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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都市猎人     禁区猎人txt下载     禁区猎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龙王祭

    这天晚上,好几天没合眼的林朔和衣而卧,睡着了。

    林家有秘法,可以让传人在进山之后不睡觉。但这种法子对身体损耗较大。

    确认周围安全,有条件睡觉的时候,林朔绝不会客气。

    正睡着,屋外的一阵鞭炮声,把林朔惊醒了。

    睁眼往窗外一看,天还没亮。

    床上的两个女人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几点了?”

    “四点半。”

    “这么早就放鞭炮,太缺德了,我还以为又回到军营了呢。”柳青嘀咕了一句,悉悉索索地开始穿衣服,“你们继续睡着,我出去看一下。”

    “别睡了。”林朔听着外面的动静,轻声说道,“龙王使者来了。”

    ……

    等四人起身出屋,发现老汉一家黑灯瞎火的寂静一片,人早就不在家里了。

    离老汉家不到一百米的村口方向,鞭炮声之后,又传来一阵阵锣鼓声。

    四人顺着声响摸过去,拐过一个胡同口,这才看到村口方向人头攒动,早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

    村民们都很安静,围着村口的那尊巨大的蛇像站着 ,大多举着火把,照得周边亮如白昼。

    人群最里面,传来一阵阵唱歌不像唱歌,念经不像念经的哼唱声。

    人群边上不远,有一株红皮云杉,十多米高,挺结实的样子。

    红皮云杉边上,拴着一条灰色的毛驴。

    这条驴面前放着一桶豆子,它正在嘎吱嘎吱嚼着,旁若无人。林朔四人过来,它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把脑袋伸进了桶里。

    林朔绕过那头驴子,三两下就上了树,找了个枝丫落脚,背靠在树干上。

    柳青和anne两个女人,也爬了上来,手脚都很麻利,尤其是anne,直接来到林朔的身边。

    反倒是杨拓这个大老爷们,试了一下没上来,略显尴尬地在树底转悠了一圈,然后干脆靠着树干坐下了。

    林朔扒拉开眼前遮挡视线的树枝,终于看清了人群里的情景。

    在那尊巨大的蛇像边上,坐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老者。

    那老者穿着一身黑色大褂,头上戴着一顶青灰色的瓜皮帽字,留着花白的山羊胡,手里拿着一把三弦。

    看他的装扮,似是一个中国传统的说唱艺人。此时他嘴里哼哼唧唧的,也确实唱着什么。

    不过这种唱法,林朔在国内没听过。嗓音低沉而又沙哑,来回来就那几个音调。乍一听觉得单调,但听久了,会觉得挺有滋味。

    林朔这个身份,自然知道不少江湖上的奇人异事。这种说唱艺人,算是江湖上最底层的,林朔并不陌生。

    这种唱法林朔在国内没听过,不过他知道,但凡是这种曲式单调的说唱方式,往往是用来叙事的。

    曲子不重要,手里的乐器更不值钱。卖的,就是嘴里的词儿。

    林朔仔细听着,慢慢听明白了。

    老者嘴里的词儿,其实就是讲了一系列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就是那条黑水龙王。

    它怎么出生,怎么得道,怎么在成为天上的龙神,又因为什么事情下凡,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它在这里怎么帮人。

    老者体力是真不错,这段唱,足足一个多小时。

    林朔听着听着,还真听进去了。

    等老者唱完,早已天光大亮,村民们手里的火把,也早就熄灭了。

    “林先生。”anne看到老者终于唱完了,轻声问道,“您觉得,这老人家唱的事儿是真的吗?”

    “编得不错。”林朔点点头,“这老头儿有几分能耐。”

    “啊?他终于唱完啦?”柳青晃了晃脑袋,“我都听睡着了。”

    人群中的老者在唱完之后,接过村民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朗声说道:

    “大家伙儿都听好了,龙王爷啊,最近不高兴,河对岸的那群外乡人,把它老人家得罪了。

    它老人家慈悲,也没把那群外乡人怎么样,就是赶到江对岸去了。

    它老人家分得清楚,你们跟他们不一样,所以并不怪罪你们。

    不过啊,龙王爷疼咱们,咱们可不能没心没肺。

    除了给他老人家立像之外,明儿个,你们再准备些祭品,去江边孝敬孝敬它老人家,这事儿啊,也就过去了。

    大家都放宽心,好生过日子,有龙王爷保着咱们呢。”

    这番话说完,村民们个个笑逐颜开。

    “龙王爷圣明啊!”

    “这群外乡人,我早就看不顺眼了。可好歹是那么多条人命,真要是打了杀了,也是造孽。”

    “龙王爷这么办,真是太好了!”

    “龙王爷心善啊!”

    “没说的,明天的祭品,我们家出一头羊。”

    “我们家出五只鸡!”

    “我们家出一头整猪!”

    ……

    伴随着一阵高过一阵的叫声,人群边上又燃起了鞭炮。

    村民们四散开来,让中间空出更大的地方,锣鼓队开始吹吹打打,秧歌也扭了起来。

    那种欢天喜地的气氛,就跟林朔小时候过年一样。

    这里的人,其实庆祝的传统,还是跟黑龙江以南非常相似。

    只不过离开故土半个多世纪后,他们的传统里,又多了一项,那就是这场龙王祭。

    黑衫青帽的龙王使者,等村民热闹够了之后,又主持了一场仪式。

    他在蛇像前念了大段祷文之后,又带领村民,给那尊巨大的蛇像磕头。

    几百个村民跪在村口,心甘情愿地磕头,动作整齐划一,非常虔诚。

    那种庄重的仪式感,让人看了很震撼。

    做完这些,边上的村民又放了一串鞭炮,这套近百年来慢慢约定俗成的仪式,似是结束了。龙王使者脸上原本肃穆的表情,也放松下来。

    村口空地上的人们,开始逐渐散去。

    那老者接过村民送来的一袋玉米面粉,又摆了摆手,似是谢绝了什么东西。

    他拎着那一小袋面粉走出人群,向林朔所在这棵红皮云杉走来。

    走到近处,他看到树下坐着的杨拓,微微一愣,没说什么,而是把手里的面粉袋挂在毛驴身上。

    然后他脱下大褂放进毛驴上的行囊里,又从行囊里取出一件黑色的短装换上。

    他下身原来就穿着扎脚裤和布鞋,换了一件上衣,全身上下就变得紧凑利索起来。

    换好衣服,龙王使者抬头看了树上的林朔一眼,神色如常,解下毛驴就往村外走。

    林朔发现,他随行的那头毛驴上,总共有四袋面粉,看来这座村子,并不是他此行的第一站,也应该不是最后一站。

    林朔一打手势,四人下树的下树,站起来的站起来,远远地吊在了龙王使者身后。

    这老者的毛驴,只是用来驼东西,他自己并不坐上去。不过这老者的腿脚,远比一般人快。

    跟着他翻过一个山头,四人中其他人倒没什么,学者出身的杨拓,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柳青拿出背包的里步话机,跟山上的魏行山取得了联系。林朔看这女人已经安排上了,自己索性独身一人拐进了密林。

    那把巨大的反曲弓,追爷,已经跟林朔分开一整天了,原本由小八和魏行山看管。

    现在柳青在联系魏行山截人,他就想着马上回到临时营地,把追爷带上。

    一进了山里,身边有追爷和小八陪伴,总归安心一些。

    在山上的临时营地里接到小八和追爷,再回到山道上,林朔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听动静,那位走山路飞快的龙王使者,已经被魏行山带着雇佣兵给截住了。

第十七章 门里人

    等林朔赶到现场的时候,老者连人带驴,早已经被魏行山等人控制住了。

    看着身边荷枪实弹的壮汉们,老者脸上倒是很平静:

    “几位,我哪里得罪你们了吗?”

    魏行山摇了摇头,指了指正好走到众人跟前的林朔:“你问他去。”

    龙王使者看了看林朔,又看了看他背后的巨型反曲弓,神情从平静变成了戒备。

    林朔心里微微一动,问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是猎人。”龙王使者眼中的忌惮一闪而逝。

    “看来你是门里人,那说话倒是省事了。”林朔点点头,“说说吧。”

    所谓门里人,这就是有家族传承、从事罕见职业的人。

    他们有常人不具备的本事,有的甚至身负绝学,被视为迈过了常人见不到的门槛。

    猎人,就是门里人的一种。

    门里人有高有低,有明有暗,迈过的门槛也不尽相同。

    林朔所在的猎门,拥有最隐蔽,同时也是最高的门槛,猎门中的六大家,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中。

    而老头这种说唱艺人,其实算不上门里人,只能说是江湖人。

    显然这个龙王使者,不仅仅是说唱艺人那么简单,否则他猜不到林朔的身份。

    至于他到底入了哪道门,林朔并不清楚,也懒得过问。

    这世上常人看不见的门槛有很多,但能让林朔这种猎门六大家的传承猎人看得起的,凤毛麟角。

    “龙王爷是好的!”龙王使者声音高了几分,神情有些激动,“山下河边的那个村子,不是它干的!你们不能动它!”

    这老者似是早就料到了有这一天。他不仅看出了林朔的身份,还猜到了林朔这行人的目的。

    不过这并不奇怪,只要是门里人,都应该知道猎人的存在。黑水龙王名气越来越大,猎人迟早会找上门来。

    林朔淡淡说道:“你刚才在村民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我能怎么说?”龙王使者冲林朔瞪了瞪眼,随后气势弱了下去,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一支,虽说也有祖传的手艺,可现在都被挤兑到国外来了,自然没你们猎人那么神通广大。门里人一旦落魄江湖,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有口饭吃吗?”

    林朔看了看毛驴上的四袋面粉,说道:“好,我信你为了混口饭吃信口胡说。那我问你,你怎么知道,那不是黑水龙王干的?”

    “龙王爷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儿啊?”龙王使者说道,“它在这儿这么多年,对我们只有恩典,哪会降罪啊?”

    anne这时候说道:“我听这里的人说,不能动水里的东西,否则龙王爷会降罪?”

    龙王使者脸上表情一僵,看了看林朔,神色有些理亏:“那是我骗他们的。我要捞这口吃的,总要让他们害怕龙王爷。他们心里不怕,怎么会让我传话?不传话,我哪儿来的好处?”

    龙王使者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毛驴身上几袋面粉,神色有些无奈:“混口饭吃嘛。”

    “以前那些被吃了的牲口……”

    “那是我半夜去偷的,用了些家传的小手段。”龙王使者叹了口气说道,“总得开开荤嘛。牲口对他们来说太贵重,我要是明着要,那就不太好了。”

    anne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了。

    “哎,姑娘。”龙王使者看了看annne,说道,“你这样子,家里一定是城里的大户人家,不知道我们在山里活得艰难啊。

    其实我们这儿不比江南边,有中国政府罩着。我们这儿政府不管,穷山恶水的,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山里人,别的不求,只求个平平安安。

    平安,我给不了他们,但我能给他们一个心安。

    我混这口饭,做法是不光彩,但他们需要我啊!

    这方圆几千里的山道,我这把年纪走东赶西的,也不容易啊!

    而且我要的东西也不多,细水长流,混口饭吃嘛。”

    说到这里,龙王使者看向了林朔:“这位猎爷,您是有大能耐的。我这点儿小门道自然入不了您的法眼。

    可龙王爷,确实是好的。您真要是杀了它,那不仅是造孽,还断了我活路啊!”

    “既然你觉得山下的村子,不是黑水龙王干的。”林朔问道,“那是谁干的呢?”

    “这我哪儿知道去啊?不瞒您诸位,我这趟来,也是心惊肉跳的。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谁不怕啊?

