挪下一个身位后,石朗鼓励那女子顺着自己下行的线路往下来。那女子的身手竟然十分轻灵,没费太大力气就下到石朗身边。

    “公子,是这样吗?”

    “不错,很好。没想到姑娘身手如此矫捷。”

    “有公子在下面保护,我就放松多了。”那女子冲石朗莞尔一笑。

    “好,我们就按这种方法,慢慢下去。”见那女子毫无惧色,石朗的心境也放松下来。

    由于正值初夏季节,崖石上面长满松枝树藤等植物,这对于石朗和那女子来说,无疑减少了下行的难度。两人相互照应,终于在天黑之前安全下到崖底。

    “终于下来了!”在石朗的接护下,轻身跳到地面的那位女子长舒一口气。

    是啊,能够安全下来,我就放心了。”石朗的话语听起来是在为两人的安全着地而庆幸,其实他内心深处是在为那位作为自己救命恩人的女子的安全着地而欣慰。以“铁臂神猿”石朗的身手,攀爬这种难度的山崖简直就如平地行走,他所真正担心的是那位女子的安全。不知为什么,经过这短短几十分钟的接触,石朗内心深处对这位颇有些巾帼英雄气韵的女子产生一种莫名的好感。

    “多谢公子相助,要不是公子当空将我接住,恐怕我早已摔到下面粉身碎骨了。所以,我要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那位女子说着,拱手向石朗施礼致谢。

    对方这种颇具男子气概的施礼方式进一步加深了石朗对眼前这位女子的好感,他这才发现,对面的这位女子不但有着一般江南女子所具有的清秀的脸庞和灵动的眼神,而且眉宇间还透着一股少有的英武之气。

    “姑娘太客气了!真正应该致谢的应该是我才对。方才要不是姑娘及时拍马赶到救了我,我现在恐怕早已经被埋在泥石之下了。我也要谢谢姑娘您的救命之恩呀!”石朗还以同样的拱手礼。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扯平了。”

    “姑娘的救命之恩,我将牢记心里。”

    “公子就别再客气了。赶紧到河边洗把脸吧。”

    石朗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在崖上时被倾泻而下的泥石弄得灰头土脸,他赶忙跑到河边将自己的脸洗一洗。

    重新站到那女子面前时,石朗的面庞已经恢复了以往的俊朗帅气。

    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英俊少年,那女子的眼神瞬间停顿,一种莫名的激动从心底悄然升起。

    “姑娘您……”望着女子痴望自己的眼神,石朗欲言又止。

    “哦……不好意思我……只是看着公子有些眼熟,不知公子家居何处?”那女子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顿时泛起红晕,她赶紧躲闪地将眼光从石朗身上移开。

    “哦……我家居北京。自由随父经商,这次是准备到杭州催要一批货款,没想到在此与姑娘相遇。”石朗不想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可能是我认错人了,公子远在北京,我怎会见过公子呢。”

    “看来姑娘是本地人吧?”

    “是的。我是浙江本地的。”

    “方才姑娘纵马驰骋的样子的确是别具风采,想必姑娘不是那种寻常百姓家的女子。”

    “公子夸奖了,我只不过自幼被家人当做男孩子来培养,所以学得些弓马骑射的防身之术,实在算不得什么。我今天是到山的那边接一个朋友,不想巧遇公子。唉,对了,光顾着跟公子说话了,还没有看看我的马怎么样了。”那女子似乎不愿谈及自己的身份家事,便将话题转移到那匹从悬崖上摔下的坐骑身上。

    “对,我们赶紧找找看。”石朗说道。

第六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二)

    在河边的乱石杂草中,石朗和那位女子找到了摔下的那匹马。乱石早已将马的身体各处戳破,殷红的献血顺着乱石间的缝隙躺进河里。

    望着已经惨死的坐骑,那女子眼中泪光闪现,她走过去轻轻抚摸着爱骑的脖子,久久不愿离去。

    “姑娘节哀,不要悲伤过度。”望着女子黯然神伤的样子,石朗站在一旁安慰道。

    “这是我的一位好姐妹在我十八岁那年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它已伴随我多年,没想到今天惨死此地。”那女子哽咽着说道。

    “是啊,它对我也有救命之恩。我们好好将它安葬在此地吧。”

    听到石朗的话,那女子停止哭泣,从马背上解下一对类似褡裢的包囊,然后抬脚迈出那片乱石,将包囊放在一处平地上。

    “这地方到处都是山石,根本无法埋葬它。就让我们弄些树枝将它覆盖,算是安葬它吧。”那女子说着,从包囊中取出一把篾刀。

    “多亏姑娘随身带着刀具,方便多了。”

    “公子其实不知,在这大山中行走,当地人一般都会随身携带各种刀具,一则可以防身,再则遇到杂草丛生无路之处,可以用它来伐草开路。”

    两人说话间,来到几棵罗汉松前。石朗从那女子手中拿过篾刀,将篾刀别在腰间爬到树上。

    “公子小心点,注意安全。”那女子望着已经爬到树上的石朗抬头喊道。

    “没问题的,姑娘向后走一下,别让树枝砸着你。”石朗大声提醒着,见那女子已退到安全距离,才开始砍伐树枝。

    石朗一连爬到数棵罗汉松上砍伐树枝。等到他从最后一棵树上跳下时,地上已经堆了满满一地罗汉松松枝。

    “应该够了。”跳到地上的石朗对那女子说道。

    “那就再麻烦公子和我一起将这些树枝抱过去,将我的马葬在这些碧绿的罗汉松松枝之下。”

    “好。”

    两人将从树上砍下的树枝轻轻覆盖在躺在乱石中的马儿身上。

    “德鲁,谢谢你这些年来的陪伴。安息吧!”望着乱石中高高堆起的绿色坟茔,那女子双手合十,为爱骑默默祈祷。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我们还是找一处栖身之处吧。”见那女子祈祷完毕,石朗望一眼天色对那女子说道。

    “这峭壁之下很难找到栖身地。再说就算找到了,在这夏日的夜晚,即便不被猛兽吃掉,也会被虫蚊咬死。”那女子望一眼四周的环境,对石朗说道。

    “那我们沿着河流向前走,应该能够走出去。”石朗看着身前慢慢流淌的河流说道。

    “看来公子很少在这种南方的夏夜山野中行走。其实在晚间,这河的两岸是极其危险的地方,许多大型的猛兽往往会在夜间到岸边寻猎饮水。所以当地人最为忌讳的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沿河行路。”

    “那该怎么办呢?”

    “要想安全离开,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制作木筏,在河中顺流而下。”

    “可上哪里找木筏呢?”

    “就地取材,咱们自己制作。”

    那女子看来对应付眼前的困难很有经验,她领着石朗来到几棵高大的麻楝树前。

    “这种麻楝树木材坚硬,气味芳香可避虫蚊,其树干容易加工

    ,而且耐腐性甚高,是制作木筏的绝佳用料。我们可以用它的树皮捆扎若干树干,就可以制作成一具简易的木筏了。”那女子手指麻楝树,对石朗说道。

    “那让我来。”听到女子的话语,石朗顿时来了兴致,他从那女子手中抢过篾刀准备前去砍树。山野伐树制筏,这对于石朗来说,还是人生中的头一回。

    石朗来到一颗最为粗壮的麻楝树下,抡起刀具准备砍下去。

    “停、停!公子先不要砍。这种粗壮的麻楝树树干较重,不适合制作木筏。公子还是尽量找些细些的麻楝树为好。”

    自从见到自己的爱骑惨死后,那女子一只闷闷不乐,石朗想找机会活跃一下气氛,帮助那女子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如今机会来临,石朗夸张地抱住面前的麻楝树,在树身上重重地亲吻一下,然后对着树干故作悔恨地说道:“大树兄,对不起了。要不是哪位小姐姐及时制止,我就伤着您了。对不起。我错了!”

    看到石朗逗趣的样子,那女子扑哧一笑,因失去爱骑而一直凝重的脸色舒缓了许多,她走到三棵较为细小的麻楝树下对石朗说道:“这三棵吧。用它们制作木筏足够了。”

    石朗走到那女子选出的三棵麻楝树下,选好位置,挥刀先后将三棵树伐倒。

    “先去掉树干上的乱枝,然后再将麻楝树的树皮扒下来制成宽约三公分左右的长条。将树干截成四米长的数段备用。好了,下一步我们开始捆扎木筏。这捆扎木筏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将纵向的树干一起捆扎在横木上,因为这样的话,一旦捆扎的树条在水中出现松动,整张木筏有可能就全散架了。正确的做法是将纵向排列的木条一根根单独捆扎在前后两根横木上,然后再整体连一下。这样做的好处是,即便有一根木条在水中出现松动,它也不会影响其他木条,整张木筏不会全部散架。”

    在那女子的指导下,石朗和那女子一起相互配合,很快就将一张近两米宽的木筏捆扎完毕。

    “看起来不错。”石朗看着横躺在脚下的用麻楝树干制成的小木筏,心中颇有成就感。

    “咱们再用砍下的树枝制作两根船桨,不用太长,两三米就可以了。”那女子说着,从砍下的树枝中找出两根较长的树枝,继续说道:“这两根就可以。”

    “好嘞,交给我吧。”石朗依次接过树枝,将它们的枝端砍下,制成两根木棍,然后问道:“这样可以吗?”

    “再将它们的一端削扁些,制成船桨,这样有利于划水。”

    “多亏姑娘有经验,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困境。”石朗按照那女子的建议将两根木条较粗的一端削平。

    “公子客气了。我只不过长期在这种环境中生活,知道一点常识罢了。”

    “那下一步改怎么办?”石朗削完木条,问道。

    “下一步,我们可以登筏出发了。这张小木筏足可以承起我们俩。来,咱们把筏子抬到岸边,”看着两人的作品,那女子的心情比刚才好多了。

    两人齐心协力将木筏抬至岸边。等石朗返回原处将两根船桨拿回岸边时,那女子已经将木筏推至水中。

    “把船桨给我。公子你先上去。我替你扶稳木筏。”那女子从石朗手中接过船桨。

    “这水深

    不深?”石朗望着水中的木筏,一时不知该如何上去。

    石朗自幼随父生长在北京,平生还是第一次登上这种简易的木筏。

    “公子不要怕。你先将一条腿跨上去,站稳后再将另一条腿站上去。”看着石朗面露恐惧的样子,那女子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石朗按照那女子的吩咐跨上木筏,由于恐惧导致的身体不协调使石朗差一点跌下水去。

    “好,就这样。站稳了。”看着石朗有些笨拙的样子,那女子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公子看来没乘过这种木筏吧?”

    “这是我第一次登上如此高级的木船。有些紧张。”石朗为摆脱窘境,自嘲地说道。

    “没问题的,有了这第一次,以后你就习惯了。站好,我上来了。”那女子将手中的一根船桨交给石朗,然后轻身跃上木筏,站在石朗的身后。

    木筏因为那女子的跃上晃动了一下,石朗又一次惊慌失措,身体向着木筏的一侧倒去。

    那女子眼疾手快,一把拽住石朗的胳膊,将他的身体扶正。

    “又让姑娘见笑了。我刚才要是下去了,恐怕连累姑娘一块跟着我落水。”石朗感激地说道。

    “只要我们俩都站稳了,就不会有问题的,放心就是了。来,咱们一前一后,一边一支,两支桨同时发力。哎,对了。就这样划桨。好,木筏动啦。你那边停止划桨,我将木筏尽量划进河的中心。好,可以划桨了。木筏已经进入河中心。”

    在那女子的指点下,石朗站在那女子身后,很快就熟悉了划桨要领,小木筏安安稳稳地载着两人向着河的下游飘去。

    夏夜下的小河是喧闹的,如潮的蛙鸣;蚊虫的鸣叫;潺潺的水流声;还有岸上草丛树林中鸟兽发出的各种天籁之声。各种声音组成一曲夏夜交响曲。

    一对可爱的小乌龟趴在水面上的一根枯木上,看到小木筏的到来,先是好奇地伸长脖子观瞧,等木筏靠近了,才惊慌地先后遁入水中。

    正如那女子所言,岸边的草丛矮木中,不时地发现虎豹等猛兽那一双双机敏且令人恐惧的眼睛。

    两人齐心合力,让小木筏稳稳地行驶在河流的中间。

    “其实这河流并不深。公子不用担心。”

    “有姑娘在,我感觉好多了。”

    “公子是第一次来浙江?”

    “不,来过几次。其实我祖上也是南方人。”

    “那公子家中还有什么人?”

    “父亲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只剩下我和老母亲。”

    “老人家身体可好吧。”

    “还行。每日吃斋念佛,生活过得倒也安闲。”

    “以公子的条件,恐怕早已娶妻了吧。嫂夫人肯定是位贤内助。”

    “你看我整日为生计忙碌,哪有时间考虑婚姻之事。我至今还是单身一人。”

    听到石朗的话,那女子内心闪过一丝波动,划桨的双手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问到:“那公子肯定已有意中人了吧?”

