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云家人
在进入这个狭窄洞穴的六人中,目前实力最强的三人,都顶在了前面。
林朔、anne、曹余生。
林朔和anne两人最前面,是因为两人的感知上各有所长,能第一时间得知前方猎物的动向。
曹余生稍稍居中,是因为他龙骨甲上的声波***,有效范围只有三米,他需要照顾到后面的人。
这个声波***,是一旦侦测到附近有异常声波,自动开启的。
曹余生知道,这会儿***已经被激发了。
曹余生身后,依次是魏行山、周令时、章进。
这三人中个人以章进战力最强,当然周令时也差不多,所以这两人其实都是殿后的。
在anne预警之后,周令时和魏行山马山就回头了。
这两人脑子很清楚,前面的两头白首飞尸,有前面三人在,不归自己管。
要管的,就是后面包抄过来的白首飞尸。
相比于周令时和章进,魏行山这会儿能提供的帮助有限。
转过身之后,他只能架起手枪和手电,替周令时和章进照明。
魏行山很快也发现了,后面这个洞口没封上。
恍惚间,魏行山似是看到一道黑影在洞口一闪而过。
他差点下意识地就扣动扳机,但还是按捺住了。
这东西太快,自己已经错过开枪时机了。
周令时也看到了,他没动弹。
比起上一次,这次虽然洞内的空间狭小一些,但这会儿周令时心思稳了很多。
因为自己身上不难受,这说明白首飞尸的音波攻击,已经被谋主的龙骨甲防住了。
前面的事儿不用担心,有师傅、谋主,还有遍体生香的苏家主在。
尤其是自己的师傅林朔,他既然亲口说了能打十个,两个自然不在话下。
没事,情况还是稳的。
大师兄和自己,手里两把手枪架着,再加上章家主的“孔雀”,都是远程攻击手段。
这六米的狭长走廊,对面冲不过来。
稳住目前的局面,等师傅他们缓过手来支援就行。
章进也没动弹,他甚至直接放弃了“孔雀”的施展。
身后两人两杆枪架着,远程已经够了。
这会儿自己是殿后,但现在敌人在身后,章进知道自己同时也是突前的位置。
单刀不动,作为身后的屏障,这是章家人的第一职责。
在后面洞口那道黑影一闪而过的时候,后面的三人脑子都很清楚,也都做了合理的应对。
可惜下一秒,当那个黑影真正冲进来的时候,一切又变得不合理了!
因为那东西实在是太快了!
六米的距离,章进就觉得眼睛一花,全身寒毛唰地一声就立起来了。
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章进反手一刀就撩了上去。
手上的感觉马上告诉他,这刀空了。
空了没事,章家人单刀不动的意义,主要不在于伤敌,而在于逼退。
关键是不能等这刀老了,手腕子一翻,下一刀,要更快!
章家的单刀,其实是抡起来使的。
腰胯这时候是死的,用身体核心肌肉力量死死锁住,而肩膀和胳膊是活的,手肘曲直、腕子翻转,这都是一刀。
在门里,论出刀和刀路衔接的速度,章家单刀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但是刀快,后面包抄的这头白首飞尸更快!
所以战斗结束得也很快。
三刀,章进只来得及递出三刀。
这三刀,是章进憋着从叔那里拿回自家另一把唐刀,最近一段时间日夜苦练的。
前三刀练得多,后面就练得少。
所以第四刀,出得就没有前三刀那么快。
可惜眼前这头白首飞尸,跟他可没有三刀之约。
所以第三刀和第四刀之间,章进刀路衔接稍稍慢了一似,一只黑乎乎的手掌就伸进来了。
漫天刀幕,一掌而破。
这一掌直接印在章进肩膀上,力量之大让章进根本无法抵挡。
少年腰胯还是锁着,但脚下扎不住,被打得一个侧身,背部重重撞在了右边的洞壁上,整个人脑子一阵晕乎。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周令时和魏行山刚反应过来,章进的防线就已经被击溃了。
眼下白首飞尸就在面前,周令时和魏行山心里一下子就绝望了。
这个距离,枪已经没用了。
手上的匕首,快不过人家。
一头落单的野生飞尸,居然强大到了这个地步!
……
就在两人束手无策,打算闭目等死的时候,一道火红的身影,正贴着洞顶急速赶来。
是anne!
这女子就像一只红色的壁虎,快速赶到两人身前的位置,然后翻身一探手,手掌在两人面前那头凶物的脑袋上一转。
然后就像从天而降一般,挡在了他们面前。
她身上红色皮衣的下摆,落地时像裙摆一样飘起。
等她皮衣下摆恢复原位,周令时和魏行山就看到,那头凶物瘫倒在地。
东西倒下之后,它的半个脑袋,这才咕噜噜滚出去。
……
皇家女王号在孟加拉湾的逗留时间并不长,下一站目的地,泰国。
东南亚的这几个国家,狄兰访问的任务并不重,不涉及到商贸合作,而是纯粹的友好访问。
所以这几天,狄兰在船上办公室的时间明显少了许多,更多的时候,她会甲板上待着。
一月份的孟加拉湾,海面上的气温还是宜人的,阳光不那么辣,适合日光浴,
当然,替美女抹防晒油这种艳福,曹冕是享受不了的,他只能时不时地瞄一眼身边穿泳装的北欧公主,心想这女人真是漂亮得像一个妖孽。
同时曹冕心里也嘀咕,自己的那位未曾谋面的表哥林朔,是瞎了还是功能有障碍,被这么美丽的一个女人倒追,看意思居然还不太愿意。
据自己的老爹说,林家人每一代的传人,水准都很稳定,而林朔却明显青出于蓝。
他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隐隐超越跟前代魁首林乐山了,现在,更是强得像一个怪物。
怪物配妖孽,这不是挺好的嘛。
神仙打架,拉上我这个凡人在里头搀和,这算什么事儿?
心思是这么转悠的,不过曹冕脸上却没表现出来,而是挂着淡淡的笑容,说道:“姐,我还有一招。”
这会儿两人刚吃完午饭,狄兰有些犯困,躺在旁边躺椅上懒洋洋地问道:“说来听听。”
“下药。”曹冕说道。
狄兰翻了翻白眼,说道:“还以为是什么高招呢,下药?你这个曹家大公子,难道不知道林家人是百毒不侵的吗?”
“林家人的百毒不侵,一是他们体质确实不同于常人,大部分毒药对他们无效。二是他们懂毒理,会辨毒解毒,身体防不下来的,他们都会事先准备好解药。”曹冕说道,“这第一点,是他们天生的能耐,咱没什么办法,可是这第二点,根据我爹说,林家人的解毒术,那还是咱曹家人当年给林家的。
当年曹家还是五寸门槛的时候,就靠一首机关和毒术立足猎门,名声嘛,说实话不怎么样。
用毒,终究还是太歹毒下作了一些,难登大雅之堂。
后来白首飞尸培育成功,曹家实力是够了,但想要一跃成为九寸门槛的家族,那方方面面还是需要摆平的,尤其是魁首家族林家的态度,至关重要。
解毒术,就是那个时候,曹家人给林家的,算是迈进九寸门槛的筹码之一。
从此以后,曹家人不再用毒,而林家人,开始真正地百毒不侵。
这么一来,林家跟曹家彻底结盟,曹家这才有了后来猎门谋主的地位。
所以说,要说给林朔下药,你找其他人都是白搭,唯独找我们曹家,才能把事儿办下来。”
“我怎么听你的意思,是想毒死林朔?”狄兰反问道。
“那怎么会。”曹冕摆了摆手,“我就是想迷倒他。”
“哦,那一会儿倒是顺路。”狄兰点点头。
“什么意思?”曹冕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不快到泰国了么,你去动个手术,看看我做不到的事情,你变成女儿身之后,能不能做到。”狄兰微微笑道。
“姐,咱别开这种玩笑,你明知我不是个意思。”曹冕翻了翻白眼,“我的意思是,下药,迷倒他,然后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狄兰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这样不好。”
“嗯,确实有点过了。”曹冕拿起身边的鸡尾酒喝了一口,心想也对,自己怂恿一国公主去干这种事情,不太像话。
毕竟,狄兰再喜欢林朔,也是有自尊和底线的。
“**不好,那种事情,昏过去了还有什么意思。”只听狄兰轻声嘀咕道,“**还差不多。”
“噗!”曹冕嘴里一口酒直接喷了出去。
“怎么了?”狄兰奇怪地看向曹冕。
“没什么。” 曹冕佯装淡定地抹了抹自己嘴角的酒:“姐,我劝你别那么贪,**差不多了。**那是助兴的,人会失控,林家人那一身力气,你受不了。”
“别的女人也许受不了,我受得了。”狄兰眨了眨眼,“你就说你能不能弄到吧。”
“要弄的话,倒是不难。”曹冕无奈地摇摇头,随后说道:“我听我爹说,苗家那边,就有一种迷**。
不过姐,那不是闹着玩的,我听我爹说,三十年前,苗家当代家主的妹妹,苗雪萍,就给林朔他爹林乐山,用过这种蛊毒。
结果林乐山一旦失控,苗雪萍一个九寸能耐的女猎人,一点招架能力都没有,差点就完了。
幸亏林朔他娘及时赶到,把那个傻女人救了下来。
当然了,苗雪萍躲过了那一劫之后,也没跑了,被林朔他娘那顿收拾呦,人到现在还疯疯癫癫的。
姐,现在的林朔,应该比三十年前的林乐山更强,您可得掂量掂量。
你不可能像当年的苗雪萍那么走运,因为这世上唯一能制住林家人的云家人,咱现在没交情。
林朔一旦中了蛊毒之后失控,那是无解的。
一时贪欢,把命都搭上,这买卖可不合算。”
“那种蛊毒,你真的能弄到手吗?是不是需要去苗家购买?”狄兰问道。
曹冕一拍额头,心想完了,这是劝不住了。
正要再说什么,只见狄兰神色一凝,人从躺椅上站起身来,看向了北方。
皇家女王号还没开出孟加拉湾,狄兰看的方向,自然就是喜马拉雅山脉。
“姐,怎么了?”曹冕问道。
狄兰闭眼感受了一阵,说道:“林朔那边,有一个非常强大的人,正在向他靠近。”
曹冕一听这话,马上就信了。
在见识过萤火圣光之后,狄兰的这种能力,曹冕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但也不由得他不信。
“姐,谁啊?”
“不知道,不认识。”狄兰闭着眼说道,“我还从来没见过在感知方面会给我这么大冲击的人类。”
说到这里,狄兰忽然全身一震,随后脸色一阵苍白。
“怎么了?”曹冕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身子微晃的狄兰。
“这人察觉到我了。”狄兰说道,“我的感应被切断了。”
“你没事吧?”
“没事,一会儿就好。”狄兰做了一个深呼吸,脸色很快就恢复了红润。
“姐,你跟这个人用这种方式交手,你怎么办到的我不知道,我也不过问。”曹冕说道,“但据我所知,对方是谁,没有其他答案。”
“嗯。”狄兰点了点头,“据我说知,也没有其他答案。”
两人一番对视,随后异口同声地说道:
“云家人。”
……
第二百四十七章 云家护道人
珠穆朗玛峰,是喜马拉雅山脉的主峰,也是世界海拔最高的山峰。
在藏语中,“珠穆”是女神的意思,而“朗玛”是母象的意思,整体念下来,意为“大地之母”。
从藏匿了好几天的山洞里出来,苗成云看着眼前的山峰,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豪迈之感。
这座山峰,现在是他眼前,可很快,就会被他踩在脚下。
就像林朔一样。
只是做事,如同煮药熬汤一样,要讲究一个火候。
之前的按兵不动,就是为了等这份火候。
现在,火候正好。
苗成云带着尸王凝脂,还有几个门里人,正要要迈动脚步,脸上却微微一怔,随后猛然色变。
他的身体,居然动不了了。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山,鼻子还能闻到凝脂身上的香水味道。
只有身体,完全不受控,每个驱动身体运动的意念,都仿佛石沉大海一般。
苗成云惊诧过后,终于明白了过来,嘴里说道:“秀儿姐,你终于练成了?”
一个全身雪白衣裙的女子,从雪山上走来,缓缓步入苗成云的眼帘。
这女子赤着一双脚,雪白晶莹,面容却仿佛蒙了一层雾,让人看不真切。
不过就算看不清她的面容,苗成云也知道她是谁。
因为她跟自己,还有anne一样,都曾在西伯利亚待了数年的时光,是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
别说面容看不清,就算她化成灰,苗成云也认得出来。
当年在西伯利亚,老爷子不在的时候,就是她说了算。
而老爷子在的时候,是老爷子说了算,但唯独她可以不听。
她叫云秀儿。
当年苗成云修炼过度,在冰天雪地里呕吐的时候,她会递一块手帕。
当苗成云调皮捣蛋,老爷子要动手揍他的时候,她又会递一根戒尺。
而苗成云从小到大被揍得最惨的一次,并不是老爷子动得手,而是在偷看了云秀儿洗澡之后,这个云家姐姐用她的纤纤小手,先是把苗成云揍得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然后扯住了他的命根子,问他到底还要不要。
从此,苗成云对她,再也没有半点旖旎的念头,只有透入骨髓的恐惧。
这白衣女子走到苗成云跟前,用手比了比两人之间的个头,说道:“居然比我还高了。”
“姐,我是男的。”苗成云喃喃说道。
“男的就一定要比女的高吗?”云秀儿瞟了苗成云一眼。
苗成云咽了一口唾沫:“那当然未必,只是个头上,男的天生有那么一点点优势。”
“嗯,比以前会说话了。”云秀儿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可是,还是没长大呀。”
“姐,我已经二十六了。”苗成云无奈地说道。
“有些人,就算活到老死,其实还是没长大。”云秀儿看着苗成云,淡淡说道,“你再努力一点,也许能达成这个成就。”
苗成云虽然此刻身体不能动,但大脑正在疯狂运转。
方才胸中的踌躇满志,如今已经全然不见。
云秀儿的出现,就像当头一盆凉水浇下来,从头到脚给他来了一个透心凉。
他知道,自己现在动不了,那身后的凝脂和三个门里人,更加动不了。
他们别说行动了,也许就连感官,都被面前的这个云家人给封住了。
而跟面前这位云家姐姐硬碰硬,自从他八岁开始,就彻底断了这个念头。
“姐,我不明白。”苗成云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种小事,老爷子为什么会派你过来,是不信任我吗?”
“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先生,反过来也是。”云秀儿淡淡说道,“你信不信得过,你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
对苗光启的称呼,几个人从小开始就不一样。
苗成云叫他老爷子,anne叫他导师,而云秀儿则叫先生。
云秀儿这番话,让苗成云一时三刻无言以对。
因为她说得没错,他跟苗光启的体质和性格是完全相同的。
而外貌上的那点区别,除了岁月的因素之外,苗光启还在他脸上动了一些手脚,从跟自己年轻时的一模一样,变成了七分相似。
这世上最了解苗光启的人,就是苗成云。
反过来,苗成云也最了解苗光启。
当然相较而言,苗光启更加了解苗成云。
因为苗成云这个年纪,苗光启经历过。
“无论先生还是你,都是天生的情种。”云秀儿继续说道,“你们一旦动了情,那就会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心高气傲,再加上情关难过,所以你做事情,没女人的因素还好,一旦里面有你喜欢的女人,那就一塌糊涂。
当年我给你的那次教训,就是想让你从小就打下一个印象,让你不要去招惹女人。
结果没想到你这个人,记吃不记打。
是了,也怪我当时也还小,考虑事情不周全。
既然我当年那么凶悍,是不是会让你越发觉得,苏念秋那个丫头,是那么温婉动人呢?”
“姐。”苗成云无奈地说道,“您把这事儿说简单了,不用跟您比,anne本身就是温婉动人的。”
“哼,那个小丫头,从小就是个讨好型人格,她对别人天生就是善意的,宁可委屈了自己,也要成全他人。”云秀儿说道,“我就是看不惯她这点,一个对自己都不那么好的人,怎么能真正懂得为他人好呢?
就算先生没在她脑子里动手脚,你有没有想过,以她的性子,她当年对你的言听计从,到底有几分真情在里面。
况且,那时候她的年纪,离情窦初开还早着呢。
苗成云,儿时的玩伴和长大之后的伴侣,那是两回事情,你连这个都分不清楚,你还敢说你长大了?”
“姐,我喜欢她,那就足够了。”苗成云说道。
“先生当年就错过一回,你还想重蹈覆辙吗?”云秀儿反问道。
“姐,你这么说不对。”苗成云心里一股邪火上来,“老爷子当年之所以输,是因为林乐山当时比他强。可现在,我比林朔强,我不会输。”
“这不是输赢的问题,而是对错。”云秀儿说道,“光你自己喜欢,那是不够的,还得看对方喜欢谁,不管不顾地乱来,就算赢了又如何呢?”
“她……”苗成云一下子涨红了脸,喘着粗气问道,“真的已经喜欢上了林朔吗?”
“据我所知,何止是喜欢上了。”云秀儿淡淡说道,“以身相许也完全没问题,只是林朔现在,好像还不太愿意这么做罢了。”
“这……真是岂有此理!”苗成云都快疯了,“姐,你放开我,我去跟那小子拼了!”
“别急。”云秀儿说道,“我会让你跟林朔痛痛快快打一场,但不是现在,也不是这里。”
“姐你什么意思?”
“苗成云。”云秀儿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的出身不光彩,老爷子又一直不让你正大光明地露面,就觉得自己跟身后的这头畜生一样,有那么一点似人非人的自怜情绪?
在做人方面,你觉得自己和这头畜牲都不光彩,就想成就一下它,自己于是就会好受一点?
那边野生飞尸已经跟林朔他们动上手了,你按说早就可以动手,偏偏等到这个时候才行动,是不是想等林朔先把这群野生飞尸全杀了,你身后这头畜牲没了种群上的牵挂,从此能真正地过上人类的生活?”
苗成云听到这话,整个人一下子呆住了。
云秀儿这番话,戳进他心窝里了。
只听云秀儿继续说道:“苗成云,畜牲终究是畜牲,哪怕长得再像人,那也是畜牲。
我并不是看低你身后的这头畜牲,但畜牲有它自己觉得最舒适的活法。
你的这种干预,跟你喜欢苏念秋一样,只不过是你自己一厢情愿。
现在这头凝脂,已经感应到了自己同类遇险,快要发狂了。
而你,跟它不一样,不管是你从娘胎里生出来的,还是从试管里培育出来的,你是人。
对先生而言,你不是他,而是他的儿子。
有些话,父子之间不好直说,那就让我来替他说。
其实人类繁衍,在先生的观念里,只不过是传递基因而已。
以先生的自傲,这世上除了我小姨云悦心之外,就没有其他女人有这个资格,去稀释他的基因。
所以常人生儿子,需要跟别人一起生,他用不着,这才有了你。
我们当年四个人,先生对你最严厉,其实也最重视。
他对你,也早有安排。”
“什么安排?”苗成云问道。
“做我的护道人。”
“嗯?护道人?”苗成云终究是个聪明人,马上醒悟了过来,“平辈盟礼?”
“对,你将以我护道人的身份,参加今年的平辈盟礼,为我云家夺回九寸九的门槛,借此在猎门扬名。”云秀儿说道,“到时候你跟林朔,自然要大战一场,所以不急于现在。”
“以秀儿姐的现在能耐,去平辈盟礼替你们云家夺回九寸九的门槛,这不是很简单吗?”苗成云不解道,“还让我当护道人做什么?”
“是很简单,所以让你当护道人,只是先生为了让你借此扬名而已。”云秀儿说道,“你苗成云扬名之后,你将以先生独子的身份,在猎门中另立苗家,开枝散叶。
以目前先生手里的传承,百年之后的下一届平辈盟礼,你的这支苗家,取代云贵苗不在话下,哪怕是九寸九的门槛,要是我云家以后没人,你的后代也能去争一争。
至于你找谁去开枝散叶,随你喜欢。
你要是有这个能耐追到了苏念秋,先生当然不会反对,我更支持。
因为要是你追不到苏念秋,先生的意思是,最好是我。
不过你也知道,先生的话,我是可以不听的,我也确实看不上你。
到时候就算碍于先生的面子,要跟你生孩子,我最多提供一个卵子,让先生去用试管。
而以后这个孩子,无论是我还是云家,都是不认的。”
苗成云听完这番话,陷入了沉思。
“阅历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云秀儿说道,“你跟先生差了不到三十年,可能耐和见识却差了那么多。先生我很敬佩,而对你,我的耐心很有限。
另外,这头凝脂快要发狂了,我快制不住它了。
你再不跟我走,是想领教一下一头绝品尸王,在发狂状态下的战力吗?