    可又一想,出事了我反而不来了,那以后谁还信我呢?饭碗不就砸了吗?这才硬着头皮来的。这不,饭都没敢吃,事情一完我就赶紧走了。”

    龙王使者苦着脸说完这番话,重重叹了口气,又说道:“今天既然你们来了,也罢。等一天,我等了半辈子了。门里人都传,猎人办事靠谱。

    我求你们,把事情弄弄清楚。真要是有其他祸害,你们把它除了,我走山道也安心。

    不过龙王爷,绝对不可能干这事儿!”

    ……

    一群人扣着龙王使者盘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来。

    这老头儿,只在一开始透了点有用的消息,之后就是车轱辘话来回说了。

    林朔明白,这是门里人的话术。

    门里人的话术,往往只要几句话,就能让别人相信他。

    林朔所在的林家门槛太高,自然不屑于这点坑蒙拐骗的伎俩,不过怎么防别人用话术骗自己,那还是学过的。

    这老头儿说的话,林朔是半个字都不信。

    可他不信,别人还是信的。

    比如柳青,平时挺英气一个女人,眼下却被老头的一套套说辞骗得晕头转向,不仅把自己背包里能吃的全塞给了他,还向anne打听,这里怎么转钱。

    林朔赶紧把这个龙王使者放了。再这样下去,这老头牵走的,就不仅仅是那条毛驴了。

    临行前,龙王使者看了林朔一眼:

    “明天村里人往江里扔祭品的时候,您可别跟着去。那是我骗他们的,龙王爷从不会在那种时候现身。

    大家都是门里人,小老儿这事儿不瞒您,也请您给小老儿我留条活路。

    您真要去了,村里人会觉得外人在抢福气,到时候可就乱了。

    到时候一来二去逼急了,您再把我这点伎俩往外一说,那我可就真活不下去了。

    其实,他们在上游扔祭品,我就在下游捞,那可都是肉啊。”

    说完这番话,老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道,“混口饭吃嘛……”

    ……

    回到临时营地,大伙儿坐了下来,开始分享情报。

    这趟山村之行,林朔四人通过打探消息,确实解开了一部分谜团。

    可事情不但没有什么进展,反而更加扑朔迷离了。

    “眼下,有三个问题我们需要弄清楚。”何子鸿在山上休息了一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分析道:“黑水龙王是存不存在?如果存在,它到底是什么?它现在在哪里?”

    “那个龙王使者不是说了,那个村子的事情,不是黑水龙王干的吗?”柳青问道,“那我们还找黑水龙王干什么呢?”

    “这种江湖骗子的话,是不能信的。”何子鸿摇头道,“他的话真真假假,我们只能先记下来,然后一步步去求证。”

    “老师说得没错。”杨拓说道,“目前的一切证据,都指向了黑水龙王。尤其是生物特征,跟我们的研究成果是吻合的,都是巨大的蛇类。”

    “林先生,你怎么看呢?”anne出声问道,一双美目在林朔身上流转。

    “那个老骗子的最后一段话,是很奇怪的。”林朔说道,“他要是不提我未必会注意到,那就是明天村民在江边投送祭品的事情。

    他之前替黑水龙王立威,警告人们不要靠近水域,其实就是为了方便自己在水里回收祭品。

    这,才是他最重要的收入来源。

    可是这件事情,他为什么最后要向我说明呢?

    门里人最忌讳的,就是轻信别人。尤其是关系到自己饭碗的,绝不会轻易吐露。

    这老头儿最后一段话,就是等于把自己的饭碗,往我手里送。至于砸不砸他的饭碗,那就看我的心情了。”

    “是很反常啊。”何子鸿点点头,“林先生,你有何高见啊?”

    “他其实,就是想让我注意到明天祭品这件事。”林朔说道,“所以才特意指出来的。”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魏行山沉声说道,“他有什么动机吗?”

    “这就不清楚了。”林朔摇了摇头,“不过,他把饭碗送进我手里,门里人之间用这个法子,那比发毒誓还狠,往往是不得已而为之。

    看来,明天我要去江边走一趟了。”

第十八章 江面龙影

    这天晚上,林朔等人就在山上过夜。

    之前王勇说有被人盯着的感觉,所以这两天,魏行山非常小心,派人把这附近的山头都摸了遍。

    结果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倒是发现了一头野猪,被王勇用*射倒了。

    这是一头五百多斤的大家伙,就跟一座小山似的,四个雇佣兵花了吃奶的力气,才把它扛回营地。

    大伙儿都很兴奋,同时也有些犯愁。

    这趟执行任务的雇佣兵小队,退伍之前都是部队里的精锐,没有一个是炊事班出身。

    这么大一头野猪,他们杀没问题,吃更是不在话下,唯独在这荒山野岭上怎么处理,那是一窍不通。

    林朔当然会,但他没有动手的意思,其他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这个事。

    最后,还是老教授何子鸿站了出来,和弟子杨拓一起料理野猪。

    这两人,都是生物学界的高人,何子鸿负责比划,杨拓负责动手,没一会儿,这头小山似的野猪就被剥皮褪毛、大卸八块。

    别看是两个文人学者,但搞生物研究的,手术刀可没少拿。杨拓行刀的时候,根本就不会碰到骨头,轻松得很。

    猪肉分解得差不多了,何子鸿走到林朔身边,微微笑道:“林先生,我之前看到你身上带着调料,能借一点儿吗?”

    林朔看了这位生物学权威一眼,没说什么,从自己行囊里取出那瓶自制的调料,递了过去。

    何子鸿接过了调料,人却没走,而是在林朔身边坐了下来,继续问道:“林先生,明天江边之行,我和小杨能不能随行?”

    “不行。”林朔摇了摇头。

    “能告诉我原因吗?”何子鸿并不着急,神色和蔼,语气也很平静。

    “那你们又为什么要去呢?”林朔反问道。

    “呵呵。”何子鸿笑了笑,“我有一种预感,这次,有很大的可能,我们可以见到它。”

    林朔摇了摇头,说道:“那个龙王使者用门里人的法子把这个消息透给我,那这个事就不是一般的事。能不能见到那头黑水龙王,我不知道。但事情的危险性不小。我一个人去,没什么顾忌。如果带上你们两个学者,那就不太方便了。”

    何子鸿看了看林朔的神色,没有再坚持,而是笑道:“那好,我们听从林先生的安排。”

    等何子鸿拿着调料瓶走开,anne又走了过来,在林朔身边盘腿坐下,轻声问道:

    “那我能去吗?”

    林朔没吭声。

    “朔哥,带上她吧。”八哥鸟呼啦啦地从林子里飞回来,停在了林朔肩头,“这婆娘听话,不会给我们捣乱的。”

    林朔看了小八一眼,稍微想了想,点点头:“行吧。”

    “多谢林先生。”

    ……

    第二天一早,山那边村子的方向,传来吹吹打打的声响。

    几乎整个村子的人,有的扛着祭品,有的赶着牲口,有的敲着锣鼓家伙,热热闹闹、慢慢悠悠地往江边进发。

    林朔和anne两人,就站在山顶上,看着这群人。

    “哇,东西真不少啊。”anne感叹道。

    林朔看着山下的动静,心里也有些惊讶。

    这一趟的祭品,确实不少。

    鸡鸭鹅这种已经处理好的家畜,就有二十多只,放在托盘上,脖子上系着红布条。

    生猪有三头,也处理得很干净,六个汉子肩上各扛着半扇。

    人群的后面,还赶着一头牛。

    这些东西,搁在中国境内算不上什么,可在这里,这群村民无疑是下了血本了。

    “那老家伙,这次赚大了啊。”小八说了一句。

    昨天林朔和龙王使者对话的时候,这只鸟就躲在树上,全听见了。

    “他一个人,捞得过来吗?” anne轻声问道,“还有一头活牛呢。”

    “这你们就别担心了。”林朔说道,“他混得再不济,也是门里人,总有几分常人没有的能耐。”

    一边说着,林朔带着anne和小八,开始下山,尾随在这群村民的身后。

    尾随了一段路之后,林朔没继续跟,而是拐上了一条岔道。

    这里的山道就那么几条,村民们之前走的,其实就是两天前林朔那群人渡过铁索桥后走的那条。

    村民们投送祭品的地点,应该就是五公里外的铁索桥。林朔不必跟着了,他需要往更高的地方走,找一个合适的观察位。

    况且,这群人吹吹打打的,动静闹得很大,怎么都丢不了。

    拐上一条上山的岔道后,林朔稍微加快了一些脚步。

    他的这种加速,是循序渐进的,一边加速,他一边观察anne是否能够跟上来。

    这个女人不一般,他知道这点,只是一直懒得深究。这次既然有独处的机会,不妨试一试她。

    林朔把握着分寸,自然不会全力以赴,不过慢慢加速了五六分钟后,他脚下的速度,已经不是一般人能跟得上的了。

    可是anne这个貌美如花,气质温婉的美女,不仅跟得上,甚至还游刃有余。

    和林朔大步流星的风格不同,anne上山的方式显得花哨得多。

    哪里的树枝可以用手掰一下,借几分力道;哪里的岩石踩一下跳过去,就能抄上几米的近道;哪里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老老实实走山道。

    这座山上的所有细节,好像早就在她脑子里清清楚楚,跟着林朔十多分钟,她面不红气不喘,那道妙曼的身影,时刻不离林朔的左右。

    看到anne上山的法子,林朔心里有数了。

    她果然是门里的。

    这种身法,叫做“剖山”,这世上会这个的没几个人,而且都拥有同一个姓氏。

    “你之前不是藏得好好的吗?”林朔一边走着,一边问道,“怎么现在忍不住了?”

    “再不把身份透给您,我怕您怪罪。”anne轻轻一跃,跟林朔并肩而行,巧笑嫣然地说道。

    “难怪你知道我隐居的地方。”林朔摇了摇头,语气淡淡地说道,“既然跨过了同一个门槛,你何必对我藏着掖着?还总是用话术对付我。你们家的家教,还真是挺不错的。”

    林朔说完,anne一阵花容失色,连忙解释道:“林家主,您可千万别怪罪!我们这一支,一直身在海外,我父母过世得早,对国内门里的礼节规矩,我真的不太懂。”

    “那怎么现在忽然又懂规矩了?”林朔问道。

    anne低头说道:“我只是觉得,林家主都已经在考验我了,再不让您知道身份,您以后可能再也不会相信我了。”

    “总算还有几分小聪明。”林朔瞟了anne一眼,“行了,都是没了爹妈的人,就别家主家主地叫了。记住,一会儿要是有情况,你别轻举妄动,听我安排。”

    “哎!”anne应了一声。

    小八这时候飞到anne的肩头,轻轻啄了啄anne的头发,说道:“婆娘,搞半天你是门里人啊?”

    “是呢,八爷。”

    “藏得够深的啊。”

    “八爷,以后不敢了。”anne吐了吐舌头,眼睛却看向了林朔这边。

    “婆娘,你是你们家第几代啊?”小八又问道。

    “我都叫您八爷了,肯定是你们的晚辈了。”anne说道,“按辈分,我应该叫林先生一声叔叔。”

    “不用不用,叫他哥就行。”小八大大咧咧地说道,“不然差着辈分呢,以后不好发展。”

    “那如果是平辈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叫八爷……八哥?”anne眼睛眯成一个月牙儿,忍着笑问道。

    “婆娘,没你这么装嫩的,八爷我才十二岁。”小八头一偏,飞回了林朔肩头。

    两人一鸟正说着,脚下已经到了山顶。

    这个山头,林朔没有选错,是此处方圆百里最高的一座山峰,视野极佳。

    从这里看下去,那群前去投送祭品的村民,比一队蚂蚁大不了多少。那条曾经阻拦了林朔一行人四个多小时的大江,就在前面不远。

    山顶上微风徐徐,送来那边的气味,林朔抽动了两下鼻翼,并没有嗅出什么异常。

    “这儿有些远啊。”anne也看清了下面的情景,轻声问道,“万一黑水龙王现身,咱们能抓住它吗?”