    “没有没有。自从父亲去世后,家中事物就靠我一人打理。哪有时间和机会碰倒可心之人呀。”

    那女子停止了说话,静静地划动着手中的船桨,心中似乎略有所思。

第七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三)

    “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划到尽头?”石朗见那女子不再说话,便主动问道。

    “这条河的下游水流比较湍急,夜间贸然行进非常危险。前面的不远处有一土著山寨。到时我们靠岸前去投宿。他们还是非常好客的。等明天天亮,咱们再想办法。”那女子似乎早已规划好了行进路线。

    石朗对当地不熟悉,只能听从那女子的安排。

    木筏向前行进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河右侧岸边隐约现出一处类似码头的简易木制平台。

    “到了。咱们将筏子靠到岸边的平台边。”那女子指着那处平台说道。

    木筏靠岸后,石朗先行登到岸上,那女子紧随其后上得岸来。两人合力将木筏从河里拉上来,把它们和两只船桨一起放到河边的草丛中。

    平台的最里端连着一条蜿蜒向上的的石阶小路。石朗跟在那女子身后沿着石阶向上攀登。

    “我来过一次这处土著山寨,他们十分好客。不过,公子要做好饮酒的准备。按照他们的习俗,客人要喝干他们每个人的敬酒才算是诚心诚意。不知公子酒量如何?”那女子边走边对石朗说道。

    “那麻烦了。看来我今晚非要出洋相不可。”石朗酒量一般,听到女子的讲话,面露怯色。

    石朗的主动示弱再一次激起那女子对石朗的保护欲,她回过头来看一眼石朗,说道:“公子也不必太担心,到时你只需看我眼色行事,保管你不醉倒。”

    “那我全仗姑娘相助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石阶顶端。面前现出一片原始林地。林地中有一条人工踩踏出来的小路。

    “顺着这条小路向里走,很快就到了。”那女子率先踏进那条林间小路,石朗紧随其后。

    “姑娘何时来过此地?”石朗问道。

    “半年前来过一次。不过那次是白天来的,当天就走了。只待了一会儿,想必寨子里的人早就不记得我了。”

    “看来姑娘对当地的山山水水很熟悉。”

    “还行吧,毕竟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了。”

    “前边好像有火光。”石朗发现大约百米开外的前方林子中有火光闪现,便提醒那女子。

    “那一定是寨子里的人们正在围着篝火跳舞联欢呢。他们每逢喜事就会聚在一起围着篝火跳舞唱歌,气氛非常热闹。想必今天寨子里有什么喜事发生。也好,我俩可以讨杯喜酒喝。”那女子说着,禁不住加快了脚步。

    两人向前走了十几步,却发现前方篝火闪现处似乎有些不对劲。要是山寨中的人跳舞狂欢,以两人所在的距离,应该能够清晰地听到歌声或者欢叫声,而此时的篝火旁却是寂静一片。

    两人机警地躲在树后仔细向前方观瞧。

    “赶紧乖乖交出你们的年轻女人和钱财,否则的话,将你们一个个就地活剐。听到了吗?你们这些老东西。”

    前方篝火处清晰地传来叫骂声。石朗和那女子发现十几名身披黑色披风,手持长刀的大汉正将一群土著居民逼跪在篝火旁的空

    地上并对他们拳打脚踢言语威吓。在进出寨子的那条小路上,一名同样身披黑色披风手持长刀的汉子正在站岗放哨。

    “不好,寨子里的人被打劫了。”那女子说道。

    “这都是些什么人呀?”石朗指着在村口放哨的那名身穿黑披风的男子问道。

    “他们是这几年在这山中出现的一股抢匪,他们神出鬼没,以打家劫舍为生。由于他们居无定所,官府数次捉拿均未成功。他们统一地身披黑色披风,所以人们都把他们称作‘黑色幽灵’。没想到今天在这出现了。”

    “这寨子里有多少人?”

    “算上老人妇女和孩子也就不到五十人。”

    “看样子他们把年轻妇女藏起来了。”

    “对。这帮抢匪毫无道义可言,烧杀淫掠无恶不作。不行,我必须过去救他们。公子,你在此等候,注意保护好自己。”那女子看来生就一副侠肝义胆,面对对方十几名大汉竟然毫无惧色。

    “姑娘,看我的。”石朗强行按下欲起身前往的那名女子,然后轻起身形向前摸去。

    那女子不知道石朗的底细,她还没反应过来,石朗已经充分利用树林的掩护,摸到那名站岗放哨的黑衣人身后。只见石朗轻纵身躯,挥手一掌击在黑衣人后脖颈处,将那黑衣人击昏在地。石朗将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拖到树后,然后对那女子挥一挥手,示意她过去。

    那女子同样借助树林的掩护,来至石朗身边。

    此时石朗已经将那昏死过的黑衣人的披风穿在自己身上。见那女子走到身边,便对她低声说道:“待会儿我假装他们的人押着你过去接近他们,然后寻机将他们制服。”

    “好计策!没想到公子不但彬彬有礼,而且智勇双全。”那女子用钦佩的眼光望着石朗,低声说道。

    “你知不知道哪位是强盗的头领?”

    “听说他们的头领是一位脸上有一处明显刀疤的人。”

    “好。开始行动。”

    石朗说完,一手提着那名劫匪的长刀,一手反扣住那女子的脖子,两人向篝火处走去。

    “他妈的,再不交出年轻女人和钱财,老子可就不客气了。”一名身高体壮的劫匪气急败坏地走到一名老人面前,一脚将老人踹倒在地并举起手中的长刀准备砍向倒在地上的老人。

    借着篝火的亮光,快要走近篝火的石朗敏锐地发现那名举刀的劫匪脸上有一道斜贯整个脸部的刀疤。

    “大王,我抓住一名年轻女人。”石朗对那名刀疤脸高声喊道。

    “三狗子,从哪里发现的那女子?快快押过来让我瞧瞧。”那刀疤脸放下举起的刀,对石朗喊道。

    “大王,你看,还挺漂亮呢。”石朗将自己的头深深埋在披风内,押着那女子向刀疤脸走去。

    “哟,还真是。这小娘子长得可真别致。”刀疤脸目光全被那女子吸引住,完全没有发现即将临近的危险。他边说边伸手摸向那女子的脸。

    就在对方一只手即将摸到自己脸部的时候,只见那女

    子以迅雷不见眼耳之势一脚踢向刀疤脸另一只握刀之手的手腕部。

    “啊!”刀疤脸惨叫一声,手中的长刀应声落地。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石朗已经飞身越过那女子,从身后反扣住刀疤脸的脖子,将手中的长刀抵在了刀疤脸的脖颈处。

    “全都放下手中的刀。否则我一刀杀了他。”石朗控制着刀疤脸,大声命令其他劫匪。

    此时那女子已经快速捡起刀疤脸落在地上的长刀,见现场的劫匪还在发愣发呆,便挥起手中的刀,大声呵斥道:“没听见吗?全都将自己手中的刀扔到火堆里,然后双手抱头,跪在地上。否则的话,先杀了你们首领,再将你们一一斩杀!”

    现场的十几名劫匪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们一个个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将眼光看向已被石朗控制的刀疤脸。

    石朗见包括刀疤脸在内的所有劫匪还在犹豫观望,便快速将手中刀在刀疤脸的脖颈处轻拉一下。鲜血顿时顺着刀疤脸的脖子流淌下来。“速速将刀扔进火堆,不然,我就砍断他的脖子!”石朗厉声呵斥道。

    “他妈的,还不快快将刀扔掉!”刀疤脸强忍疼痛,高声命令自己的手下。

    听到刀疤脸的命令,劫匪们不敢怠慢,纷纷排队走到火堆旁将手中的刀扔进去,然后按照那女子的要求,双手抱头,跪在地上。

    那女子手持长刀,密切监视着劫匪们的一举一动。就在排队等候扔刀的第九名劫匪走过她身旁时,她发现那劫匪突然挥起手中长刀砍向自己。那女子灵巧地闪身躲过,然后飞起一脚将那名劫匪踢进火堆中。那名劫匪顿时成了一个火球,惨叫着在地上玩命地打滚。

    “小六子,老子知道你早就想取代老子的地位。他妈的,你是想借此机会整死老子。活该,烧死你个王八蛋!你们几个还不赶快扔刀!”刀疤脸高声叫骂起来。

    剩余的劫匪全都乖乖地将手中的刀扔进火堆中并抱头跪地。

    “乡亲们,大家不要害怕。我们是官府派来解救你们的,官府的军队随后就到。你们将这些劫匪绑在树上,等候官府发落就可以了。”石朗为打消现场民众的顾虑,故意编了个谎,因为他觉着就他和那女子两人还不能给与乡民们足够的安全感。

    果然,一听说有官府的军队要来,现场的民众立刻群情激奋,找来绳子将现场所有劫匪结结实实地一一绑在四周的大树上。

    “两位英雄,还有一位劫匪。”现场民众中不知是谁高喊一声。

    “在哪儿?”石朗高声问道。

    “你看,在那儿。”那位喊叫的乡民手指村口喊道。

    石朗抬头看去,这才发现是那位方才被自己击晕过去的放哨的劫匪苏醒过来,正摇摇晃晃地准备逃跑。

    “看我的。”那女子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扬手砸向那名劫匪。

    只听“哎哟”一声惨叫,那名劫匪被石子击中后脑,摔倒在地。

    几名村民一拥而上,跑过去将那名劫匪拖到篝火旁,绑在大树上。

第八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四)

    “两位英雄就如神兵下凡,救了我全体族人的性命。老可率全体族人向两位恩人致以最崇高的谢意!”一名身穿三色土著服装的老人走到石朗和那女子面前,率领现场所有族人行叩拜之礼。看来他应当就是全体族人的首领。

    “老人家,快快请起。您这把子年纪还给我们年轻人跪拜,真是折杀我们了。”石朗俯身将那长者扶起。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大家快快请起。”那女子也赶紧走到下跪的族人中,一一将他们扶起来。

    “两位恩人虽然年少,但方才的举动却尽显大智大勇,非等闲之辈。我们古越人向来知恩图报,今晚,身为族长的我要率领全体族人好好答谢两位恩人。”族长对石朗和那女子说道。

    “老人家,真不好意思。方才我欺骗了您。我俩其实不是官府的人,只不过是正巧路过此地的过客,是想来贵寨借宿的。”石朗对族长说道。

    “不过,老人家您也不必担心,劫匪已经全被控制起来。你们明天派人报告官府,他们就会派出军队前来将劫匪捉拿归案。官府一直在缉拿这伙劫匪。”那女子接着石朗的话说道。

    “不担心。有两位侠士在此,我们还有什么担心的呢。今晚两位恩人尽可在此尽情把酒言欢。我这就命人把姑娘们叫回来并准备酒食。对于面临大难的我族全体成员来说,两位就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下凡呀。”族长依然是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

    族里的年轻姑娘们被从藏身之处叫了出来。

    美味佳肴端上来了;诱人的米酒端上来了;欢快的舞蹈跳起来了。

    “恩人,就让我代表全体族人以最崇高的敬意向两位恩人敬酒。”族长说着,向身后挥一挥手。从族长身后立刻走上两名身着彩色古越族服装的年轻女子,两人各自手捧分别摆放着三大杯美酒的精致托盘,她们款款走到石朗和那女子面前,唱起祝酒歌:

    “山里花开山外香哟,

    尊贵的客人来到我们身旁。

    双手捧上桂花酒哟,

    亲爱的朋友敬请来品尝。

    美酒一杯表真情哟,

    祝愿我们的友情比那天高水又长。”

    “公子,这三杯是非喝不可的。”等两位敬酒的女子唱完敬酒歌,那女子小声对石朗说道。

    “那就喝吧。”石朗和那女子同时端起酒杯,依次将三杯酒喝下。

    “哎呀,两位恩人真是爽快之人。我们古越族敬酒讲究的是三六九

    一起走。快给两位恩人端上酒来。”族长见石朗两人痛快地将酒喝干,脸上现出无比欣慰的表情。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又有两名年轻女子各将三杯酒端至石朗和那女子面前。

    石朗似乎来了兴致,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那女子看一眼石朗,似乎被石朗的兴致所感染,也端起眼前的一杯酒喝干。两人再一次将眼前的三杯酒饮尽。

    石朗酒量一般,六大杯美酒下肚,顿时感到有些头晕。看着另外两位年轻女子端到面前的三杯酒,石朗禁不住面露怯色。

    “公子,还行吗?”那女子悄声问石朗。

    “快撑不住了。”石朗有些不好意思。

    “老人家,我的这位朋友有些不胜酒力。还是让我替他喝吧。”那女子转头对族长说道。

    “好、好。”

    得到族长的准许,那女子先后将本应由石朗喝的三杯酒及自己眼前的三杯酒一一喝下。

    “恩人真是海量,佩服佩服。来来来,两位恩人请入座,品尝一下我们古越人特制的美食。欣赏一下姑娘们的舞蹈。”族长热情的邀请石朗和那女子两人入座。

    族里的姑娘们此时已经围着篝火跳起欢快的舞蹈。

    “不知两位恩公家居何处?”入座后,族长问道。

    “我家居京城,这次是到当地处理些生意上的事。”

    “我是当地人。”

    “那两位……?”