我劝你不要轻易尝试,因为在这个状态下,它是六亲不认的。
哪怕是先生,当年在坝上高原为了制住它,也差点把命搭上。”
“好,我们走!”苗成云跺了跺脚,然后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身体控制权。
……
第二百四十八章 尸王血泪
五公里之外的石窟之内,章家唯一的传承猎人章进,终于见识到了九寸和七寸之间的差距。
那是条看上去不可逾越的鸿沟。
在一头野生飞尸面前,自己奋力劈出三刀之后,很快就失去了战斗力。
而同样是一个照面甚至是更短的时间内,苏家姐姐从天而降,一下子就解决了这头野生飞尸的性命。
不动、马头、孔雀,这都是章家赖以成名的绝技,这三样,无论是名头还战绩,都绝不比苏家“大切割”弱上分毫。
但到此时此刻,章进才明白,关键不是手里的活儿,而是使活儿的人。
九寸能耐跟七寸能耐之间的差距,让章进第一次有了如此切身的体会。
章家的九寸门槛,看来是真的悬了。
就在章进愣神的时候,只听林朔在队伍的最前方说道:“四舅,留十秒。”
顺着声音,章进赶紧扭头看过去,只看到林朔的背影一晃,整个人投入了黑暗之中。
“留十秒是什么意思?”魏行山问道。
“是声波***,林朔让我留下十秒的余地。”曹余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说道,“因为他现在还没发现凝脂,而这最后十秒的声波干扰,是留给这头尸王的。”
“舅爷,那我们现在还有多少时间?”周令时问道,“我记得您之前说,声波***只能维持两分钟?”
“嗯,现在五十秒已经过去了,留十秒给凝脂,我们还有一分钟。”曹余生说道,“这一分钟之内,魁首要是解决不掉其他的飞尸,那我们就只能硬接飞尸的音波攻击了,你们准备好鲸油。”
队伍后面,anne忽然身子有些晃晃悠悠。
她往后退了两步,脚步有些踉跄。
章进正好醒过神来,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anne小姐,你怎么样?”魏行山也看到了anne的反常,连忙问道。
“没事。”anne晃了晃脑袋,“刚才跟飞尸动手的时候,稍稍超出了舅爷的***范围,吃到了一些高频音波,头有些晕。”
听完anne的这番话,其他几人都不自觉地向曹余生又靠近了几步。
他们终于意识到,目前除了曹余生身边三米范围之内,附近其他地方都笼罩着白首飞尸的音波攻击。
曹余生相当于给他们打开了一个防护罩,而这个无形的防护罩,只剩下几十秒的有效时间了。
但不管这么说,在这几十秒之内,自己这群人暂时是安全的。
而已经冲出去杀敌的林朔,到底正在面对怎样艰难的战斗环境?
“舅爷,师傅他这样冲出去,没事吧?”周令时不由得担忧地说道。
“应该没事。”曹余生说道,“周令时,你本身就是个修力的猎人,以后又是咱魁首的徒弟,应该慢慢习惯魁首这家人的风格。
林家人,在咱猎门队伍里,是最后的底牌。
什么时候林家人动手了,那就是咱狩猎小队真正拼命的时候。
林家自从南宋开始,就一直是一脉单传,传到现在还没绝了种,这就说明这家人一旦拼命,那往往是拼得赢的。”
“舅爷,我觉得您这话,没什么底气啊。”魏行山说道,“您这是诡辩,林家人以前难道就不能先生完儿子,再去狩猎拼命吗?生儿子十几岁就能生了,可林家人的传承想要练成下山,老林那算是他们历代家主里的天才了,也要十八岁呢。”
“魏行山,***只剩下四十秒了。”曹余生说道,“你不如省点跟我抬杠的力气,说不定这四十秒,是你人生最后的四十秒。”
“那不可能。”魏行山摇头道,“老林这个人说话有个毛病,他说出来东西,吓唬人那是一套一套的,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让人宽心。
无论什么事情,他都会做最坏的打算。
我魏行山跟着他,这是第三趟买卖了,没被他活活吓死,那是我心宽。
可之前您还记得吗?
老林亲口说的,这样的野生飞尸,他能打十个。
以他的风格,十个,那是保底的数目。
让您留十秒,那其实是他最坏的打算,可事情,肯定到不了那个地步。”
“借你吉言吧。”曹余生无奈道,“还剩下二十秒了。”
一边说着这话,曹余生自己拿出了一管鲸油。
其他人也不含糊,赶紧把鲸油掏了出来。
其中周令时和章进手里的,是曹余生昨晚刚给的,因为之前被章进一刀两断的那管鲸油,被破坏了包装结构,确实不太好用。
可所有人也都清楚,手里的鲸油,只能防白首飞尸的高频音波,次声波那是防不了的。
如果林朔没在这点时间内,把里里外外的飞尸全解决了,但凡漏下一头会次声波攻击的飞尸,那目前这伙人撑不了多长时间。
其中最先倒下的,恰恰是目前队伍中战力最强的两人,曹余生和anne。
道理也很简单,之前林朔已经确认了,这里的飞尸,次声波攻击的是皮肤和皮下脂肪。
皮肤大家都有,这个差不了太多,但是脂肪可因人而异。
曹余生是中年胖子,体脂率保守估计在百分之三十。
anne是个女子,体脂率天生就高。
这两个人一旦倒下了,其他三个那是白给的。
所以,这最后的二十秒,颇有些坐以待毙的味道。
而在场的所有人,却没有这种感觉。
他们没觉得自己是在等死,而是在等消息。
因为他们知道,林朔,正在前方战斗。
这个猎门魁首,一向是队伍中最可靠的存在。
……
在这座世界最高峰的背坡,吴家家主的小儿子吴贵驷,是个七寸能耐的猎人。
虽然他的家学渊源和见识,远没达到七寸,但他在修力这条路上的天赋和造诣,那是门里公认的。
只可惜在猎门中,一个家族出一两个七寸能耐的猎人,并不等于家族本身就有七寸的门槛。
猎门家族的门槛定级,那是一个系统工程。
立门传家足百年,这是第一前提。
这家有了百年历史,再看历年家族中传承猎人的狩猎成果,这才能在平辈盟礼上,第一次被确定门槛。
而想要升门槛,除了狩猎成果之外,自家传承,必须要在平辈盟礼上有所展示,并且得到猎门上上下下的承认。
其中展示不难,但承认很难。
因为想要上上下下都承认,就不仅仅是个能耐高低的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
风评好不好、盟友多不多、跟六大家的关系怎么样,等等等等。
简单来说,要能耐上没问题,家族本身也挑不出什么错儿来,上上下下都摆平了,这才能升门槛。
当然,如果跟六百年前的林家,或者三百年前的曹家那样,拥有的绝对的实力,那其他方面稍有瑕疵,也没问题。
可是滇南吴家,传家不过两百年,没有这份实力。
所以吴贵驷作为一个私生子,这个污点太大,不是他目前七寸的能耐可以弥补的。
今年猎门的平辈盟礼,代表吴家的传承猎人,不是他吴贵驷,而是另一个本家猎人,五寸能耐都够呛。
但这点委屈,吴贵驷从小到大一路受过来,也已经慢慢习惯了。
自家老爷子,吴家家主虽然在家族里说话腰板不是那么直,但是对自己,那还是不错的。
教本事的时候,那是真严,除此之外,那是真宠。
父子间三年前交过心,列入族谱这件事儿,老爷子确实有心无力,可儿子能耐练得这么好,不吃猎人这碗饭,确实可惜了。
干脆,干以后别姓吴了,随娘姓杨,另立门户,开枝散叶。
今年平辈盟礼,吴贵驷不以吴家传承猎人的身份,而是以护道人的身份出战,用七寸的能耐去给吴家搏一个五寸的门槛。
这件事办妥了,以后吴贵驷另立门户,吴家会全力支持。
这笔买卖,吴贵驷觉得还行,俗话说得好,宁为鸡口毋为牛后,与其在吴家当一个不那么光彩的私生子,不如大大方方另立门户。
只不过另立门户最重要的前提,不是资源,也不是传承,而是子嗣。
要有子嗣,先得有媳妇儿。
没媳妇儿,这是个事儿。
吴贵驷今年二十有六,小伙子人长得很精神,一身能耐又好,女人那是不缺的,在那方面,也算是阅人无数了。
可媳妇儿不是一般的女人,那得是八抬大轿娶进来,以后一块过日子的女人。
那些个莺莺燕燕,一夜夫妻还行,可要当一辈子的夫妻,吴贵驷一个都看不上。
吴贵驷怎么也没想到,这趟买卖,媳妇儿,自己居然得着了。
这个叫凝脂的女人,那是真好。
肤若凝脂,这个名字贴切,皮肤就跟羊脂玉一样,看着就觉得舒服。
长相更别说了,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更难得的是,心眼好。
吴贵驷从小到大也算见识过了人间冷暖,就没见过心地这么善良的姑娘。
别看她现在脑子有些不清楚,但做事有章法,服侍别人那是妥妥当当。
这说明不是真傻,只是受了打击,精神有些恍惚。
没事,只要把她的心结解开了,人就好了。
至于是什么心结,那很简答,大仇未报。
之前那夫家几口人,死在她面前了,仇人还逍遥法外呢。
这趟买卖,杀得就是她仇人。
只要替她报了仇,既做成了买卖,也解了她的心结,事儿就算过去了。
我吴贵驷,就是她重新的开始。
吴贵驷越想越觉得浑身上下有股使不完的劲头,一听东家说正主儿来了,整个人战意昂扬,眼珠子都快红了。
他刚随着东家走出山洞口,只觉得眼前一晃,脑子一晕,等到他回过神来,走在前面的东家,人就不见了。
大白天,一个大活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吴贵驷正纳闷呢,然后就看到,东家消失的地儿,多出来了两行脚印。
吴贵驷是个猎人,无论是人的脚印还是动物的行迹,他都很敏感。
他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两行脚印,是一男一女。
女的脚印,是走过来,然后再走出去。
男的脚印,就是东家的,直接就这么走出去了。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走出去的,吴贵驷不知道。
这就见了鬼了。
看看左右两边,牧人陶开济和刺客荆旬,也是一脸疑惑的表情。
看样子就明白,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吴贵驷猛然想到一件事,心里咯噔一下。
东家忽然就这么走了,那东家的姐姐,凝脂,是不是也跟着走了?
一想到这里,吴贵驷赶紧回头,看凝脂还在不在?
在。
这个吴贵驷心中的活菩萨,想要八抬大轿娶回家的女人,正看着珠穆朗玛峰,微笑着。
她不会做人类其他的面部表情,她只会微笑。
她正微笑着哭泣。
两行血泪,正在顺着她脸上凝脂一般的肌肤,缓缓流淌,滴落。
“吴家小子!病秧子!还不快跑!”只听老牧人陶开济喊道,“这东西不是人,它要发狂了!”
……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这怎么可能
陶开济的这声示警,看上去很仗义,其实没安好心。
若是真心示警,一个字“跑”就完了。
他说了很多字,整段话的逻辑重音,落在了“这东西不是人”这六个字上面。
老头儿今年六十多了,正应了那句俗话,人老奸马老滑。
尤其是他们牧门这一脉,近百年来衰败得不成样子,整个牧门门槛最高的也不过七寸,就是远在外兴安岭,疑似绝嗣的水牧刘家。
陶家五寸门槛,算是牧门里极少数混得还不错的家族。
陶开济作为一家之主,脑子要是不灵光,陶家全家老小两百多号人,早就在门里除名了。
无论什么圈子都是这样,风光永远在顶峰。
中层和底层,那就只能锱铢必较,甚至动不动以命相搏。
死道友,好过死贫道。
凝脂非人,这事儿陶开济作为一名老牧人,早就看出来了。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时候点出来,无非就是想换一个活命的机会。
在场的三个人,荆旬被凝脂救助过,有报恩之心。
吴贵驷更别提了,这小子鬼迷心窍,看上这个东西了。
“这东西不是人”六个字扔出去,跟这两人几天来在脑子里形成的观念和产生的情绪,是有巨大冲突的,脑子肯定反应不过来。
而就趁着吴贵驷和荆旬愣神的当口,陶开济脚下一点,人就已经窜出去十几米了。
老头别看六十多了,身体上的能耐可不差,就算怀里的牧兽如今派不上用场,五寸那还是实打实的。
老牧人这几天苦思冥想,这东西的来路,他多少有些眉目。
牧门的牧兽,和猎门的豢灵,其实是一回事儿。
这世上所有的牧兽豢灵加起来,最厉害的是三样东西。
这三样东西,门里有句话,叫做“龙凤呈祥,白首至尊”。
水牧刘家的巴蛇,这是龙,力量和体型举世无双。
猎门林家的八哥,这是凤,聪慧绝顶,能御百鸟。
可龙凤加在一起,也不如一头白首至尊。
白首至尊,那不是一般的白首飞尸。
一般白首飞尸,无论野生的,还是曹家后来豢养的,知道了情报,九寸能耐的门里人是可以对付的。
白首至尊那就不一样了,那是飞尸之王。
哪怕是门里的至尊级人物,比如猎门的魁首、刺客世家的大家主、拳师协会的大宗师、海客联盟的盟主,跟一头尸王对上,那也是凶多吉少。
这东西,是豢灵牧兽中的至尊,搁在上古时期,那是凶兽穷奇中的王者。
也只有这个东西,才能对陶开济怀里的牧兽,有那么大的血脉压制。
这个判断,本来陶开济还将信将疑,结果这会儿眼看凝脂留下了血泪,发狂在即,陶开济怀里一直大小便失禁、颤颤巍巍的诡貂,直接就蹬腿了。
一只门里评价非常不错,堪称上品的牧兽,活活吓死。
那还犹豫什么呢?
跑呗!
这会儿陶开济是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一身力气全用上了。
这儿是高原环境,缺氧。
老头跑出去几十米,脑子就犯晕乎,脚下一个趔趄人就扑地上了。
不能停!连滚带爬!
逃命这个事儿,陶开济这几十年,干了不止一次了。
但像这次这么拼命,是头一回。
老头脑子有些晕了,但心里还很清楚。
活活跑死,那就跑死了,至少有个全尸,比被那东西碎尸万段了强。
陶开济到底还是如愿了。
他留了个全尸。
但不是因为他能跑,而是因为他很瘦。
他的皮下脂肪很薄,哪怕全被震碎了,也不足以破出皮肤。
跟他情况相似的,还有荆旬。
这个病秧子本来就是皮包骨。
最惨的,是对凝脂一往情深的吴贵驷。
小伙子骨肉匀称。
在尸王凝脂扬天长啸之际,他就跟一个被踢爆了的油罐子似的。
“嘭”地一声。
洒了一地的,不是红色的血,而是黄色的油。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距离云秀儿带着苗成云离开,解除了众人的禁制,不过一分钟不到。
距离陶开济示警,也不过十来秒。
而尸王凝脂留着血泪,扬天长啸,不过一秒钟不到,三个门里人就倒下了两个。
吴贵驷没倒下。
他身上油和皮肤已经炸没了,人却没倒下。
他是吴家两百年来最出色的修力天才,用吴家东拼西凑勉强五寸的传承,硬生生修到了七寸的能耐。
他生命力之旺盛,远非一个六十岁的瘦老头,和一个四十多的病秧子可比。
他皮肤上的神经都已经炸没了,现在反而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
但在高频音波的攻击下,他神智已经不那么清楚了,只有心里最深的那道执念还在支撑着他。
吴贵驷整个人血肉模糊,往凝脂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来到凝脂跟前。
他看着身前的这个“女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凝脂对面前的所有人都不管不顾,只是仰头哭着。
“她”张着嘴,无声哭泣。
但“她”嗓子里发出来的音波,却能瞬间致命。
吴贵驷垂死之人,手当然没那么稳,他摸到了凝脂的眼睛。
凝脂眼睛上的美瞳,被抹了下来,露出一只枣核状竖立着的红色瞳仁。
吴贵驷整个人呆滞了一下,哑声道:“这怎么可能呢?”
说完这句话,他跪倒在地,就此死去。
而凝脂,则定定地看着珠穆朗玛峰的顶端,被吴贵驷抹去了美瞳、露出来的那只飞尸眼睛中,充满了仇恨和狂暴。
它身子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
珠穆朗玛峰的半山腰上,两道身影飞快地起落着。
云秀儿和苗成云两人,在决定离开之后,就一刻不停,以各自最快的速度赶路。
他们知道,尸王凝脂一旦发狂,次声波和高频声波的影响范围极大,要是脚下慢一些,就会被波及到。
苗成云本以为以凝脂跟自己的感情,在自己在场的情况下,应该不会发狂。
这种预估的结果,没有被验证,因为凝脂发狂的时候,苗成云人已经走了。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苗成云那是一身冷汗。
好死不死,去试这种事情干嘛?
还真被秀儿姐说对了,自己之前脑子有些发热。
一想到云秀儿,苗成云往旁边看了一眼,不由得又一阵暗自诧异。
云秀儿,他是真怕。
这种害怕,并不是在战力上的畏惧,而是童年阴影造成的。
至少在战力上,苗成云觉得自己跟云秀儿相比,应该算是各有所长。
正面打,确实打不过,那是因为云家人的传承实在太厉害,直接剥夺人类的感知能力,没法打。
历史上云家人只要“悟灵”成功,练成了自家传承,那就是无敌的。
当年的猎门四杰,林乐山、苗光启、云悦心、曹余生,其中三个男人都是猎门一时之杰,可全绑在一块儿,也不是云悦心的对手。
只是,至少在身体能耐上,苗成云有足够的自信。
这世上,论身体能耐,只有自家老爷子比自己强,但再有五六年,情况就会有所不同。
也许北欧那个公主,被山阎王改造了身体之后,能跟自己过过手。
林朔,也能在自己手里撑几招。
除了这三个人,其他人,苗成云压根没放在眼里。
可是眼下,自己正在全力赶路,云秀儿居然在速度上能跟上自己,这就让苗成云有些佩服了。
猎门之中,林章修力、曹苗借物、云苏炼神,这是各家传承的路子。
云家和苏家都炼神,但有区别,苏家其实是兼顾修力的,他们修得不是林章两家的刚猛路子,而是阴柔之力。
只有云家,自古以来都是纯粹的炼神,他们在身体上的能耐,比常人是强一点儿,但搁在门里那就是废物。
哪怕当年的云悦心,也是如此。
可眼下的云秀儿,显然不是这个路数。
苗成云小时候是觉得她很强,打不过她。
但那时候苗成云还是小孩子,云秀儿本来就比他大两岁,女孩儿发育又比男孩早,打不过很正常。
等自己开始长力气了,云秀儿也就不再跟他动手了,没几年之后,她又回到了云家,两人断了联系。
如今苗成云在修行上,也算有所成就,结果回过头一看云秀儿。
你秀儿姐,还是你秀儿姐。
既然脚下速度跟得上,动手的速度也就跟得上。
速度能跟上,力量也就差不了太多。
一个不修力的云家人,在身体修行上能到这个程度,苗成云心里服气了。
同时他心里也很警醒,心想不行,我还是得去把anne追到手,否则真的按老爷子的意愿,跟云秀儿成婚生下子嗣。
那童年的阴影,岂不是要成为一生的阴影?
苗成云心思一杂,脚下不由得就慢了几分。
身后的云秀儿,这就赶上来了,问道:“怎么?这几年被女人掏空了身子,没力气了?”
“秀儿姐,你这话说的。”苗成云无奈到,“我不是那种人。”
“少跟我装蒜,你是哪种人瞒得过我吗?”云秀儿白了他一眼,“别废话了,赶紧,我们可能还没跑出尸王的音波攻击范围。”
“嗯。”苗成云应了一声。
刚要脚下发力,苗成云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随后全身上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完了,怕什么来什么,紧赶慢赶,还是没来得及。
苗成云赶紧看向身边的云秀儿,他心里清楚,凝脂的音波攻击,对女人的伤害尤其大。
凝脂的高频声波,影响的是人类神经系统,以云家人在这方面的能耐,应该是能免疫的。
但是次声波攻击,云家人没办法。
女人体脂率天生就高,比男人更怕凝脂这种性质的次声波攻击。
结果苗成云一眼看过去,发现云秀儿没什么事儿。
然后他自己,也感觉好像没什么事儿了。
苗成云心里有些奇怪,心想难道跑出范围了?
不对,音波影响,随着距离拉远,应该是渐弱的。
刚才自己那么大感觉,不可能几步路就没了。
再抬头一看,前面站着个人,苗成云明白了,赶紧停下了步子。
他身边的云秀儿,也停了下来。
“先生,您这么亲自来了?”云秀儿说道。
两人身前十米,头发花白的苗光启,就站在冰天雪地里,手里拿着个黑匣子,看着两人直摇头:“不放心呐。”
苗成云估计,他手上的黑匣子,就是凝脂音波攻击忽然消失的原因。
云秀儿脸上一僵,说道:“先生,您不放心我吗?”
“不是。”苗光启笑了笑,随后抬头看着珠穆朗玛峰,“我当然是放心秀儿的,我只是不放心山上的情况。”
云秀儿点头道:“您是怕这里的局面失控吗?”