    “婆娘,你怎么忽然变笨了。”小八说道,“黑水龙王那么大个儿,主场又在水里,你还真当我们哥俩是神仙,上能九天揽月,下能五洋捉鳖啊?

    咱们猎人的根本,就在这地上,一旦下了水,一身能耐也就去了**成。在水边跟那家伙斗,那不是找死吗?得把它引到陆地上来啊!”

    “这隔着大老远的,怎么引?”anne问道。

    “这不是有追爷在嘛!”小八跳到了林朔背后的那把巨型反曲弓上面,啄了啄弓身,“你说是吧?追爷。”

    “小八,别说话了。”林朔盯着江面的双眼,忽然眯了起来,

    他反手一抄,从背上把反曲弓取了下来:

    “水里有动静。”

    anne听到林朔的提醒,连忙看过去。

    果然,就在江面上,一条黑色身影,若隐若现,就在水下慢慢游着。

    这条江,此刻从高山上看下去,似乎只有三尺来宽。

    可这条江anne曾经见识过,最窄的水域,起码五十多米。

    而这条黑影在水底下,就好像一条小水沟里,游着一条大河鳗。

    乍一看并不惊人,可联想到江的宽度,那就吓人了。

    “这才叫大家伙。”林朔轻声说了句,再次反手一抄,取下来一根胳膊粗的弓箭。

第十九章 龙王现身

    就在林朔、anne、小八这两人一鸟的眼皮子底下,江里的那条黑色影子,慢悠悠地游着,逐渐靠近那座荒弃已久的铁索桥。

    说是游,但它的体态动作,却跟水蛇在水里的游动有区别。

    水蛇在水里游,身体是会不断卷曲的,而且为了在水中获得足够的推力,卷曲的幅度远比在岸上爬行的时候要大。

    而这条水底的巨大黑影,却全身近乎笔直,身子左右卷曲的幅度极小。

    anne作为美国哈弗生物学的博士,这种异常她很快就发现了。

    “它并不是在游泳,而是在江底爬行!”anne不敢打扰此时的林朔,只是在心里默念道。

    同时,她马上想到了原因。

    这条五十米以上宽度的大江,对于这道黑影来说,还是太窄了,折腾不开,真要是游起来,身子会拍到两岸。

    所以,它只能在水底爬行。

    想到这里,anne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终于对林朔嘴里的“大家伙”,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

    女性,对蛇类往往有着天生的恐惧,anne也不能例外。

    她一阵心慌,不敢继续盯着江面,而是偏过头去,看向了林朔。

    比起江面上的那道黑影,这个男人显得顺眼多了。

    他之前戴着的那副眼镜,显然是个伪装。出了广西之后,就再也没见他戴过。

    不过长年累月地戴眼镜,还是在他鼻梁上留下了两道浅白色的印记。

    这个男人的皮肤其实很白,长得也俊俏,就是开口说话时,不怎么讨人喜欢。

    看着这个男人的侧脸,anne心里的恐惧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

    对于anne的视线流转,林朔并没有在意,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部在江面上。

    他是个猎人,猎人最讲究的,就是不能弄错自己的猎物。

    那道黑影一直在水底,没上来换气。

    所以这里附近的空气中,也没有传来它的气味。

    它的颜色花纹,隔得太远,又在水底下,看不真切。

    但是这个尺寸,像!

    不过,林朔没有着急动手,他想确认最后一个特征。

    这道黑影的尾部,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被江边的一个山头挡着。

    而就在这时候,山下的那群村民,已经一路吹吹打打,距离江边不足一百米了。

    “他们应该看不到那道黑影。”anne这时候轻声说道,“水的透光率跟角度有关。我们在高处,视角跟江面近乎垂直,所以能隐约看到这道黑影。可村民在江边,又有阳光反射干扰,是看不到黑影的。”

    “朔哥,动手吧。”小八提醒道,“再拖下去,这群人就完了。”

    “不急。”林朔盯着江面黑影的动静,“小八,你替我去确认一样东西。”

    “它的尾巴对吧?”小八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我去看看。”

    就在小八腾空的时候,江面上一阵浪花翻涌,江底下的黑影,忽然动了!

    那道黑影,在林朔和anne的视线中,前半截越来越清晰!

    一抹青灰色,以极快的速度和江水分离出来!

    终于,它的头部探出了水面!

    之前那条淡水鱼王,它整个身子,恐怕都不如这只探出江面的脑袋大!

    这条怪物的头部,就在江面上探了一下,似是看了一眼江边的动静,随后又快速地缩回了水面。

    这一探一缩,带起来的江水拍到岸边,激起的水花把距离岸边还有几十米的村民泼得全身湿透。

    “龙王爷啊!!!”

    “龙王爷显圣啦!”

    “龙王爷看得起咱啊!”

    一阵阵哭喊遥遥传来,anne看到那群村民都跪了下来。

    而江面的那条巨大黑影,在把头部缩回水面之后,开始在水底极速地爬行。

    就像是一列火车通过隧道,这条大家伙一旦开始发力,整条大江都被它搅动起来,江面就跟煮沸了一样,巨浪滔天。

    随着身子不断前进,它的尾巴也终于绕过了那个山头。

    这道黑影,根据anne的初步推算,前后足有三百多米!

    如果用蛇来称呼它,那世上所有的其他蛇类,就都是小蚯蚓。

    这条巨蛇类的怪物,就这么通过了铁索桥所在的水域,又转过对面那座山头,慢慢消失在anne的视野中。

    眼前之所见,给anne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让她迟迟回不过神来。

    等到她终于想起来,扭头看向身边的林朔时,发现这位猎门中的传奇猎人,已经收起了追爷,站在山顶上若有所思。

    “林先生,您怎么不出手?”anne问道。

    “朔哥,我看清尾巴了,不是它。”小八飞回林朔的肩头,语气中透着遗憾。

    “不是它?”anne大为讶异,问道,“怎么会呢?”

    “我其实早就怀疑不是它了。”林朔摇了摇头,“昆仑山的那条畜生,被猎门监视了上千年,从来就没有离开昆仑山的记载。

    就算六年前它用假死逃脱,那也只有这六年时间。根据村里老伯的说法,他小时候,也就是五十年前,就已经在当地见过这条黑水龙王了。

    也许他的说法不可信,可龙王祭这种全村人早已约定俗成的传统,不是短短六年时间就能形成的,这种东西,演不出来。

    所以,这条黑水龙王,应该就是本地的奇异生灵,并不是昆仑山的那条畜生。”

    林朔说完这番话,看向了anne:“当然了,你们国际生物研究会,也许并不在乎这点。无论是昆仑山上的畜生,还是这条黑水龙王,你们都应该很感兴趣。抓哪条不是抓呢?”

    “林先生你不要误会。”anne摆了摆手,这一次,她的气势没有弱下去,而是正色说道,“我们国际生物研究会,确实对世上的奇异生灵很关注,但我们这次的目标,是捕捉导致一百八十二人失踪的那头奇异生灵,这点是非常明确的。

    黑水龙王是不是昆仑山上的那头奇异生灵,这点我们并不关心,我们只要知道它是此次事件的元凶,那就足够了。

    请林先生不要忘了,我们是雇主,而您,已经接了这笔买卖。”

    anne的这席话说得有理有据,态度也是不卑不亢,跟之前低眉顺目的姿态迥异。

    这倒是让林朔高看了她一眼,不过他还是很快又摇了摇头:“我去现场确认过。那件事,不是黑水龙王干的。”

    “您有什么证据吗?”anne问道。

    “你是门里人,就应该知道我们林家人,拥有远超常人的嗅觉。”林朔说道,“现场的味道我闻过……”

    话刚说到一半,林朔微微一怔,快速地抽动了几下鼻翼,嘴里轻声念道:“不对。”

    “怎么了?”

    林朔感受着鼻腔里的味道,仔细品了品,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它受伤了。”

    “您是说,黑水龙王受伤了?”

    “嗯。”林朔点点头,“这条黑水龙王的味道,我其实在三天前进山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它在附近探出了水面,观察了我们一天一夜。我知道它不是本次任务的目标,于是就没有节外生枝,让你们绕路避开了它。

    不过这次,它探出水面的气味,跟之前有些不一样,气息里的血腥味很重,它应该伤得不轻。”

    说到这里,林朔眼前一亮,缓缓点头道:“原来,那个龙王使者就是想让我知道,黑水龙王受伤了。”

    “这条黑水龙王不仅强大,而且在本地又倍受尊敬。”anne问道,“什么东西,能伤得了它呢?”

    “你觉得呢?”林朔看了anne一眼,淡淡问道。

    anne很快领悟过来,她并没有回答,而是微笑道:“那这笔买卖,还继续吗?”

    “当然。”

第二十章 孤舟蓑笠人

    外兴安岭的无名江边,龙行沟的村民跪在地上,冲眼前巨浪翻滚的江面磕着头。

    一百多个脑门不断地磕在江边的土路上,咚咚的响声,那是此起彼伏。

    一边磕着头,一村老少还不断在嘴里高喊:

    “福气啊!福气啊!”

    “没想到这次,龙王爷能在我们这么多人面前显圣。龙王使者说得没错啊!龙王爷他老人家真的疼咱们!”

    “都还愣着干什么呢?把祭品送江里去啊!”

    “快快快!别磕了!”

    “牛呢?快把牛牵上来!”

    江边这一百多个村民,在不约而同地磕完头之后,又很快陷入一种奇怪的现象。

    他们一边大声说着,对黑水龙王表着忠心,嘴里的动静那是一声高过一声。

    就连在山上的林朔和anne两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可他们脚下,就跟生了根似的,没人动。

    眼前的这条大江,就跟烧开了一样,巨浪滔天、水雾弥漫。

    不仅如此,天色居然也跟着阴沉了下来,乌云密布。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心里既兴奋又害怕。

    老猎户毕竟小时候见过黑水龙王,他率先从地上爬起来,点上旱烟,一边抽着,一边走到江边,看了看水里的动静。

    全村除了他,没人敢靠近江面,一个个都抬头看着老汉。

    从林朔在山上的视角看过去 黑水龙王是从江的上游方向来的,由北向南。这里的水域最窄,通过了这里,不远处就是这条江和黑龙江交汇的地方。

    这个时候,林朔和anne看得清楚,黑水龙王其实已经走了。

    不过从江边看,应该得不出这个结论,因为江底的泥沙被这条黑水龙王搅得一片翻腾,水早就浑了,而且江面上余波未平。

    更邪性的是,黑水龙王这一走,天又阴了下来。

    紧接着江面上狂风大作,似是有一场暴雨要来了。

    江边的老猎户看了看水,又看了看天,回身招了招手。

    老猎户家的几个儿子,赶紧上前几步,将前天自家杀的那头猪,扔进了江里。

    有人带头,事情就顺了许多。

    村民们壮着胆纷纷上前,将鸡、鸭、鹅、猪一一投进江里。

    那头牛,最后也敌不过十多个壮小伙儿的力气,也被推了下去。

    眼看天色要变,众人没在江边久留,再次匆忙跪拜一番,吹吹打打地往回走了。

    林朔在山上听到,他们去的时候,吹拉弹唱闹出来的动静,比来的时候还大,似是充满了办完一件大事的放松,和一种得偿夙愿的底气。

    ……

    anne在山顶看着整个过程,从随身手袋里取出一条发绳,将被狂风吹乱的长发扎了起来。

    这个美貌女子轻声说道:“黑水龙王都走了,他们才扔祭品,也不知道最后便宜了谁。”

    林朔似是若有所思,轻声说道:“常人遇到这种怪物,早就跑了。他们能在原地跪下来,而且在不知道水里的怪物走没走的情况下,就敢往江边凑,这已经不能用胆大来形容了。

    看来,黑水龙王这个神抵,他们是真心供奉的。

    现在想想,那龙王使者在我这儿耍了个心眼,他其实并没有把饭碗塞进我手里,他只是让我这么以为而已。

    因为就算我戳穿了他,他估计也早就跟村民备好了说辞。

    他在这里运营了几十年,黑水龙王在他们这一支门里人的包装下,已经成了这里的一种牢不可破的信仰。

    我们这些外乡人,轻易是撼动不了的。”

    “听您的意思,这个龙王使者,有点儿门道?”anne问道。

    “嗯。”林朔点了点头,“看来他踏过的那道门槛,比我之前想象的要高。”

    anne看了林朔一眼,说道:“那您放了他,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吧?”