    “是这样的,白天我在山中行路时遇到山体滑坡,是这位姑娘救了我。我们双双跌下悬崖,幸好无什大碍。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自制木筏来至此地。”

    “也就是说两位恩人一个居京城一个居当地,却在同一时刻出现在一个最需要对方出现的地方。这是什么,这就叫作缘分。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就是此意。”

    “哎呀,老伯。我俩才刚刚认识!”那女子听出族长话内之意,顿时羞红了脸,娇嗔地说道。

    “是呀,老人家,我俩才刚刚认识。”石朗也觉着有些难为情。

    “哎,俗语道,自古姻缘天注定。老可是土埋半截的人,向来不打诳语。两位恩人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

    石朗和那女子同时将头抬起。

    “哎呀呀,两位恩公颇有夫妻之相。老可敢断言,日后定有一段美妙姻缘等待两位恩公。老可在此恭喜两位恩公了。”

    “老伯,快别说了……”那女子听完组长的话,娇羞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石朗也弄了个大红脸。

    就在这时,几位年轻的女子走过来邀请石朗和那女子一起跳舞。两人才从尴尬的境地中解脱出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伴随着族内年轻姑娘们优美动听的歌声,石朗同那女子手挽着手,围着篝火跳起欢快的舞蹈。摇曳的舞姿中,柔情蜜意通过紧紧挽在一起的双手不断地在两颗年轻的心中传递交融。闪烁的篝火下,石朗数次和那位女子四目相接,他发现:这位姑娘真的很美。

    翌日,吃过早饭,族长率领族人将石朗两人送至山下小河边。

    “两位恩公,昨晚老可所言绝非戏言。还望你们珍惜此情此缘。”分别时刻,族长握着石朗的手说道。

    “好的,老人家,我记下了。谢谢您的一番美意。”石朗说道。

    “老伯再见。请回吧。”那女子对大家挥挥手,然后和石朗一起登上族长为两人准备的独木舟。

    族长和族人一起向着坐在独木舟上缓缓离去的石朗两人挥手道别。

    在族长选定的那名撑船手的操作下,小舟顺利通过下游激流险滩,来至河的最下游。

    在立着一座小亭子的岸边,石朗和那位女子登上岸来。独木舟沿原路返回。

    亭子名叫“揖别亭”,从岸边进入亭子后,那女子停下脚步对石朗说道:“公子可走前面的大路,它直通杭州。我要走左侧的小路。”

    “你我相识一场,还不知姑娘芳名。不知可否方便告知在下。”经过短暂的交往,石朗发现自己已经深深爱上眼前这位姑娘。离别时刻,他有些依依不舍。

    “暂且……保密。不过……我相信,你我他日定会有缘再次相见。”那女子望着石朗满含深情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说道。

    “那……你我就此别过。姑娘请先行。”石朗有些失落。

    “那好,公子,一路顺风。”那女子俏皮地对石朗施一个万福,然后,向着左侧那条小路走去。

    望着那女子渐渐远去的倩影,石朗心中怅然若失。

第九章 我一定要救你出去(一)

    石朗到达杭州后,指挥当地锦衣卫分头行动,很快就查明了这桩勾结官府贩卖私盐的案子。案件涉案数额虽然巨大,但案情比较简单:两浙运盐使和四川盐课提举司私下勾结浙江盐帮贩运贩卖私盐,从中谋取暴利。

    对于涉案的朝廷官员,石朗立刻派出锦衣卫缉拿,涉案官员很快归案。对于贩盐案的主犯盐帮帮主叶茹柳,石朗则需要调动官府的兵马。据当地锦衣卫头目反应,叶茹柳是一位年轻的女子,江湖人称“野玫瑰”。此人武功高强,手中一柄夺命玫瑰刺令人望而生畏。盐帮有一支千余人的民间武装力量,在野玫瑰的统领下,训练有素,具备较强的战斗力。

    缉拿“野玫瑰”的行动是在一个雾气迷蒙的早晨进行的。石朗从当地官府调动了五千兵马,悄悄地包围了“野玫瑰”的老巢芦洲地区靠海的一个小山村。山村依山傍海,四周是青石垒就的高墙,墙体上规则地布列着射箭孔,内有兵士持梭放哨。

    带兵前来帮助石朗缉拿“野玫瑰”的是杭州守备霍大海。为炫耀武力,霍大海特意让士兵拉来了四门威力极强的神威大炮。

    “石千户,只要你一声令下,我这神威大炮就会将这小小的山村夷为平地。霍大海向石郎夸海口。

    面对霍大海那张献媚的脸,石朗心中有些反感。他没有理会霍大海,转身叫过一位随行的锦衣卫校尉,吩咐道:“你去村口的大门外喊话,只要叶茹柳主动出来自首,其他人等一概不予追究。否则,大军攻入,踏平山村!”

    “是!”那名锦衣卫领命策马前去喊话。

    村子里的哨兵发现了包围过来的朝廷大军,立刻飞奔到村子中央的议事大厅向帮主汇报。帮主叶茹柳率领几位头领登上村子里的一处高地向村外眺望。村子四周,围满了黑压压的官府军队。

    “里边的人听着,我家千户说了,只要帮主叶茹柳主动出来自首,其他人等一概不予追究!”大门外传来那名锦衣卫校尉的喊声。

    “帮主,你不能出去。大不了兄弟们誓死一拼。定能杀出重围!”二帮主和贵极力主张叶茹柳不能出去自首。

    “对,帮主,不能上官府的当,不能出去!”其他几位头领也持相同的观点。

    “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如果没猜错的话,此次官军是因贩运私盐一案前来拿我。敌我力量悬殊太大,如果硬拼,恐怕会伤及村内无辜百姓。我已拿定主意,待会儿,我一人出去自首。几位头领随时做好迎战准备。如果官军言而无信,就由二帮主和贵率领你们尽力拼杀出去,然后去板济岛暂避。”叶茹柳望着村外的官兵,镇定地对大家说道。

    “不行,兄弟们要生同生、要死同死。哪能让帮主您一人承担呢!”

    “对,帮主,弟兄们愿意跟着你赴汤蹈火!”

    和贵及其他头领还是不同意叶茹柳出去自首。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大家赶快分头行动吧!”叶茹柳不容置疑地说道。

    叶茹柳明了当前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如果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她不想让手下弟兄们因自己而白白丧生。

    “帮主保重!”和贵大声地冲向村外走去的叶茹柳喊道。

    叶茹柳没有回头,一直走出了村口的大门。

    “快看,‘野玫瑰’出来了。”

    “还挺漂亮呢!”

    石朗身后的几位士兵小声议论着。

    “他妈的,都给我闭嘴!”霍大海冲议论的士兵骂道。

    “官府的将士们,我是盐帮帮主叶茹柳。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希望你们不要伤及无辜的百姓。否则的话,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叶茹柳站在大门外边,向官兵高声喊道。

    “他妈的,竟敢威胁老子。开……”霍大海刚想下令开炮,石朗挥手制止了他。

    石朗一提马缰绳,策马走到队伍前面:“我是锦衣卫千户石朗,只要你主动自首,我保证不会伤及村内百姓和你的手下!”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这就前去自首。”叶茹柳一边回答,一边向石朗身边走来。

    当叶茹柳走到石朗的马前时,石朗一下子愣住了,他简直不敢

    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盐帮帮主贩运私盐的主犯“野玫瑰”叶茹柳竟然就是那日在白露山中偶遇并救了自己性命的黑衣女子!

    走近的叶茹柳显然也认出了石朗,她惊讶地瞪大一双杏眼,怔怔地望着马上身穿锦衣卫飞鱼服、腰胯绣春刀的石朗。

    “……”石朗想说些什么,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霍大海一挥手,两名士兵从队伍里走过来,把叶茹柳押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囚车。

    “慢……”石朗挥手冲押解叶茹柳的士兵喊道。

    “大人,有何吩咐?”其中一位士兵问石朗。

    石朗本想过去再确认一下叶茹柳是否就是在白露山相遇的那位女子。但转念一想,不会错的,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白露山一遇,黑衣女子的音容笑貌早已深深印在石朗的脑海中。

    石朗无力地冲兵士们挥挥手。

    霍大海见石朗示意,忙大声喊道:“收兵!”

    “沿途不要为难她。”石朗用无力的口气对霍大海和随行的锦衣卫吩咐道。

    “大人您……”霍大海没听明白石朗的意思。

    “我就不随你们一起回杭州了。反正人犯已经落网,你们把她押解回去好生看管。我想顺路回家看望一下我的老母亲。”

    “是。大人。”一名锦衣卫回答道。

    “大人多多保重。等回到杭州,我请您喝酒。”霍大海献媚地冲石朗笑笑。

    石朗用复杂的眼神看一眼被关在囚车内的叶茹柳,然后,打马离去。

    石朗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他骑在马上,不停地用马鞭抽打座下的坐骑,借着坐骑的狂奔发泄心中难以言表的郁闷和不爽。

    石朗的老家坐落在在浙江东南部靠近海边的一处小山旁,全村三十几户人家全都靠海吃海,以捕鱼为生。

    多年前,石朗的父亲在执行任务时不幸身亡。石朗便继承父亲锦衣卫职位。石朗父亲的去世,对石朗母亲打击很大,伤心之余,她打算搬离京城,回丈夫的故乡居住。石郎拗不过母亲,只得把母亲送回浙江老家,并在村南靠近禅林寺的一块空地上为母亲建了一座小院,以方便信佛的母亲做佛事。

    “娘,儿子回来啦!”石朗走到院子的大门外,见门反插着,便上前扣动门环。敲了很长一段时间,大门才慢慢打开。

    “娘!”石朗兴奋地握住母亲的手。

    “回来了。”老人见到久未见面的儿子不但没有露出高兴的样子,反而看上去有些生气。

    “娘,这是谁惹你老人家生气啦?”

    “进屋再说!”

    石朗跟着母亲近了堂屋。

    “听人议论,说你们抓了叶茹柳?”还没等石朗坐下,老人冷冷地问道。

    “是,娘。”石朗赶紧回答。

    “儿呀,你这是在作孽!知道不?”

    “娘!何出此言?”

    “你知道叶姑娘是什么人?他是咱们浙江东南一带老百姓的守护神,更是你娘的救命恩人!”老人说着,因情绪激动咳嗽了一下。

    “娘,您先喝点水。慢慢说。”石朗倒了一杯水端过来递给母亲。

    石朗母亲所说的这些事情与当时东南沿海侵扰百姓的倭寇有关。自明朝嘉庆年间开始,浙江、福建两省沿海一带倭寇猖獗。戚继光将军组建的“戚家军”开赴沿海打击倭寇,东南沿海一带的倭患一度平息。明神宗朱翊钧亲政后,整日深居宫中,荒淫享乐。致使大明王朝政治**,边防松弛。浙江沿海一带虽然已经没有了大规模的倭寇横行,但时常有零星的小股倭寇勾结大明海盗上岸滋扰劫掠沿海百姓。他们上岸后,闯进沿海各村庄,抢劫财物,奸杀妇女,无恶不作。由于倭寇规模较小,朝廷懒得调兵清剿。有些地方官员不但不组织抵抗,反而勾结倭寇,鱼肉乡民。浙江沿海一带的百姓整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为保护自己的生命财产,民众纷纷组织起民间武装,自发地抵抗倭寇的侵袭。其中以浙江芦州盐帮弟子组成的民间武装力量最为强大,这支队伍的头领,正是“野玫瑰”叶茹柳。

    叶茹柳的爷爷曾是当年“戚家军”的骨干成员。叶茹

    柳从六岁开始跟爷爷习练刀枪棍棒。在爷爷的悉心调教下,叶茹柳不但武功高强,对领兵打仗、排兵布阵也相当有研究。

    在叶茹柳十六岁那年,身为盐帮帮主的叶茹柳的父亲死于江湖上的帮派仇杀。叶茹柳危难之时继任了父亲的帮主之位。上任后,她不但为父亲报了仇,而且凭着过人的胆识和气魄,使盐帮势力不断壮大,成为浙江一带实力最强的帮会组织。

    见到百姓深受倭患之苦,叶茹柳把自己的盐帮弟子武装起来,率领他们抗倭保民。针对倭寇的作战特点,叶茹柳模仿戚继光将军为每一位队员配备藤牌、长刀。因为沿海倭寇大多是用东洋刀,藤牌可有效地抵挡东洋刀的砍杀,长刀则可以在与东洋刀的对决中发挥“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在团队整体对抗上,叶茹柳把从爷爷那里学来的作战阵法灵活运用,创设“鸳鸯阵”“两仪阵”“八卦阵”等阵法。经过叶茹柳的精心调教,这只民间武装在短短几个月内屡屡重创进犯的倭寇,使之不敢再贸然登岸。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叶茹柳率领义军清剿沿海的倭寇,在一次战斗中,她从倭寇的刀下救下了石朗的母亲。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村子里的人们正在习惯性地午睡。石朗的母亲从村南的禅林寺做完佛事回来,他发现村东的海滩上有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倭寇正偷偷地向村子里摸过来。

    “倭贼来啦!”石朗的母亲大声喊叫。

    村里午睡的人们被惊醒,惊慌失措地夺门而出。大人小孩全都向着村南的荒山跑去。一个穿花色裙子的年轻女子慌不择路,跑进山坡上的乱石堆中。

    “哎哟!”年轻女子的脚踩在一块石头上,把脚给崴了,她痛苦地蹲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山下追来的倭贼,动弹不得。

    “比惊(美女)!”一个腰间斜插着两把武士刀的倭寇发现了蹲在山坡上的年轻女子,狂叫着扑了过来。

    “吆西!吆西!”望着即将到手的猎物,那名跑到女子近前的倭寇瞪着色迷迷的眼睛,口中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你……别过来!”蹲在地上的女子哭泣着哀求对方。

    眼见那名倭寇就要扑向女子。就在这时,石朗的母亲不知何时从山下爬了上来,他用双手死死地抱住那名倭寇的右腿。

    “还不快跑!”石朗的母亲对那女子大声喊道。

    那女子好像突然被唤醒一般,忍着脚疼,踉踉跄跄地向山林跑去。那名倭国人想用力摆脱石朗的母亲,无奈老人用尽全力死抱着他的右腿不放。看着即将煮熟的鸭子飞走了,那名倭寇气急败坏地从腰间抽出武士刀砍向老人的头部。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嗖”的一声,从不远处飞来一枚玫瑰毒针,正中那名倭寇的咽喉。倭寇应声倒地,手中的武士刀掉落下来,顺着山坡滚向山下。

    一队人马从山下杀了过来,为首的是一名身穿黑衣的女子,那女子手持一柄夺命玫瑰刺。射死那名倭寇的毒针正是从这名女子手中的夺命玫瑰刺中发出的。她身后是一群手持藤牌、长刀的精壮汉子,他们齐声高喊着向山上的倭国人追杀过来。几十名倭寇虽拼死抵抗,可仅仅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便全被杀死。

    那黑衣女子走过来,扶起倒在山坡上的石朗的母亲。由于刚才和那名倭国人的搏斗中腿部受伤,石朗的母亲难以走路。那黑衣女子把老人背下山来,送到家中。

    “姑娘,谢谢您。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这把老骨头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伯母,看你说的,你的表现也很勇敢啊!”