“是有这个原因。”苗光启说道,“另外,我也是时候跟他们说一些事情了。当然前提是,他们活得下来。”
“老头子,我估计林朔确实不是凝脂的对手。”苗成云说道,“你来的正好,不然我还真拿凝脂没什么办法。我看不如这样吧,这次凝脂除掉了林朔之后,以后咱把她关起来算了,别放出来了,就当宠物养吧。”
苗光启抬眼看了苗成云一眼,随后对云秀儿说道:“秀儿,我当年跟他这么大的时候,真没这么蠢,这个你千万不要误会。”
“先生,我知道的。”云秀儿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老头子……”苗成云有些羞愤交加。
“闭嘴。”苗光启白了自己“儿子”一眼,“你跟我上山,一起旁观这场战斗。
你给我好好看一看,一个多月后,你要面对的对手,到底有多么强大。”
……
第二百五十章 热身完毕
雪山尸窟之中,曹余生身上声波***的时间,还剩下最后的十秒。
这个声波***,是一个黑色的小匣子,并不是曹余生龙骨甲上的原有部件,而是临时加装的。
这个黑色的匣子虽然不大,但毕竟方方正正,装在龙骨甲里有些碍地方,膈得曹余生挺难受。
曹余生知道这不是工业流水线下的产品,而是手工制作的东西。
而这个匣子,并不是曹余生自己做的。
在这次喜马拉雅山之行前,在苗光启除了打个有关空头支票的电话之外,曹余生还收到了他从美国寄过来的这个黑匣子。
包裹里除了黑匣子之外,还附着一张纸条:
“余生,你这趟买卖的酬劳按说远不止一千万美金,钱我现在给不了,但你的这条命我能保。记得把这个黑匣子,装在你的那套龙骨甲上。”
曹余生对苗光启当然并不那么信任,他自己也是仪器设备方面的行家,于是拆开来看了看。
一看这里面的结构,这位猎门谋主明白了,这是个声波***。
这东西在技术原理上其实并不高深,可曹余生一测试,就知道黑匣子不简单。
它能精确地干扰某些频段的音波,其他频段的音波却丝毫没有影响。
这不是一个全频段***,对音波的干扰,它在频率上是有选择性的。
那么,这种选择性的依据是什么呢?
难道说,苗光启知道那只飞尸的音波情报?
当时曹余生想到了这一步,可没办法验证。
因为这位苗二哥的电话,从此之后就再也打不通了。
再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个黑匣子,曹余生知道这个东西设计得不错,开关很方便,还能自动开启,甚至可以预充电能。
可这东西在耗能上,简直就是个黑洞。
曹余生龙骨甲上的电池,是能够支撑这套外骨骼进行高强度战斗足足半个小时的。
要是普通行走,爬山什么的,十二小时不在话下。
可要是给这个黑匣子供电,两分钟就能把电池吸得干干净净。
于是曹余生就不太明白,这位苗二哥把这只黑匣子送过来,到底是要帮自己,还是要废了自己。
到了这会儿,曹余生有些琢磨出滋味来了。
确实是在帮自己,因为这个黑匣子的效果确实很好。
可同时,也确实等于废了自己。
龙骨甲马上就没电了,这个黑匣子能发挥作用的时间,还剩下最后的二十秒钟。
其中十秒,曹余生已经把电量预充进黑匣子了,专门留给林朔。
其他人包括曹余生自己,目前只能享受这只黑匣子最后十秒钟的庇护。
曹余生知道时间不多了,赶紧伸手入怀,把撞在龙骨甲内侧的黑匣子卸了下来。
一会儿林朔跟凝脂战斗的时候,曹余生不可能跟在身边,他得把这个黑匣子交给林朔。
在场的几个猎人,甭管是几十年的老炮,还是半桶水的菜鸟,之前对林朔再放心,但毕竟不是没心没肺的棒槌,到了这个节骨眼,紧张是难免的。
眼看曹余生已经把黑匣子从龙骨甲里卸出来,拿在了手里,上面一个液晶显示上正显示着数字,魏行山没忍住,跟着就念出来了:
“十。”
“九。”
“八。”
“七。”
“六。”
“六。”
“六。”
“哎,舅爷,这表怎么不走了?”魏行山问道,“不会是坏了吧?”
“这东西是自动感应的。”曹余生心里松了口气,“这说明这里附近,已经没有飞尸的音波攻击了。”
“哦,难道是飞尸喊累了?要喝口水歇一会儿?”魏行山问道。
“你小子能耐虽然差,心倒是挺大的,都到这时候了还知道开玩笑。”曹余生白了这小子一眼:“这说明,咱魁首那边,已经结束战斗了。”
“舅爷,我这人时间观念差,你提醒我一下,老林从出去到现在,过去多少时间了。”
“四十几秒。”
“舅爷,我这人记性也差,这里有几头野生飞尸来着?”
“八头。”
“刚才anne小姐干掉了一头,也就是说,我师傅林朔,花了四十秒时间,先后跟七头白首飞尸交手,然后现在摆平了。”魏行山笑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他说能打十头,肯定不在话下嘛。”
“这并不稀奇。”曹余生说道,“飞尸这东西,除了音波攻击手段之外,就是以速度见长,跟这东西交手,战斗会结束得非常快。
野生的白首飞尸,没有经过训练,战斗全靠本能,在战力上本就不能跟曹家的豢灵相比,跟凝脂这种飞尸之王,更是天差地别。
大致上看,一般的野生白首飞尸,音波攻击不算的话,身体战斗能力强于猎门七寸猎人,但弱于九寸猎人。
以魁首之能,这么快解决它们,并不稀奇。
关键是,凝脂现在在哪里?”
一边说着这些话,曹余生迈动步子,想前走去,嘴里又说道:“我要过去跟魁首汇合,把音波***交给他。
这个音波***的有限范围只有三米,在战斗中只能给魁首贴身带着。
这里是山体之内,音波传导受限,只要我和魁首能把凝脂拦在外面,你们应该能在音波攻击下存活更长的时间。
所以你们几个,暂时就留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消息。
念秋。”
“舅爷,我在。”anne应了一声。
“守好他们。”
“嗯。”anne点点头,随后说道,“不过舅爷,要不还是我送黑匣子过去吧,既然这个黑匣子的供电这么紧张,你这龙骨甲也快没电了吧?”
“没事。”曹余生笑了笑,“魁首动作麻利,我省了给黑匣子四秒的供电,这些电量,足够我战斗一小会儿了。跟凝脂这种飞尸之王动手,很快的。”
“舅爷,您是个胖子。”anne忽然说了一句,“您……
“我知道我是个胖子。”曹余生头也不回,径直向前走去,嘴里说道,“但你是个女人,还是个苏家猎人,面对次声波,你会比我更快倒下。而且苏家现在就你一根独苗,我有儿子,他叫曹冕。”
……
“阿欠!”
皇家女王号的甲板上,曹冕打了个喷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这一个多月的海上生活,是曹家大公子自从记事以来,最悠闲的日子。
人一旦忙起来,往往没空思考,闲下来了,反而能想一些事情。
曹冕从来就不否认自己父亲的成功,这个胖子无论干什么,就没有不成的。
练武,他那种稀烂的天赋和底子,家里基本没有传承,却靠着东拼西凑、顽强刻苦,硬是练到了五寸的能耐。
机关,在曹家秘术被一把火烧干净的情况下,他捣鼓出来一套龙骨甲,能生生把自己的战力拔到九寸。
经商,三十年前三百块钱起家,他能做到几十亿的家产。
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子,仿佛无所不能。
但唯独有一样事情,他没做好,这也是曹冕心里的一根刺。
他的精力都放在事业和修行上了,对妻儿难免敷衍。
这种敷衍,导致了曹冕母亲在十年前的意外身亡。
所以自懂事起,曹冕就立志要走一条跟父亲不一样的道路。
他并不恨自己的父亲,但却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所以猎门这摊子事儿,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
可如今活到二十四岁,同为顶天立地的男儿,曹冕多多少少能理解一些自己的父亲了。
靠在游轮的栏杆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一个喷嚏打下来,曹冕有些想这个胖老头儿了。
“姐。”曹冕对身边的狄兰说道,“按说,有林朔跟着,喜马拉雅山那边,应该没事吧?”
狄兰扭头看了看这位曹家大公子,眼中异彩连连,似是在施展什么手段。
“姐,别这样。”曹冕无奈能说道,“不过一个普通的问题,你就别忙着分析我大脑皮层的活动情况了,咱不是说好了吗,别对我施展这种手段。”
“不好意思,没忍住。”狄兰歉意地笑了笑,“你忽然问这个,我有些奇怪。怎么,你在担心自己的父亲?”
“没有的事。”曹冕否认道。
“你在说谎。”狄兰说道,“不过,你不用介意这点。同为雄性,在天性上是有竞争意识的,哪怕是父子之间也很难避免,所以你会下意识地规避对父亲的感情,这就是生物的狭隘,跟你的道德人品无关。”
“姐,咱能人话吗?”
“好吧。”狄兰点点头,说道,“你说得没错,按理说,有林朔在,你父亲曹余生也是九寸的猎人,无论什么买卖,问题都不大。不过我刚才感应到了云家人在那边,那就不太好说了。”
狄兰这番话,说得曹冕满脸愁容,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看曹冕情绪低落,狄兰宽慰道:“别太担心了,我听说,林朔的母亲就是云家人,云家人跟林朔沾亲带故,向来应该不至于翻脸。”
“姐,你是不知道这事儿。”曹冕摇了摇头,“猎门前代魁首林乐山,要是不跟云家传人云悦心有那档子事儿,云家跟林家的关系,那确实不错。
为什么呢,因为林家的先祖,本就是云家的学徒,两家有渊源。
云家式微的时候,林家人上位成为魁首家族,除了林家人确实能耐过硬,也跟云家人的支持分不开。
最近这三百多年,云家一个传人都没出来,还能保住九寸的门槛,那都是林家人力排众议替云家抗下来的。
所以云林两家,先是师徒,后是盟友,两家的关系一直非常好。
两家关系好归好,但有个忌讳,那就是主脉传人不能结婚。
这个忌讳呢,之前其实没有,这一千多年来,云林两家陆陆续续有后人在一块儿过。
但也是邪门了,云林两家传人只要一结合,肯定没有后代。
女方一旦怀孕,必然流产。
林家修力,在传承上是传男不传女。云家炼神,反过来,传女不传男。
所以历史上云林两家传人一旦结合,都是林家男人娶云家女人,而一旦娶了,没有什么意外,这户人家就绝嗣了。
这其中,不乏原本天赋极好的夫妻,一旦绝了后,对云林两家都是极大的损失。
这一来二去的,两家人也就明白了,什么都好谈,就是不能成亲。
所以从五百年前开始,两家就定了这个规矩,分家怎么弄无所谓,身负主脉传承的重要传人,绝不能成亲。
结果老魁首林乐山,和眼看就要成为云家家主的云悦心,好上了。
这不犯忌讳吗?
林家传到林乐山这辈,没别人了,主脉就他一根独苗。
云悦心就更别提了,云家三百来年,这才出这么一个“悟灵”成功的炼神天才。
这两人要成亲,这不是抱着两家一起死吗,两家人肯定不干啊。
林家那边还好,主脉分家分得很清楚,林乐山作为家主一言九鼎,阻力还没那么大。
云家这边就不行了,当时云家家主有九大护道人,个个都是实力高强之辈,硬是要把云悦心抢回去。
可那是云悦心啊,身边还有林乐山,别说九个护道人了,哪怕九百个,抢得回去吗?
最后,婚是结成了,可云家跟林家,那是彻底翻脸了,云悦心,也因此被逐出了云家。
我爹跟我说过,六年前昆仑山上的事情,林乐山遇难,有可能就是云家人动的手,因为那帮子猎人,在能耐上那是无敌的。
只有悟灵成功的云家人,才有可能让他们自相残杀。
可这事儿,到头来还是没证据,所以我爹对别人,包括林朔,也不好说出口。”
曹冕这一大段话说完,身边狄兰的噗嗤一声就乐了。
曹冕有些奇怪:“姐,你乐什么呀?”
狄兰笑道:“林家跟云家既然有那么大的忌讳,传人结合没有子嗣,那我问你,林朔怎么来的?”
“嘿,这个问题,当年我爹也问过他自己,于是他就在孩子满月的时候上门道喜,看了看。”
“结果呢?”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曹冕摆了摆手,“林朔长得啊,跟林乐山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没毛病。”
“那云家和林家当年那个忌讳,岂不是儿戏吗?”
“这个啊,就得靠你们这些生物学家来解答了。”曹冕说道,“我虽然不是学生物的,但也具备一定的生物知识。我估计是基因上的事儿,姐,你回头可以研究研究。”
“嗯。”狄兰点了点头,“是可以研究一下,说不定,还能就此找到云家人‘悟灵’的秘密。”
“话说回来,那这趟,我老爷子有点儿悬啊。”曹冕又皱起了眉头。
“你放心吧。”狄兰说道,“林朔要是有危险,我会第一时间感应到的。现在既然林朔没事,你父亲应该也没事。要不然的话,我可比你着急。”
“现在林朔什么情况?”
“他现在……”狄兰歪着脑袋,缓缓说道,“刚刚热身完毕,状态非常好。
别人可能不太清楚林朔到底有多强,我再清楚不过。
他要是轻敌大意,可能会出现意外,但要是这个状态下的林朔,我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奈何得了他。”
“哪怕是云家人?”
“哪怕是云家人。”
……
第二百五十一章 在山巅
林朔从雪山尸窟里一路厮杀而出。
他手里拿着的,是两枚箭矢,左右手各拿一枚,这叫双枪术。
山洞里空间小,面对不止一头白首飞尸,长枪施展不开,所以双手短枪更为适合。
而野生的白首飞尸,战力也就比七寸猎人强一些。
它们没有经过什么战斗训练,厮杀全凭本能,在林朔看来几乎一无是处,唯一的优点,就是比较团结。
一方受难,八方来援,这种习性,倒是让林朔省了不少事情,不用一个一个去找。
这东西速度是快,但山洞里,让林朔双枪在手、全力冲杀起来,那也就是一个照面的事儿。
一枪一个,一直杀到尸窟之外,林朔发现这里居然就是山巅,珠穆朗玛峰的峰顶。
这里寒风凌冽,空气稀薄。
在经历了四十多秒剧烈的战斗之后,为了爆发力足够,林朔憋住了气,是在无氧的状态下杀出来的。
眼下,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渴求着氧气。
他用林家的吞气法大口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似是要将周围的空气全部榨干。
肺里吸进去的,是冰冷的空气,口鼻里呼出来的,直接就是冰渣子。
每个毛孔渗透出来的汗水,一旦排到体外,哪怕有防寒服挡着,也被瞬间冰冻。
很快,林朔的眉毛上就挂上了霜。
站在这里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
世界之巅,果然是高处不胜寒。
但林朔没这么快就想下去,登高而望远,站在这里,视野是极好的,是索敌的最佳位置。
从尸窟里杀出来,一路上他数着,宰了七头,再加上anne干掉的那头,一共八头白首飞尸。
数目对不上,还差一头尸王。
林朔心里清楚得很,这一趟买卖,这八头野生的白首飞尸,不过是额外收获。
既然到这儿了,遇上了,那就除了,不过是顺手为之。
买卖的正主儿,是那头集曹家豢灵之大成的飞尸之王。
它的威胁,比所有其他飞尸加起来都大。
它活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
而且从道义上来说,曹家当年以一手毒术向林家投诚,从此林家是帝王柳,曹家是宰相柳,一个帝王一个宰相,那不是白叫的。
表面上曹家同为六大家之一,实际上接管猎门情报,从此服务于林家。
曹九龙当年憋着想干什么,那是另一回事,至少十五年前曹家主脉灭绝之前,曹家和林家之前是盟友。
曹家主脉被飞尸之王,这头白首至尊凝脂一夜屠尽,林乐山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往坝上高原赶,就是要为曹家报仇。
事后,林乐山又极力扶持曹余生上位,帮着曹家立住九寸的门槛,跟曹余生的个人私交尚在其次,主要就是为了尽盟友之义。
林朔心里明白,自己父母的结合,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之前的盟友,比如云家和苗家,已经得罪光了。
六大家中的苏家,本来就跟林家不那么对付。
剩下的盟友,只有章曹两家,而章家人本来就少,曹家更是一夜之间主脉断绝。
所以在凝脂屠曹之后,林家猎门魁首的位置,其实已经根基浅薄、风雨飘摇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六年前林乐山上昆仑上找云悦心的下落,需要抛出龙骨扳指这个猎门至尊的信物作为悬赏,才能请得动那么多九寸猎人同上昆仑。
否则,除了林朔和章连海,其他人林乐山已经叫不动了。
结果昆仑山之行,又等于全军覆没,这是雪上加霜。
自己老爷子林乐山,是条好汉。当猎人,当丈夫,当爹,当朋友,都没得挑,唯独当猎门魁首,其实是不合格的。
外人可能不知道情况,林朔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的这个继承于老爷子的猎门魁首之位,目前只是个虚名。
也就曹余生这个四舅,还有周令时这种门槛低、不清楚猎门高层情况的猎人,还认自己。
目前猎门真正的骨干力量,那些五寸、七寸,乃至九寸的猎门家族,其实早就不那么认了。
林家在猎门之内,如今面对如此险恶的形势,这一切的开始,就是两件事情。
一件是林朔父母成婚,另一件就是尸王凝脂屠曹。
第一件事,林朔是最终受益者,没法纠正和弥补,但这第二件事情,老爷子当年想办而没办到的,林朔身为人子,要替亡父办到。
同时,这也是对曹家主脉当年一百八十余口人的交代。
所以无论是为了当下买卖的成败,或者是自己家里的恩怨,还有门里的公义,甚至是世间的太平,这头飞尸之王,林朔必须要除。
如果学艺不精,除不掉,战死那也就战死了。要是侥幸活命,开春的平辈盟礼上,林朔就没脸在魁首的位置上坐着。
父辈传下来的东西,自己却守不住,那对林朔而言,还不如死了。
所以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对林朔来说,是真正的生死之战。
这座世界最高峰的峰顶,要上来,对林朔和尸王而言,都很容易。
可想下去,那至少要留下一条性命。
说不定,是两条,同归于尽。
一口气宰了七头白首飞尸,林朔现在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身体的活力,就已经被催发到了极致。
那头白首至尊、飞尸之王,林朔现在还没看到。
但他已经隐约闻到味道了。
林朔将手里双枪一头一尾接上,卡扣落位,将双手短枪变成了黑凤长枪。
林朔知道,面对这种速度极快的东西,自己只能扎出去一枪。
扎中了能活,扎不中就死,很简单,也很公平。
“给你留了十秒。”曹余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位猎门谋主也从尸窟中走出来了。
说完这句话,曹余生手一抬,将一个黑色匣子抛给了林朔。
林朔接过了黑匣子,看也不看,随手放进了自己的挎包里。
这种时候,不必过多的客套。
目前的情况,就是这群人里得有一个人,在十秒之内跟尸王凝脂分出生死。
这个人选,林朔当仁不让。
也只有他,才有可能尽快地结束战斗,把其他人保全下来。
曹余生给完了音波***,赶紧一闪身回了洞口。
随后尸窟之内发出一连串爆炸声,洞口那是一阵乱石崩飞,看样子是这位猎门谋主,启动了他龙骨甲上的武器系统。
很快,尸窟的这个出口,就被乱石封的严严实实,周围的冰层干脆直接被打花了,水刚刚流下来,又马上冻上了,给这些封住洞口的乱石又加了一层薄薄的冰墙。
那真是严严实实地,把林朔关在了门外。
林朔点了点头,老谋主别看事情做得那么绝,但脑子还是清楚。
这扇门能隔音,尸王的音波攻击,能挡住绝大部分,这样一来里面的人安全多了。
只是,虽然这扇曹余生临时用热武器做出来的门,能起到隔音的作用,但做这扇门本身发出来的噪音,实在是太大了。
这就产生了两个后果。
第一个,那就等于告诉尸王,我在这儿呢。
第二个,这儿是珠峰峰顶,高出雪线两三千米,常年积雪不化。
这么大动静传出去,山里一震,山外一响,山顶的冰层冻得很结实,那还好,往下几百米,最近刚刚落下的积雪层,冻得不那么结实,就开始松动了。
这就引起了这座世界最高峰的大雪崩。
林朔站在山顶,从上往下看,雪跑起来的样子,就跟浪潮一样,四面八方疯狂地往下涌去。
那些还没冻上的雪花,重新又激荡起来,飘在半空中,跟白云似的。
此刻的林朔,感到自己不仅仅在山巅,更是在云端。
而且这些围在四面八方的“云”,是快速往下走的,这就仿佛林朔本人,正在往上升。
在山巅,在云端,通天而上。
这感觉很不真实,有点儿飘。
可林朔是飘了,在底下赶路的人,那就开始骂街了。
……
“曹余生这个王八蛋。”苗光启一边忙着刨坑活埋自己,一边嘴里骂道,“一点儿公德心都没有。”
这种大雪崩,从上面看下去极为壮观,但只有在底下,才能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天地之威。
以苗光启、云秀儿、苗成云三人的能耐,也只能老老实实先尽快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主动把自己埋了,比被雪崩埋了强,能预先留出空间。
等到雪崩过去,再破雪而出就是了。
这事儿对这三人来说不难,就是有些狼狈罢了。
苗光启最不甘心就是,这么一耽搁,会错过山顶的那场战斗。
而这场战斗,自己错过了也就错过了,这种层面的战斗,他苗光启经历了不止一场。那么多场类似的战斗,他也仅仅输了林乐山那场而已。
可自己的儿子苗成云,这小子看不到了,这就有点可惜。
知子莫如父,况且这个儿子,其实就是年轻二十多岁的自己。
这小子这个年纪,那正是这辈子最飘的时候,以为自己就天下无敌了。
结果自己当年,就先后遇上了云悦心和林乐山。
苗成云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这辈子基本没遇上过这个级数的对手。
唯一像样的,是北欧的那个公主,不过三年前那场架,也不过是浅尝即止。
况且那个时候,北欧公主刚刚融合山阎王不久,无论是战斗意识还是身体机能,都还没到这个层面。
其实论传承和能耐,苗成云不比林朔差,可实战经验,那就差远了。
一个是在山里数次面临生死,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禁区猎人,另一个是在夏威夷别墅里养二十多个美女,一玩就是一个多月的花花公子。
办事,要看专业对不对口。
要是比床上的能耐,苗光启估计自己这傻儿子绝对输不了,花样多着呢,可要论打架的本事,目前的苗成云要是跟林朔对上,绝对会比当年自己面对林乐山败得更快、更惨。
这回让他看看这场战斗,长长见识开开眼,回头自己再给他强化训练一个来月,平辈盟礼上不指望他能打赢林朔,至少输得不那么惨,面子上过得去,那就也算扬名立万了。
而之后他的道路,早就铺平了,主要任务就是发挥他的特长,生儿子。
百年之后,他传下来的美国长岛苗家,能成为猎门九寸门槛家族,那也算对得起自己这身集猎门数派之大成的能耐。
结果好死不死,曹余生这个死胖子,在这个节骨眼搞出来一个大雪崩。
自己这是抽哪门子风,把声波***给了他?