    “你不用捧我。我之前确实小看他了。”林朔笑了笑,摇了摇头,“我有些先入为主了,总觉得这人虽然是门里的,但既然已经沦落到用江湖骗术谋生的地步,那肯定高明不到哪里去。没想到他这盘棋,下得还挺大。”

    “那他告诉我们黑水龙王受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anne问道。

    “不知道。我们目前得到信息太少,胡乱猜测,反而会落入别人的算计。”林朔摇了摇头,“不过我有预感,我们还会碰见他。”

    ……

    这天上午,天一直阴着脸。

    到了中午,黑龙江流域的部分地区,下了入秋后的第一场雨。

    雨势不小,很快,这条无名江附近,三米开外就看不清人了。

    自从黑水龙王通过之后,这里的水域,就再也没有恢复平静。

    雨点落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中,沙沙的声响,成为了一道稳定的白噪音背景,周边的一切反而显得寂静。

    水雾弥漫中,一艘独木舟慢慢悠悠转过山脚,出现在铁索桥下游二十公里外的江面上。

    这里,距离无名江和黑龙江的交汇处不足一公里米,是附近最宽阔的水域。

    独木舟上站着个人,他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持一把三米长的铁杆。

    铁杆的顶端,系着长长的麻绳。这些麻绳有手腕那么粗,盘在这人的脚边,有膝盖那么高。

    独木舟随着江面的波涛不断起伏摇摆,这人站在船头的身姿却纹丝不动。就好像他全身的关节已经锁死,而他的脚,又焊在了船头上。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斗笠上,他就这么在雨中一动不动地站着,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儿,就在江面下,有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无名江的上游方向过来。

    这道身影在独木舟下快速通过,激得江面波浪越发汹涌。

    就在两江的交汇处,这道长长的身影在水下完成了掉头,返身再次靠近独木舟。

    随后,舟身微微一晃。

    独木舟的底部,已经被这黑影托着离开了水面,直到独木舟离开水面五六米高,这才停下来。

    大浪滔天的江面上,有两只硕大的眼睛,缓缓睁开。

    这双眼的瞳仁是立着的,加上这对瞳仁不亚于独木舟的大小,看起来狰狞可怖。

    那个脚踏独木舟、手持长杆的人,似是早就习以为常,不但没有惊恐,反而轻声骂了一句:

    “憨货!”

    舟底下的那两只巨眼眨了一眨,似是通晓人性。

    舟上人看着翻涌的江水,开始不断地自言自语:

    “什么?你想跑 ?”

    “能跑哪儿去呢?如今这世上到处都是人,你这憨货这么大个子,去哪儿不被人发现呢?”

    “什么?你刀枪不入,不怕人?”

    “哎呦,你这憨货,你是不知道现在人有多厉害啊!早就不是一百年前,我们刚在这里安家的时候咯。”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刘家跟你栓在一起一千多年了,那是几十代人啊!我现在要是离你而去,死后怎么面对祖宗?”

    “我还想再试一试。替你安个家可不容易啊,不能轻易让出去。”

    “我知道你打不过它,我不是正在想办法吗?”

    念叨了一会儿,那人盯着江面的神色微微一变,说道:“不说了,收成来咯!”

    说完这句话,他开始甩手里的杆子,杆子上系着的、盘在他脚边的麻绳,“嗖”地一声就上了天。

    原来,这是一个套索。

    那人甩着套索,在自己头上抡了几圈,往外一甩。

    十米外,一头不断在水中沉浮的牛,被他套中了犄角。

    “接着!”

    这人手上一使劲,那头牛就就像炮弹一样,从水里掠出,舟下那头怪物大嘴一张,正好接住。咕咚一声闷响,那头牛就落了肚。

    这人好大的力气!而这怪物,好大的嘴!

    “这几天的收成,全是你的。”那人继续自言自语道,“你受了伤,好好补身子。”

    “我怎么办?我就吃棒子面粥呗,还能怎么办呢?这世道不太平,能填饱肚子就算不错了。”

    “混口饭吃嘛……”

第二十一章 昆仑往事

    江面下着雨,山上自然也不能幸免。

    好在林朔和anne两人,找到了一个山洞。

    这个山洞,似是此处伐木工的一个临时居所,就在崖壁上凿出来的,高度和深度都在两米左右。

    山洞下的木梯子,早就烂了,不过这难不倒林朔和anne。

    林朔蹦起来一抓山洞的底部,手指上一吃劲儿,腰一挺一个腾身就上去了。

    回头再看anne,这姑娘已经在自己身后站着了,攀爬的动作,不比林朔慢。

    小八在洞里蹦蹦跳跳了一会儿,说道:“朔哥,这儿不错,挺宽敞的。”

    “嗯。”林朔点了点头,将身后的反曲弓和箭袋靠在洞壁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朔哥。之前咱是觉得到这儿没别的,就是一个字儿,干!”小八说道,“不过现在看起来,事情没这么简单啊。”

    林朔瞟了瞟自己的鸟,问道,“直说吧,你想干嘛?”

    “我想出去走走。”小八说道,“您看我们一到这儿,就跟一群睁眼瞎似得,这不是个事儿啊。”

    “有几分道理。不过……”林朔认可了小八的说法,随后又一脸怀疑地问道,“你小子确定是去打探消息,而不是去泡妹子?”

    anne一听这问题就乐了,也不插话,一双美目看着小八。

    “朔哥,人有人的交际,鸟有鸟的路数。”小八瞟了anne一眼,说道,“鸟跟人不一样,它蠢。一辈子就在乎两件事儿,吃和睡。对我来说,睡她们,确实比给她们找吃的省事儿。咱办事不是还得讲究个效率嘛?”

    anne听完这席话,憋笑憋得很辛苦,一边揉着脸一边说道:“八爷,那您辛苦了。”

    “谁说不是呢。”小八低着头,一双鸟眼睛却偷偷瞄着林朔,“朔哥,你点个头呗。”

    “滚吧!”林朔一脸嫌弃,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好咧!”八哥鸟扑腾起翅膀,一溜烟似地撞进了外面的大雨里,然后没过几秒钟,它又回来了。

    “朔哥,地儿我是给你腾出来了,哥们儿我呢,也就只能帮你这么多。母鸟我搞定,婆娘,那还得你亲自来。”

    扔下这句话,八哥鸟又一头撞进了雨幕。

    随后它发出几声惨叫,声音越来越远,洞口飘着几根黑色的羽毛。

    林朔收回扔出石子的手,一脸郁闷。

    “八爷真风趣。”anne看着坐在对面的林朔,脸上闪过一丝红晕。

    “这只鸟再聪明,心性却还像个孩子,说话没分寸,你不要见怪。”

    林朔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拿起地上的干草,扯出一丝一丝的纤维。

    洞里堆着有伐木工留下的柴禾,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早已经干透。

    这里火绒和柴禾都不缺,很快,林朔就生好了一堆火。

    刚才两人虽然很快就找到了这个洞穴,但衣服却也已经淋得湿透了。

    anne见篝火已经生好了,索性脱下外套,用树枝架起来,在火边烤着。

    脱去外套后,她只穿着一件黑色的抹胸,露出白花花的身子,腰际没有一丝赘肉,胸前更是蔚为壮观。

    林朔微微侧身,看向了洞口外。

    anne似是也感觉到了一丝尴尬,转换话题道:

    “林先生,能跟我说说昆仑山上的事情吗?其实我一直很奇怪。按理说,猎门这几百年来,就数六年前上昆仑上的那支队伍最强,怎么会损失那么大呢?那头昆仑山上的奇异生灵,真有那么厉害吗?

    我既然向您坦诚了身份,您就应该知道我不是外人,既然这次我们一起对付这头奇异生灵,有些事情,您应该可以透露了吧?”

    林朔闻言怔了怔,随后他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anne发现,林朔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她赶紧翻开随身的手袋,把里面放着的一包中华烟递了过去。

    林朔接过了烟,点上了一支,默默地抽着。

    看着林朔的这番举动,anne表面上对此波澜不惊,其实心里却泛起一丝同情。

    六年前的那支猎人小队,从林朔之前透露的只言片语来看,其实是非常强大的。

    其中有被尊为猎门六大家之首的林朔父子,还有六大家中章家的家主章连海。

    据她所知,这支队伍里,还有六大家中的苏家猎人。

    江南林、塞北章、羌地苏。六年前的昆仑山,猎人六大家中的三家精锐尽出。

    这样一支猎人队伍,几乎可挽救灭世之危。可他们上了昆仑山,最后下来的只有林朔一人,近乎全军覆没。

    可以想象,当时的战况有多么惨烈!

    林朔,虽然是猎门目前实际上的领袖,他的实力,也强横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但是到底,他当时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他六年前到底面对过什么,谁都不知道。

    每当anne提起六年前的昆仑山,或者林朔自己发现昆仑山那头奇异生灵的踪迹,林朔的反常,别人可能没有觉察,anne是看在眼里的。

    anne自己也没了父母,不过她的父母,在她还没开始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父母双亡带给她的,更多的是寂寞和失落。

    但如果,自己父亲是被强悍的生灵夺去了生命,这一切就眼睁睁地发生在自己面前,那种场景,anne光是设想一下,都觉得自己的心灵在被撕扯。

    而此刻坐在对面的林朔,无疑遭受过这一切。

    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在他灵魂深处留下了一道可怕的伤口,六年时间过去,这个伤口还在渗血。

    也许,这就是他这六年深居不出的原因吧。

    想到这里,anne心头一软,轻声说道:“林先生,对不起。如果你不想说,我可以理解。”

    “没关系,为了不让更多人死在那条畜生的手上,我可以说一些。” 林朔轻声咳嗽了几声,低声说道:“我们猎门,自古传承着几册书籍,叫做《九州异物载》,我们六大家各有一册,你应该听说过吧?”

    “嗯。”anne点点头,“这本书共有九册,记载着自古以来,被猎人们发现的奇异生灵。由上古时期猎门九大家共同撰写并且保存。

    不过九大家传承至今,有三家已经绝嗣。《九州异物载》中的三册,也随着这三大家后继无人,逐渐散落民间,现已失传。

    我们国际生物研究会认为,《山海经》上记载的那些奇异生灵,就是从这三册《九州异物载》上传抄过去的。”

    “你说得不全对。”林朔说道,“这三册《异物载》并未失传,我们六大家早就留下了摹本。昆仑山上的这条畜生,在上古时期也算赫赫有名,它在《九州异物载》的名字,叫做钩蛇。”

    “钩蛇?”anne低头思忖了一会儿,说道,“《山海经》上也有记载啊。”

    “是的。” 林朔说道,“上古时期,这种东西其实不少,陆陆续续被猎人宰杀了一些,最后,只剩下昆仑山上的这条了。”

    “那为什么不赶尽杀绝呢?”