    “姑娘,我那死去的当家的姓石,你就叫我‘石大娘’好啦!”石朗的母亲祖籍山东,她更喜欢年轻人叫她“大娘”。

    “好,石大娘!”那黑衣女子甜甜地叫了一声。

    看着坐在床前守着自己的黑衣女子,石朗母亲打心眼里喜欢。

    叶茹柳率队在村子里住了几天。这段时间,她住在石朗母亲的家中,细心照料受伤的石朗母亲,直到老人康复。

    后来,石朗的母亲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名震浙东沿海的盐帮帮主“野玫瑰”叶茹柳。

第十章 我一定要救你出去(二)

    听母亲讲完关于叶茹柳的故事,石朗呆呆地站在母亲身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喏喏地对母亲说:“娘,其实我和叶茹柳有过一面之交,而且经过这段交往,儿子对她产生了好感。我也觉着她对我有同样的感觉。”

    石朗在母亲的追问下详细诉说了自己和叶茹柳相识的经过。

    “你这个孽子呀,好好的一个儿媳,这不,还没过门,就让你给抓起来了。怎么着,是不是下一步就要押赴京城开刀问斩?你……你气死我了!我没有你这个儿子!”听完石朗的讲述,石朗的母亲被气得双手发抖。

    “娘,儿子也是秉公办事,身不由己呀。”

    “我不管。反正我就认准这个儿媳妇啦。”

    “可……她的确是犯了朝廷法度,儿子总不能同样犯法救她吧?”

    “娘怎么会让你去干犯法的事情呢?孩子,娘只是提醒你,做事要对得起天地良心,所谓人在做,天在看。”

    “娘,儿子是不是做错了?”看着母亲生气的样子,石朗犹豫地说道。

    石朗的母亲没有正面回答儿子的话,他把石朗领进屋子的里间。里间靠北墙的地方,放着一张供奉祖先灵位的桌子,桌面上摆放着石朗父亲的灵位。石朗母亲让石朗跪在桌前,然后说:“孩子,你爹干了一辈子锦衣卫校尉,虽然没有混到高官厚禄,没给娘带来什么荣华富贵。但娘一直为你有这样一位父亲而感到欣慰。知道为什么吗?虽说对于锦衣卫整个队伍来说,大多是些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刽子手。可你爹是个例外,他一生秉持“至诚为道,至仁为德”的信条,从不妄杀、误杀、屈杀任何人。可以说你爹一生没有做过一件亏心的事情!儿啊,你知道吗,于公方面,叶姑娘组织盐帮抗击倭寇,是在为国分忧、为民谋福;于私方面,人家可是你老娘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把叶姑娘逮捕入狱,实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举!”老人说到最后,情绪激动起来。

    “娘……儿知道错了!”石朗伏在父亲的灵位前,所有的愧疚之情全都涌上心头,对父亲,对母亲,对叶茹柳。他禁不住泪流满面。

    “孩子!你知道错了,娘很欣慰。可娘要看你下一步将要怎么做。娘知道,身在官府之人很多情况下都是身不由己。可凡事不是都有个变通吗?在如何处置叶茹柳的事情上,娘不会给你施加任何压力。娘只是希望你能遵从自己真实的内心所想,以免做出悔之晚矣的事情。” 石朗的母亲抚摸着石朗的头说道。

    “娘,你尽管放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做!”石朗在家中陪了母亲一天,第二天,便快马赶回杭州。

    浙江巡抚的大牢里,叶茹柳独自坐在牢房的一角,双手抱膝,怔怔地望着牢房的另一角落。坐牢的这些日子,两个不同的影像不时地在叶茹柳脑海里交替出现,一个是白露山中举止文雅的年轻公子,一个是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神色威严的锦衣卫千户。她一次次试图把两个影像重叠在一起,却怎么也做不到。

    “这小娘们长得还挺漂亮!”看守叶茹柳的是一胖一瘦两个狱卒,两人望着牢房内的叶茹柳小声嘀咕着。

    “漂亮管个屁用,还不是得押往京城,然后拉到菜市口给‘咔嚓’了!”瘦狱卒边说边用手做出砍的动作。

    “你说

    这样的美人白白‘咔嚓’了,是不是太可惜啦!”胖狱卒看一眼牢房里的叶茹柳,咂一下嘴巴。

    “那没办法,谁让她犯了王法呢。”

    “反正就要押往京城了,不如咱哥俩今晚先尝尝鲜……嘿嘿!”胖狱卒将嘴巴凑近同伴小声嘀咕道。

    “你想找死啊,以这女人的身手,几个大汉都近不了身。就凭咱哥俩……”瘦狱卒摇摇头。

    “我偷偷准备好了这个……”胖狱卒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粉。“待会儿,只要往她的饭里一放,嘿嘿,她就得乖乖地任由咱哥俩……”胖狱卒说着,做了一个极其下流的动作。

    “这能行吗?”瘦狱卒有些动心。

    “瞧好吧。”胖狱卒满有把握地说道。

    胖狱卒的话刚刚说完,送饭的还真来了。他主动上前接过放有饭菜的食盒,把送饭的狱卒打发走,然后,把那一小包药粉偷偷洒进饭菜中。

    “吃饭了!”胖狱卒把叶茹柳叫起来,隔着牢房的铁栏把饭菜递进去。

    被关进牢房这两天,叶茹柳除了想着石朗外,她并未思虑太多其他的事情。从她主动站出来自首的那一刻起,她就抱定了赴死的念头。牢里的饭菜不怎么可口,但她不想做一名饿死鬼,该怎么吃就怎么吃。

    叶茹柳吃完饭后,把空碗从铁栏里递给狱卒。她刚一转身,就觉身子一软,“扑通”倒在地上。

    “倒下了,倒下了!嘿嘿……我先来……”

    “不行!我先来……”

    两个狱卒急不可耐地打开牢门冲了进来。

    “我放的药,当然我先来!”

    “好好好,你先来,不过快点!”

    胖狱卒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看着躺在面前的美人,如狼似虎般地扑了上去。

    倒在地上的叶茹柳愤怒地瞪着眼前的两位色狼,无奈身体软得不能动弹。那胖狱卒给她下的是一种叫“软骨散”的迷药。这种药能在短期内迅速封住人的穴道,在药力的作用下,人的大脑是清醒的,只是身体无法动弹。

    “扑通……”

    “扑通……哎哟娘哎!”

    胖狱卒刚想蹲下身去撕掉身下女人的衣服,身体却被人从背后重重地踢了出去。瘦狱卒也同样挨了一脚。两人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石朗愤怒地站在两名狱卒身前,他的身后跟着一名手提食盒的锦衣卫校尉。

    “千户大人饶命,都怪小的一时糊涂!”胖狱卒认出站在面前的是专门从京城赶来查办案件的锦衣卫千户,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和瘦狱卒一起跪地求饶。

    “滚!”石朗冲两名狱卒大声呵斥道。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两名狱卒赶紧屁滚尿流地逃了出去。

    石朗把躺在地上的叶如抑扶起来,让她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胸前,然后替她解开穴道。不一会儿,叶如抑缓过神来。

    石朗让站在一旁的锦衣卫把食盒中的酒菜捡一处干净的空地摆设好。然后,示意他到门外把守。那名锦衣卫心领神会地走了出去。

    石朗和叶茹柳面对摆好的酒菜席地而坐。一时间,两人都不知该从何开口。

    “不会下了蒙汗药吧。”还是叶茹柳率先打破沉默,她略带自嘲地说道。

    石朗提起酒壶把两人的酒盅斟满,然后说道:“我是来向你致谢的。”

    “致谢?何出此言?”叶茹柳不解地望着石朗。

    “还记得前时日子你救过的一个老人吗?”

    “?”叶茹柳一时想不起来。

    “那位老人为了救一名崴了脚的年轻女子差点死于倭贼的刀下,是你及时赶到救了她并把她背回家中细心侍候。”石朗面呈感激地接着说道。

    “你说的是……石大娘!”叶茹柳想起来了。

    “对!”

    “那你和她……?”

    “我是他儿子。我名叫石朗。”

    “……”听完石朗的回答,叶茹柳面部表情有些复杂,她一时难以把善良的石大娘同眼前身为锦衣卫千户的石朗联系在一起。

    沉默了一会儿,叶茹柳语气中略带讽刺地对石朗说:“石大娘有个好儿子,有个威风八面的身为锦衣卫千户的好儿子。”

    石朗没有在意叶茹柳的嘲讽,他冲叶茹柳举起酒杯。叶茹柳犹豫了一下,还是举起杯。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石朗把酒斟满。

    叶茹柳没等石朗劝酒,自己端起酒杯把酒喝下,自我感慨地说:“真是造化弄人、尘事戏情啊!那日山中偶遇的翩翩少年竟然是堂堂朝廷锦衣卫五品千户。”说完,苦笑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忧伤的神情。

    叶如抑刚才的那句话实际上已经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他对石朗的内心情感,可面对石朗的特殊身份和自己即将赶死的前景,她又感到有些无奈。

    石朗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意面前这位让自己内心充满留恋、尊敬、愧疚的女子看来是有意于自己的!他激动地望着叶茹柳说:“我们还有机会!”

    “你是说……我们?”叶茹柳眼里闪过一丝希冀。

    “嗯,我们!”石朗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叶茹柳脸上立刻泛出红晕。她虽然平日里领着帮里的兄弟打打杀杀,言谈举止豪爽洒脱,但她的内心还是有着一般女孩子所具有的敏感。她从石朗火辣的眼神里读懂了一切。

    叶茹柳的眼中盈满泪水。四目相望,两双手情不自禁地握在一起。

    石朗将头凑近叶茹柳,在叶茹柳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叶茹柳点头会意。

    当晚,石朗专门安排一名锦衣卫和自己一起看护叶茹柳。

    半夜时分,石朗觉着有些无聊,便吩咐那名锦衣卫到外面弄些酒菜回来。

    不一会儿,那名锦衣卫提着一个食盒回到牢房。

    “千户大人,属下陪您好好喝一杯。”那名锦衣卫边说边将酒菜摆在桌子上。

    “再有两天就要将这名囚犯和关押在其他房间的贩盐案同犯押往京城,咱们可要好生看管。”石朗手指牢房内的叶茹柳对那名锦衣卫说道。

    “大人,您尽管放心。就算她有三头六臂,也很难逃出这杭州大牢。来,属下敬您一杯。”

    石朗举起酒杯,和那名锦衣卫轻轻碰一下杯子,将酒喝下。

    那名锦衣卫赶紧给石朗斟满酒。

    就在这时,被关在牢房内的叶茹柳高声喊道:“我要喝水。”

    “去,给她倒杯水去。”听到叶茹柳的喊声,石朗对那名锦衣卫说道。

第十一章 我一定要救你出去(三)

    那名锦衣卫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水,然后隔着铁栏杆递给里面的叶茹柳。

    趁此机会,石朗从衣服口袋内拿出一小包蒙汗药快速地倒入那名锦衣卫的酒杯内。

    “来,大人。属下再敬您一杯。”回到原座后,那名锦衣卫举起酒杯再次给石朗敬酒。

    石朗没说什么,举杯和对方共饮一杯。

    “大人,我……我怎么有些……头晕……”不一会儿,那名锦衣卫便双手捂头,坐立不稳。

    “坏了,我……也……”石朗也装出一副摇摇晃晃的样子,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这酒里有……”那名锦衣卫手指酒杯,摇晃着身子躺在地上。

    见对方已被蒙翻,石朗快速站起身,从那名锦衣卫身上搜出钥匙,将牢门打开。

    “石朗哥!”叶茹柳此时早已在感情上进一步拉近了和石朗的距离,她紧紧握住石朗的手。

    “此地不便久留,你赶紧穿上我给你准备的锦衣卫服装,出门后如遇看守,不要讲话,径直走你的路。一般情况下,这里的看守是不敢随便盘问锦衣卫的。”石朗说着,从桌子抽屉内拿出一身事先准备好的锦衣卫服装递给叶茹柳。

    “好。”叶茹柳接过服装,快速地套在自己身上。

    “还算合身。”石朗为叶茹柳理一理上衣领口。

    “石朗哥,我走后,你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自有对策。记住,明天傍晚,我们在城外后山的紫月亭相见。”

    “嗯。”

    “好。那赶紧走吧。”

    “保重,石朗哥。”

    见叶茹柳已经安全走出牢房大门,石朗回到那名锦衣卫身旁,躺倒在地上。

    顺利从牢内逃出后,叶茹柳去了杭州城外一家盐帮开办的客栈躲避起来。

    翌日傍晚,杭州城外后山紫月亭。

    叶茹柳早早地按照她和石朗的约定来到约定地点。

    可以看出,站在紫月亭内盼望石朗到来的叶茹柳经过了精心的打扮。只见她身穿一袭淡绿色对襟襦裙,对襟上襦内搭配粉红色抹胸,精心梳理的倭坠髻发型将一张俏丽的脸蛋儿映衬得更加楚楚动人。

    太阳刚刚落山,石朗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出现在紫月亭下那条小路上。

    看着迈着矫健的步伐向紫月亭内走来的石朗,叶茹柳顿时感觉胸内如有一头小鹿在乱撞,一向心理素质过硬的她此时心跳开始加速。看着石朗越来越近,她情不自禁地理一下自己的云鬓。

    “石朗哥,您来了。”石朗刚刚迈进亭子,叶如柳便迎了上去。

    “怎么样?昨晚还顺利吧?”石朗见到精心打扮过的叶茹柳,眼前顿时一亮,他示意叶茹柳坐到亭子内的石凳上。

    “很是顺利。谢谢您!石朗哥。”叶茹柳坐在石凳上。

    “昨晚你是在哪度过的?”石朗紧挨着叶茹柳坐下。

    “出城后,我去了离此不远的一家客栈,这家客栈是我们盐帮弟子开办的。”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这要多谢石朗哥出手相救。”

    “跟我就别这么客气啦。”

    “那不行。您的救命之恩,我将永远铭记。”

    “那……你想怎样报答我?”