让这胖子一早死山上多好?
不过苗光启转念一想,心里暗叹一声,那东西还是要给他,因为anne也在队伍里。
其他人死了苗光启不怎么疼,哪怕是林朔折在这里,也不过是有点可惜而已。
但anne这个自己视如己出的女儿,死山上了可不行。
之前的苗家九宝之一的安魂定神散,还有这次的音波***,其实都是为了保住anne的性命。
历练归历练,可小姑娘养那么大不容易,别把命搭上。
苗光启一边想着这些事情,坑早就刨完了,三个人躲进去,听着头上的大雪崩滚滚而过。
“秀儿,感知一下,凝脂现在在哪儿?”苗光启问了一句。
“跟林朔在一块儿。”云秀儿说道。
“打上了?”
“刚打上。”
苗光启点了点头,瞟了身边的苗成云一眼:“你小子,是真没这个福气。”
苗成云有些莫名其妙:“老爷子,这话怎么说的?”
“本来你见识了这场战斗,心里的傲气能消下去点,未来的一个多月,也能更加准确地摆正自己的位置,修行也会更加勤勉。”苗光启叹道,“现在你既然没这个福气,那只好由我亲自动手了。本来啊,自己亲儿子,我是真下不去手,可现在没办法,只能硬起来心肠了。秀儿啊。”
“先生,我在。”云秀儿应道。
“回头你施展一下手段,让我在揍他的时候,忘记他的身份,能办到吗?”
“我可以试试。”云秀儿脸上有些跃跃欲试。
“老头子!”苗成云慌了,“咱有话好好说,你别这么玩,会出人命的!”
“人命,其实没那么值钱。”苗光启淡淡说道,“关键是,事情要办成。”
“老爷子,你相信我,我打得过林朔的。”苗成云说道。
“先生。”云秀儿忽然说道,“上面的战斗,好像结束了。”
“谁赢了?”苗成云赶紧问道。
“林朔。”云秀儿说道。
“这么快?”苗成云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后脸上有些悲伤,“凝脂……死了吗?”
苗光启脸上也有几分复杂的意味,拍了拍苗成云的肩膀,轻声说道:“它本就不该存在。”
……
第二百五十二章 我叫凝脂
这场战斗,开始得很突然,结束得也很快。
对常人而言,一眨眼就结束了。
林朔眨眼的速度并不比常人快多少,他只是比常人能更加自如地控制自己的眼睑,知道什么时候该眨,什么时候不该眨。
哪怕面对白首至尊这种在猛兽异种里速度可以排第二的对手,眼睛作用远比不上平时,但也得睁着。
因为眼睛虽然捕捉不到凝脂那快若惊鸿的身影,但能感知到光线的变化。
这种感知的速度,远比嗅觉要快,方位也更准确。
这个层次的战斗,嗅觉需要过大脑,是来不及的。
只能靠眼睛的光感,还有隐藏在肌肉细胞里的、千锤百炼而来的肌肉记忆。
眼前一暗,红光一闪。
这东西来了!
林朔手上一枪就递了出去。
同时,他身上也挨了一下。
战斗结束。
眼前的东西,被挑在了林朔枪杆子上。
那东西来势太快,又太猛,枪头扎进去的阻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这一枪是透体而过。
这东西的手,也几乎在同时抓上了林朔的脑门。
它的手掌修长,一巴掌就把林朔整个头盖骨罩住了。
它只要来得及发力,林家人修力,不修筋骨皮,头骨硬度跟常人差不了太多,肯定会被捏爆。
可惜它来不及。
所以它的手,只是轻轻地搭在了林朔的脑门上,然后缓缓地下落,似是在摸这位猎门魁首的面颊。
而林朔挨得那么一下,就是那东西被林朔一枪扎穿了心脏,生机断绝,全身失去了控制,整个撞了上来。
林朔背着追爷,站在山巅,自重将近一千斤。
林朔腰马合一,一枪递出去,然后被这东西一撞,就知道东西速度虽快,但份量不重。
别看个子跟人一样高,但它骨头很轻,体态修长,最多六十多斤。
它这一撞,没撞退林朔半步,但整个贴林朔身上了,还伸手摸他的脸,这就让林朔有点难受。
因为一枪扎出去的时候,林朔没看清这东西长什么样,这下几乎脸贴脸了,他就看清楚了。
这就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整张脸中西结合,跟狄兰有几分神似。
只有那双眼睛不像人,它一只眼是人眼,湖蓝色的眸子,另一只显然不是,眸子通红不说,瞳孔还跟枣仁一样立了起来。
心脏被扎穿,再跟自己这么一撞,它的内脏已经被震碎了,嘴里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这东西的血,跟人看起来没什么两样,鲜红鲜红的。
随后林朔又看到,它那只枣仁状的瞳仁,慢慢地蜕去了通红的颜色,变成了黑色。
它的神情,也从狰狞可怖,变得安详起来。
它就这么吐着血,冲林朔微笑着。
林朔猜得出来,这东西之前应该是发狂的状态,这会儿垂死之际,情绪稳定下来了。
它毕竟是头豢灵,本性有亲人的那一面。
只见这头白首飞尸一边微笑着,一边抬起了一只手,从怀里摸索了一阵,然后拿出来慢慢摊开,露出了手心里的东西。
雪白的手掌上,是一方小小的黄石印章。
林朔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心想这东西生命力倒是顽强,到这会儿了,居然还能做出这些动作。
不过这种举动,对林朔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
只见这头飞尸费力地用另一只手拿起印章,在自己嘴边沾了鲜血,然后盖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掌心中,小篆体的“凝脂”二字,清晰入目。
“我叫……凝脂。”它抬头看着林朔,含糊不清地说完这四个字,随后脸上的微笑逐渐凝固起来。
她脑袋一垂,靠在了林朔肩膀上,死了。手里拿着的那枚私章,也掉到了地上。
林朔心里有些震动。
哪怕是雪人,都不会说人类的语言,没想到这头在基因上跟人类相差甚远的白首飞尸,居然会说人话。
虽然口齿不那么清楚。
它差一点点,就真的要变成人了。
……
就在林朔脚下五百米处,雪崩过后的山坡里,一个白色的人影破雪而出。
这道身影快速地跑上来,这五百米珠峰登顶最后的冲刺路段,对常人而言难如登天,他却像是如履平地。
一直跑到林朔跟前,他看清了眼前的场景,跺了跺脚,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痛哭起来,哭声震天。
林朔认得他,这就是之前那头雪人。
从之前山洞里的壁画,林朔知道这头雪人跟尸王凝脂关系很近,还从凝脂那里学会了画画。
它在基因上虽然跟人很近,但毕竟不是人,凝脂的音波攻击,对它应该无效。
刚才那场雪崩拦住了它,否则自己跟凝脂交手的那一刹那,它到底会干什么,还真不好说。
可现在,结果已经摆在这里了,胜负已分,生死落定。
林朔把挂在自己身上的凝脂推开,把自己的长枪抽出来,拆开,收回自己的背包内。
他单手扶着凝脂的尸首,弯下腰,捡起那枚印章。
然后林朔双手横抱起凝脂的尸体,慢慢走到雪人跟前。
雪人抹了抹眼泪,抬头看了看林朔,眼神中透着深深的忌惮和恐惧。
林朔看了它一眼,把凝脂的尸体放在它面前,然后又伸出手,把手里的那枚黄石印章,递给了它。
他不知道雪人跟凝脂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有一点的确定的,那就是传承。
画技的传承,这也算一种。
无论是人还是其他物种,在这世上存在的时间相对于历史长河而言都很短暂。
都说人死如灯灭,那是什么也留不住的。
但是传承,可以留下来。
人们传承技艺,在门里叫做祖宗赏饭,可以让技艺的传承者活下来,这是功德。
白首飞尸和雪人之间的这种画技传承,谈不上赏饭。
可把这枚印章交给这个雪人,至少是个念想。
雪人双手接过印章,冲林朔点了点头,随后抱起凝脂的尸体,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山顶。
林朔目送它走远,随后嘴角一抽,想起了什么事情,脸上有些无奈,摇了摇头。
其实接国际生物研究会这笔生意的时候,在合同上对猎物的尸体是有要求的。
**价格最高,死尸也行,但会扣一些费用。
如果连死尸都没有,那费用就更少了。
不过对林朔而言,这些并不那么重要。
林朔要酬金,不过是不想过于破坏行业规矩,让门里其他的猎人买卖难做。
无论买卖挣多少钱,他转手就捐赠给国家的希望工程,全给山区盖学校,自己不会留下一分。
把凝脂的尸体交给雪人处置,这是林朔一时兴起,但仔细想想,山区要因此少盖好几所学校,这让林朔觉得有点儿心疼。
可送出手的东西,现在去追回来,好像也不太合适。
林朔心想,回头得多接几笔买卖,把这笔亏空填上。
……
在孟加拉湾缓缓行驶的皇家女王号上,甲板上的一男一女,对南亚次大陆最北端的那座山脉翘首而望。
曹冕当然知道,自己就这么愣看,除了天海一线,那是什么也看不到的。
但此时此刻,好像除了这么望着,自己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哪怕是身边的狄兰,其实也是如此,只不过她比自己强一些,能隐约感知到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这会儿的曹冕除了依依北望之外,还时不时瞟一眼身边的北欧公主,想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出一些端倪来。
这一眼瞄过去,曹冕一震,全身就跟过了电似的。
这个干姐姐,容貌长相本来就是祸国殃民这个级数的,只是她平时性情强势,曹冕在她面前,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小舢板,能站在她身边不犯怵,那已经很不错了,绝不会往那方面想。
可现在一眼看过去,这女人跟平时不一样。
就好像喝下一壶醇酒,人醉了,脸上翻起一片红霞。
不仅脸上红,她泳装之外露出来的每一寸肌肤,都呈现出一片淡淡的粉红色。
只见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微微蹙着眉,咬着下嘴唇,似是在忍受或者享受着什么。
曹冕虽然不是一个浪荡的公子哥儿,但毕竟是有未婚妻的人,床笫之间的事情,他门清。
女人的这种状态,他是认得出来的。
这位性情强势的北欧公主,此刻全身呈现出来的这种迎接巅峰时的媚态,别说这种泳衣了,三层钢板都挡不住。
曹冕人都傻了,心想这也太离谱了。
人在甲板上吹着印度洋的海风,跟那人相隔几千公里,这就把事儿办完了?
我这个干弟弟还站在旁边呢,这真是一点尊重都没有。
曹冕现在也不奢望什么了,心想姐啊,给我点面子,忍住咯,千万别出声。
不然我口才再好,也没法替你遮这个羞。
心思这么转着,曹冕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眼观鼻,鼻观心。
这会儿说话不合适,等她这波过去。
等了有一分钟,只听狄兰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叹了一句:“好快的枪。”
曹冕再看了看她,好了,全身肤色恢复正常了,只有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
曹冕说道:“姐,您这有点过了啊。”
“你懂什么。”狄兰白了曹冕一眼,然后问道,“你开过超跑吗?”
“姐,我们家虽然没你们家阔,但车库里好歹也有三十多辆这种玩意儿。我十二岁脚刚刚能勾到油门刹车就敢上路了。别说开了,撞我都撞烂了三辆。”曹冕说道。
“你可真有本事。”狄兰不咸不淡地损了一句,随后问道,“开超跑,什么时候最爽?”
“炸隧道啊。”曹冕说道,“在长长的隧道里面,把发动机的转速踩到极限,轰鸣声在整个隧道里回荡,那种速度感和音噪,爽。”
“那你开过男人吗?”狄兰话锋一转。
曹冕愣了一下,无奈道:“姐,我虽然在英国留学了几年,但我的取向还是正常的。”
狄兰有白了曹冕一眼,随后看向北方,喃喃说道,“那个男人在平时,全身的肌肉就完美得像一件艺术品,但就像停下来的超跑一样,还不是最美的状态。
一定要动起来。
最好是在绝境之下,潜力和战斗**被激发了极致,全身每一条肌纤维都被调动起来。
他全身肌纤维这种联动,时间很短,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整合起来,却能发挥出无与伦比的爆发力和速度。
那一瞬间的动感,才是那个男人最美的瞬间。
那一记扎枪,没人能避得过,哪怕是以速度见长的白首飞尸之王,也不过一个靶子。
真是太美了。”
一边感慨着说完这些,狄兰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微微有些尴尬,问道:“曹冕,我刚才是不是……”
“是的。”曹冕翻了翻白眼,然后点点头,“林朔在喜马拉雅山也不知道是扎了一枪还是干了什么,您站在南印度洋游轮的甲板上,隔着十万八千里,您硬生生地就那啥了。
姐,我就在旁边站着呢。
咱虽说是姐弟,但您能不能稍微照顾一点我作为男性的尊严,我跟您这么说吧,这件事,以后估计会是我一辈子的阴影。”
“对不起。”狄兰难得有服软的时候,“我是……情难自禁。”
“姐,你要是有这个功能,我觉得吧,要不要去倒追林朔,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曹冕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您看,反正效果差不多嘛,远程站着就能把这事儿办了,何必还凑上去呢,对吧?”
“这是两码事!”狄兰眼珠子一瞪,之前的精气神又回来了。
曹冕笑了笑:“行了,照这么说的话,那边的事情是不是结束了?咱要不要去开瓶酒庆祝一下?”
“还没结束。”狄兰摇了摇头,“云家人还在,而且好像又来了一个更强大的人。”
“啊?比云家人还强?”曹冕疑惑道,“这世上,还有这种人吗?”
“之前我也觉得应该没有,现在有了。”狄兰看向了曹冕,无奈地说道,“而且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一个实力也很强,跟我大概在一个级数。”
“总共有三个人?”曹冕惊讶道。
“嗯。”狄兰点了点头,“他们跟林朔,快遇上了。”
曹冕想了想,往旁边挪了几步,这才说道,“那如果林朔要跟他们动手,您是不是要跟刚才一样再来三回?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狄兰脸上有些尴尬,随后说道: “不至于,他们身上没有杀气和战意,应该打不起来。”
……
第二百五十三章 摊牌
在世间最后一头白首飞尸,死在自己枪下之后,林朔并不认为事情就此完结。
之前的几笔买卖,他早有这方面的经验。
肯定是会有人搅局的,而到目前为止,除了魏行山灭掉的那个狙击小组之外,对方似乎还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行动。
这倒反而让林朔有些不习惯了。
很快,风从远方带来了气味,林朔于是就知道,那四个之前在气味上被他锁定过的门里人,有三个已经死了。
死人和活人的味道,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这三具尸体,特征尤为明显,那就是一股子油腥味。
这时候,身后尸窟的洞口传来一阵动静,乱石被搬开,刚冻上的冰层又被砸破。
猎门谋主曹余生,穿着龙骨甲走了出来。
对曹余生来说,十秒一过,生死已成定论,这道门要不要已经无所谓了,索性出来看看。
一看到外面的景象,林朔好端端地站着,他显然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四周,问道:“尸体呢?”
“我让雪人带走了。”林朔答道。
“也好。”曹余生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而是看了一眼山下。
山下雪崩刚过,尘埃尚未落定,还是一片雾蒙蒙的景象。
隐隐绰绰地,有三个人在雾里走着,这三人脚步不慢,身影越来越清晰。
其中有两个人,曹余生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心里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苗光启,他太熟悉了。
曹余生跟这位苗二哥,年轻的时候经常一起狩猎,好几次在鬼门关上转悠来转悠去,差点就掉下去了。
要是三十年前,看到苗光启的身影出现,曹余生会由衷地高兴。
三十年后,再看到这个微微驮着背,已经略显老迈的身影,曹余生心思就复杂多了。
而就在现在,似是时间出了什么差错,这两个熟悉的身影,忽略了三十年的时光,在同一时间,在同一片大雾中出现,而且越来越清晰,这让曹余生恍惚了一阵。
就这么痴痴地看着,没一会儿,脸就看得清楚了。
那个小伙儿,很像当年的苗光启,尤其他的步态,跟苗光启当年一模一样。
一晃神的功夫,山下的三人,已经到山顶了。
苗光启、云秀儿、苗成云。
曹余生醒过神来,没说话,只是盯着苗光启这张老脸看,紧紧绷着脸。
“怎么,还想吃了我啊?”苗光启看着曹余生,淡淡说道,“得了吧,你的龙骨甲已经没电了,吓唬谁呢。”
“你他娘就是故意的。”曹余生骂道,“一个破盒子供电系统做得那么渣,我要不是时间紧,才不会带这种破烂上山。”
“至少帮你把命保住了。”苗光启说道,“不然就你这死胖子,早就被凝脂炼了油。救命之恩,一个谢字都没有,真是让人寒心。”
“说起寒心,我哪能跟你比啊。”曹余生一句不让,指着苗成云说道,“这小子是谁?”
“这个……”苗光启似是有些理亏,咳嗽了一声,“我儿子,苗成云。”
“我生儿子的时候,可是告诉过你的。”曹余生说道,“什么叫让人寒心,你苗光启好大能耐啊,生儿子就跟做贼似的,我这个叔叔,是不配知道吗?”
“这事算我理亏。”苗光启手一摆,认了。
“这小姑娘谁啊?”曹余生又看了看云秀儿,“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你当然眼熟了。”苗光启说道,“是不是觉得她的眉眼,跟云三妹有几分相像。”
“是有些像。”曹余生点点头。
“像就对了,一家人,云三妹是她姑妈,她叫云秀儿。”苗光启介绍道。
曹余生神情微微一怔,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冲云秀儿点点头:“那你得叫我一声叔。”
“曹叔叔好。”云秀儿柔声叫了一声,听得身边的苗成云一阵恶寒。
从小到大,领教过云秀儿手段的苗成云,就见不得这女人装乖巧,装得还那么像。
苗成云正腹诽着,被苗光启一个巴掌拍在后脑勺上:“愣着干什么,叫人。”
苗成云被打愣了,摸了摸后脑勺,冲曹余生点点头:“曹叔。”
苗光启微微一笑,介绍道:“这小子别看人愣,能耐练得还行,有我当年几分模样。”
“看得出来。”曹余生点点头,然后白了苗光启一眼:“你是真不仗义,带着两个晚辈来见我,也不知道事先通知一声,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见面礼就免了,咱们也别客套下去了。”苗光启摆了摆手,“既然林朔也在,我们谈谈正事。”
“既然不客套了,那行。”曹余生神色一正,说道,“到底是什么事儿,需要在这珠峰峰顶,一边喝着西北风一边谈啊?”
“当然是大事。”
“确实是大事。”曹余生淡淡说道,“不然你也不会带着一个云家人,还有你这个能耐九寸以上的儿子一起来。是怕跟我谈崩了,翻脸吧?”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几斤几两我不清楚吗?你翻脸我会怕?”苗光启说道,“你也别跟我装,你在这儿嗦了半天,不就是在给林朔拖时间,好让他恢复体力吗?”