    “因为,这条畜生当时不害人。”林朔说道,“而且昆仑是中华龙脉之祖,这条钩蛇被发现时,寿命已经超过了一千年,当时我们的祖先认为它有化龙之兆,于是就没有动它。

    猎门六大家中的苏家,原本祖居襄阳,为此北迁到昆仑附近,专门盯着这条钩蛇,等它渡劫化龙的那天。

    这一盯,又是六百多年。苏家几十代人在羌地守着这条蛇,也就在猎门内部被称为羌地苏了。

    十年前,猎人六大家内部,开始流传钩蛇渡劫的事情,这事儿越说越真,到了六年前,有消息说,这条钩蛇马上就要渡劫化龙了。”

    “所以,猎门六大家中您父亲为首的精英猎人上昆仑山,就是为了盯着这条钩蛇渡劫?”anne问道。

    “当然不是了。”林朔摇了摇头,“这都什么年代了,渡劫化龙那套,别的猎人可能还信,我和我父亲是不信的。”

    “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龙骨扳指。”

    听到龙骨扳指这四个字,anne心里一紧。

    anne从国际生物研究会的情报获悉,龙骨扳指,是猎门首领的信物。

    猎门的传承起源,还在文字出现之前,几乎跟人类文明起源是同时的,是人类最悠久的传承之一。

    虽然目前的六大家相对封闭,行事也极为保守,可猎门的其他家族,早就在国内外开枝散叶。如今这些家族势力极为庞大,有的甚至掌控着所在的国家。

    谁拥有龙骨扳指,就拥有庞大的人脉资源和财力资源。在世俗人眼中,这东西自然是无价之宝。

    只不过被推为猎门之首、掌管龙骨扳指的林家,似是一直不怎么在乎这点,也从未将这价值兑现。

    anne之前提到过龙骨扳指。

    她原本是想提醒林朔,用这个东西号令猎门,好为这次外兴安岭之行再添几分助力。

    没想到当时林朔立马翻脸,似是anne说到了什么禁忌之事。anne见状只能压下心中的好奇,不再提起。

    现在林朔主动提到这个东西,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到,anne心中暗暗吃惊。

    不过她脸上不好表现出什么来,只能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第二十二章 围山

    林朔抽了一支烟,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但神色依然在犹豫,似是在考虑这个事情该不该说。

    良久,他终于开口道:“龙骨扳指,其实在二十五年前就失踪了。”

    “啊?”anne一脸惊讶,“失踪了?”

    “确切地说,是被偷了。”林朔叹了一口气。

    “居然有人能从林家偷出龙骨扳指?”

    “一般人当然不行。”林朔摇了摇头,“可偷这枚扳指的,是我母亲。”

    anne心里咯噔一下,满脸的错愕。

    林朔继续说道,“六年前,有消息称,龙骨扳指就在昆仑山。所以,我父亲带上我,还叫了几个能耐不错的圈内人。这些人在山林中各有秘术,我父亲向他们承诺,谁找到龙骨扳指,就算谁的。”

    说到这里,林朔看着anne脸上的表情,解释道:“我当然知道龙骨扳指意义非凡,但对我和我父亲来说,这就是一个祖传之物,是祖宗留给我们的一些念想,很珍贵,但终究比不了亲人。

    我母亲带着东西消失了十九年,我父亲从没怨过她,只是想找到她。

    为了能找到她,哪怕让出龙骨扳指,也是值得的。

    我们原以为,找到了龙骨扳指,就能知道她的下落。

    可是没想到,那是个局。

    用钩蛇渡劫、龙骨扳指、我母亲下落这三重诱饵,布下的杀局。”

    林朔的这些话语,在anne心头不亚于阵阵惊雷。

    她全身蜷缩着,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低着头抿着嘴,静静地听着。

    这时候,林朔的话语停了下来,anne不禁抬头问道:“是谁,会布下这样的杀局呢?”

    “不知道。”林朔摇了摇头,“其实知道那是场杀局,也是我这六年间,不断地在脑中回想当时事情的经过,慢慢得出的结论。

    因为巧合和反常实在是太多了。钩蛇这六百年多年都没有渡劫,当时却说要渡劫了。龙骨扳指和我母亲失踪了十九年,以我父亲的人脉,一点消息都没有,当时却忽然有消息了。而且,那是一支不可能出事的猎人队伍,结果出事了。”

    “林先生,其实我到现在还是难以置信。”anne轻叹道,“那样一支猎人队伍,居然会出事。那条钩蛇,真的有那么强大吗?”

    “这条畜生强归强,以六年前我们的队伍配置,要杀它并不难。”林朔摇摇头,“不过,我们当时上山,并不是针对它的。毕竟这么多年,这只畜生风评不错。所以我们在昆仑山上找了一个多月,最后才进入了它的领地。结果就在我们进入它领地的第一个晚上,它渡劫了。”

    “什么?它真的渡劫了?”anne睁大了眼睛。

    “至少,看上去像。”林朔说道,“当时它没有成功,最后被雷劈死了。”

    “死了?”

    “死了。”

    “那现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林朔摇了摇头,“那天晚上诡异的事情太多了,而且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所以,这条钩蛇死而复生出现在了外兴安岭,是我目前唯一能抓住的线索。”

    “哦。原来是这样。”anne微微颔首,随后问道,“那到底这些猎人前辈,是怎么死的呢?”

    anne这句话刚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因为她看到林朔的脸很快就变得煞白,手指开始剧烈地颤抖。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anne马上道歉。

    今天,林朔说得已经够多了。从他平时的表现来看,anne完全可以想象,他在说刚才那些话的时候,内心所承受的痛楚。

    所以她压抑了自己的好奇心,柔声说道:“林先生,谢谢您对我的信任。这件事今天就到这儿吧,您别再说下去了。”

    林朔闭着眼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对,还是不说的好。”

    anne微微一怔,她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这时候,一道黑影从雨幕中钻出,落在了林朔面前。

    小八回来了。

    “朔哥,营地有情况。”八哥鸟抖了抖全身上下的雨水,说道,“你们快去看看吧。”

    ……

    尽管天上大雨磅薄,此刻的山道更是泥泞难走。但这难不倒林朔和anne,两人在山林中疾驰着。

    小八就停在林朔的肩头,介绍着之前它了解的情况:

    “朔哥,就不应该带着那两个学者,这下闯祸了吧?”

    “今天早上,他们偷偷去江边了。朔哥你没发现很正常,这俩家伙跟我们一路,知道你的特长,背风口躲着咱们,气味传过不来。”

    “结果你猜怎么着,杨拓那个蠢货啊,爬树从树上掉下来,把自己腿给摔折了。”

    “他摔断腿的地方,就是村民返程的必经之地。”

    “村民一看,呦,地上躺着个人,旁边还有一老头何子鸿。地上那人老猎户认识,去过他家嘛,可老头儿何子鸿人家不认识啊。这一问,得,这俩书呆子,把咱营地暴露了。”

    “咱营地可是有一群大头兵啊,全带着抢呢,那可是制式武器啊!”

    “村民们七手八脚把杨拓抬回营地,一看到枪,就觉得咱是俄罗斯政府派来对付黑水龙王的。”

    “那就歇菜了。人家刚拜过龙王爷,不干啊!”

    “嚯,你还别说,这儿民风可真悍!两百来号人,拿着猎枪,把咱们营地团团围住了。看那架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啊! ”

    “朔哥,这事儿不好办了,魏行山那傻大个儿都懵了。”

    八哥鸟这一路叨叨叨,绘声绘色。

    林朔和anne两人一边赶路一边听着,对即将面临的场景,心里有数了。

    翻过两个山头,临时营地就在对面的山腰上。

    经过这几天不断的搭建,目前的临时营地已经成了规模。

    之前众人轻车简行,后勤物资有一大半留在了贾林达。

    在确定此行的目标就在附近之后,魏行山昨天派出一支小分队,顺着水路把物资从贾林达运过来了。

    目前的这个临时营地,就跟一个临时指挥所一样,七顶大帐篷六外一内,呈现众星捧月的布局。

    营地不能距离水源地太远,所以距离村子也只有两个山头,迟早是会被当地人发现的。

    不过之前大家都不在意这点,毕竟手里有家伙,底气足。

    为了以防万一,魏行山这两天还带人用弹药箱和麻袋,在帐篷外围搭建了一圈防御工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现在就在这个临时营地的外面,已经围满了当地的村民。

    这时候,雨已经小了一些,能见度还可以。林朔一看对面那架势,莫名觉得眼熟。

    他想起家里的那本《九州异物载》上,有一副魏晋时期的《围山图》,画得是猎户们围山打虎的场景。

    那时候的猎人,不像现在这么稀奇,还是个普遍行业,大多也是普通人。

    林朔目前眼前所见,就是这情景,这些围山的村民,站位很像那幅《围山图》,也是三五成群,中间间隔十来米,把临时营地围了起来。

    不同的是,他们手里,不再是u字型的兽叉,而是双管的猎枪。

    营地里,就数魏行山这个大个儿醒目,他手里捏着步话机,正在紧张地说着什么。

    林朔视角一转,看向了对面的山谷,他很快就发现,王勇带着三个雇佣兵,正在静悄悄地往山上摸。看样子,是想从外围给营地清出一条通道来。

    不过,王勇他们到距离村民背后二十多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潜伏了下来。

    “还是有点脑子的。”anne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轻声说道,“真要是动起手来,那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走,去看看吧。”林朔挥了挥手,快步向山下走去。

第二十三章 谈判专家

    林朔和anne两人,虽然不是一身野战军的装扮,不过林朔背后的那个巨型的反曲弓,比起军装更为醒目。

    所以他们刚刚上山,就引起了村民们的警觉。

    在村民眼中,这把巨型的反曲弓,可能就是专门用来对付黑水龙王的。

    所以好几把黑乎乎的猎枪枪口,对准了林朔。

    “站住!”一个中年壮汉呼喝一声,拦住了林朔和anne的去路。

    “请问,金老伯在吗?”anne停住了脚步,朗声问道。

    金老伯,就是之前接待林朔四人的那个老猎户,这家人姓金。

    这种僵局,道理是一时三刻讲不清的,别人不信你,先找熟人才是上策。

    “你是觉得我好骗吧?”

    树林中,传出老猎户的声音,anne扭头,发现这个眯缝眼的老汉,从一株大树后走了出来。

    他手里没拿家伙,只有一根旱烟杆子。

    此刻,雨已经停了。

    老猎户从腰间系着的布袋里取出一两烟丝,塞进烟袋锅子里,用火柴点着了,抽了一口烟,这才继续说道:

    “丫头,你之前嘴里可没一句真话啊!”

    “老爷子,那是没办法,我们要是真的说出来历,这不是怕您担心嘛。”anne马上说道,“其实您放心,我们不是俄罗斯官方的,而是国际生物研究会的,这次来呢,就是想考察一下这里的情况。”

    “考察?”老猎户说道,“考察还需要这么大阵仗?他们这些人我不认识,手里的家伙我可认识,这是俄罗斯军方的武器。怎么,这儿的事情,你们以前不管,现在想起来要管了?”