    “还没想好。”叶茹柳明白石朗的话内之意,故意调皮地一笑。

    “你今天看起来非常漂亮。”

    “是吗?难道我以前不漂亮吗?”叶茹柳又恢复了俏皮的本性,追着石朗问道。

    “你看我这张笨嘴。我的意思是说,你今天更漂亮。”

    “嗯,这还差不多。”

    “咱们初次见面时,我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望你不要见怪。”

    “不会的。石朗哥。我理解您。”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您的名字?”

    “这个……怎么说呢?这么说吧,经过解救古越族人一战,我觉着你这人很是神秘。所以,出于一种女人本能的自我保护,我思量再三,还是没敢将自己的名字告诉您。您不会见怪吧?”

    “怎么能不见怪,你不知道人家为此感到无比失落和痛苦。”

    “那现在知道了,有何感想?”

    “那天,当发现捉拿的朝廷要犯是你,我的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疼。拿你归案后,我没有随部队回杭州,而是回家探望我的母亲。在家中,从母亲口中听说了关于你的事迹,对你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当时母亲已经知道了你被抓的消息,她狠狠地批评了我一顿。我心里非常后悔抓了你。从家中赶往杭州的那一刻,我便暗下决心,一定要将你救出来。”

    “石大娘是个善良的老人。我们两个很能谈得来。”

    “是啊,母亲是个识大体的人。”

    “真心希望能再次见到她老人家,好好和她聊一聊。”

    “会有机会的。”

    “那……你救我是因为我是抗倭为民的盐帮帮主还是因为我……是叶茹柳?”

    “两方面都是吧。不过,我觉着后者的因素更多一些。白露山一夜,这个人已经牢牢地印在我心里。”

    听到石朗的回答,叶茹柳心头涌起一阵幸福感,她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抱住石朗的胳膊,将头靠在石朗的肩膀上。

    石朗深情地搂住叶如柳,将她揽入怀中。

    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来,撩动得亭子外面那棵金合欢树的树叶发出瑟瑟声响。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从那棵金合欢树上飘过来,将两个沉浸在爱意中的青年男女笼在一片花香之中。

    “石朗哥,我现在相信缘分了。古越族族长的话至今还萦绕在我的耳边。”

    “我也相信。要不然,怎么偏偏是我石朗在那么一处偏僻的山路上遇见一位漂亮的姑娘,而不是别人呢?这就像老族长所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难相逢。”

    “当时我还以为老族长是为了撮合我俩才那样说的,没想到还真的应验了。”

    “以后有机会我俩再去拜访一下那位老族长,当面谢谢这位月老。

    “嗯。”

    月亮升起来了。紫月亭四周洒满淡淡的月光。不远处的杭州城灯火阑珊。西子湖畔的雷峰塔高高地矗立在远处的山顶上。从南屏山净慈寺方向清晰地传来清越悠扬的钟声。

    “这是我第三次从北京到这里来办差。不知怎的,只有这一次才真正感觉到杭州的美。我都有些留恋这个地方了。”

    “是啊,苏堤春晓、曲苑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钟、三潭印月这西湖十大美景中,哪一景都会让人流连忘返。”

    “将来有一天我要将家安在这西湖边上,和我心爱的人终日厮守这美丽景色。”石朗说此话的同时,用力搂紧了叶茹柳。

    叶茹柳将头靠在石朗胸前,仔细

    感受石朗有力的心跳声。

    两人不再说话,相拥着,静静地感受美景美色,细心地体味来自对方的爱意温存。

    过了好久,石朗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对叶茹柳说道:“整个杭州城正在到处搜查你,你不能再回杭州了,最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那官兵接下来会不会前去攻打我盐帮在芦州的根据地?”

    “极有可能。”

    “不行,我必须立刻赶回芦州,让我的弟兄们早做准备。”叶茹柳从石朗的怀中站起来,脸上显出焦急之色。

    “亭子下面,我给你准备了一匹马和一些钱粮。走,咱们现在就下去。”

    两人说完,立刻起身向亭子下面走去。

    私放叶茹柳一事,石朗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可万万没想到,他和叶茹柳后山私会的整个过程都被一人躲在暗处偷偷观察到。这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位妄想侵犯叶茹柳却被石朗一脚踹开的胖狱卒。

    今天清晨,当大家发现跑了朝廷要犯叶茹柳而开始大肆搜查时,胖狱卒想起昨晚石朗救下叶茹柳一幕,顿时感到石朗有着很大的嫌疑。于是,他开始暗暗跟踪石朗。石朗策马赶往后山私会叶茹柳。胖狱卒也悄悄跟了过来,他躲在紫月亭边的山石后将石朗和叶如柳约会的整个过程完整的看了下来。

    胖狱卒见石朗和叶茹柳向亭子下面走去,自己赶紧鬼鬼祟祟的溜下后山,向杭州城内跑去。

    正是胖狱卒的告发,使石朗身陷囹圄。

    石朗和叶茹柳来到那匹被拴在树上的枣红马身前。

    “赶紧上马赶回芦州。”石朗将马缰绳解开,递给叶茹柳。

    “可……我这裙子……”叶茹柳看一眼自己身穿的对襟襦裙,面露难色。

    “看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来,上马,我送你回客栈换衣服。”石朗说着,一个公主抱将叶茹柳抱上马背。然后自己飞身上马,他一手揽着叶茹柳,一手握着缰绳,向着叶茹柳指引的那家盐帮客栈奔去。

    在离客栈不远的一片树林中,石朗下马,然后把叶茹柳从马上抱下来,说道:“我在此等候,换好衣服,立刻赶回来。”

    “嗯。石朗哥。”叶茹柳应答一声,大步向客栈内走去。

    不到一刻钟,叶茹柳身穿一身黑色风衣返回树林内。

    “好好保护好自己!”石朗一把将叶茹柳搂进怀中,深情地说道。

    “石朗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叶茹柳嗓音哽咽。

    “等度过这次难关,我们再想办法见面。千万记住,不管出现任何情况,保重好自己是最重要的。”石朗轻轻抚摸着叶茹柳的后背,有些恋恋不舍。

    “石朗哥,你也要保重自己。但愿此事不会连累你。”

    “不会的。不用为我担心。好了,赶紧上马吧。”石朗轻轻将叶茹柳从怀中推开。

    叶茹柳抹一把眼角的泪水,接过石朗递过来的马缰绳,飞身上马。

    石朗用力在马的屁股上拍一掌。

    叶茹柳策马奔去。

    石朗站在原地,目送自己心爱的人远去。

    枣红马跑出去约有五十米,马上的叶茹柳忽然勒转马头,高声对身后的石朗喊道:“石朗哥,我叶茹柳今生注定永远是你的女人!”

    “记住,保护好自己!”石朗冲叶茹柳挥一挥手。

    枣红马扬蹄奔腾,消失在石朗的视线中。

第十二章 随君下山

    石朗向骆石印讲述完他私放叶茹柳的整个经过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长白山的夜晚有些凉意。从青岚峰西北方向的山林里清晰地传来野狼的嚎叫声。

    听完石朗的述说,骆石印没有立刻说话,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拍了拍石朗的肩膀,说道:“单单从情理上说,你的所作所为还是可以谅解的。听完你刚才的叙说,我忽然产生一个想法,你能不能劝说叶茹柳跟我们下山,加入小分队,一起赴朝作战。小分队需要她这样的人才啊。”

    骆石印说出此话,基于以下三个方面的考虑:第一,此次赴朝任务艰巨,他所率领的几位兄弟虽然个个身怀绝技,可没有一个人曾经真刀实枪地同倭寇打过交道。叶茹柳有着多年在浙江沿海率队打击倭寇的实战经验,她对倭寇的作战特点应该是了解的。有了她的加盟,可大大提高完成任务的几率;第二,叶茹柳是朝廷缉拿的罪犯,如果让叶茹柳随队赴朝建功立业,可将功折罪;第三,石朗和叶茹柳两位年轻人情投意合,借此机会也可撮合一对鸳鸯。

    当然,这样做会有很大的风险,骆石印内心多少有些纠结。但大敌当前,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他最终还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听完骆石印的话,石朗脸露惊喜之色,他理解指挥使对自己和叶茹柳的良苦用心。石朗心里飞快地分析了一下当前所面临的形势:对于自己和叶茹柳来说,服从指挥使的决定无疑是明智的选择。毕竟对于叶茹柳来说,背着朝廷罪犯的名声躲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不是长久之计。虽然此次赴朝有一定风险,但自己会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心爱之人。

    “多谢大人美意!”石朗感激地向骆石印施礼。

    “先别急着谢我,这件事还要征得叶姑娘的同意才行!”骆石印示意石朗免礼。

    “大人尽管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说服她随队前往。”石朗对说服叶茹柳随队前往朝鲜一事满怀信心。

    “哈哈,好。那就赶紧去跟人家好好叙叙旧吧。人家可正等着你呢。” 骆石印用手指一指窗外亮着灯光的上房,打趣地说道。

    “那……大人……我这就过去了。”石朗有些不好意思地冲骆石印笑笑。

    “去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骆石印冲石朗挥挥手,示意他出门。

    石朗走出骆石印的房门,向叶茹柳所住的上房走去。

    微弱的灯光从上房的窗子里透出。石朗知道叶茹柳正在等他,他在房门外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石朗刚要敲门,门却轻轻打开了。

    “石朗哥……”叶茹柳站在门里,眼里激动地含着泪花。

    “茹柳!”石朗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步跨进房门,把叶茹柳紧紧拥进怀中。两颗狂跳的心幸福地贴在一起。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子。屋子里的家什虽然有些简陋,却被收拾得有条有理、干干净净。整个房间弥漫着青年女子绣房中所特有的淡雅清香。

    “石朗哥,为了救我,让你受苦了……”

    “没什么。只是不知你我那日一别,你为何到了这荒山野岭之中?”石朗一边安抚叶茹柳,一边坐到床前的凳子上。

    叶茹柳端过一杯水交到石朗手中,然后坐在石朗对面,静静的望了一会儿石朗,脸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这一切说来话长……”

    石朗稳一稳身子,全神贯注地

    倾听叶茹柳的诉说。

    那天,跟石朗道别后,叶茹柳立刻赶回帮中,率领帮内弟兄赶往浙江东海的板济岛躲避即将到来的官府剿杀。在岛上待了一段时间,不见官府有任何举动。后来,叶茹柳听说石朗因私放自己被捕入狱,她便拿出自己的所有积蓄,通过关系买通了两浙都转运盐使,希望他能够利用他在朝中的关系买通相关官员搭救石朗。

    明代的两浙都转运盐使不仅管理盐务,还兼为宫廷采办贵重物品、侦察社会情况,可以说是能够大量搜刮民脂民膏的一个机构。在当时来说,这一职位是个肥差。历任两浙都转运盐使往往利用手中搜刮来的钱财收买京城高官,他们用钱财编织的关系网还是非常强大的。

    叶茹柳买通的这位两浙都转运盐使不但收下了银子,而且还看中了跟在叶茹柳身边的侍女秋云。盐运使希望叶茹柳把秋云许给他做妾。当时叶茹柳非常气愤,她刚想发作,身边的秋云却很爽快地答应盐运使的要求。第二天,秋云便被那位盐运使迎娶入门,成了他的第三房小妾。可没想到,这位盐运使却是位吃肉不吐骨头的无赖之徒。银子收下了,秋云也如愿地娶进家门,他却根本没有去为石朗疏通关系。秋云一怒之下,在盐运使的酒中下了毒,把他给毒死了。事情败露后,秋云被盐运使的家丁活活打死。

    “秋云是我父亲收养的一位孤儿,我俩从小一块长大,情同姐妹。我当时极力劝她不要那样做,她还是毅然决定嫁给那个糟老头子做妾。我心里明白,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成全我和……”叶茹柳哽咽着停顿了一下,同时羞涩地用目光瞟闪了石朗一眼。石朗心有灵犀地点点头,轻轻地地握住叶茹柳的手,用怜爱的眼神安抚她有些激动的情绪。

    “后来官兵大举进攻板济岛,岛上的弟兄们被打散,我和和贵率领几个手下突围出来。官兵一路追杀,手下弟兄伤亡惨重。万般无奈之下,在几位江湖朋友的引荐下,我们逃进这茫茫大山,投奔到麒麟山寨寨主曲达的名下。不想这位曲达竟然是个不顾江湖道义乘人之危的无耻之徒。他要挟我做他的压寨夫人,否则,就不收留我和我的部下。我当然不会同意,当晚就与和贵率领几位弟兄悄悄下山,寻到这青岚峰落脚。后来,帮内被官军打散的弟兄们陆陆续续寻过来,队伍慢慢发展壮大起来。”

    “白天要杀你的是些什么人?”石朗见叶茹柳情绪稳定下来,插嘴问道。

    “哪些绳兵就是曲达的手下。我们的地盘不断扩大,影响了他们敛财,所以对我们痛下杀手。几个回合下来,他们麒麟山寨也没占到多少便宜。在另外一个山寨寨主的调和下,大家决定坐下来议和。议和的地点选在出面调和的那位寨主的寨子里。我们三方约定:只准寨主一人前往,不带一兵一卒。白天我是一个人前往赴约的。没想到曲达背信弃义,竟然派人半路截杀我。”叶茹柳平静地诉说着。

    “在遇到你之前,我们也在林子里受到一伙绳兵的袭击。”

    “那应当是曲达的手下。可能他们把你们误认为是我的手下了。” “没想到这长白山中竟也如此不平静。”

    “石朗哥,你看光我一个人说了,忘了问你,你是怎么出狱的?怎么到这深山老林子里来了?”