“真没意思。”曹余生摇了摇头,“互相太了解了。”
“所以最后,比得还是牌面。”苗光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边两人,“我这副牌,现在拍在这儿,是不是有资格在猎门魁首和你这位谋主面前,说一说事情?”
林朔一直在旁边听着,没吭声。
他知道苗光启说得没错。
一枪扎死尸王凝脂,林朔看起来轻描淡写,但人的肌肉,毕竟不是钢筋。
进行这么猛烈的收缩和拉扯,肌肉拉伤是肯定的。
他现在全身上下,其实处在一种半脱力的状态。
以林家人出类拔萃的身体恢复能力,让林朔睡上半个小时,或者让anne替他按摩一下,很快就能恢复。
但此时此刻,真要动手,林朔一身能耐最多发挥出五成。
林朔看得出来,对面这三个人,无论哪一个,都是远超九寸的能耐,门内至尊级的高手。
这就好像下象棋,对方车马炮杀过来了,而林朔这个老将身边的士,还是一个龙骨甲已经没电的曹余生。
而林朔手里的卒子,苏念秋章进他们,正在尸窟里待着,还没过河呢。
这是一盘被对方将死的棋局。
从实力对比上来说,真要以命相搏,林朔当然二话不说,是死是活,那要打过才知道。
可人家要是只是谈事情,那就要听一听。
而且抛开实力对比不说,光是这个云秀儿,她是母亲的侄女,是云家传人,她身上有太多事情林朔想知道了。
这儿是珠穆朗玛的峰顶,环境之恶劣,根本不是人能待着的地方,何况谈事情。
不过在场的人,都是这世间能耐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在了也就在了,谈了也就谈了。
“苗二叔。”林朔发话道,“你有事直说,我听着。”
“你看看,还是咱魁首明事理。 ”苗光启白了曹余生一眼,随后问林朔道,“anne怎么样?”
“她很好。”林朔点点头,“昨天降神了。”
云苏炼神,两家传人在能力觉醒的时候,说法不一样。
云家叫悟灵,苏家叫降神。
昨晚苏念秋遍体生香,降神成功,一身能耐直接跨过了九寸。
“真不错,比我预料得要早。”苗光启点点头,脸上很欣慰。
两人这一对话,一旁的苗成云疯了,嘴里吼道:“林朔我要跟你拼……”
话刚说到一半,云秀儿身子一晃,闪到了苗成云身前,手按上了苗成云的额头。
然后苗成云整个人,就这么定住了,一动不动。
云秀儿一边抬手按着苗成云的额头,一边自己扭过头来,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他脑子不太好,你们继续。”
云秀儿这番手段使出来,曹余生的脸色就跟染了墨似的,更加阴沉了。
这是个当年的三姐一样,悟灵成功的云家人!
光这一个云家人,别说眼下自己的龙骨甲没电了,林朔大战过后实力也打了折扣,哪怕是两人全盛时期,也未必是她一个人的对手。
这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林朔。”苗光启说道,“我知道你想找到你娘的下落,我这三十年来,也一直在找。”
“那你找到了吗?”林朔看了看云秀儿,问道。
“跟你一样,我也找不到。”苗光启脸上有几分怅然,摇了摇头。
随后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神情一紧,马上又接道:“为什么我们找不到?
我们明明都知道,我三妹,你娘亲,她现在还活着。
她正在什么地方受着什么折磨,因为什么事情无法跟我们见面。
但到底是什么事情,什么东西,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我们为什么搞不清楚,找不到,解决不了?
林朔,你想过这些吗?”
“想过。”林朔神情黯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是想不明白。”
“我苗光启比你多活了三十年,所以我想明白了。”苗光启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朔,缓缓说道,“因为我们还不够强。
你娘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天下无敌,她走得太远了,也走得太高了。
她遇上的对手,必然是更加可怕的存在。
而我们,还没有进入到那个层次,接触不到那种境界,于是我们无法理解,更无法解决。
所以林朔,无论是你,还是我,还是这些人,都要变得更强,才能有可能找到你娘,把她救出来。”
林朔原本对苗光启这人没有什么好感,也谈不上多少厌恶。
但他知道,苗光启瞒着自己不少事情。
却没想到苗光启开头这番话,就直接打进了他的心窝子。
自己这些年刻苦修行,到底为得是什么。
为了父亲的衣钵、为了传承的延续、为了世人不被猛兽异种所害,这些都对。
可当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这些道理。
当年累得疼得直抹眼泪的时候,劝着自己继续练下去的念头,不过是很幼稚地想着,等自己练得足够强了,就能找回亲娘。
长大了些,他知道两者之间其实并无关联,因为父亲林乐山那么强大,一样找不到。
只是长大了的林朔,已经习惯这么想了,也学会骗自己了。
练下去,能找到娘。
今天林朔在能耐上能走到这个高度,除了天赋之外,这道执念至关重要。
他本以为这个念头,虽然在心里想了无数遍,但其实并不正确。
而今天,苗光启这么一开口,他一阵恍然。
原来孩提时代简单的念头,直指真理。
只听苗光启又说道:“我原本相信科学能解决这个事情,这些年来,基因、人工智能、中枢神经,我都试遍了。
到今天,我依然坚信科学可以解决这个事情,只是现在还不行。
科学大厦的基础,数学,还没达到这个程度,相应的物理学,还有更浅层的生物学,更加达不到。
而我的寿命,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三妹想必也是如此。
这些年我越来越意识到,我这条路,是来不及的。
所以要看你们。
你林朔、云秀儿、苗成云、苏念秋,也许还有章进、苗小仙。
我三妹,是靠修行抵达那个层次的,你们还年轻,还有希望。
可是目前的环境,猎人们都快失业了,你们这些猎人,根本没什么机会面临生死,不在极端环境下战斗,又怎么可能修到她那个地步?
所以,我需要给你们做出一个环境。
这几年,国际生物研究会的奇异生灵业务,就是这么来的。
现在,我也可以告诉你。
钩蛇六年前在昆仑山上假死,之后是我以苗家控兽之法,牧到外兴安岭去的。
山阎王,是我早些年的研究项目,阿尔泰山那头,虽然有些意外,但跟我绝对脱不了干系。
这里的白首飞尸,是我早就发现的,而那头尸王凝脂,是我在坝上高原降服之后,**了几年,然后又安排进来的。
这三笔买卖,都是我一手造成,那些在买卖过程中,对你进行干扰的人,也是我安排或者默许的。
我做这些事情,就要看看你林朔这个猎门魁首的成色如何。
因为找三妹这个事情,我有这个执念,你也有。
而其他年轻一辈的猎人,没有这个念头。
这个事情要办到,你必须要能接我的班。
所以林朔,我会把我最心爱的女儿anne许配给你。
同时,我也会千方百计地折磨你,让你变得更加坚韧和强大。
我话说完了,你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你他娘就是有病。”还没等林朔开口,曹余生率先骂道,“难怪你儿子脑子不好使,你自己浑成这样,还指望野鸡生出个凤凰来?是不是在你眼里,这世上所有的事情加起来,都没有云三姐重要?”
苗光启瞟了曹余生一眼:“你曹余生会问我这个问题,还说我脑子有病?”
“行。”曹余生点点头,“算我脑子有病,问你这个等于白问。”
“嫁给林乐山那个蠢货,已经够让我揪心了,跟林乐山生了儿子,我当年在帝国大厦的楼顶就想跳下去。可这还没完,后来干脆给我来了一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苗光启看着林朔说道,“林朔,你娘可真能折腾。”
“这些事你跟我说不着。”林朔淡淡说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你说。”
“六年前昆仑山的事儿,你参与了吗?”
“想参与,你爹不让。”苗光启叹了口气,“我那时候已经跟他服软了,二十多年了,好不容易有点儿消息,那就一起找,我至少比那个除了打架啥都不会的章连海强吧?
我还跟他说了,人只要找到了,我能见上一面,马上就回美国,今生再不相见。
结果你爹小心眼,不答应。
不过后来看来,其实是你爹救了我,我要是真跟你们一起上昆仑山,在那种情况下,也未必活得下来。”
“昆仑山那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知道。”苗光启点了点头。
听到这两个字,林朔脸色一阵苍白,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他摸了摸上衣口袋,这才记起这趟出来没带香烟,于是深深吸了口气,控制住了自己身体的颤抖。
这种感觉,有阵子没经历过了,这次突如其来。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林朔默默地想着,随后说道:“还请苗二叔赐教。”
……
第二百五十四章 假传圣旨
皇家女王号上,曹冕还在等消息。
狄兰就站在他身边,闭着眼睛,似是在感知那边的动静。
这情景,让曹冕想起小时候,跟随父亲去拜访一个神婆。
那个老太太六十来岁,是整个燕京地区名气最大的灵媒,门庭若市。
自家老爷子那天包了场,赶出去不少人,也花了不少钱。
可惜到了最后,那老太太被自家老爷子揪着脖领子,正反耳光抡圆了抽。
出门的时候,自家老爷子一口一个老骗子,骂骂咧咧的,看意思是还不解恨。
那时候曹冕母亲还在世,就陪在身边,于是问他找这个神婆干什么。
老爷子说是找人,至于到底找什么人,他没说。
后来背着老爷子,母亲跟曹冕说,肯定是找那个女人。
到底哪个女人,曹冕后来知道了,就是老爷子的结拜三姐,林朔的娘,云悦心。
当时一家三口等那个神婆开口,也是这么一个情景。
那神婆闭着眼,似是在感知什么。
当然,那时候神婆其实是在演,而眼前的北欧公主,绝对不是。
而且无论她睁开眼后说什么荒唐的话,曹冕都不敢用正反耳光抽她。
等了一会儿,面前的绝代佳人睁眼了。
“怎么样?打起来没?”曹冕赶紧问道。
“怎么看你的意思,是希望打起来?”狄兰反问道。
“啊?我没这个意思。”曹冕摇了摇头,“不过打起来其实也不怕,你是不知道,我爹也是有底牌的,掀出来不比林朔差。”
“看来,要么是你对你爹有什么误会,要么是你对林朔有什么误会。”狄兰摇了摇头,“以曹家借物的路数,要是能借到林朔那个程度,还要我来当这个护道人干嘛?”
“好像也不是我请你来的,是你自己毛遂自荐,送上门的。”
曹冕心里嘀咕了一句,没敢说出来,嘴里赶紧问道,“那边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没打起来。”狄兰摇了摇头。
“然后呢?”曹冕追问道。
“然后就不知道了。”
“这么会不知道呢?”
“因为从现在开始,林朔的情况我感应不到了。”狄兰说道,“不过既然没打起来,应该就没事了。”
“哦。”曹冕松了一口气,随后问道,“那你之前施展的萤火圣光,这就失灵了。”
“这儿离那片海滩,已经太远了。”狄兰说道。
“明白了。”曹冕点点头,“原来您这个特异功能,就跟通讯信号似的,需要基站中转。那次萤火圣光,类似于在那片沙滩上,建立一个基站。”
“你可以这么理解。”狄兰说道,“我毕竟不是云家人,这种手段,只是取巧罢了。”
“那您可太高抬‘取巧’二字了。”曹冕说道,“要不你教教我,怎么取这个巧?”
“可以呀。”狄兰认真地说道,“首先,你要把自己变成一只虫子……”
“可以了可以了。”曹冕连连摆手,“学不会。”
“知道就好。”狄兰白了他一眼。
“姐,你说你能办到,是因为取巧,那云家人,难道真正可以用人类的血肉之躯,做到那些事情吗?”曹冕又问道,“这也太不科学了。”
狄兰淡淡说道,“难道你那位研究理论物理学的未婚妻,就没告诉过你,科学和非科学一样,都既包含着真理,又包含着谬误吗?数学和逻辑学,因为其不可证伪性,也不是科学呢。”
“姐,我们之间说话,您就别搞外交雄辩的那一套了,累。”曹冕无奈道,“我只是好奇罢了。”
“关于云家人的事情,我也知道得不多,我要是知道了,林朔那边就简单多了。”狄兰喃喃说道。
“姐,难怪你追林朔那么难,你根本就没明白。”曹冕说道。
“怎么了?”
“情报交换,这其实是利益交换。你跟林朔的这种情报分享,它就算有感情因素,那也是母子亲情。”曹冕分析道,“你帮他找到了他娘,他就一定要娶你啦?这叫道德绑架,到不了男欢女爱的那个层面。”
“是吗?”狄兰有些惊讶。
“最是无情帝王家,您生在皇宫内,利益筹码算得很清楚,可人情世故反而不那么懂。”曹冕摇了摇头,“不过没事儿,你碰上我了,回头你听我安排。”
曹冕算是捏住了狄兰的脾气,只要事关林朔,这公主很好说话。
果然,狄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对了姐,之前你说了,你能模糊地感应到林朔母亲的存在,这个事儿我觉得可以做做文章。”曹冕说道,“刚才你说不可证伪性,这倒是提醒我了。我先确定一下,你是真感应到她了吗?”
“当然。”狄兰点了点头。
“你能确定那是林朔的母亲,而不是其他云家人吗?”曹冕又问道。
“能。”
“怎么确定?”
“因为她跟我说话了,当然 ,不用嘴说的。”狄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而是用这里。”
“她说什么了?”
“我不想复述那段话。”狄兰脸上有些不高兴。
“没事儿,说出来,这事儿很重要。”
“她说……离我儿子远点。”狄兰抿着嘴,一脸的苦大仇深。
“哎呀,这个婆媳矛盾问题啊,确实是个事儿。”曹冕叹了口气。
“不是,她肯定是误会了。”狄兰急着辩解道,“或者是她之前没见过我这样的存在,有什么误解,她以为我会害了林朔,其实不是的……”
“你犯不着跟我解释。”曹冕摆了摆手,“老人家固执,这个没事,关键是林朔那边。我就问你,你是要林朔的心呢,还是要他的人?”
“我全都想要。”
曹冕被噎了一句,一阵哭笑不得,随后劝道:“咱别着急啊,一步步来。林朔那边,是不是不知道他母亲的存在?”
“他应该知道他母亲还活着,但感应不到。”狄兰说道。
“林朔这个人,是不是比较保守,或者说……传统?”曹冕又问道。
狄兰白了曹冕一眼:“他要是不保守,以我的美貌和身材,还需要倒追他?”
“嗯,有道理。”曹冕一拍大腿,“那这事儿林朔那边没问题了。”
“到底怎么弄啊?”狄兰有些着急了。
“简单。他们门里人啊,喜欢守着老规矩。”曹冕说道,“以前男女怎么结婚啊,无非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林朔的爹已经死了,就剩下这个亲娘,虽然两人见不到面,但亲娘说了什么,他林朔不会听吗?”
“你的意思是……”狄兰似乎明白了什么。
曹冕说道:“你就说啊,你之前感应到他娘了,他娘让他娶了你,这不就完了吗?”
“可她不是这么说的啊。”狄兰说道。
“,假传圣旨嘛。”曹冕说道,“反正他们娘俩既见不上面,也说不上话,这就叫不可证伪。
哪怕怀疑你说慌,他没法证明啊。
而且你得抓林朔的心理,母子俩这么多年见不着面,心里积蓄的感情是很深的,这跟阴阳相隔其实没什么区别了。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去找神婆灵媒呢,就是这个道理。
一旦有他母亲的消息传过来,哪怕是假的,他下意识地就会相信。
而且再说了,娶你这个事情,对他而言有什么坏处吗?谈不上吧?
这就叫做顺水推舟。”
“那以后他们要是能相见了呢?对了,那我就去阻止这件事情发生。”狄兰一边说着,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好像真在想什么法子。
“姐!打住!”曹冕赶紧制止道,“阻止人家母子相见,你这有悖人伦,缺了大德了知道吗?千万别往那方面想。”
“那以后穿帮了怎么办?”
“傻姐姐,你动作麻利点儿啊!”曹冕说道,“赶紧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孩子都打酱油了,林朔他妈还能把你怎么着?就算以后有点儿婆媳矛盾,那就矛盾着呗,谁家没这点事儿呢?”
“你这办法行吗?”狄兰将信将疑,有些摇摆不定,“我怎么听着不太靠谱呢?”
“相信我,比你原来那种道德绑架,要强上百倍。”曹冕诚恳地说道。
“那……要是林朔最近就找到他母亲了呢?”狄兰又开始急了,“不行,我得让船开快点儿。”
“你想多了,三十年没找到的人,这会儿要是能找到,那你就认命吧,说明真没这段姻缘。”曹冕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找到了,也好办。
我就拉着我老爷子,一起劝我这位姑妈,让她答应这门婚事。
凭什么不答应啊,怎么俊的姑娘,堂堂一个北欧公主来他们家做小,辱没他林家啦?
哼,到时候我哪怕撒泼打滚,豁出去了,也得把这事儿办下来。”
“弟弟,你为了我,还真是尽心尽力。”狄兰听了有些感动。
“那是,赶紧嫁过去,别来烦我了。”曹冕一不留神,把真话说出来了。
“曹公子,我觉得你现在实战水平太差,到时候在平辈盟礼上会吃亏,我们要不练习一下?”狄兰一本正经地说道。
“姐我错了。”
……
第二百五十五章 昆仑祸首
这天下午,珠穆朗玛峰附近,是难得的晴空万里。
等到雪崩过后,尘埃落定,一片朗朗乾坤。
没有比这里,离天空更近的地面了。
这个位置,周围的景色,都是绝顶的存在。
可惜眼下,山上的人,没人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尤其是林朔的心头,更是阴云密布。
这片心头的阴霾,原本被他死死地压在意识的最底层,可物极必反,这片阴云时不时地会压制不住,泛上心头。
那天晚上,死得人太多,死得也太惨,而刚满二十岁的林朔,无能为力。
悲恸、自责、迷茫、不甘,这几种负面情绪夹杂在一起,在这六年的时间里被林朔狠狠地压实了,拧在一块儿,难分彼此。
每一次泛上来,那就是钻心的痛苦。
“这个事情,我也是事后,才慢慢知道的。”只听苗光启说道,“你随你爹上昆仑的时候,我其实也上着当,一门心思想跟你们一起找你娘。
不瞒你说,虽然你爹不答应,可当时我人已经回国了。”
一边说着,苗光启指了指身边的曹余生:“我当时的想法,跟曹余生一样,是想等你和你爹下了山,我再上去找找线索。
可我跟这个家伙不一样的是,他是你爹请了,硬是不去,我是你爹不让来,我还是要来。
林朔,这在为人上,是不是高下立判?”
“我去你的!”曹余生骂道,“那时候云三姐的消息一透出来,林乐山脑子已经不转了,你也一个德行。你们就没感觉到事情不对吗?”
“我当然感觉到了。”苗光启神色一正,说道,“可明知道其中有问题,我们难道就不去了吗?
这叫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所以我跟林乐山,当年能为云三妹决斗,你这个死胖子就只能在旁边看着。
你曹余生敢吗?
你这个废物,也就只能这么干看着了!”
“苗光启!”曹余生怒目圆睁,随后身上一股气势很快就泻了,苦笑着说道,“对,我就是个废物。”
苗光启看了看曹余生,脸色缓了缓,说道:“刚则易折,软弱也有软弱的好处,至少活下来了,不是吗?”
“行了,别替我找补了。”曹余生摆了摆手,“赶紧说吧,昆仑山上怎么回事儿。”
苗光启点点头,又看了看林朔的神色,发现这么一打岔,这年轻人的脸色比之前好多了。
本来是一片惨白,跟脚下的冰雪差不多,现在至少有点血色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苗光启说道,“经过我事后调查,最初的消息,是门里一个掮客传出来的,他名字叫赵祥霆,这是个九寸掮客。
能为九寸能耐的门里人牵线搭桥,这在掮客这个行当里,是最顶尖的人物了。
他入行四十多年,嘴里透出来的每一条消息,都绝对可靠。
人的名树的影,所以他嘴里说出来的消息,没人会去怀疑。
而事后证明,他的这个消息,是假的。
余生,你应该也查到了这一步了,对吗?”
“是啊。”曹余生点点头,“不过赵祥霆在六年前就死了,就在昆仑山事发之后的第二天,死无对证。”
“人虽然死了,但事情还是可以分析一下的。”苗光启说道,“有两个可能性,赵祥霆这次说了谎,但这种可能性很小。
赵祥霆人在香港,大大小小七个老婆,光明面上的儿子就有十三个,暗地里的还有七个,至于孙子辈的,我想连他自己都快认不全了。
掮客赵家,在门里是块金子招牌,他赵祥霆只要敢扯句慌,把这块招牌砸了,他自己已经八十了可以不在乎,他这些儿子孙子,以后日子可就不好过。
人既然年老了,就不会干祸及儿孙的事情,更何况消息是否准确,是他这辈子都在追求的东西。
所以综合起来看,他不太可能说谎。
再加上他死亡的时间这么蹊跷,我认为是第二种可能,他应该是被人蛊惑了。
他自己认为,这条假消息,是真的。
而蛊惑他的人,则借着他的招牌,把云三妹在昆仑山上的消息传出去,让林乐山上钩,然后事后再灭口。”
“这种可能性我也料到了。”曹余生说道,“可是赵祥霆不是一般人,他是个走炼神路子的门里人。
他老赵家这方面的传承虽然远不如云家,但也是不可小觑的。
赵祥霆的一身能耐,远不止九寸,在掮客这一行,他是至尊级人物。
无论是要挟他还是蛊惑他,可能吗?”