    “不是。”anne赶紧摇了摇头,“您应该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更何况还不是人呢。我们总要有一些防卫力量,这些只是自保而已。我们已经弄清楚了,这里伐木工失踪的事情,跟黑水龙王是无关的……”

    “行了。”老猎户摆了摆手,“你这丫头说话,我现在是一个字都不信。”

    说完这句,老猎户看向了林朔,说道:“老汉我看出来了,你们这帮人,你是领头的。

    我们这儿的人,都没念过什么书,可知恩图报这四个字还是懂的。

    你救了我的命,我的命可以还给你。

    可龙王爷,对我们全村有活命之恩,你们想动它,从我们尸首上踩过去!”

    老汉这番话说完,树林里的人纷纷响应:

    “没错!”

    “我们手里的家伙比不上你们,可我们人多!”

    “今天非灭了你们不可!”

    “真要干起来,我们为龙王爷死一半人,把你们留在这儿,也算值了!”

    “龙王爷会保佑我们的!”

    “小子,你今天死定了!”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句,个个神色凶狠,似是马上就要扣动手里的扳机。

    这片林子的所有猎枪,都正对着林朔。

    老猎户也一直盯着林朔,似是在等他的回应。

    林朔看了老汉一眼,点点头:“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嗯?”大家都愣住了,没明白林朔什么意思。

    “那你先把欠我的帐,还了吧。”林朔淡淡说道。

    老汉正往嘴边递的烟嘴儿,就这么生生地停在嘴唇边上,整张脸都僵住了。

    之前林朔在老汉家门口,吓摊了一头失控的猪,救了老汉一命。

    也正是如此,老汉才招待了他们。

    按理说,老汉欠林朔一条命,可谁都没想到,林朔还真会要这笔账。

    “你怕死啊?”林朔问道。

    “你……我……”老汉脸色一狠,像是要说什么,可话儿在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你当然怕死了。”林朔继续说道,“谁不怕死?黑水龙王你是见过的,长什么样?吓不吓人?你当年都尿裤子了,我们就是一群怪胎,不怕?不带家伙人马就敢来考察?

    今天上午,黑水龙王现身,我就在江边。

    真要是冲它来的,我们二十杆枪架在山头上,神仙难躲一溜烟,这二十溜烟下去,你们就该看到一江血水,而不是什么龙抬头!

    今天你想跟我翻脸,可以。

    你先死这儿,把我们之间的帐消了。然后你们想怎么玩,我都接着。

    我还告诉你,我们不是俄罗斯官方的,在这儿背几条人命,无所谓。”

    林朔这番话,不仅把老猎户说得一愣一愣的,就连anne的嘴巴,都张成了“o”形。

    这也太强硬了!

    真要是对方吃不住面子,动起手来,这可怎么收场?

    anne已经在心里写辞职报告了。

    不过她很快又不想这茬儿了。

    因为她明白过来,真要是动起手了,双方出现伤亡,根本不用她写什么辞职报告,国际生物研究会会把辞退信甩她脸上。

    可是现在,说出去话,泼出去的水。

    anne那一身隐藏在妙曼体态下的肌肉,开始紧绷起来。

    树林里,一片安静。

    老猎户停在嘴边的烟嘴儿,终于被他送进了嘴里。

    老头儿抽了几口烟,眯缝眼咕噜咕噜转着,似是在考虑着什么。

    林朔说完这番话后就不再言语,而是观察老猎户的反应。

    之前敢这么说,他是看准了这老头儿吃硬不吃软。

    真要是动起手来,就他们这些*,林朔有把握能全身而退,但营地里魏行山的反应,他无法预测。

    死一地人,不是他想看到的场景。

    现在看到老猎户这些小动作,林朔心里有底了。

    他于是更不着急,静静地等着老猎户的下文。

    “这是我们的地盘,你们滚出去!”

    老猎户扔下一句话,在树干上磕了磕烟袋锅子,背着手下山了。

    山上的村民,在老猎户下山之后,也陆续散去。

    一场风波暂时偃旗息鼓。

    ……

    林朔和anne刚走进临时营地,魏行山就兴冲冲迎了上来。

    “anne小姐,千钧一发啊!”魏行山一脸庆幸地说道,“我老魏嘴笨,这种阵仗还真没什么办法,多亏你来了啊。”

    “这次可不是我的功劳。”anne摇了摇头,一双美目看向了林朔,“是林先生摆平的。”

    “哎呦,林先生,没想到你还会谈判专家的活儿呢?”魏行山笑道,“平时没见你嘴皮子这么溜啊。”

    “我刚才说话的时候,离这儿不足一百米。你聋了?”林朔抬头瞟了魏行山一眼,“这么埋汰我有意思吗?”

    “哈哈。”魏行山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不是想夸您几句嘛。”

    “对了,杨博士怎么样了?”anne问道。

    魏行山看了身后的帐篷一眼,说道:“何教授看过了,胫骨骨折,这种伤听起来吓人,其实还行,不用动手术,夹板一固定,三个月后就好了。”

    “那也是骨折啊。我们应该安排一下,送他回去。”anne说道。

    “别费那劲了,没用。我和柳青早劝过了,不听。”魏行山摇摇头,随后看向了林朔,“要不咱们的谈判专家去试试?”

    “要不你欠我的帐现在也还了吧?”林朔淡淡说道。

    “我老魏还没娶媳妇儿呢,命可不能还你,先欠着。”魏行山打了个哈哈。

    “魏队。”anne这时候说道,“跟其他兄弟说一声,我们准备拔营。”

    “刚才我其实听见了。不就搬家嘛,没多大事儿。”魏行山点点头,“你们先跟何教授他们聊会儿,我让人准备一下。”

    ……

    林朔和anne两人,一进杨拓的帐篷,就觉得这儿的气氛透着一丝古怪。

    按理说,杨拓刚摔断了腿,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老师何子鸿,应该愁容惨淡才是。

    没想到一掀帘子,看到的却是两张兴奋的笑脸。

    这两师徒俩正在兴高采烈的说着什么,看到林朔和anne进来,这才停止了讨论。

    “林先生和anne小姐,你们快来坐。”何子鸿笑着打招呼道。

    这次从贾林达运过来的帐篷,不是平民野营用的那种小帐篷,而是军用的大家伙。里面空间接近十平方米,一进来还真有室内的感觉。

    林朔和anne席地而坐,anne过问了一下杨拓的伤情。

    “小伤,没事。”杨拓看了一眼已经打上夹板的左腿,摆了摆手,神情很振奋,“这次,真是不虚此行啊!”

    “林先生,我应该先向你道歉。”何子鸿陈恳地说道,“不应该没有你的允许,就带着小杨去江边。可是,也请你体谅一下我们的心情。我们这次来到外兴安岭,不仅仅是因为事业上的梦想,同时身上也有不小的压力啊。”

    “没事。”林朔摇了摇头,“这次运气不错,只是断了腿。下次命都没了,你就不用向我道歉了。”

    何子鸿被呛了一句,脸上的笑容略显尴尬。

    “何教授您不要介意,林先生其实也是在关心你们。”anne笑了笑,稍微缓和了一下气氛,随后正色说道,“不过,你们这次擅自行动,也确实给我们带来了不少麻烦。何教授,您在国际生物研究会里,级别确实比我高。可这次任务,我是负责人。我希望您能在行动之前,至少向我报备一下。”

    “anne小姐说得没错啊。”何子鸿点点头,“这次是我鲁莽了。”

    “不过收货很大啊!”杨拓说道,“能亲眼看到那么巨大的奇异生灵,还留下了影像资料。断一条腿,值了。”

    “你们这群做学问的,有时候比那些村民还可怕。”林朔摇了摇头,“他们信奉神明,是为了保平安,不会把命搭上。而你们呢,狂热得连命都不要了。”

    对于林朔的话语,帐篷里的两位学者似是充耳不闻,杨拓反而问道:“林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去捕获黑水龙王啊?”

    林朔没搭理他,站起来走出了帐篷。

    何子鸿和杨拓一阵错愕,随后纷纷看向了anne。

    anne微微一笑:“两位别着急,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第二十四章 上岸

    为了避免跟村民的不必要冲突,半个小时之后,临时营地开始搬迁。

    魏行山拿出了地图,向林朔请教:

    “林先生,您看,咱在哪儿扎营比较好啊?”

    林朔指了指地图上的贾林达:“你们最好回去。”

    “您别开玩笑。这事儿八字都还没一撇,您让我们怎么回去啊?”魏行山说道。

    “再待下去,会死人的。”林朔说道,“今天上午的事儿,听说了吗?”

    “听说了。”魏行山点点头,随后正色说道,“林先生,这一路我也看出来了,你这人嘴硬心软,咱们兄弟的命,你看得挺重。不过啊,我们这趟来,拿得是这份钱,干得是这份活,也请你理解。”

    林朔抬头看了看魏行山,心里暗叹一声,点了点地图上的一个山头:“这里还可以。”

    这个山头,就是林朔之前观察黑水龙王的地方,是这里方圆百里最高的地点,视野极佳。

    山上有山泉水,两公里之外就是无名江,水源也不用愁。

    “那就这儿吧。”魏行山咧嘴笑了笑,“其实我跟您说实话吧,之前哥儿几个心里是有些不安,因为我们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可今天上午杨博士他们从江边回来之后,把黑水龙王跟我们一说,我们反而心里有底了。不就是一条大蛇嘛。再大,它也是条蛇啊。对我们来说,动物这东西,大其实不可怕,越大还越好瞄呢!”

    林朔摇了摇头:“我们这次的目标,不是黑水龙王。”

    “啊?”

    “具体的原因,你去问anne小姐。”林朔懒得解释,继续说道,“我们这次的目标,比黑水龙王厉害。而且据我说知,枪弹的效果很一般。”

    ……

    营地的搬迁过程并不复杂,因为中国方面提供的橡皮艇,前天到了。

    这次一百八十二人失踪,有一大半是中国公民。中国方面的态度很明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同时,外兴安岭靠近国境线,地理位置敏感,俄罗斯军方不便行动,只能委托国际生物研究会这个第三方来处理此事。俄罗斯除了结算费用外,还提供装备援助。

    可是外兴安岭距离俄罗斯中心局域实在太远,运输极为不便,直到国际生物研究会已经派人进入事发地点了,装备清单上还有一大半没到位。

    中国方面在了解事件进展之后,提出除了武器之外,其他装备物资由中国提供。

    前天俄罗斯上午刚刚同意这个方案,到了前天晚上,中国的五艘橡皮艇就到位了,停靠在贾林达的码头上,上面载满了各类物资。

    这些变动,已经在山里的林朔一行人并不知晓。魏行山昨天天没亮接到通知,赶紧派一支小分队去贾林达,把这五艘橡皮艇开了回来。

    橡皮艇抵达附近水域的时候,林朔他们正在被龙王使者忽悠着。

    之后,魏行山他们用一天的时间搭建起了临时营地,只睡了一宿,就被村民们拿着猎枪围上了。

    没办法,事已至此,只能搬家。

    好在新旧两个营地,都靠近水边,而且水路贯通,有这五艘橡皮艇帮助运输,省了不少事。

    这天天黑之前,新营地就初具规模了。

    山顶风太大,新营地的选址,还是在半山腰,就在一条小溪边,依山傍水。

    虽然照明设备已经有了,不过天一黑,大家还是习惯性地生起了篝火。

    除了几个值夜警戒的,大多数人围坐在篝火边上。

    充足的物资保障,带来了高涨的士气。大伙儿一边烤火,一边吃着用铁锅煮出来的大米饭,别提多开心了。

    林朔、anne、何子鸿、魏行山、柳青这五个人,晚饭后没在篝火边待着,而是钻进了帐篷,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杨拓没有参与,他今天早上摔断了腿,上午心情亢奋不觉得疼,下午开始脸色就不太好了,这会儿吃了药,已经睡着了。

    “事情现在有些难办啊。”帐篷里,何子鸿率先开口道,“我们这次来,是解决黑龙江北岸的奇异生灵问题,可现在,据林先生推断,这里居然有两头奇异生灵。一条黑水龙王,一条钩蛇。而造成那一百八十二人失踪的奇异生灵钩蛇,我们居然没有任何新的线索。”

    “继续向村民们打听情况,我看是不可能了。”魏行山挠了挠头,“今天没打起来就算不错了。”

    “是啊,没有当地群众的支持,这事情举步维艰啊。”何子鸿接了一句,看了一眼林朔,嘴皮子动了动没开口,最终还把目光投向了anne,“anne小姐,你有什么想法吗?”

    anne抬起头来说,说道,“目前我们在现场看到的是黑水龙王。根据林先生描述,钩蛇的体型,只会比黑水龙王更大。这么大的一头奇异生灵,既然在此地出现,怎么会没有目击者呢?这点让我很困惑。”

    “对啊。”柳青这时候眼睛一亮,说道,“这不会是场骗局吧?”