    石朗就把自己如何获救出狱,跟随指挥使赴朝作战的经过给叶茹柳说了一遍。

    叶茹柳听后,立刻担心起来,她焦急地握住石朗的手说

    :“石朗哥,倭寇十分狡猾难缠,你能……不去吗?”

    “皇命难违啊。”石朗也握住叶茹柳的手。

    “那……能不能带上我一块去?相互也可有个照应。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去面对如此穷凶极恶的敌人。”叶茹柳神态有些焦急,说话的口气却是试探性的。因为她心里明白,以自己现在的身份随锦衣卫小分队赴朝作战是一件比较棘手的事情,凭石朗的身份地位,他肯定是做不了主的,而且自己的出现还有可能给石朗带来麻烦。

    “此事恐怕不行。”见到叶茹柳焦急的样子,石朗故意逗她。

    “那……那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叶茹柳焦急地瞪大眼睛望着石朗。

    “逗你呢。我正是奉指挥使之命过来请你下山随队前往的。”石朗乐呵呵地对叶茹柳说道。

    “指挥使?是不是你给我介绍过的那位大哥。”

    “正是。”

    “真的么?太好了!”叶茹柳一下站了起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石朗把骆石印希望叶茹柳下山赴朝的想法向叶茹柳做了转达,并简单介绍了一下随行的几位弟兄。

    “好吧,我今晚就收拾行装,明天随你们下山。”叶茹柳爽快地答道。

    “那你的这些弟兄怎么办?”

    “可以交给副寨主和贵统领。他在弟兄们心中还是很有威信的。”叶茹柳不假思索地说道。

    东厢房内,骆石印慢慢地来回踱着步子。这次朝廷派他带领这支小分队赴朝执行任务,当然是对他工作能力的一种肯定。他只有四十出头的年龄,可从外表上看起来,他要比同龄人苍老许多。对待自己的手下,他知人善任。当年石朗就是在他的大力举荐下得到皇上的赏识,很快被提拔为正五品锦衣卫千户。听完石朗关于私放叶茹柳的讲述后,骆石印对叶茹柳这位奇女子产生浓厚的兴趣,爱才之心油然而生。当然他也清楚,把叶茹柳招进小分队,虽然能够提高小分队的作战能力,可朝廷中的某些人,特别是自己的那些对手肯定会借此大做文章,有可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但是,权衡利弊得失,骆石印最终还是坚信自己的决定不会有错,毕竟圆满完成皇上交给的任务才是最主要的。至于其他的事情,可等到回国后再向圣上解释。

    “大人,我把她带来了,她同意跟我们赴朝。”石朗高兴地牵着叶茹柳的手走进骆石印所在的房间。

    “民女叶茹柳拜见指挥使大人,罪民甘愿追随指挥使大人赴朝建功,万死不辞!”叶茹柳上前单腿跪地,双手抱拳,向骆石印行礼。

    “快快请起!” 骆石印心情大悦,他一边示意叶茹柳起身,一边对站在一旁的石朗说:“快把叶姑娘扶起来!”

    石朗扶起叶茹柳,俩人会心地相视一笑。

    “大人,她准备今晚收拾行装,明天就随我们下山。”

    “好啊,此行得此强将,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 骆石印望着眼前英姿飒爽的叶茹柳,口中发出爽朗的笑声。

    翌日,山寨的弟兄们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叶茹柳当众宣布:所有山寨的事务交由副寨主和贵主持。

    在众人的告别声中,骆石印、石朗、叶茹柳等六人踏上了下山之路。

    六人刚迈出石岗寨的大门,便听到青岚峰下传来一阵叫骂之声。一彪人马已经包围了石岗寨。

第十三章 狮吼镇群兽

    包围石岗寨的人马不是别人,正是麒麟山曲达的队伍。昨天曲达本打算派人半路把叶茹柳捉住,逼迫她做自己的压寨夫人。无奈半路杀出石朗等人,使他的计划泡汤。在偷袭叶茹柳的刀手中,有一人只是受了重伤。在小分队走后,他艰难地爬回山寨向寨主曲达报告,说是有锦衣卫高手出手相助“野玫瑰”,致使偷袭失败。几名锦衣卫已被“野玫瑰”邀往石岗寨。这位刀手之所以认出是锦衣卫出手相助,是因为在林子中搭救叶茹柳时石朗使用的武器绣春刀使这位刀手认出了几个人的身份。绣春刀是锦衣卫的标准佩刀,属制式武器。

    按说曲达听到此消息后应当就此罢手,毕竟对于锦衣卫来说,很多人躲还来不及呢,更别说主动招惹了。可曲达属于那种不知天高地厚之人,长期占山为王,使他养成了骄横跋扈、目中无人的脾性。他觉着在长白山这一天高皇帝远的偏僻处所,几个小小的锦衣卫算得了什么,老子一样灭了他们。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曲达便率领寨中所有人马包围了石岗寨。

    岂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曲达的骄蛮让其葬送了小命。正应了一句老话: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野玫瑰,没想到你竟然勾结朝廷。不要以为几个小小的锦衣卫就能救得了你。识相的话,就乖乖地做我的压寨夫人,包你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否则,我一声令下,踏平你的山寨!”曲达骑在一匹枣红马上高声叫嚷。

    石岗寨的弟兄们立刻手持兵器,在叶茹柳的率领下,和小分队员们一起冲下山来,列好队形,准备迎战。

    见叶茹柳拔出武器,准备率领手下发起冲杀,石朗赶紧示意她先不要贸然行动。他把目光转向骆石印,等待指挥使的命令。

    “让他知道一下蔑视我们大明锦衣卫的后果。” 骆石印对石朗命令道。

    “是,大人。”

    “野玫瑰,听说昨天有位使绣春刀的小白脸非常厉害。昨晚他该不是钻进你的被窝了吧。”曲达瞪着一双淫邪的眼睛,口出秽语。

    “你……你胡说!”叶茹柳被气得涨红了脸,她挥起那柄夺命玫瑰刺就要冲向曲达。站在他身旁的石朗一把拉住她。

    “让我来。”石朗一边说着,一边双脚提纵,跳到阵前,用蔑视的目光冷冷地盯着坐在马上的曲达。

    “来者报上名来。”曲达手中紧握着开山巨斧,对冲到眼前石朗高声叫道。

    “你这无耻之辈也配问我的姓名。”石朗说着,双脚用力,身体腾空而起,右手在空中抽出绣春刀,一招“力劈华山”,双手持刀向骑在马上曲达劈去。

    曲达见刀从空中向自己的头顶劈来,嘿嘿一笑,双手横举大斧去挡刀锋。

    这一刀如果真劈在曲达的斧柄上,那石朗手中的绣春刀即使不被崩断,也有可能被崩得从手中飞出。绣春刀的重量和开山斧比起来要轻很多,再说曲达的确有一股子蛮劲。曲达显然早就意识到这些,所以石朗的刀从空中劈下,他并不躲闪,而是双手持斧用力向上横档。

    石朗当然不会傻到如此地步,他的这招“力劈华山”其实是一式虚招,就在手中刀快要砍到曲达的斧柄时,石朗突然收住力道,刀尖在斧柄上轻轻一点,借势一个“鹞子翻身”,身体在空中斜向翻转,刀尖向曲达的后心刺去。曲达见石朗跃到身后,知道对方会在身后刺击自己,便平托大斧,一招“扭转乾坤”,转身向身后尚在空中的石朗横扫过去。石朗见斧子向自己扫来,立刻收刀提脚,斧刃擦着石朗的靴底呼啸而过。曲达这一招由于用力过猛,以至于他的身体在马上完全扭向后方。他的头、喉、肩、胸四个要害部位完全暴露在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石朗瞅准机会,在空中避开斧刃后,

    手中的绣春刀以闪电般的速度刺穿曲达的咽喉。曲达摔下马来,气绝身亡。

    石朗轻轻落在地上,对着曲达的部下高声喊道:“你们的头领已死,尔等速速缴械。如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石朗三招取敌性命,速度简直快如闪电。曲达的部下哪见过如此厉害的角色。在他们的眼里,寨主曲达的武功那是相当了得。可眨眼之间,武功高强的寨主就被跳出来的小白脸给报销了。这帮小喽听到石朗的威吓声,纷纷扔掉手中的兵器,跪地求饶。

    “以后不要再祸害百姓。好啦,各自逃生去吧。”骆石印不想伤及太多,他冲跪地求饶的曲达的手下挥下手。

    树倒猢狲散,曲达的这帮小喽们听到对方答应放自己逃生,立刻四散逃去。

    解决了山寨的后顾之忧,叶茹柳心情大悦,她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随石朗赴朝了。她高兴地走在石朗的身旁,随着小分队下山而去。

    “俺说大妹子,昨天在林子里,俺可是跳出来帮过你的。你就不能对俺也表现的亲热点?”几人走在山路上,看到叶茹柳和石朗亲热的样子,施天济故意跟叶茹柳开玩笑。

    “谁让你的一张脸长得跟藏獒似的呢。”还没等叶茹柳说话,杜衡故意大声说道。

    “嘿嘿,你小子,小心俺这藏獒咬你。”施天济一边说着一边冲到杜衡身边想打杜衡。杜衡灵巧地躲开。

    “我说老施,你说你这张脸就不能长得稍微客气点?”谢元也故意挑逗施天济。

    “俺娘就把我生成这样,咋的了?总比你那弱不禁风的水蛇腰强。”施天济不服气地对谢元说道。与此同时,他故意冲谢元用力晃晃自己雄健的臂膀,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态。

    “老施,你要是和谢元中和一下就好了!”石朗也掺和进来凑热闹。

    “他们俩中和,那不成了獒头蛇身的怪物了!”杜衡接着石朗的话说道。

    “哈哈哈……”骆石印等人被杜衡的话逗得大笑。

    施天济和谢元同时跑过来追打杜衡。可三个人没跑出多远,全都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骆石印、石朗、叶茹柳也顿感站立不稳。脚下的大地剧烈地晃动起来。

    不好,地震!

    几个人连滚带爬地跑到前面的一处较大的平地上,站稳身躯,惊恐地环顾四周。远处的山坡上,巨大的山石轰然从山顶滚落下来,猛烈地撞击着山体,发出一阵阵剧烈的声响。塌方的山体携裹着泥土、树枝等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

    六个人相互搀扶着。震动大约持续了十几分钟才结束。山野慢慢恢复了平静。

    “俺的个娘哎,可吓死俺哩!”施天济惊魂未定。可他的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长吼从身后的山林中传来:“吼”这声音恰如地狱中万千鬼魂的哀嚎,顷刻间冲荡人们的耳膜,摄尽世间万物的魂魄。

    谢元被这种恐怖声音震得耳朵生疼,赶紧用双手将自己的耳朵捂住,才避免了被震伤。其余五人被那声音震得激灵灵打个冷战。

    听到此声音的骆石印脸露喜色:“好啊,又一员虎将前来会合啦。”

    听完指挥使的话,其他小分队员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得一阵更加猛烈的声响从刚才几人走过的山林中传来,那声音好似万马奔腾。

    六人同时向林中望去。这一望,只把他们惊得目瞪口呆。茂密的山林中,冲出大群的老虎、野狼、豹子等猛兽,它们争先恐后地向着六人站立的空地上跑来。这群山林猛兽似乎已经丧失了往日的生猛凶悍,一个个瞪着惊恐的眼睛玩命前奔。

    六人躲到空地一角,然后悄悄从身上抽出兵器,以防不测。

    猛兽们似乎受到了惊吓,它们完

    全不顾站在空地上的小分队员,擦着六人的身边急速地向东面的山谷密林中逃去。

    见兽群已经跑远,骆石印先是舒了一口气,然后对大家说道:“大家不要惊慌,肯定是巴乌到了。”

    骆石印的话音刚落,从身后的林子中跑来一位五短身材的汉子,这汉长相奇特,只见一颗硕大的脑袋霸道地立在他瘦小的身躯上,显得极不相称。他那凸出地有些夸张的前额不禁让人担心他的脑袋随时会从他那细小的脖子上掉下来。看到这样的脑袋,立刻会使人想起一种叫马骝的罗汉鱼。