说到这里,曹余生看向了云秀儿:“除非,是云家人出手。”
云秀儿怔了怔,随后说道:“曹叔叔,我想你是误会了。这三百年来,云家悟灵成功的,只有我和我小姑云悦心。而六年前,我还没悟灵呢,赵祥霆这样的人,我当时是对付不了的。”
“这个事情,确实不是云家人做的。”苗光启说道,“不过,正是因为云家人,我找到了一条线索。”
……
话刚说到这里,众人附近的尸窟洞口,一个妙曼的身影一闪而出。
anne站到林朔身边,看了看苗光启,嘴里说道:“导师,您怎么来了?”
这女子耳力过人,在尸窟内部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于是先其他人一步,出来看看情况。
苗光启看了看自己这个义女,没问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降神了?”
“嗯。”anne点了点头。
“好,苏家算是立住了。”苗光启脸上很欣慰,随后又说道,“不过念秋,你的潜力远不止如此,降神只是第一步。以后你在林朔身边,可别荒废了修行。”
anne听到自己导师这一句话,就把自己和林朔的事情给安排了,脸上顿时泛起了红云。
“先生,这货我快制不住了。”云秀儿抬着手,手掌抚在苗成云额头上,脸上有些吃力,“苏念秋这一出现,他抵抗的意志忽然就变强了。”
曹余生点点头:“正常,有其父必有其子。”
苗光启眼角抽了抽,没跟曹余生计较,而是对云秀儿说道:“费那个劲干嘛?直接打晕了。”
“是。”云秀儿一记手刀砍在了苗成云的脖颈上,然后扶着他缓缓软到的身躯,抬头看了看anne:“哭触包,好久不见。”
“秀……秀儿姐。”anne支支吾吾地唤道。
“现在还经常哭吗?”云秀儿问道。
“不哭了。”anne摇了摇头。
“也对哦,长大了,漂亮了,有更好的法子让人怜香惜玉了。”云秀儿淡淡说道。
anne怔了怔,无言以对。
趁着两个女子对话的这个停顿,曹余生对苗光启说道,“你继续说,什么线索。”
“这世上要蛊惑像赵祥霆这样的人物,除了云家人,确实没人能办到这点了。可是人办不到,不代表其他东西办不到。”苗光启看了看曹余生,说道:“我知道你最近几年一直在修复曹家的情报文件,应该也看出些端倪了吧?”
“多少看出来点儿,可残缺不全。”曹余生实话实说道。
“是不是有个东西,是云家的世仇。”苗光启问道。
“对。”曹余生点点头,“不过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叫什么。”
“那我还是比你强一点,我知道它叫什么。”苗光启说道。
“是什么?”
“地菩萨。” 苗光启说道,“这个东西神鬼莫测,从唐宋时期开始,云家人就察觉到这东西的存在了。
这东西据说能影响天下大势,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谓乱世之祸首,威胁极大。
从那时候起,云家人就一直想消灭这个东西,结果,我们都看到了。
云家人现在,九寸门槛都快保不住了,数百年间悟灵成功的传人,那是悟一个死一个。
云三妹算是最好的了,没死,但现不了身。”
说到这里,苗光启看向了林朔,沉声说道:“昆仑山那晚,暴雨磅礴。能在那种极端环境下,进行那么大范围和强度的精神扰乱,让钩蛇发狂,并且让那么多九寸以上的传承猎人自相残杀,那不是目前我所知的手段,可以办到的事情。
什么僵尸油灯、山阎王、迷**,甚至云家传承,我为了找到线索,都研究过,这些都不行。
林朔,你这三笔买卖做下来,再加上你爹那是个话痨,这些东西肯定不陌生,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既然这些都不是,那还能是什么呢?
只有这个东西了,地菩萨。”
苗光启这番话说出来,四周除了呼啸的风声,一片安静。
林朔脸上阴晴不定,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到了最后,他终于点了点头,认可了苗光启的说法。
只是认可了苗光启的说法,不代表认可苗光启之前的做法。
林朔说道:“苗二叔,其实你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真想知道我能耐,打一架就行了。”
“林朔,你确实不错。可是第一,你现在打不过我。”苗光启摇头道,“第二,就算你能打赢我,也没任何意义。因为你就算打得过我,不代表你到达了那个层次。
你们林家是修力的,你修得再高,修到比林乐山还强,对跟那个层次来说,也不过是一条岔路。
缘木求鱼,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别忘了,你的身上,也有云家的血脉。
你母亲云悦心,是云家这数百年来最出色的传承猎人,你身上流着她的血。
云秀儿三年前悟灵了,苏念秋昨晚降神了,你呢?
你什么时候开窍啊?
不把你这份天赋逼出来,我是不会罢休的。”
“那你至少要把云家传承弄过来给林朔啊。”曹余生这时候说道,“你这是让他愣练吗?”
“云家传承,跟我们其他几家不一样。别说我现在弄不到,我就算弄到了,林朔也练不了。 ”苗光启摇了摇头,指了指身边的云秀儿,“哪怕秀儿当年,在她悟灵之前,我也只能教她修力借物的本事。因为云家的传承,只有在悟灵之后,才能借此修行。否则不但无法入门,人也会疯掉。”
“哦。”曹余生点点头,“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安排?”
“难得你这位猎门谋主,肯听我安排了。”苗光启笑了笑,随后正色对林朔说道:“之前的这三笔买卖,是我给你的试炼,你确实通过了。可同时,你也把我的家底掏空了。”
“得了吧。”曹余生说道,“黑水龙城那批文物呢?你光这一笔,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曹余生,故宫博物院将会在下个月,收到这批由匿名人士捐赠的文物。那批文物不在境内,真要是正大光明的发掘,那只会便宜了毛子。”苗光启白了曹余生一眼,“钱这种东西,对我来说重要吗?你要是有觉悟,我送你的钧瓷荷花碗,到时候也拿出来。”
“这都送出手了,那还有往回要的道理?”曹余生鼓着眼,瞪眼说瞎话,“这碗是我在河边捡的,我那是要传家的!”
“你儿子都去英国喝上洋墨水了,你把这东西传下去 ,他欣赏得了吗?回头两口子吵架就把碗摔了,多可惜?”苗光启说道。
“我不管。”曹余生头一拧。
“出息。”苗光启一脸嫌弃,随后又对林朔说道,“黑水龙城、苍狼古迹、还有这里的雪山尸窟,这三笔买卖是我一手促成,可以说是半真半假。
当然了,报酬我没赖账,抠着牙缝实打实地给了你,让你去国内山区盖小学了。
我的底子,如今也被你掏得差不多了,再这么弄下去,我那傻儿子以后得喝西北风。
从现在开始,我会给你真正的买卖。
你之后面对的东西,那就是连我都完全没把握了,更不是我能控制的。
《九州异物载》,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很珍贵,但就情报而言,其实是过时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到了那个时候,你和你的狩猎小队,将面临真正的生死考验。”
曹余生:“那你给出的下一笔买卖,是不是就是这个山阎王啊?”
苗光启摇了摇头:“我苗光启培养晚辈后生,手段确实比较激进,那是因为事情太难,时间不够,我心里着急。
但是再着急,也不至于让他们去白白送死。
地菩萨,我都毫无办法,更不是他们现在可以去触碰的东西。
这批人,是猎门最后的精英了。
他们要是死了,我哪怕能用基因技术,把他们的天赋复制出来,但那只是天赋,不是能耐。
不瞒你们说,我最近这些年,一直在攻克人类的记忆难关。
人要是生下来,就能有相关记忆,能耐很快就出来了,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也只能稍微动动手脚,抹去一部分记忆,但想要完全重构,达到生而知之的效果,那是不可能的。
人类的大脑,是一片浩瀚的宇宙。云三妹天资傲人,能任意驰骋,我这个凡夫俗子靠计算机和试管,还仅仅只是蹒跚学步。
我已经五十二了,体力正在衰减,精力正在下降。
我不知道云三妹在那种状态下,还能坚持多久,她今年算起来,也五十一了。
林朔,你不要让她等太久。”
在珠穆朗峰峰顶的凌冽寒风中 ,林朔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第二百五十六章 枪下留情
尸窟之内,在anne离开之后,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章进、周令时、魏行山。
以anne的耳力,自然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
最大的威胁,尸王凝脂已经死了,只是上面来了人,anne需要上去跟他们见一见,谈一谈事情。
目前这三个人,为了安全起见,在这里等着比较好,这点anne临走前交代过。
章进很听话,反正在这世上,他目前只认两个人,一个叔,一个姐。
当然这个姐,可能过一阵子就变成婶了。
anne既然有交代,老老实实待着就是了。
周令时也很听话,因为交代事情的,是拖住了雪人让周令时有机会逃命的苏家家主,遍体生香的肉身菩萨,而且还是未来的师娘。
她说话,在周令时这儿特别好使。
魏行山一开始看上去也很听话,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分给了章进和周令时:“这儿太他娘臭了,来,抽一根除除味儿。”
周令时接了烟,章进摇了摇头,没接。
把香烟点上抽了两口,魏行山对其他两人说道:“你们在这儿老老实实待着,我回去一趟。”
周令时有些奇怪:“回去,你回哪儿去?”
“之前那个洞口,我有东西落哪儿了,去取一下,马上就回来。”魏行山说道。
“行,我跟你一起去。”周令时把手里的烟往地下一扔,踩灭了烟头。
“不,你们俩在这儿等着。”魏行山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俩是有道行的猎人,上面他们正在谈事情,anne小姐没让他们跟着,应该有她的考虑。
可万一谈崩了,老林跟他们动起手来,你们还是要过去支援的。
所以这儿挺好,几步就到上面了,你们随时候命。
我是个普通人,在不在的就无所谓了。”
周令时一听这话,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说道:“师兄,那你小心点。”
“,老林应把飞尸杀干净了,没什么危险,我马上回来。”魏行山撂下这句话,人就往回走了。
扭过头开始走的时候,魏行山脸上很轻松,但头一扭过来,他脚下的步子还是吊儿郎当的,脸上的神色却沉了下来。
可能对林朔这些门里人来说,这儿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但对于魏行山来说,这儿的事情还没完。
对方还有一支狙击小队,到目前为止,依然下落不明。
林朔和飞尸的战斗,或者目前跟那些人谈事,魏行山是完全插不进手的,他只能尽力让自己不要成为拖累。
可他在军队摸爬滚打十来年,也有自己擅长的领域。
这次行动开始之前,林朔交代过,那支狙击小队,让魏行山盯着。
可眼下魏行山人在洞里,怎么盯?
得先办法出去,把那个钉子拔了。
这支下落不明的狙击小队,配置比之前魏行山端掉的那支,要高不少。
最简单的算术题,之前那支小队是三个人,这支小队是四个人。
除了正常配置的三人小组之外,他们还多了一个于瑞峰。
当年魏行山和于瑞峰还在北方军区特种兵大队的时候,军区类似大比武的活动,两人会私下里抽个签。
抽到谁了,谁去,反正冠军跑不了。
两人互相之间较量,没什么必要,私下里比了不止一次了,各项技能都差不多,谁赢谁输都看运气。
既然都是看运气,那就不如抽签,省心省力。
所以于瑞峰到底多大能耐,魏行山再了解不过。
要是面对面的厮杀肉搏,于瑞峰绝对不是周令时或者章进的对手。
可要是有把枪端在于瑞峰在手里,在这样的山区地形远远架住了,章进周令时想在他枪口下逃命,那也是难如登天。
所以去办这件事,这两个没经过专业军事训练的猎人,不能带着,否则反而容易暴露自己。
这支消失在众人视野中的狙击小队到底在哪儿,对魏行山来说,心里多少有点数。
既然上面在谈事情,这群人肯定在远处架着枪。
当然这种架枪,不可能直接瞄着林朔那群人。
因为那儿是珠峰峰顶,世界上地形最高的地方,既要不超出枪械射程,又不能被峰顶的地形挡住弹道,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伙人架的点,肯定是下山撤离路线的某个点。
自古华山一条道,越是险峻的山峰,路就越少。
珠穆朗玛峰,登顶和撤离的路线就那么几条,都是登山者用人命试出来的。
哪怕现在,珠峰封顶附近,还冻着不少人,都是历年的登山者,体力耗尽,死在这儿了。
之前半道上,魏行山就看到过一个白种女人,二十来岁,穿着红色的登山服,就坐在山道边上,跟睡着了一样。
魏行山这些天适应下来,面对这种高海拔的极端环境,比之前是好多了,可在这里无论是行走还是攀爬,都还是很吃力的。
刚才是遭遇白首飞尸,体内肾上腺素激增,在精神头上顶住了。
这会儿这道危机一过去,哪怕知道自己有事情要办,魏行山全身上下也是倦怠若死,气喘不上来,人有些犯困。
之前那支烟,魏行山其实就是装装样子,故作轻松,根本没敢往肺里抽。
周令时这样的猎人,因为远超常人的心肺功能,在这里抽烟敢过肺。
魏行山知道自己要是抽烟过肺,大脑供氧肯定会不足。
这会儿脑子要清醒,得判断出这伙人到底在哪儿架枪。
虽然目前看来,可能架枪的点已经不多了,可要是判断错了,不仅子弹会要自己的命,光是这段冤枉路,就能在体力上把魏行山榨干。
回到那个“五筒”状的迷宫入口,魏行山观察了一下。
他得找个洞口,从尸窟的另一个出口出去,这样攻其不备,才能把事情办得漂亮。
如果顺着林朔之前杀出的出口出去,那条路线是被那伙人防住的。
就算狙击手的枪没瞄着那边,观察员的望远镜肯定盯着,自己要是一露面,事儿就黄了。
所以,要找另一个出口。
只是刚才舅爷那一番轰炸,这儿其他出口已经被落石填埋了,挖出来,得耗费不少力气。
搁在以往,搬几块石头不叫事儿,可对此时的魏行山来说,那真是难如登天。
可事已至此,再难也得做。跟老林拍了胸脯的事儿,哪怕死在这儿,也得办。
挖!
从背包里取出工兵铲,连挖带刨,没几下,魏行山喘得就跟一头牛似的。
这儿临近珠峰峰顶,空气本来就稀薄,再加上周围是近乎密闭的空间,氧气含量严重不足。
魏行山脑子很快就昏昏沉沉了,一身力气使不出来,只想睡觉。
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能睡,在这种地方,一睡就完了。
稀里糊涂地挖了一会儿,忽然间脑子一阵清醒,魏行山定睛一看,松了口气。
缝隙挖出来了,新鲜的空气就跟找到出气口似的,正打在魏行山的面门上。
虽然这空气还是很稀薄,但让魏行山终于不那么困了。
一鼓作气,挖出可以让人爬进去的尺寸,魏行山收了工兵铲,匍匐着钻了进去。
……
于瑞峰这边,已经打算收工了。
在这种鬼地方趴了整整三天三夜,人都快活活趴死了。
在海拔七千多米的雪地,进行为期三天的狙击小组潜伏动作,面对的敌人又是一群不像人的家伙,这活儿真他娘不是人干的。
活儿这么苦,收入却反倒少了。
这趟活儿虽然于瑞峰精打细算,省下来不少佣金报酬,可装备的钱那是实打实的。
就这么七套能满足这种极端恶劣环境的潜伏装备,一百万美金可就烧进去了。
要能让人在这种环境下趴着不被冻死,还要相对轻便,另外还得有供氧系统,不影响战术动作。
黑市里没现货,都是特殊订制的东西,贵着呢。
再加上三天前,提前埋在尸窟里的那些**,反正林林总总加起来,这趟买卖于瑞峰赚得没上次那么多。
好在上面传来指令,可以收工了。
于瑞峰心里松了口气,心想要是再趴一天,自己可能真的会死在这儿。
不过收工归收工,撤离的战术动作,还是要做得漂亮,这叫有头有尾。
而且刚才的这道指令,是大老板亲自发出来的,而不是小老板。
这回小老板为了一个女人,办事太离谱,大老板亲临现场了。
这位大老板,那可是位财神爷啊,得在他面前露脸。
反正这家人父子俩,在花钱方面都挺缺心眼儿的,他们的活儿虽然有时候莫名其妙,但钱挺好挣。
谁跟钱有仇呢?
这趟活儿,算下来于瑞峰能赚三百多万美金。
这笔钱怎么安排,于瑞峰早就盘算好了。
留下一半,自己满世界找乐子去。
欧亚大陆自己已经快玩遍了,美洲还没去过呢,这回得去一下。
反正自己这种营生,有今天没明天,要懂得及时行乐。
另外一半,跟往常一样,送了。
之前在部队里的时候,执行任务牺牲的那些战友,有的孩子要上学了,有的老娘生病了,还有的媳妇憋着要改嫁。
这些事儿,有的能用钱平下来,有的不能,政府其实也有抚恤,但于瑞峰管不了那么多,送钱就是了。
当兵十多年,身边的战友死了三十七个,其中每一个人的名字于瑞峰都牢牢记在心里。
这些人,跟目前身边趴着的三个雇佣兵,不一样。
这三个只是同伙,命是于瑞峰花钱买了的。而他们,才是真正的战友,是能让于瑞峰放心把后背交给他们的人。
其他事情于瑞峰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他目前干这个营生,来钱快。
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别死了以后,家里人要为五斗米折腰。
心里盘算着这些,于瑞峰伸手扒拉了一下身边趴着的同伙,轻声说道:“行了,撤吧。”
这一扒拉,人没动静。
于瑞峰心里就明白了。
这小子冻上了。
订制的东西,有它的好处,但有缺点,那就是缺乏实验数据,产品管控也无从谈起,所以在质量上并不是非常可靠。
四个人静静地在一起趴了三天三夜,这小子什么时候咽气的,连于瑞峰都不知道。
好死不死的是,这小子还是狙击小队里的观察员,是整个小队的眼睛。
他什么时候死的,于瑞峰不知道,这等于整个小队什么时候瞎的,于瑞峰也不知道。
于瑞峰心里有些惴惴不安,重复道:“快撤!”
听到了于瑞峰的口头指令,另外两个雇佣兵有动静了。
可是他们人刚站起来,脑袋上的钢盔就飞了。
两顶钢盔飞起来之后,于瑞峰这才听到了枪声。
这种钢盔,主要是用来防跳弹的,要是子弹直接打过来,擦着一点也能防住,但如果是正面打着,那就没用了。
人还是会死,就是死相稍微好点,脑袋至少还在。
而这两枪,不是一般的枪,从枪声上于瑞峰就知道厉害。
这是***重型连狙。
所以面前的这两人,钢盔是连着脑袋一起没的。
钢盔能飞起来,是因为钢盔硬。
脑袋没钢盔那么硬,这会儿已经稀碎了。
眼看两个没了脑袋的腔子倒下去,于瑞峰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翻身就滚下了山坡。
在山坡雪地上滚了五六米,他腿一蹬,就躲在了一块石头后面。
枪声已经暴露了枪手的位置,这块石头,能挡住枪手的视线。
但即便如此,于瑞峰也不觉得自己已经脱险了,因为以这个枪手手上枪械的威力,这块石头跟豆腐没什么区别,一枪就碎了。
所以他是死死趴在地上,恨不得就地刨个坑,把自己活埋了。
于瑞峰这套动作,都是身体下意识做出来的,这会儿醒过神来,他知道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种枪法,没别人了。
而明明是把连狙,能在同时要了两个人的命,自己刚才也站起来了,多补一枪对这种级别的枪手,不过是捎带手的事情。
这个枪手没这么干,那也没别人了。
“魏行山!!!”于瑞峰脑袋紧紧贴着地面,脖子起着青筋,怒声吼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这句话刚吼完,于瑞峰身边的石头就碎了。
又是一记枪声传来。
于瑞峰整个人灰头土脸,就趴在地上。
他脑袋死死顶着地面,全身的肌肉紧紧绷着,双手撑着自己的身子。
他脸上的蜈蚣状的疤痕就跟活过来似的,不断地蠕动颤抖着。
“哈哈哈哈哈!”于瑞峰疯狂地大笑起来,“你快杀了我,我好去见她!”
“嘭!”