    “这……”何子鸿沉吟道,“可那枚钩蛇鳞片,还有林先生在现场闻到的钩蛇气味,又怎么解释呢?”

    “可能是人为布置的。”柳青说道,随后看向林先生,“林先生,您闻到的气味,有没有可能被人动手脚?”

    林朔思考了一阵,说道:“钩蛇在现场留下的气味非常微弱,我只能隐约感觉到,所以不排除是人为布置的可能性。但那枚钩蛇鳞片,我仔细确认过,气味很新鲜,离开**不足一个月,这点不会错。所以我确定,钩蛇还活着。”

    “但是不是就在这里呢?”柳青反问道,随后似是想通了什么,“不会是有人借我们的手,要除掉黑水龙王?”

    “不对。”anne摇了摇头,“如果钩蛇不在这里,黑水龙王的伤,就无法解释了。”

    “没错。”林朔点头道,“龙王使者把这个情报透露给我,不是没有原因的。这条黑水龙王,气息里都是血腥味,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除了跟它体型差不多的钩蛇,我想不到还有其他可能。”

    众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对了。”何子鸿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林先生,根据你的了解,钩蛇有没有能力,让一百八十二人同时失踪呢?”

    林朔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能确定。”

    其实林朔想说的是“不能”,不过他想起六年前的雷雨夜,顺势在“不能”之后加了两个字。

    钩蛇的能力,《九州异物载上》早已经写得明明白白:肉身之强悍,天下无双。

    可六年前,它展现了另一种全新的能力,这种能力诡异绝伦,让人无法置信。

    林朔已经想到了对付钩蛇的办法,但他不想跟别人解释,所以只能这么说。

    “哎呀,疑点重重啊。”何子鸿感慨道。

    “要不把黑水龙王先干掉算了。”魏行山说道,“这么大的家伙,迟早是个祸害。”

    “不行。”何子鸿摇了摇头,“这世上的奇异生灵有好有坏,是要区别对待的。我们国际生物研究会,从不滥杀无辜。”

    “而且,要杀它也不容易。”anne说道,“先不说它实力怎么样,我们现在怎么找它呢?”

    “它只要不上岸,谁都找不到它。”林朔摇了摇头,“钩蛇也一样。”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魏行山问道。

    “再等等看吧。”林朔淡淡说道。

    ……

    夜深人静的时候,林朔在自己的帐篷里坐着。

    他所在的帐篷,在营地的最西边,也是营地里最靠近无名江的地方。

    林朔现在已经明确,无论黑水龙王还是钩蛇,都是依靠这里的江河活动的。

    所以,如果晚上出现什么意外,源头必然在水里。

    自己守在这里,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小八今晚不在,这只鸟说是去打探情报,是真是假估计只有它自己清楚。

    也不知怎么了,今晚的林朔,感到有些疲倦,坐着坐着,脑袋就有些昏昏沉沉。

    朦朦胧胧中,他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脸。

    这张女人脸,看起来既陌生又熟悉,既年轻又苍老。

    这张脸镌刻在林朔记忆的最深处,他出生以后,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张脸。

    他叫不出她的名字,但却清楚她是谁。

    她深情地注视着林朔,眼中噙着泪。

    “妈妈……”林朔呢喃着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林朔用袖口擦着泪水,还来不及回想梦中的那张脸庞,心中却警兆骤生!

    他身边的追爷,那把巨型的反曲弓,弓弦正在不断颤动,发出“嗡嗡”的示警声。

    然后,一股熟悉的腥味,钻进了林朔的鼻子。

    钩蛇!

    林朔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以最快的速度拿起追爷,又从箭袋里抽出一枚箭,三两步窜到帐篷外!

    篝火早就灭了,月亮已经下山,眼下,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外面伸手不见五指。

    林朔身后的营地,依然一片寂静,而他身前的夜幕,却厚重似铁。

    而就在前方两公里外,那条无名江畔,江边的树木开始倒下。

    树木倒下的巨响不断传来,离营地越来越近!

    那条钩蛇,居然上岸了!

第二十五章 那一箭

    anne这天晚上,迟迟不能入睡。

    她年纪轻轻,就成为国际生物研究会亚洲区的负责人,固然前程似锦,却也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尤其是外兴安岭这件事,虽然普通民众还不怎么知晓,其实早已受到两国领导人的高度关注。

    国际生物研究会的长老院,刚刚接二连三地给她打来卫星电话,追问事件的进展。

    anne接完这些电话,自然睡意全无。

    她很想找林朔聊一聊。未必需要跟这次任务有关,无论聊些什么都好。

    此刻的帐篷外一片漆黑,也很安静。她猜测,林朔应该没睡着。

    不过,自己要是半夜摸黑钻进一个男人的帐篷里,怎么想都有些不妥。

    可不找林朔单独聊一下,她又心神不宁。

    这种矛盾的心情困扰着她,让她更加难以入眠。

    翻来覆去了一会儿,anne终于放弃了入睡的努力,决定去找林朔。

    就在她迈出自己帐篷的时候,一缕晨曦,正好洒在了斯塔洛夫山脉的群山峻岭上。

    于是,anne就朦朦胧胧地看到了,林朔站在营地最西边的那块巨石上,张弓射箭那一瞬间。

    她觉得哪怕穷尽自己一生,都忘不了这一幕:

    这个瘦瘦高高的男人,比他手上的反曲弓追爷,还矮了一头。

    只见他右脚立地,左脚高高抬起踩着反曲弓的弓身,双手握着弓弦,身体侧着舒展开来,腰力、腿力、臂力三力合一,将反曲弓撑至满弓的状态。

    看不清他引箭的动作,anne只觉得他右肩微微一晃,右手已经把一枚两米长的箭矢,平稳地架在了弓弦和弓身之间。

    随后,他就保持着这个单脚立地、脚踏弓身、全身侧仰的姿势,就跟定格了一样,一动不动。

    唯一动的,是他落地的左脚。那是一种非常轻微的方位调整,把控着箭头的水平方向。

    林朔的这套拉弓动作,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anne只觉得自己的心神,似是一下子被慑住了。

    直到她观察到林朔左脚的轻微位移,这才惊觉,远处传来的隆隆巨响。

    随着巨响的不断逼近,地面也开始震动起来。

    anne还没意识到这越来越近的巨响到底意味着什么,就在她一错神的工夫,那枚搭着的箭矢,就已经不见了!

    林朔把那枚箭射了出去!

    这枚巨大的弓箭离弦后,造成的空气震荡,似是超过人耳捕捉的范围,居然无声无息。

    此时,整个营地已经被远处的巨响和大地的震颤所惊动,大家纷纷从帐篷里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魏行山的声音在anne身边响起,“地震了吗?”

    远处传来的阵阵巨响,在林朔射出那枚箭之后,停顿了一下,随后更大的巨响传了过来。

    不过与之前不同,这次,声音是逐渐远去的。

    一分钟后,这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林先生,怎么了?”魏行山又问了一句。

    林朔在石头上站了一会儿,似是在观察着什么。然后他跳下了石头,神情颇有些惋惜:“差一点。”

    “差一点什么?”

    “你们下去看看就知道了。”林朔摇了摇头,一个矮身钻进了帐篷,“魏队长,我要休息一会儿,你记得把我那支箭取回来。”

    ……

    半个小时后,天光已经大亮了。

    魏行山组织了两个荷枪实弹的突击小队,一共十个人,打算下山看看。

    其实这些雇佣兵就在营地里,要去早就能去了,不过魏行山不敢冒险。

    因为随着光线越来越充足,山下的情景越来越清晰,魏行山光从这半山腰上往下看,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带上人和家伙,魏行山是真不敢往山下走。

    此时的山下,一片狼藉。

    跟村庄附近被伐木工砍过一茬的人工造林不同,山下到江边,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

    这片原始森林,三五人合围的大树很常见,最细的树也有碗口粗。

    这里的树,魏行山曾经用手斧领教过,只收拾其中一棵中不溜秋的,差点没把自己的腰给闪了。

    而现在,这片原始森林,似是被开出了一条“n”字形的康庄大道。

    无论粗细高矮品种,但凡是这条大道上的树,全被压倒了,横七竖八地摊了一地。

    更可怕的是,这个“n”字型的头部闭合处,距离营地只有不到三百米。

    以上岸的那个大家伙的尺寸,其实也就差几步路而已。

    魏行山带人下山后,首先抵达的,就是这个“n”字型的闭合处。

    王勇在跨过一棵倒地树木的时候,“哎呦”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什么情况?”魏行山被吓了一跳。

    “魏队,你等会儿,我腿软。”王勇惨白着一张脸,瘫坐在地上。

    魏行山看了看自己的兵,不仅仅是王勇,其他人也是面无人色,站是站着,不过拽着枪的手指节都发白了。

    魏行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也算是跟着我出生入死过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啊?怎么吓成这个鸟样?”

    “魏队,您抬举我们了。”王勇苦着脸说道,“这种一个来回,就能在森林里碾出一条四车道高速公路的,我们是真没见过啊!”

    “魏队,你别只顾着说我们,你自己脸色也不太好看。”另一个雇佣兵嘀咕道。

    “别废话了。”魏行山看了一眼营地的方向,“抓点紧,把那枚箭找到。”

    “魏队,你看那边。”王勇指了个方向,“这棵树上有个洞。”

    魏行山顺着王勇的手指一看,还真是。自己个子高,这个洞因为角度的关系,看起来是扁的,不容易察觉。王勇坐在地上,倒是很醒目。

    “走,过去看看。”

    这是一颗樟子松,直径接近两米,哪怕在这片原始森林中,也算是一颗大树了。它就长在这条“n”字型新路的边上,就差两三米。

    这颗樟子松的树干上,有一个对穿的大洞,两巴掌那么大,从洞口暴露的木质来看,这个洞刚形成不久。

    “林先生真吓人啊。”王勇站起身来,跟着魏行山走到近处,看着这个大洞,啧啧称奇,“这儿离他射箭的地方,足有五百多米了吧。这箭都到这儿了,还能把这颗树射个透明窟窿。”

    “这他妈是人吗?”

    “你今天才发现他不是人啊?”

    “王勇你怎么想我是不知道啊,反正我别说端着把弩了,就算扛着火箭筒,也不敢跟他叫板。”

    “去去去,哪壶不开提哪壶。”王勇撇嘴道。

    “尺寸不对吧?”另一个雇佣兵说道,“林先生的箭,只有胳膊那么粗啊。这个洞也太大吧?”