    “拜见指挥使大人。属下巴乌前来报道。”那矮小的年轻汉子走到骆石印面前,恭敬地给骆石印施礼。他说话的声音细如孩童。

    “快快请起。” 骆石印跨前一步把那汉子扶了起来,然后,把他和其他几人做了引见。

    在骆石印的介绍下,其余五人才得知,此人也是一名锦衣卫,是锦衣卫四川指挥衙门的一名校尉,是骆石印指定的此次行动的小分队成员之一,名叫巴乌,江湖人称“狮吼太岁”。

    几年前骆石印到四川视察时见过巴乌。刚才一听到从身后树林中传来的那一声长吼,骆石印立刻断定:是巴乌跟上来了。想当年,在是否招巴乌入锦衣卫的问题上,锦衣卫四川指挥衙门的几位负责人意见不一。有人认为,招巴乌这样的丑八怪入锦衣卫,有损大明锦衣卫的形象。而持另一观点的人则认为,巴乌的特殊才能是绝无仅有的,四川这地方多荒山野岭,锦衣卫成员在执行任务时经常要穿越在这些荒山野岭之中,猛兽的突袭时常威胁着锦衣卫成员的生命安全。招巴乌入列,就可大大降低锦衣卫成员遭受野兽袭击的风险。持两种不同观点的双方争执不下。最后,经过协商,决定上报京城,听由大明锦衣卫指挥使骆石印裁决。骆石印看了四川分部提交上来的关于巴乌的详细资料后,批示两句话:不可以貌取人;凡有用之人才皆可为我所用。

    有了锦衣卫最高领导的批示,巴乌顺利进入锦衣卫的行列。巴乌后来知道详情后,一直对骆石印心存感激之情。此次他从上司那里接到骆石印的征召令后,立刻按照骆石印的命令赶来丹东地带同小分队会合。

    “巴乌,方才那群野兽是你赶出来的吧?”骆石印问道。

    “是的,大人。属下按照您的吩咐赶来丹东回合。不料方才在林子中遇到大群野兽挡在路上。情急之下,属下只得使出我的狮吼功将野兽吓跑。没想到指挥使大人就在前面。没有惊到大家吧?”巴乌回答道。

    “我从四川锦衣卫衙门的单统领那里听说过你的狮吼神功。今日一见,果然威力无比。看来那些老虎、豹子们还真害怕你这狮吼神功。”骆石印乐呵呵地说道。

    “大人过奖了。只要能在您的手下为国建功,属下万死不辞。”巴乌很是认真的说道。

    “哎?小老弟,你身后咋还跟着只猴子啊?”施天济发现巴乌身后跟着一只猕猴,便好奇地问道。

    刚才几个人光顾着欣赏这位“太岁”的尊容,竟然没有发现这一情况。听了施天济的问话,大家纷纷看过去。只见此猴面部红润,额头向前凸出。只不过它那凸出的额头比巴乌的小了许多。它的毛发浓密厚重,呈金黄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醒目的光泽。猕猴的身高看起来和巴乌差不多,甚至还要比巴乌略高一点。

    “哎呀,忘了给大家介绍,这是我弟弟,名叫跳跳。”巴乌先是示意那猕猴靠他近些,然后向大家介绍。

    “你弟弟?”谢元满脸疑惑。

    “是呀,我弟弟,名叫跳跳。”巴乌认真地对谢元说道。

    “?”

    听完巴乌的介绍,大家如坠五里雾中。

第十四章 太岁义结美猴王

    “狮吼太岁”巴乌出生在四川播州的一个土司家里。该土司家族世代居住在播州西南的一个小县城中。县城四周群山环抱。巴乌上面有四个哥哥,他们均遗传了老土司的优良基因,个个长得高大威猛。巴乌出生在一个夏日的午夜。据说当时随着他落地后的一声洪亮的啼哭,四周群山中的豺狼虎豹、鸣禽走兽全都停止了发声,安静下来。老土司看着襁褓中的婴儿,直乐得合不拢嘴。又一棵壮苗!他给孩子取名“巴乌”,藏语里意即“勇士”。

    巴乌四岁之前的生活可以说无忧无虑,他生得虎头虎脑,煞是招人喜爱。不出意外的话,假以时日,巴乌也会和他的四位哥哥一样长成一名高大健壮的藏族勇士。可就在巴乌四岁那年,巴乌遭受到人生中的第一次劫难,这次劫难改变了他的人生。

    那是一个秋天的午后,小巴乌独自一人爬到院子里的老槐树上玩耍,一只蜜蜂蛰了他的脸,致使他从树上摔下来,当场昏迷不醒。老土司赶紧请来大夫救治。大夫检查巴乌的伤情后无奈地摇摇头:“听天由命吧。”大夫把巴乌头上流血的部位包扎好,然后,在老吐司无助的目光中黯然离开。

    在全家人的焦急等待中,昏迷了七天的巴乌总算醒了过来。一直守在床边的老土司夫妇长舒了一口气。

    在家人的悉心照料下,小巴乌慢慢恢复过来,又能蹦跳玩耍了。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土司吃惊地发现:自从被摔后,小巴乌的身体生长缓慢,头颅却长得出奇的大,而且前额逐渐凸出,像个怪人一样。说话的声音也细声细气。老土司寻遍川内名医,也没能治好儿子的怪病。巴乌十八岁时的身高还不到几位哥哥身高的一半。

    望着怪物一般的儿子,老土司整日唉声叹气。慢慢地,他对巴乌失去耐心,对巴乌不管不问,任由其四处游荡。

    失去管教的巴乌倒也落得个自由自在。他不喜欢跟其他孩子玩耍,因为小伙伴们总是拿他的奇怪长相开玩笑。巴乌喜欢独自一人跑进大山中,同各种动物玩耍。有一次,巴乌正在用刚摘到的野桃挑逗一群大猩猩,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狮吼,那群大猩猩立刻丢下他,惊恐地逃进深林中。巴乌觉着狮子很是威风,就开始学练狮子的吼叫。他发现,自己在发出狮吼时身体内似乎潜伏着巨大的能量。渐渐地,他的吼声变得高如洪雷,震颤群山。有一次,巴乌看到一群狮子围在山谷中的一处泉边饮水。他登上一处高地,运足丹田之气,发出一声长长的吼叫。他想验证一下自己的吼声到底有多大威力。吼声过处,狮群被吓得争先恐后地向远处跑去。就连草丛中的野兔、狼獾及树上的各色飞禽也都纷纷四散逃命。

    “哈哈哈……”巴乌看到眼前的景象,爆发出一连串得意的大笑。

    后来,巴乌又试着验证了几次,结果屡试不爽,他的吼声确能震慑群兽。

    我就是山中之王!

    巴乌得意自己竟然具备如此奇功。

    在一个秋天的午后,巴乌在山中闲逛。此时秋高气爽,微风轻抚。一群南归的大雁排着整齐的队伍越过远处的山顶向南飞去。

    “吼……”巴乌欣赏着美丽的山中秋景,禁不住心情爽悦,他站在一处高坡上,向群山发出一声大吼。结果可想而知,飞鸟走兽们纷纷以他站立的地方为圆心向四周逃去。

    玩够了,巴乌感到有点饿,他爬上一棵杏树想摘几颗杏子吃。他摘了一颗放进嘴里,有些酸。他呲牙咧嘴地吐掉口中的酸杏,想去摘稍高处大一点的杏子。就在这时,他发现一只通体金黄的猴子坐在稍高处的树杈上。那猴子似在闭目养神,对巴乌的动作毫无察觉。巴乌有些诧异,刚才自己的一声长吼叫吓退了四周群兽,这只猴子竟然悠闲地坐在树上闭目养神。是不

    是耳朵有问题?他从树上摘下一枚杏子,递到那只猴子的面前,同时用另一只手轻轻敲打树干。那猴子听到敲打声,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巴乌递过来的野果,它一把抓了过去,然后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耳朵没问题啊!巴乌对这只猴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又从树上摘下一枚杏子递过去。这一次,那家伙却并不领情,它“噌”地一下跳到高一点的树枝上,开始狂躁起来,口中不停地冲巴乌发出“呜呜”的叫声,并且从树上摘下一枚杏子用力地向巴乌投过来。杏子擦着巴乌的耳朵呼啸而过,重重地打在巴乌脑袋右后侧的树干上。巴乌有些恼怒。那猴子却仍然狂躁地在树上跳来跳去,并且不时地用前爪指向巴乌的身后。巴乌回过头去,发现一条毒性超强的莽山烙铁头蛇被刚才猴子扔过来的杏子击中七寸,从树干上垂死挣扎着掉到树下的草丛中。好险啊!毒蛇刚才缠绕的部位离巴乌的后脑仅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见毒蛇掉到树下,猴子停止了躁动,并且摘下一枚果子递给巴乌。巴乌立刻明白了方才猴子躁动的原因,他感激地接过猴子递过来的果子,趁机握了一下猴爪。猴子不但没有拒绝,而且还礼貌地在巴乌的手心里轻挠了几下。巴乌被挠得笑了起来。巴乌与猴子高兴地一起跳到树下嬉闹,一直到天色黑暗下来。那猴子赖在巴乌身边,就是不离开。巴乌也对那猴子有些恋恋不舍。干脆,巴乌当场和那猴子结拜为兄弟并把它带回家。

    见巴乌带着一只毛发鲜亮的猕猴回到县城中,人们纷纷过来观瞧。一百岁老者看后,用颤巍巍的声音说道:“此猴乃猴中之王,能号令天下众猴。”

    从那以后,巴乌每天带着那只猴子在深山里疯玩,并且给它取名“跳跳”。

    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午后,巴乌利用自己的狮吼神功救下了四川锦衣卫指挥衙门的三位头领。这三位头领在执行任务的路途中遭遇狮群的攻击。要不是巧遇巴乌,他们很可能已经命丧狮口了。

    三位头领当即询问巴乌的家庭背景、身世、身体状况、有无犯罪前科等情况。巴乌都一一据实回答。

    三天后,三位头领亲自登门,要发展巴乌加入锦衣卫。当时四川的锦衣卫外出执行侦查、缉捕任务时,经常会在巴蜀群山中穿梭行进。各种猛兽的袭击往往让他们措手不及,难以防范。如果有了巴乌这样的奇才,锦衣卫们外出安全系数将大大提高。

    按照当时锦衣卫的选人条件,对于地方锦衣卫中级别较低校尉、力士,只要是身体健康、没有前科的男子,经过一定的筛选程序,均可成为其中一员。巴乌自然符合上述两项条件要求。

    老土司作为地方上的领导,虽然对地方锦衣卫衙门的做法有些看不惯,但最终还是答应了锦衣卫头领的要求。

    好事多磨,四川锦衣卫指挥衙门中有几位头领不同意接纳巴乌入伙,原因是他们觉着巴乌的形象太差。在形不成统一意见的情况下,,四川锦衣卫衙门只得将此事上报。最终,在得到指挥使骆石印的同意后,巴乌和他的猴弟跳跳光荣地加入到锦衣卫的行列中。

    石朗、施天济等人从巴乌口中得知了巴乌加入锦衣卫的经过后,禁不住对眼前的这位小个子和他的猴子兄弟产生兴趣,大家全都好奇地看向紧跟在巴乌身后的神猴跳跳。

    跳跳礼貌地冲大家点头示意。

    “巴乌老弟,你这死猴子真有那么神奇?”施天济有些不相信巴乌所言。

    “要不你哥俩切磋切磋?”巴乌看出施天济的不信任,他先看向施天济,然后转向跳跳用征询鼓励的口气说道。

    跳跳明白主人的意思,立刻向着施天济发出“呜呜”的叫声,它的面部表情顷刻变得狰狞可怕,这分明是向施天济发出挑战。

    “哈哈

    ,你这死猴子,爷爷难道怕你不成?”施天济觉着这猴子的确好玩,故意挑逗跳跳。

    跳跳被激怒了,它围着施天济不停地跳跃腾挪,嘴里发出“呜呜”的恐吓声,两只眼睛一刻不停地紧盯着施天济的一举一动,耐心地寻找最佳战机。

    施天济被转得有些眼晕,他不耐烦地伸出双手想抓住跳跳。只见跳跳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腾空跃起,从正面越过施天济的头部,在空中用两只前爪抽出施天济背上的双锏,然后,两条有力的后肢用力蹬一下施天济的双肩,噌的一声,腾空跳到就近的一颗大树上。站稳身形的跳跳把施天济的双锏横放在树杈上。

    跳跳这一连串的动作灵活迅猛,令几位旁观者不禁大声叫好。施天济下意识地摸一下自己的后背,双锏不见了!在众人的一片哄笑中,他才发现自己已被跳跳缴了械。

    “你这死猴子,搞偷袭算啥本事。有能耐下来跟你爷爷俺好好较量较量!”施天济不服气,站在树下抬头望着树上的跳跳叫嚷。

    树上的跳跳悠闲地坐在树杈上,故意得意洋洋地看向别处,完全不理会树下气急败坏的施天济。

    大家也不发话,幸灾乐祸地看着施天济在树下转来转去。

    僵持了一会儿,叶茹柳走过来打圆场,她走到施天济跟前,“施大哥,算了吧,别跟跳跳怄气了。你还是跟它认个错吧!”叶茹柳拍一下施天济的肩膀,劝说道。

    施天济没辙了。当着众位弟兄给一只猴子认错,自己脸上肯定挂不住。可如果不认错,自己又拿树上的跳跳没辙。

    “要是这只死猴子就是不下来,自己在这树下干转圈儿,岂不更丢脸。唉,干脆,还是服软吧。权当大人不计猴子过。”施天济想到此,抬头冲树上的跳跳喊道:“猴兄,是俺错了,俺不该小瞧你老人家。”

    跳跳好像没听到一样,扭着头,还是不理施天济。

    “老施,你刚才在它面前称爷,它生气了。你得叫他一声爷才行!”巴乌半是提醒半是开玩笑地说道。

    “咋地?让俺叫它爷。不行不行!”施天济脸上有些挂不住。可转眼一想,还是算了吧,谁叫咱栽在这猴崽子手里呢。看来这家伙猴脾气还不小。再说,老是这样僵持着,自己更难堪。罢罢罢,不就叫声爷吗!

    施天济抬头抱拳向树上的跳跳行礼,高声喊道:“猴爷爷,俺老施知道你老人家的厉害了。在下给你赔礼还不行吗?”