又是一记枪声传来,于瑞峰全身一震,整个人脑袋一阵晕乎。
他发现自己没死,只是自己身上背着的反器材***,碎了。
子弹巨大的动能,带着于瑞峰滚下了山坡。
……
第二百五十七章 尸王遗像
珠峰峰顶上,事情谈得差不多了。
曹余生想返回洞口,从原路下去。
这个尸窟,白首飞尸住着的时候,那是龙潭虎穴,这会儿就成了便利通道。
从目前这个峰顶的入口进去,在“五筒”那儿一拐弯,顺着“五筒”其中一个洞口再进去,能进入一片巨大的地穴,那儿原本住着雪人。
从雪人家路过,再次重见天日的时候,那就已经雪线以下了。
这条路比起外面北风如刀的攀登路线,那是要好走多了。
顺便呢,也要进去替那几头白首飞尸收收尸,这是这笔买卖的凭证。
结果曹余生一马当先刚要进去,就被苗光启劝住了。
“别走里面了。”苗光启说道。
“不替白首飞尸收尸,你们国际生物研究能认账?”曹余生反问道。
“认。”苗光启淡淡说道,“这种东西的基因,我那儿有备份。”
曹余生被气乐了:“你苗光启以后要是想给你女婿钱的话呢,直接转账就行,犯不着贼喊捉贼地跟我们玩这么一出,累不累?”
“不累。”苗光启笑道,“挺好玩,尤其是山阎王那次,你看把那群棒槌吓得,要不是损失实在太大,我还真想再来一次。”
“我劝你还是收手吧。”曹余生一阵哭笑不得,指了指昏迷着的苗成云,“林朔当然玩得起,你看看自己儿子,是不是被你玩傻了?”
苗光启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嘴角抽了抽。
他此生有两大执念。
第一个执念,就是找到云悦心。
第二个,就是在猎门之中扬眉吐气,一扫当年被苗家赶出家门的耻辱。
而之所以成为执念,是因为这两件事情,短时间是做不到的,甚至穷苗光启一生,也未必办得下来。
所以就要找继承人,把这两件事情做下去。
找云悦心这件事,林朔是下一代中最好的执行者,因为母子连心,儿子找娘那是天经地义。
而苗成云以后要做的,就是替自己另立苗家,开枝散叶,百年之后把如今的云贵苗压下去。
所以在他看来,最适合跟苗成云结合的女人,是云秀儿。
自己当年没娶着云悦心,这份遗憾,不仅仅是个人情感上的失挫败,更是基因结合上的遗憾。
这份遗憾,儿子可以补上。
自己的血脉跟云家悟灵成功的传承猎人结合,后代的天赋必然绝顶。
倒不是说苏念秋的天赋不够好,只是在类型上,跟自己的血脉不太匹配,以后生出来的后代,随机性太大。
更何况,苏念秋虽然跟他没有血脉关系,但跟亲生女儿也没什么两样。
女儿的意愿,那是要尊重的。
苏念秋想跟谁过,那就去跟谁过。
这份宠爱,苗光启给得起。
只不过眼下看起来,事情的进行出现了一点点小纰漏。
儿子喜欢上闺女了。
这是苗光启不愿意看到的,这才赶紧把云秀儿从云家叫过来,让这对未来的小夫妻见见面。
只是这俩人见面的效果嘛,苗光启虽然是个老光棍,但人情练达,这会儿已经看出来了。
两人之间味道不太对。
苗成云对云秀儿,那是畏畏缩缩的,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而云秀儿看苗成云的那股子嫌弃的劲头,跟自己看曹余生差不多。
这会儿苗光启看看自己儿子,再看看云秀儿,心里那是一阵打鼓。
可再看看林朔和anne,心情就好点了。
这两个年轻人往自己身前一站,肩并着肩,男的渊岳立,女的温婉灵秀,这真是一双璧人,看着就那么舒服。
不过临别在即,苗光启觉得自己得嘱咐他们几句:“念秋,听说你苏家的那片老宅子,房产证上是林朔的名字?”
苗光启就这一句话,珠穆朗玛峰峰顶上,就出现了一片火烧云。
anne的脸蛋,红得都快滴出血了。
不仅仅是她,林朔也是一阵尴尬。
这事儿属实,是anne办的,林朔一开始不知情,后来知道了也不怎么在乎。
地契房子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本是身外之物,心里没什么概念。
可此情此景,这件事儿从苗光启嘴里当着面说出来,林朔就觉得自己挨了一记耳光。
人家姑娘傻,把祖宅送了,可你不能真要啊。
于是林朔赶紧说道:“等anne入了籍,我马上过户给她。”
苗光启看了看林朔,摇了摇头:“傻小子,不是过户那么简单,而是要是加上她的名字。”
“对,没错。”曹余生也说道,“房产证加上名字,这是夫妻共有财产。”
“好,我听两位长辈的。”林朔点了点头。
“不是让你听我们的话,傻小子咋就不开窍呢 ”苗光启一跺脚,看上去有些着急,“这件事情,是你自己发自内心,迫不及待要去办的,不是别人逼你的,知道吗?”
“完全明白。”林朔马上会意了,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事儿别说别人,哪怕你阻止我去办,咱现在都得打一架。”
“对咯,就是这个意思。”苗光启看了看林朔身边的anne,又对林朔说道,“念秋虽然不是我亲闺女,但比亲闺女还亲,要是让我知道她在你这儿受了委屈,那你就给我等着。”
“我一定等着。”林朔点点头。
苗光启嘴角抽了抽。
曹余生赶紧打圆场:“这孩子平时嘴没这么笨,这会儿是太激动了,语无伦次。”
林朔扭头看了看身边的anne,发现这女子正看着自己,脸上红云已经褪去了,神情很无奈。
“哦不对,我一定不会让念秋受委屈的。” 林朔终于醒过神来了。
“你是一言九鼎的猎门魁首,不要轻易说错话。”苗光启说道,“我们之间倒是无所谓,可在平辈盟礼上,你每一个字眼都要小心,宁可不说,也别说错。”
林朔点点头,问道:“这次平辈盟礼,苗二叔参加吗?”
“我就不参加了。”苗光启瞟了一眼曹余生,“谋主大人这不是没给我请帖吗?看来我苗光启,应该资格不太够。”
曹余生一阵哭笑不得:“真矫情,我现在给你写一张还不行吗?”
“讨来的东西,不稀罕。”苗光启摇了摇头,随后指了指身后的云秀儿和苗成云,“不过秀儿和成云会参加,秀儿是云家传人,成云是秀儿的护道人。”
林朔问道:“护道人?”
“对,护道人。”苗光启点点头,随后说道,“我实话跟你说。云家人这回,不仅仅是守九寸门槛那么简单,他们要的是猎门魁首的位置。
这事情对我来说,无论是你还是秀儿做个魁首,无所谓。
可对你来说,这事情就很重要了,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林朔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云秀儿,淡淡一笑:“动手才能知道的事情,现在用嘴可说不上来。”
“那你好自为之。”
……
林朔等人从珠峰上下来,听从了苗光启的建议,没走尸窟里面。
这其中的蹊跷,曹余生和林朔已经猜到了。
因为这种事情,苗光启干了不止一次了。
上次在黑水龙城,他就这么干过,让黑龙江的水位在短时间内下降了足足三米。
对于狩猎场所的清理工作,苗光启的手笔一向很大。
在这座尸窟内部,他肯定事先已经派人埋下**了。
一会儿轰隆一声,珠峰也不知道要被炸得矮下去几米。
“喀喇昆仑山脉的乔戈里峰,八千六百一十一米,跟珠峰差不了太多。”曹余生一边下山,一边说道,“也不知道这次买卖过后,这世界第一高峰,会不会就此易主。”
“应该不至于。”魏行山摇了摇头,“除非是核弹,一般**没这个威力。”
魏行山手里提着一把重型连狙,就在下山的路线上等着他们,这会儿已经汇合了。
林朔看得出来,这汉子心事重重,这会儿接茬搭话,不过是一种掩饰罢了。
不过林朔闻得出来,魏行山除了掩饰心事之外,也在掩饰他糟糕的身体状况。
那几记枪声,曾在雪山之间到处回荡,林朔不聋,早就听到了。
魏行山在这种环境提着一把重狙到处乱跑,又是潜伏又是开枪的,这有点超出他的身体负荷了。
这是个随时都要倒下去的人,先不去计较,让他一口气撑住了,下了山再说。
这种状态,林朔很清楚。
要是打断了他这口气,人躺这儿了,苗光启他们跟自己这行人下山不是一条路,没有苗光启这个苗家高人出手,就anne这点只学会了苗家皮毛的医术,还真未必救得回来。
而这口气只要吊住了,等下了山找个舒服的地儿,氧气充沛了,身体也减负了,人会慢慢适应。
到时候虽然免不了元气大伤,十天半月下不了床,但命还是能保住的。
其实不光是魏行山有心事,林朔也有。
苗光启的在珠峰峰顶的那番话,虽然解开了林朔心里的一些疑惑,但跟这种人一起做事,甚至按他的思路去办事,林朔不会那么蠢。
现在大家能坐下心平气和的谈,苗光启和林朔翁婿俩客客气气的,甚至还掏上了心窝子,其实不过是表面文章,并不是什么志同道合。
不过是因为事情的发展到了这一步,各方面的因素和筹码,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那其他人到底是下地狱还是上天堂,他苗光启根本不会在意。
他是个只有执念,没有底线的人,凡事不择手段。
今天能把女儿嫁给你,明天也能把你全家都宰了。
跟这种人合作,无疑于与虎谋皮。
只是眼下,这个人只能暂时抛在脑后,因为平辈盟礼,只剩下一个月了。
这是猎门最大的事情,没有之一。
无论是林朔自己,还是苏念秋、章进、曹余生,甚至还有曹余生的儿子曹冕,都有很大的一道难关要过。
猎门六大家,到时候到底是怎样一番天翻地覆,一个月后见。
……
走到雪线以下了,林朔又观察了一下魏行山的状态。
不错,脸色已经好多了。
生死玄关,是人最大的威胁,同时也是最大的机遇。
anne跟雪人在绝对黑暗的山洞中交手,一度险象环生,然后又施展龟息听山,这几乎是死而复生。
再加上被白首飞尸音波攻击,昏死过去,这又在黄泉路上跑了趟来回。
三番两次在鬼门关上打转,苏家人在天赋上的那道瓶颈,终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这才有昨晚的遍体生香。
魏行山在修行上天赋,比起anne差远了,可同时他在身体修行上的瓶颈,也没那么牢不可破。
刚才脸色惨白,脚步虚浮,眼看就要倒下的人,撑主了熬过来,这会儿再看,林朔心里很欣慰。
这家伙,总算在身体修行上入门了。
这还差不多。
毕竟是林家这一代的开山大弟子,他自己不要脸面,林朔还是要的。
其实仅修力的天赋而言,魏行山并不差,只是三十岁了还没入门,有些晚了。
可现在入门了,那就是另一种情况,多不敢说,在林朔的**下,五寸问题不大,七寸也能去争一争。
而魏行山身上只要是有个五寸能耐,那九寸以下,这汉子是无敌的。
因为他会用枪,而且在用枪上的技巧上,是全世界最顶尖的那拨人。
这种一加一,肯定大于二。
林朔眼睛一直在魏行山身上打转,魏行山可不是瞎子。
眼下他自己也感觉身体状况好多了,而且这种好,还不仅仅气能喘匀了那么简单。
全身上下,有种旧力用尽、新力又生的感觉,好像脚下的山路,再走上几天几夜都没问题。
本来这是好事,但魏行山最近受曹余生影响很大,脑子里想得比较多。
再看到林朔一直在看自己,这汉子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我这种状态,难道是回光返照?
“老林,你实话跟我说,我是不是快死了。”魏行山走到林朔跟前,沉声问道。
林朔白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是啊,有什么遗言就交代一下吧。”
“嘿。”魏行山心里松了口气,看林朔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屁事儿没有。
心里没了这么大的一桩心事,魏行山愈发感觉到自己身上沉疴尽去,神清气爽。
左右看了看,这汉子还真发现了什么,往旁边树上一指:“老林你看,这儿有幅画。”
林朔其实早就看到了,山道旁边的树上,有一福画,被四根木钉子楔在了树干上。
画纸是白的,画上去的线条,是黑的。
这是一幅炭笔素描。
谁画的,不难猜测,而画得是什么,更是一目了然。
那是个美丽女子的侧身像,体态窈窕,五官绝美。
这女子是谁,在场的其他人不知道,唯有林朔认得出来。
她曾像一只飞蛾一般扑向自己,撞进了自己的怀里,死在了自己的肩头。
林朔由衷觉得,以她曹家豢灵的战斗意识,不应该这么轻易死在自己手里。
她本就断了活下去的念头,不过想跟自己同归于尽。
只是自己,没让她如愿。
她的名字很好听,如今就以印章的形式,盖在这幅画的右下角:
“凝脂”。
(第三卷完)
第二百五十八章 回家过年
尼泊尔的这笔买卖,林朔动身出发的时候是元旦刚过,等到回来,已经快过年了。
一行人舟车劳顿,总算赶在大年二十九的早上,脚步踏进了苏家位于昆仑山下的那片祖宅。
曹余生人在尼泊尔机场的时候,接到了自己儿子的电话,说是要回家过年。
这中年胖子高兴坏了,原本说好一起来苏家祖宅热闹热闹,这下子机票马上改签,改飞了燕京。
所以出发的时候,连带曹余生是五个人,回来的时候,还是五个人。
走了曹余生,多了周令时。
而原本在苏家老宅守着的,是柳青还有那群雇佣兵,人其实不少。
林朔和anne在出发前,交待了一个任务给柳青,那就是翻修这里的房子。
回头平辈盟礼在这儿举行,这些房子会当成临时的客房,给人住。
苏家老宅格局不错,作为会场没什么问题,就是有年头没住人了,老旧。
反正钱花下去,请些泥水匠和木匠过来,该修的修,该建的建。
柳青和那群雇佣兵,一是代林朔和anne监工,二是打扫一下这里的卫生。
今天已经大年二十九了,这种时候,工人们早回去了,雇佣兵也放了假。
偌大的苏家老宅,只有柳青一个人守着。
这女军官挺着急,就村口等着大伙儿。
等林朔这群人脚步刚踏进村子,女军官就把一张机票甩在了魏行山脸上。
“跟我回家。”
声音很脆生,态度也很坚决。
魏行山整个人就懵了。
他看了看柳青,又看了看林朔。
林朔翻着白眼说道:“看我干嘛啊,跟人姑娘回家,到底怎么回事儿,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
“这……”魏行山摊手道,“太突然了,我没准备啊!”
“准备什么啊?”林朔眼珠子一瞪,“她们家能比雪山尸窟还危险?”
“我这……”魏行山脸上有些为难,“柳青,能不能让我稍微再考虑考虑?”
“大年二十九了,我也二十九了,等不起了。”柳青铁青着一张脸,“我爸已经给我找了对象,南方军区的一个中校,一定要我回去过年。我已经拖了好几天,要是再不回去,我爸就派人来抓我了。魏行山,你到底敢不敢跟我回家?”
“敢!”魏行山醒过神来,拍了拍胸脯,“这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打个配合吗?柳青没事儿,包在我身上。你放心,我戏特别好,伯父伯母绝对看不出真假来。”
林朔听着这话,心里是直摇头。
魏行山这家伙,还真是滑不留手。看他的意思,是可以跟柳青回去,但只是装一下临时男友,糊弄一下柳青的爸妈。
林朔之前从anne那儿知道,柳青的父母,那可不是一般人。
一个是共和国的将军,另一个是首都三甲医院的院长,身份地位先不说,仅凭人生阅历,那肯定是两双火眼金睛。
魑魅魍魉人家一眼就看穿了,你魏行山哪怕是孙悟空,也翻不过人家五指山去。
在他们二老面前演戏,那是找死。
不过这事儿呢,是人家感情上的事儿,林朔作为朋友,管不着,而作为师傅,又有些懒得管。
他看着柳青的表情,知道这女军官生气了。
果然,柳青一跺脚,转身走了。
林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脚踹在了魏行山屁股上。
魏行山被林朔这一脚踹得往前踉跄了几步,追上了柳青,嘴里说道:“柳青等等我,我跟你回家还不行嘛。”
“不稀罕。”柳青嘴里说道。
“不不不,你千万要给我这次机会。这么多年的战友了,打个配合绝对没问题的。”
“谁是你战友?你不是已经是个猎人了吗?”
“哎呀,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回头我兼个职呗,当你手下还不行嘛。”
“我才不要你这种累赘。”
“妹妹啊,你这话就让我有点伤心了,我怎么能是累赘呢……”
“谁是你妹妹。”
……
魏行山和柳青斗着嘴越走越远,周令时摇了摇头,说道:“师傅,我师兄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你终于看出来了。”林朔叹了口气。
“两人这不是挺般配的嘛,他在那儿矫情啥呢?”周令时又问道。
“鬼知道呢。”林朔摇了摇头,“有一次做买卖的时候,我骗他快死了,这家伙说遗言的时候,还说喜欢柳青呢,结果人到跟前了,反而没这个胆。”
“这家伙,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周令时摇了摇头。
林朔瞟了身边这二徒弟一眼,说道:“周令时,我先声明,我这个师傅,只管教能耐,婚姻是不包办的,女人你们自己去找,我不管。”
周令时挠了挠后脑勺:“师傅,我今年四十了,按说是得加把劲儿了。不过呢,您还没结婚呢,我不能跑您前头去,反正您先来,然后是大师兄,然后才轮到我呢,这叫长幼有序。”
林朔看了看周令时那张老脸,嘴角抽了抽。
周令时这话其实说得没毛病,就是看起来有些怪异。师徒三人论实际年龄,林朔是最小的,他这个二徒弟反而是最大的。
既然是自己徒弟,以后肯定是要另立门户,开枝散叶的。
四十岁的老光棍,这确实不是个事儿。
“回头平辈盟礼上,你周令时要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就跟我说一声。”林朔说道,“我这个师傅虽然不包办婚姻,但替徒弟去提个亲保个媒,那还是可以的。”
“谢谢师傅!”周令时神情很亢奋。
“行了,别在村口杵着了。”林朔左右看了看,大手一挥,“回家过年。”
……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曹冕这次回家,那阔气得很。
他坐得飞机是专机,外国领导人的待遇。
飞机落地的之后,有副国级的官员在地上等着迎接,迎宾仪仗队两边候列,整个通道那是全封闭的,外围的警卫荷枪实弹。
曹余生要不是有这份人脉,差点接不着机。
到底是猎门的谋主,打听到消息了,这次跟儿子一起回来的,是北欧一公主,而且是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
曹余生人在通道外面等着,转悠来转悠去,手上的香烟就没停过,指尖都黄了。
以他猎门谋主的气度,这会儿完全坐不住,愁得不行不行的。
这个北欧公主的大名,叫阿狄丽娜,这名字有典故,源自希腊神话,很美的名字。
不过她的中文名字,对曹余生来说,就不那么美了。
狄兰。
之前阿尔泰山的事情,曹余生跟苗光启一道在燕京某个大院了待了一个多礼拜,对山阎王的事情很清楚。
狄兰是怎么回事儿,这世上知道的人很少,曹余生恰恰是其中之一。
然后看这意思,儿子跟这个女人一起回国,难道是要把这个女人带回家过年?
不是说好了,是个物理学女博士吗?
怎么换成女阎王了?
正愁着呢,通道门一开,儿子曹冕和狄兰两人,出现在了曹余生面前。
曹余生拿眼一打,罢了,郎才女貌。
儿子长得精神,曹余生自然知道,跟自己年轻时候一样,那叫一个玉树临风。
狄兰他是第一次见,听说长相不赖,这回亲眼得见。嚯,这姑娘,往好了说这叫倾国倾城,往坏了讲那是祸国殃民。
这个级数的美女,曹余生这辈子见多识广,也就见过两个半。
一个是三姐云悦心,另一个,是降神之后的苏念秋。
还有半个,苗家当代家主的妹妹,苗雪萍,可惜这女人现在已经疯了,只能算半个。
而眼前这个狄兰,虽然看着是赏心悦目,可以后要是真的进了曹家家门,那就有两个很大的问题。
第一是她山阎王宿主的身份,战力极强不说,还随时有可能变成一起特大生物灾难。
都已经是特大生物灾难了,曹家灭门,那就是捎带手的事情,反正曹家现在也没几个人了。
虽说这事儿可能性不太大,可就算她能控制住体内的山阎王,以后跟曹冕感情也好,到不了那种地步,那她还是个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呢。
那是欧洲最大的皇室之一,有个那么强势娘家,以后还能指望她好好相夫教子?
曹余生脑子快,就这一见面的工夫,招呼还没打,**子都已经快沸腾了。
大年二十九,寒冬腊月,这个中年胖子站在接机楼外大汗淋漓,脑门上雾气蒸腾,冒着白烟。
儿子真是长大了,能耐见长,干出来的事儿老父亲兜不住了。
“爸,我跟您介绍一下。”
儿子还在那儿傻乐呢,曹余生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当着女阎王的面,还不好翻脸,曹余生强装笑颜,点了点头,让自己儿子说下去。
“这是我姐。”曹冕笑着介绍道。
一听这话,曹余生全身上下崩着的那股劲儿,一下子就泻了。
长长舒出一口气。
这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哪怕在珠峰峰顶,都没现在这么强烈。
不过曹余生细一琢磨,又觉得这事儿哪儿不对,于是问道:“你有姐,我怎么不知道?”