    “老弟,下来吧。”巴乌见施天济诚恳地认错,就冲树上的跳跳高声喊道。

    跳跳取下双锏,从树上跳下来,把双锏还给施天济。

    “猴兄,你刚才那一招可真够快啊。不过,俺们这里有个‘铁臂神猿’跟你是近亲。要不你哥俩比划比划。”施天济通过转移话题给自己打圆场。

    石朗见施天济撺掇跳跳跟自己过招,哈哈一乐,爽朗地说:“老施,小心我们猴猿联手对付你。”

    “那可不行,一只猴子就够俺喝一壶的了,要是猴猿齐上阵,还不得把俺老施扔到树上去。”施天济自嘲道。

    大伙发出一阵开心的大笑。

    中午时分,大家终于走出脚下的山峰,来的山脚下的林地里。骆石印让大家坐下来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刚才在山路上,他已经模隐隐约约地看到远处坐落在大山北部的东北小镇丹东了。他打算让大家在山脚下休息一段时间,然后争取天黑前赶到丹东,在那里过夜。明天天一亮,小分队就可以向中朝边境的鸭绿江进发,力争白天渡过江去,进入朝鲜境内。

    可令骆石印意想不到的是,小镇丹东的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一股敌对势力正在悄悄地等待小分队的到来。

第十五章 小镇遇险

    丹东是辽东地带的一个边缘小镇,与朝鲜隔江相望。镇上的人们经常利用农闲时节到附近的山中采摘榛蘑、野生木耳、灵芝等山货,然后在家中晒干后拿到小镇的集市上卖掉,用以补充家用。镇外附近村子里的猎户也把虎、豹、貂等野兽的皮子带到小镇来出售。所以,小镇虽处偏远地带,但外地客商颇多,他们大多是奔着这里琳琅满目的山货、皮货而来。

    当小分队员们走进丹东那条位于镇子中间的大街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小镇的街道比白天冷清了许多。

    几个人来到一家名为夜来香的客栈,客栈坐落在大街的最东侧,是两层木质结构的建筑。站在客栈门口抬头望去,两挂长长的大红灯笼悬挂在门前的两根大木桩上,给夜晚的小镇平添了不少生气。大门两侧是一副对联“地角天涯千里客,五湖四海一家亲。”横批是“恭喜发财”。

    其实镇子里的很多建筑都是木质结构,附近山上丰富的木材是小镇居民们盖房筑院的主要用材来源,所谓靠山吃山。

    骆石印之所以选择夜来香这家客栈,是由于它所处的位置是这个小镇上所有客栈中离鸭绿江最近的。这样明天一早方便赶路。

    “几位客官,欢迎光临夜来香。快快里边请!”一位身材矮小的店小二见小分队成员来到客栈门口,赶紧迎了出来。

    客栈大厅里大约有十几张方桌,大部分桌子上坐满了南来北往的客商。乌烟瘴气的空气中充斥着划拳行令的吆喝声。几位跑堂的店小二在客人间来回穿梭,忙得不亦乐乎。大厅的西北角是一架通到二楼的木质楼梯。整个二楼是一圈呈椭圆形环状分布的客房。

    骆石印选了大厅东北角一张靠墙的方桌。几个人依次坐了下来。方桌处在一个相对比较僻静的位置。坐在这个地方,不但可以对整个大厅一览无余,而且也不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店小二端上来的饭菜倒也丰盛,山珍野蘑摆了满满一桌子。

    骆石印嘱咐大家:饭菜尽管吃,但不准喝酒!根据多年的江湖经验,骆石印隐隐约约感到今晚可能要有什么不测的事情发生。至于为何会有这种预感,他也说不清楚。可能这就是所谓潜意识的作用吧。

    吃过晚饭,大家准备上楼休息。

    “跳跳,你是跟哥一起还是去保护玫瑰姐姐?”巴乌对身边的跳跳说道。他本想开句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哪成想,跳跳真的走到叶茹柳跟前,依偎在她的身边。

    “见色忘友的家伙!”巴乌责骂一声跳跳,孩子气地嘟起嘴,一副非常生气的样子。

    叶茹柳被逗得咯咯直笑。他看着跳跳憨态可掬的样子,伸出手轻轻抚摸跳跳的后背。

    客房共登记了三间。按骆石印的安排,叶茹柳和跳跳在中间的客房,东侧一间由他和石朗居住,其余四人则住在西侧较大一点的客房内。

    忙碌奔波了一整天,叶茹柳感到有些疲倦,她简单梳洗一下,躺在床上和衣而眠。反正有跳跳这位守护神在一旁,她也可以安心地睡一会儿了。

    跳跳蹲在房间木质地板上轻闭双眼,同时一双灵敏的耳朵机警地听着四周的动静。

    镇子里的夜晚是宁静的。四周大山深处不时传来野狼的嗷叫声。

    半夜里,熟睡中的叶茹柳被跳跳发出的声音惊醒。她睁开眼睛,发现跳跳两眼惊恐地瞪着窗子,嘴里不停地发出“嘶嘶”的惊叫声。叶茹柳“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然后穿好靴子轻轻走到窗前。她用手轻拍了一下跳跳的头,示意它不要出声。跳跳立刻安静下来。

    叶茹柳把窗子轻轻拉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淡淡的月光下,一群身穿紧身

    夜行服的人正偷偷往客栈的墙根下堆放柴草,而且还往柴草上泼洒可能是油类的液体。

    “不好!”叶茹柳心中一凛。她刚想持兵器破窗而出,窗外一股冲天火焰腾空而起。整个客栈立刻被包围在火海之中。

    叶茹柳带着跳跳快速冲出房门。骆石印、石朗、杜衡他们也都破门而出,站在门外的走廊上。

    “不好了,着火了。赶紧跑啊!”客房中的客人也都被大火惊醒,纷纷从房间里逃出来,拥挤着从楼梯上向一楼跑去。

    骆石印当即命令:石朗、施天济、叶茹柳和他一起从二楼的窗子里跳出去对付外面的敌人,其余人等留下来想办法组织楼内众人冲出去。

    骆石印、石朗、施天济、叶茹柳四人先从窗子里观察了下外面的地形,然后破窗而出,在空中越过火苗平稳地落在火焰外面的平地上。四人刚刚站稳脚步,就见一张大网向它们的头上罩了过来。如果要让这张网给罩住,那四个人只能束手就擒,因为这个东西一旦缠在身上,就束缚了人的手脚,再厉害的武功也难以施展。

    在这危急时刻,骆石印挺身而出,亮出了他轻易不外露的绝活十路迎风降魔掌。

    在四个人当中,施天济使用的兵器是双锏,石朗用的是锦衣卫的标准制式武器绣春刀,叶茹柳则手握那柄夺命玫瑰刺。唯有骆石印手中没有任何兵器。对于骆石印不使用任何兵器的原因,恐怕只有石朗一人清楚。石朗以自己多年跟随骆石印办案的亲身经历判断,此原因有二:一是石朗感觉指挥使对任何兵器似乎都不感兴趣;二是对于任何对手来说,当面对骆石印时,好像还没有哪一个能在他的十路迎风降魔掌下取胜。

    骆石印这套十路迎风降魔掌的巨大威力,石朗在五年前见识过一次。那一次,石朗跟随骆石印奉命到温州缉拿勾结倭寇的端王。当时,骆石印调动官府的军队包围了端王府。当大批锦衣卫冲进端王府中时,遭到了端王豢养的几名江湖败类的拼死抵抗。石朗和几名官军将领力战“大力鹰王”高啸天、“铁板僧魔”路不周等几大江湖高手。经过一百多个回合的较量,石朗等人渐渐抵挡不住。“大力鹰王”高啸天看准机会,一招“苍鹰捉兔”直奔石朗而来,其速度之快,令石朗根本来不及反应。危险之际,骆石印纵身跳到石朗面前,迎着高啸天的来势猛击一掌,这一掌没有碰到“大力鹰王”,可掌力刚劲雄浑,似有排山倒海之势,铁掌所发出的强大冲击波击得“大力鹰王”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鲜血,卧地不起。路不周率领其他的几位高手立刻冲了过来,把骆石印围在中间。只见骆石印嘴角微翘,面露轻蔑之色。他二话不说,双掌舞动。端王府宽大的庭院里顿时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几招下来,端王手下的这几名江湖高手全都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端王最终束手就擒。

    至于骆石印的这套“十路迎风降魔掌”是何人所教,石朗不得而知。

    言归正传,骆石印眼见一张大网向四人罩了过来,立即腿扎马步,用一招类似太极云手的“拨云见日”,将那张网握住,然后,双手用力一甩,将四个准备收网的蒙面人甩到空中。被甩出去的蒙面人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几声惨叫。骆石印将手中的网就势撒向不远处其他蒙面人。十几个蒙面人本来是想收网后冲上前来砍杀对手的,没想到对方不但轻易破了他们的招式,而且还将一张大网向自己罩过来。迫不得已,他们只得使出土遁之术,避开大网。

    倭国忍者!

    骆石印虽说对倭国人的到来早有思想准备,可没想到,他们来的如此突然!

    就在骆石印惊诧之时,

    “噌、噌、噌……”,十几位蒙面人又幽灵般地闪现在面前,他们每人手中都握有一把明晃晃的忍者刀。

    骆石印、石朗等四个人拉开架势,准备迎敌。

    这群倭国忍者显然训练有素,随着他们中间一位身材瘦小的蒙面人的号令,十几个蒙面人队形整齐地杀过来。他们并不是一味围住对手攻击,而是四人一队,呈波次地攻击。一波被击退,紧接着下一波立刻攻上来。这种轮番攻击的战术最易消耗对手的体力、消磨敌方的意志。

    叶茹柳手持夺命玫瑰刺靠在石朗的右侧,她从对手的波次进攻中发现了破敌之计。她注意到,蒙面人每一波攻击的发起、每一次阵型的转变都是由最后面那名体型瘦小的蒙面人发令指挥的。通过此人闪转腾挪的动作,叶茹柳以一个女人特有的敏锐观察力判断出:这是个女人。叶茹柳瞅准机会,在对方一波攻击过后、下一波攻击还未接上之际,腾空而起,在空中几个提纵,越过前面的倭国忍者,出现在那名蒙面倭国女人面前,与此同时,手中的夺命玫瑰刺快如闪电般刺向那名瘦小的女人。

    叶茹柳的判断没有错,这的确是一位女人,她见叶茹柳横空向自己击来,灵巧地向右后方一个侧滚,躲过叶茹柳的致命一击。紧接着,一个鲤鱼打挺,从地面上跳起来,持刀向叶茹柳反击。叶茹柳持刺迎击,紧紧地缠住这名倭国女人,使她不能和其他的蒙面人相顾。没有了这名女人的指挥,蒙面人的阵型顿时大乱。骆石印等人乘机杀入敌方阵中。几名蒙面人相继被击毙。

    那倭国女人一看形势不妙,虚晃一招,跳出阵外,然后右手一扬,三枚八方手里剑直奔叶茹柳的面门而来。叶茹柳身体向后空翻,不但躲过这致命一击,还在空翻中用双脚踢飞两枚八方手里剑,她不希望飞镖伤到自己身后的同伴。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那枚没被踢飞的八方手里剑直接飞向正在打斗的骆石印。石朗想用刀击飞那枚飞镖,但已经来不及。眼见飞镖直奔骆石印而去,石朗只得飞身扑到骆石印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这致命一击。飞镖深深地扎进石朗的后背。

    这八方手里剑是倭国忍者常用的手里剑中的一种,它其实就是一枚有八个棱角的圆形飞镖,每个棱角两侧的刃部锋利无比,它被忍者从手里抛出后,会在空中飞速旋转,不管是被它的哪个棱角击中,受伤者都会遭到重创。

    “石朗哥!”叶茹柳想冲过去救石朗,但被围过来的三个蒙面人缠住。

    那名倭国女人高声发出一句指令,这群倭国忍者立刻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围攻骆石印、施天济、叶茹柳,使三人难以分身;另外几人则和那名倭国女人一起,架起受伤的石朗,向小镇东南方向的鸭绿江边撤去。

    骆石印、叶茹柳等三人拼命冲杀,想抢回石朗。无奈被蒙面人死死缠住。

    蒙面忍者边打边撤,来到鸭绿江边。一艘小船早已等在那里。那倭国女人指挥身边的手下把石朗架上船,丢下几名在岸上厮杀的同伴不管,驾船向对岸逃去。

    叶茹柳奋力杀死几名围攻自己的蒙面人,追到江边。骆石印和施天济也将对手击毙后赶了过来。

    小船已渐渐远去。

    “石朗哥”叶茹柳呼喊着石朗,无助地曲下身去,眼泪夺眶而出。

    “这批倭国忍者的行动是一次有计划有预谋的专门针对小分队的袭击行动。小分队奉皇命入朝侦查属绝密行动,可倭国人竟然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可见此行将要面临的对手绝非等闲之辈。看来小分队今后的行动要格外小心谨慎。” 骆石印望着波光粼粼的鸭绿江江面,表情严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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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月明介绍:
智探平壤,勇闯王京,挥师南下,纵横驰骋。朝鲜八道国土上,大明锦衣卫与日本忍者展开一次次惊心动魄的较量。锦衣卫帅哥与江湖女侠情爱缠绵;日本女忍者对大明锦衣卫一见钟情,她能否弃暗投明,投入心上人的怀抱?朝鲜美少女因暗恋锦衣卫美男子而毅然献身;日朝混血女艺伎出淤泥而不染,与锦衣卫男友能否修成正果?放荡女忍者因恋父情结而与大明议和使上演一幕幕孽缘闹剧……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锦衣月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月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月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