“爸,您别开玩笑。”曹冕有些无奈,“这是我干姐姐,刚认的。”
“曹家主您好。”狄兰这时候开口道,“我是曹冕的干姐姐,狄兰,这么论起来的话,曹家主是我的义父了。”
“不敢当。”曹余生摆了摆手,“曹某人不敢高攀。”
“对了,我另一个身份,是曹冕在这次平辈盟礼上的护道人,您觉得合适吗?”狄兰又问道。
曹余生微微一怔,摇了摇头:“狄兰公主,我实话实说,不太合适。”
“是吗?”狄兰一双美目微微眯了起来,眼中精芒闪动。
“姐,你端正一下态度。”曹冕在一旁翻了翻白眼,“跟谁耍横呢?林朔那事儿,还得我爹出主意,明白吗?”
狄兰全身的气势那真是收放自如,刚刚还是阎王降世的模样,这会儿神情一下子又变得异常乖巧,柔声说道:“干女儿情真意切,还请义父成全。”
曹余生一看这架势,**子又开始沸腾了。
状况令人费解。
曹余生到底不是一般人物,很快就想明白了,问道:“狄兰公主,你想替我曹家守住九寸门槛,换我父子俩给你出谋划策,让林朔娶你,我有没有猜错?”
“猎门谋主,果然名不虚传。”狄兰点头道。
曹余生笑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这世间九寸能耐以上的人,那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几个,花钱请他们还请不动。
以曹冕目前的底子,就算给他穿上龙骨甲,曹家九寸门槛也不是他能守得住的。
护道人这个事儿,原本曹余生指望范平安,可这位老拳师已经死在阿尔泰山了。
以狄兰的战力,给曹冕当护道人,那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一个北欧公主屈尊干这个事情,到底图什么呢?
意图不明确,曹余生不敢答应。
而现在,意图明确了,不过就是在林朔的床上,再扔一个女人上去。
这事儿简单。
“就这么简单?”曹余生又问道。
“这个……很简单吗?”狄兰歪着脑袋,说道,“我觉得很难呢。”
“那是,特别难。”曹冕赶紧给自己老爷子打了个眼色,同时对狄兰说道,“姐,也就是我们父子俩出手,这事儿**不离十,你要换成其他人,那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根本就没招儿。”
狄兰白了曹冕一眼,随后看着曹余生问道:“那这笔买卖,义父接不接?”
“接!”曹余生哈哈大笑,大手一挥,“走,回家过年。”
……
第二百五十九章 女阎王登陆
昆仑山下的苏家祖宅,这几天人虽然不多,但年过得不错。
大年二十九,柳青拉着魏行山飞燕京了,也是回家过年。
林朔琢磨着,魏行山这大徒弟,这趟生死难料。
就他那点微末的道行,在一个共和国将军面前耍花样,两百多斤的汉子过去,回来还能剩几斤,那就不太好说了。
柳青在国际生物研究会供职,以她的家事背景,之前可能是镀个金,要一个联合国机构任职的资历。
可现在任职两年多了,工作危险性这么大,还是个清水衙门,按理说可以调走了,愣是不走。
人家姑娘图得是什么,别人可以不清楚,魏行山不应该装傻。
结果魏行山装傻了,于是这位将门虎女,直接就把机票甩他脸上了。
这一趟去,那真是龙潭虎穴,但这个事儿就林朔看来,两个字,活该。
好在魏行山这小子机灵,要是回头假戏成真,生米下了锅地回来,那倒是不错。
柳青这个女人,虽然在能耐上不出挑,比普通人强得有限,但做事很周到。
临走之前,她把苏家祖宅众人过年时的应用之物,早就采办齐了。
林朔一看物资齐全,又有anne坐镇掌局,也就放心了。
这儿地方偏,买东西不太方便,大家能在家里坐着就有吃的有喝的,大年初一每人还有套新衣服穿,这个年过得舒舒服服的,这姑娘办事细致。
就连小八这只鸟,柳青都给它用毛线编了一顶新帽子,红色的,顶脑门上,下巴再用两条红绳一系,看着很喜庆。
不过小八自己好像不太喜欢这顶帽子。
大年初一刚戴上,这只鸟一照镜子,大嗓门就嚷嚷开了:
“我又不是一只鸡,要这个鸡冠子干嘛?”
“八爷。”anne正在林朔房里,给他挑新衣服,劝道,“鸟类繁衍后代的时候,雄鸟是要展示自己的,您天天顶着一撮黄毛,就不怕母鸟看腻了?换一身打扮不是挺好的吗?”
“婆娘,这天下的母鸟,不过是八爷勾一勾手指头的事儿,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复杂。”小八扑腾着翅膀嚷嚷道,“说起泡妞,我又不是朔哥那种菜鸟。”
林朔正躺在床上,这会儿刚睁开眼睛。
喜马拉雅山这趟把他累得够呛,大年二十九晚上进屋,那是倒头就睡。
整整睡了两天两夜,到了这会儿,总算还魂了。
他打着哈欠说道:“小八,你有事儿说事儿,别带上我。”
“朔哥你醒啦!”小八呼啦啦飞到林朔床头,用喙嘴啄着林朔凌乱的头发,“朔哥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已经把这婆娘办了?”
前天回来的时候,这只鸟不知道上哪儿玩去了,林朔没见着。
这会儿一睁眼就看见,林朔心情原本挺不错的。
结果这鸟一开口,就让林朔老脸一红。
这种话,背着人问也就罢了,人姑娘就在屋里呢!
于是林朔白了小八一眼:“你脑子里,就不能想点别的事情?”
“朔哥,这事儿你怪不了我,不由得我不想。”小八说道,“你看这婆娘,大清早地就往你房里钻,还给你挑衣服呢。”
“人家是大白天过来,又不是大晚上的来。”林朔又瞪了小八一眼,低声说道,“别乱说话。”
“你以为她晚上没来啊?”小八这句话刚说了半句,林朔床前人影一闪,小八就被anne拎在手里了。
“八爷,咱不是谈好条件了吗?这事儿不说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anne把八哥拎到自己面前,一边红着脸,一边盯着小八说道,“再说了,我昨晚只是过来给他擦擦汗,也没干别的。”
“哎呀!反了反了!”小八一边挣扎着,“朔哥,她欺负我,你也不管管?”
林朔打了哈欠,翻了个身:“我又困了,午饭的时候叫我。”
“好的。”anne应了一声,然后再盯着手里这只鸟。
小八整只鸟懵了一会儿,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这才说道:
“嫂子,你别跟我一小孩儿计较,我才十二岁呢。”
anne噗嗤一声就乐了,松开了手。
等这只八哥飞出了窗外,anne走到林朔床前,坐了下来,细声细气地说道:
“刚才舅爷打电话过来,我看着你还睡着,就替你接了。”
“舅爷说,平辈盟礼,现在要开始正式准备起来了,盟礼上需要用的东西,这几天他会让人运过来,我们只要腾出房间就行了。”
“房子这两天我看了看,修缮的进度还不错,应该来得及。”
“对了,舅爷还说,过几天他就跟他儿子曹冕一起过来,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你朝思暮想的人。”
“说什么蠢话呢。”林朔赶紧坐了起来,“你不是在这儿吗?”
anne小脸一红,随后低头说道:“狄兰要当曹冕的护道人,舅爷答应了。”
“答应就答应了呗。”林朔说道,“这是他们曹家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anne轻声说道,“大家都是女人,狄兰想干什么,我猜得出来。”
“别人的事情,是别人说了算。”林朔说道,“可是我们的事情,是我们自己说了算,对不对?”
“嗯。”anne点了点头。
“别胡思乱想了。”林朔说道,“我饿了,有东西吃吗?”
“有,我早就准备好了。”anne站了起来。
“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我原先就给你准备了一头牛。”anne说道,“不过你昨天没醒,被章进和老白吃了半头。”
“那不行,我赶紧得起来。”林朔一听就慌了,“不然那半头也没了。”
……
兰州生物研究所的所长,杨拓,这个年没过好。
大年二十八,他被上头告知,女阎王在我国海南岛登陆了。
经过交涉,女阎王的行程确定下来,大年二十九,专机前往燕京,然后车队直奔坝上高原,在曹家老宅过年。
作为这类突发事件的应对小组组长,杨拓办公桌上的电话,就没断过。
别看这位女阎王只是正常的出行,可是为了防止意外,中方上上下下需要实施的应对方案,形成纸质文件的摞起来就有一人多高。
其中大部分文件,是需要杨拓参与论证,并且最后签字的。
燕京地区,华北平原,这是国家的核心地带,杨拓的每个决定,都关系到上亿人口的安全。
而其中的分寸,还要把握好。
这是北欧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她来这儿虽然是私事,并不是正式的国务访问,但毕竟是位尊贵的外宾。
尤其是这个公主一路从北海乘船过来,沿途访问了欧亚十六个国家,在外交领域已经引起国际轰动,全世界目前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这个女人现在无比危险,同时又无比敏感。
事情很棘手,但杨拓必须竭尽全力。
他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满嘴燎泡。
结果这位女阎王刚在坝上高原只待了两天,新的行程又来了。
大年初二,专机飞青海,她要去苏家祖宅。
虽然对她的这段行程早有预判,可杨拓还是在办公室里骂上娘了。
“她就那么心急吗?”杨拓在那条红色的电话专线里,跟电话那头的领导吼道,“她狄兰想跟林朔睡觉,我还想睡个囫囵觉呢!”
“你跟我吼有什么用啊?”电话那头的李局脾气倒是不错,“不仅仅是你,我们总局上上下下,包括我这个总局局长在内,也三天没合眼了。
小杨,你跟她不是同学吗?
劝一劝,对不对。
肉既然已经烂在锅里了,它又不会跑,何必急于一时呢?
让我们喘口气行不行?
还有,这件事情,你到底跟林朔打过招呼没有?”
“李局,您让我怎么开这个口?” 杨拓捂着额头,“狄兰想睡你,你就让她睡一下,这是命令?”
“你是个留过学的博士,也是中科院最年轻的院士,说话怎么能这么粗鲁呢?”李局说道,“什么叫睡一下?
我们的要求,是尽可能地保证女阎王情绪稳定,高高兴兴地来,开开心心地走。
人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这必然是个繁复的系统工程,你不能这么粗暴地去理解,否则执行肯定会出问题!”
“领导您批评得对。”杨拓翻了翻白眼,“那您给我指条明路吧,这事儿怎么办?”
李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样,你也别待在兰州了,马上来燕京。
飞机上你先睡一觉,到了燕京之后,你这个老同学,亲自陪同女阎王去青海,安抚好她的情绪。
林朔那边,电话里不好开口,这是人之常情,那就见了面说。
你一定要抢先一步,跟林朔达成共识。
你们是老战友了嘛,外兴安岭和阿尔泰山的事情,你们不是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吗?
我们并不是让林朔牺牲什么,哄个女孩子而已,有那么难吗?”
“要是不难,我早就开口了。”杨拓说道,“老林这个人,您是不知道,他不会哄女孩子。”
“他现在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这个怎么哄,女阎王就怎么哄嘛,这是没有难度的事情啊。”
“他现在这个女朋友,他也没哄过啊。”杨拓无奈道,“我跟他们一起行动过,是女追男。”
“那这个女阎王也不用他去追啊!”李局有些着急了,“人家是从北欧坐着船,千山万水地过来倒贴的,还要怎么样?杨拓你也是个快结婚的人,有些话非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
“行了。”杨拓点了点头,“我试试吧。”
“什么叫试试吧,这不是小事,而是不能出差错的大事!”
“哎。”杨拓叹了口气,随后挺了挺胸痛,“请领导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好才对嘛。杨组长,我预祝你圆满成功。再见。”
……
第二百六十章 心病难除
云贵高原,乌蒙山地区。
开国伟人曾在这里留下过诗句,“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这世上再高的山,也高不过伟人豪迈。
而这座曾出现在伟人诗篇中的大山,是猎门“云贵苗”的世代栖居之地。
山林深处坐落着一座山寨,规模极大,与世隔绝。
春节过后,山寨很快就忙碌起来。
第一件事情,伐青山。
在青山上,选椿树或者紫树,椿、紫因谐音“春”、“子”而吉祥,意为春常大,子孙旺。
这是盖吊脚楼的第一步,要备齐木料。
之后的工序还有架大码、排扇、立屋竖柱、钉椽角、盖瓦、装壁板。
山寨开春要盖得这座楼,以后住得不是一般人,而是云贵苗新一代的家主。
所以除了以上这些工序之外,还要在屋顶上立向天飞椽、廊洞下雕龙画凤,哪怕是阳台木拦的装饰,也要请十里八乡最好的手艺人。
整套工序下来,慢工出细活,吊脚楼落成之时,正好是今年的平辈盟礼结束。
届时新一代苗家家主,将会入住。
其实早在春节之前,苗家家主交接大礼已经完成了。
可这新一代家主太年轻,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所以暂时有名无实,整个山寨,依然在她父亲,老家主苗天功的管理之下。
好在小家主对山寨管理上的事情,根本就不在乎。
她现在唯一关心的,是自己的“成人狩”,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成行。
猎门有规矩,家族内的年轻猎人,想要正式成为传承猎人,被门里认可,必须要完成“成人狩”。
“成人狩”,可以独立完成,也可以组队完成。
当然,自家家族门槛有多高,独立猎杀或者团队猎杀的猎物成色,那是需要匹配的。
搁在以往,像云贵苗这样的猎门六大家,传承猎人的第一个猎物,那就必须是《九州异物载》上有记载,并且名列前茅的猛兽异种。
猎门的《九州异物载》,最开始是写在龟甲上,后来是竹简,再后来是羊皮纸。
今时不同往日,已经是信息时代了,猎门也要跟得上形势。
这本类似猎门百科全书式的书籍,六大家虽说还各自保管着一册,但这东西与其说是猎物情报,不如说是九寸门槛的荣誉证书。
如今真正的猎物情报,由门前宰相柳的曹家负责。
曹家每年将猎门各家族狩猎遇到的猎物汇总一次,形成一份电子版的简报,然后以电子邮件的方式,传向如今已经遍布全世界的猎门家族。
像之前的章进,他的成人狩猎物,是“山阎王”,这个原本在《九州异物载》上,是没有记载的,仅仅出现在曹余生两个月前刚刚发出的电子简报上。
而这个东西是不是要记进猎门的《九州异物载》里面,曹家家主说了不算,得猎门魁首亲自来。
林朔当然会记,有关于山阎王的一切情报,他早就已经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全记下来了,可要变成六大家羊皮纸上的记载,那还需要等平辈盟礼,猎门六魁首聚首之后。
所以章进的成人狩,猎得并不是《九州异物载》上的东西。
但他跟着林朔,到底算是完成了,而且猎物的成色被猎门魁首认可,已经是一个真正的传承猎人。
如今苗家的这位小家主,就没这份运气了。
猎门的家族,几乎遍及全球,可说到底,华夏九州之地,是猎门的起源之地。
万年以降,中华大地上的猛兽异种,要么被杀绝了,要么成了牧兽或者豢灵,如今野外的山林,能真正威胁到人类的猛兽异种,是非常罕见的。
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云贵高原附近的猛兽异种,也早就被苗家清理得干干净净。
哪怕是苗家专门为了后人的“成人狩”,留着不杀,半放养状态下的猛兽异种,也随着环境开发,栖息地生态越来越恶劣,慢慢绝了种。
到了苗家小家主,苗小仙这一代,能够被用作“成人狩”的猎物,云贵高原附近已经没有了。
如今整个国内,有这个档次猎物的,只有湖北的神农架。
可那边,是贺家人的地盘。
猎门贺家,两百年前是猎门九寸门槛的家族,后来家族出了变故,在平辈盟礼上没守住自家门槛,被苗家取而代之。
贺家跟苗家,从那时候开始,关系一直不怎么样。
想去人家地盘狩猎,人家肯定不会答应。
所以这事儿在老家主苗天功眼里看来,不着急,平辈盟礼过后再说。
要证明自己女儿这份傲人的修行天资,未必要去狩猎,在盟礼上守住自家九寸门槛,那也是一样的。
可苗小仙不这么想。
所以在今天午饭的饭桌上,苗小仙特别乖巧。
过了年,她虚岁算是十七了,脸蛋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来,小嘴粉嘟嘟的,唇红齿白,粉雕玉琢。
虽然已经是一米六的个头,可身子还没完全长成,有点婴儿肥。
她额头很宽,两道秀眉下那是一双又圆又靓的大眼睛,配上远比常人要长的眼睫毛,眨起眼来忽扇忽扇的。
“爹爹,这不合适呀。”苗小仙给自己的爹爹倒满了酒,又用筷子夹了满满一碗的菜,然后眨着她那双大眼睛说道,“我都已经代表苗家去守门槛了,自己却连个传承猎人都不是,这怎么说得过去呢?”
老家主苗天功没别的爱好,就好喝一口。
自从跟林乐山那一战之后,苗天功被打断一双腿,能耐也废了大半。
当时林乐山手下留了余地,以苗家的医术,断腿并不是医不好。
可惜苗天功那时候也是年轻气盛,受辱之后心思钻了牛角尖,愣是没治。
后来想明白了,再去治,晚了。
这双腿,从此就瘸了。
之后,苗天功就喜欢上喝酒了。
老家主喝了二十来年酒,酒量一直不怎么样,几杯就醉了。
今天被自己女儿几杯黄汤灌下去,他眼下已经有些喝高了,醉眼惺忪。
老瘸子伸出一枚手指,大着舌头说道:“小仙啊,爹爹我可没醉。
你这小丫头要是心里有狩猎这档子事儿,我倒是省心了。
你不就想找个借口出去玩吗?
再等一个月好不好?
再有最后一个月,我就放你出去了。
昆仑山下青海湖畔,到时候你想怎么闹就怎么闹,闹得动静越大,爹爹我越开心。
最好啊,能把林乐山的儿子,给我从魁首宝座上拉下来。”
“还要等一个月呀!”苗小仙挠了挠头,“爹爹,要不这样吧,我先出发,慢慢走过去呗。要是沿途遇上猛兽异种,我顺手就猎了。”
“你当猛兽异种是小猫小狗,随处可见啊?” 苗天功慢悠悠地说道,“再说了,你现在能耐是上去了,可你这小丫头的实战经验还是太少。现在就放你出去,我不放心。”
“爹爹,你之前不是说,我能耐已经超过了九寸,无论是哪里都能去闯一闯了吗?”苗小仙问道,“您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之前,这话确实没错。”苗天功摇了摇头,“可是现在,从曹余生的简报上来看,你的那些对手,钩蛇、山阎王、白首至尊这三笔买卖做下来,已经成气候了。
这些猎物,都不是一个九寸猎人,就能单独狩猎的。
你跟他们比,现在已经不出挑了,届时难免有一番苦斗。
所以接下来的这一个月,你要去雪萍姑姑那里修行。”
“啊?”苗小仙一听,小脸一片煞白。
苗天功继续说道:“如今苗家上上下下,传承猎人说起来有十五个,可其中最强的,还是你雪萍姑姑。
当年她就已经很强了,只是运气不好,遇上了一个数百年一出的云家传人。
如今她更是深不可测,别说我现在瘸了,就算没瘸,也远不是她对手。
有她亲自教你,我才放心。”
“可……可是她是个疯子啊!”苗小仙都吓得结巴了,“她会打死我的!”
苗天功摇了摇头:“你姑姑早些年确实是疯过,现在她脑子已经不疯了,只不过是当年受辱太甚,如今不愿意醒过来罢了。
常言说得好,疾病易医,心病难除。
我苗天功这辈子开过无数个方子,而你苗小仙,是我给雪萍治这心病,开出来的药引子。
真正的药方子,是平辈盟礼。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把林家那笔债讨回来,你姑姑会永远疯下去。”
苗小仙的一双大眼睛充满了惧怕,畏畏缩缩地说道:“爹爹,我忽然觉得山寨挺好的,要不这次平辈盟礼,我就不去了吧?那这样的话,姑姑那里我是不是也能不去了?”
“你是苗家家主,平辈盟礼怎么能不去呢?”苗天功蹬着一双醉眼。
“我……那我把家主之位还给爹爹好了。”苗小仙嘟着嘴说道。
“你过了年,算是十七岁了,以后别说这种小孩子话。接家主位的时候,你不是挺开心的吗?现在反悔,晚了。”苗天功挥了挥手,脸色严厉了几分,“赶紧吃,吃完了饭,马上滚到你姑姑那里去,让她好好拾掇拾掇你。”
“哦。”苗小仙低下头,心不甘情不愿开始扒饭。
碗里的米饭,那真是味同嚼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