    “是啊。”王勇也想了起来。

    魏行山指了指前方:“在那边呢。”

    众人又顺着魏行山的手指看过去,果然,发现了那支箭。

    那支箭就钉在对面的一块山石上,前半截已经没入了石头,后半截还带着一枚两巴掌大小的鳞片。

    雇佣兵们赶紧上前,一半人负责拔,另一半用手斧凿石头,一个个忙得满头大汗,终于从石头里弄出了这支箭。

    在仔细勘察了一番现场后,魏行山得出了结论。

    这支箭无疑是命中了目标,甚至还穿透了那东西的鳞片,然后不知什么原因,箭头就滑过去了。

    然后这支箭带着鳞片,穿透了一颗樟子松,又砸断了两颗红皮云杉,箭头这才射进了石头里。

    林朔这一箭的威力,已经远远超出了魏行山对冷兵器的认知。

    更让魏行山觉得毛骨悚然的是,这里居然一点血迹都没有。

    这说明,这枚箭揭了那东西的一片鳞,却没能伤到它的**,只是把它吓退而已。

    想到这里,魏行山不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突击步枪。

    林朔早就提醒过 ,魏行山当时心里其实并不以为然。

    直到现在,他生平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手里的家伙,到底管不管用。

    ……

    ……

    ……

    在那一箭射出之后,林朔看上去跟个没事人一样。

    可回到帐篷里,盘腿一坐,汗水就跟泉涌似的下来了。

    林朔就这么坐着,等全身的汗水把衣服浸透了,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脱下了衣服。

    把身子擦干,又换了一件干爽的汗衫,林朔钻进了睡袋。

    不到十秒钟,帐篷里鼾声大作。

    等林朔再睁开眼,发现anne就坐在自己身边。

    这个美貌的女子,正注视着自己,一脸担忧。

    “我睡了多久?”林朔晃了晃脑袋,坐起身来。

    “两个小时。”anne问道。

    “你就在这儿等了两个小时?”

    “嗯。”anne点点头,随后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又解释道,“你守了我们好几个晚上了,我守你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一边说着,anne似是又觉得自己这是越描越黑,赶紧转移了话题:“那一箭,很费精力吧?”

    “嗯。”林朔应了一声,从睡袋里出来,穿上鞋,然后抬头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我马上去拿。”anne莞尔一笑,站起身道。

    “等会儿!”林朔神色一紧,抽动了一下鼻翼,“魏行山他们回来没有?”

    “还没有。”

    林朔的脸色忽然变得非常难看,他猛地站了起来,快步向帐篷外走去。

    anne一头雾水,跟着林朔刚走出帐篷,看到柳青就站在外面,手里拿着步话机。

    anne正要打招呼,却发现柳青的神情很奇怪。

    那是一种骤然遭受巨大打击的表情,整张脸是木的,眼神涣散。

    “怎么了?”anne问道。

    “魏队他们出事了。”

第二十六章 好久不见

    林朔的嗅觉远比常人敏锐,这让他有时候看起来能未卜先知。

    可这种能力,也是有局限性的。

    如果某个东西在水里,气味散发不出来,林朔没法知道。

    另外,如果风向不配合,气味因子传不过来,他也没什么办法。

    之所以选这个山头作为新的营地,是因为这里在晚上,风会从江边刮过来。

    这样就算夜晚看不见,林朔也能通过嗅觉获悉江边的情况。

    另外这座山和无名江之间,两公里宽的原始森林,也可以作为一道天然屏障。

    无论是钩蛇,还是黑水龙王,爬过来肯定会发出很大的动静。

    那天搬营地的时候,魏行山把地图拿出来,林朔那看似不经意的一指,其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可他没有想到,事情的变化,居然会让人如此猝不及防:

    先是那条一直藏得很好,已经开始被人怀疑是否存在的钩蛇,忽然上岸了,还对林朔所在的营地进行了一场突袭。

    另外就是,魏行山带着雇佣兵们下山,把林朔的箭找回来了,王勇却没能回来。

    等林朔闻到这血腥味时,已经来不及了。

    ……

    王勇的尸体,此刻就摆在营地正中央的空地上。

    他死得很惨,脑袋的上半部分没了。

    魏行山亲自把他扛回来,在营地里安置好他的尸体后,浑身浴血地看着林朔。

    这汉子没有说话,眼里却带着一丝哀求。

    林朔重重一点头。

    魏行山见林朔答应了,扭头走进了自己的帐篷,等他再出来,手里已经拎着那把*m95反器材*。

    随后这两个男人一言不发,杀气腾腾地走出了营地。

    其他雇佣兵刚要跟上去,却被柳青堵在了门口。

    “对方是狙击手。”柳青沉着脸说道,“你们这样冒然下去,就是活靶子!”

    这些雇佣兵都是上过战场的,自然也都看出来了,这种能一下掀掉半个脑袋的,十有**是狙击手所为。

    只是为战友报仇的冲动,让他们红了眼。

    现在被柳青一提醒,理智终究占据了上风。他们清楚,一个身在暗处的狙击手,在这种丛林地形中,等同于一个能够随意收割人命的死神。

    “怎么会这样?”anne问道,“这里怎么会有狙击手?”

    “不知道。”柳青扭过头,和那群雇佣兵们一起,看着那两个男人的背影,“等他们回来吧。”

    ……

    林朔和魏行山两人,如同两头猛虎下山,在山下的原始森林中一路狂奔。

    林朔此刻心中郁结难消。

    魏行山这行人下山,一是为了勘察情况,二是为了收回他的箭支。

    林朔认为那条钩蛇已经被击退,魏行山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

    结果没料到,这里附近居然还隐藏着一个狙击手。

    他是谁?

    他要为什么要对雇佣兵出手?

    自己之前为什么闻不到他的气味?

    不知道。

    这一切都不知道。

    这种超出掌控的局面,让林朔非常郁闷。

    “林先生,保持移动,不能停下来。”魏行山此刻提醒道,“我们离事发地已经很近了。”

    “嗯。”林朔应了一声,随后他抽动了一下鼻翼,从这里的诸多气味信息中,辨识出了一丝无烟*的气味,极其微弱,但对他来说足够了。

    林朔马上看向了西北方向:“在对面山上。”

    “枪声好像也是那边传出来的。”连续的奔跑让魏行山喘着粗气,“装了*,动静很小。”

    “走,去看看。”

    两人向西北方向进发,魏行山忽然问了一句:“林先生,你到底能不能档子弹?”

    “我又不是神仙。”林朔说道,“现在的枪,真等到子弹出膛了,这世上没人能硬接。”

    “哦。”

    “不过在子弹出膛之前,我能做的事情很多。”林朔又补充了一句,随后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先生你不要误会。狙击手有种常用的战术,开一枪,然后换一个地方,瞄着自己原先开枪的位置。”魏行山说道,“而且这山上也未必只有一个狙击手,否则我早带弟兄们过去干他了。”

    “只有一个狙击手,而且他已经不在附近了。”林朔说道。

    “确定?”

    “确定。”林朔点点头,“是个亚洲人,体味确实很轻,不过这个距离,已经瞒不过我了。他应该有蛙人装备,现在已经入水了。”

    一边说着,两人已经穿过了那片原始密林,跑上了山。

    这座山头,距离林朔他们的营地两公里多一些,并不高,就靠近江边。

    两人来到半山腰,林朔在一棵树下停下脚步。

    “就是这儿了。”林朔指了指树旁边的灌木丛,这片灌木明显有被压过的痕迹。

    “操他娘的。”魏行山看了看四周,红着眼骂了一句,“让这小子给跑了。早知道我当时就该冲上来的!”

    “谨慎是对的。”林朔说道,“这人能一枪要了王勇的命,如果你敢冲上来,我想他不介意再多开一枪。”

    魏行山一拳砸了旁边的树上,重重地“哎”了一声。

    把手里的*往旁边一扔,这个巨汉背对着林朔,慢慢蹲了下来,肩膀不断颤动着。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这种压抑着的悲恸,更能让人动容。

    王勇,就死在他面前。

    林朔没有打扰他,而是继续分辨着这里的气味构成。

    每个人都有他独有的体味。这些体味有些来自身体本身,有些来自生活习惯。

    这个狙击手,是一个体味很淡的人,除了亚洲人天生体味淡之外,他全身大部分皮肤,都被包裹在一套进行过表面处理的蛙人装备里。

    在这里潜伏的时候,蛙人装备的表面受到了一些轻微的磨损,所以这里残留着极其细微的化学纤维味道。

    他的口鼻,戴着一种特殊的口罩。

    而他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应该是喷了某种无味的止汗剂,几乎没有体味。

    要不是开了一枪,身体沾染了硝烟味,林朔还真的很难通过气味找到他的踪迹。

    不过现在,他已经下水,潜行到远处再往森林里一扎,林朔也拿他没办法。

    这个人如此缜密的气味管理能力,让林朔觉得自己好像被针对了。

    因为按理说,再称职的狙击手,也不会对自己的气味管理那么严苛。

    随后林朔想起来,王勇之前说过,曾经有过被人盯着的感觉。

    可当自己回到临时营地,却没察觉出什么来。魏行山带人排查了一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看来,王勇的感觉是对的,可他现在已经死了。

    这次外兴安岭之行,林朔预料到会有伤亡,但没想到第一个死亡案例,居然是被人用*打死的。

    这里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不过眼下,狙击手已经跑了,自己和魏行山出来找人,自然承担着风险,时间久了营地里的人肯定会担心。

    林朔上前两步,拍了拍魏行山的肩膀,意思是这里差不多了,回去再说。

    魏行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魏行山蹲的地方,就在树旁边。随着他站起来,林朔的目光上移,忽然发现树上居然刻着字。

    魏行山也看到了,他擦了擦泪水,然后一下子虎目圆睁。

    这行字刻在树的侧面,之前两人正面上山,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在旁边的灌木丛上了,没看到。

    另外两人也下意识地认为,既然是狙击手,那肯定会在离开前清理现场,不会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没料到树上还会留字。

    这颗樟子松上,歪歪斜斜地刻着七个汉字:

    “魏行山,好久不见。”

    林朔看清了这七个字,说道:“看来,他认识你。”

    魏行山在震惊之后,神色又变得复杂起来,他沉默了一会,这才说道:“我们回去吧。”

第二十七章 百鸟朝凤

    林朔和魏行山两人虽然一无所获,但能够平安回来,还是让大伙儿松了一口气。

    只是营地里的气氛依然很压抑,因为王勇的尸体,还停在营地最中央的空地上。

    “魏队,是谁干的?”

    “找到那畜生没?”

    “魏队,王勇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

    魏行山看着自己的这群兵,沉着脸喊道:“柳青!”

    “到!”

    “安排好岗哨!”

    “是!”

    “其余人,十五分钟后集合,我们先给王勇送行!”

    “是!”

    ……

    这里不是中国境内,王勇的尸体大家决定就地火化,然后把王勇的骨灰带回国安葬。

    王勇这个人重义气,跟队里的人相处得很不错。

    遗体告别仪式上,好几个雇佣兵都泣不成声。

    他们部队出身,如今又干着雇佣兵这个行当,几乎每个人都有跟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也见证过战友的死亡。

    但今天,实在是太突然了。

    大家上午还在寻思那条钩蛇的事儿,震惊于山下的那条骇人的“n字型”行迹,中午一记冷枪,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没了。

    雇佣兵中,唯独魏行山没有抹眼泪,他只是红着眼主持了王勇的遗体告别仪式,然后扛起了王勇的尸体,又拎起小半桶柴油,去了山的另一侧。

    雇佣兵们也都跟着去了,送战友最后一程。

    一个多钟头后,魏行山他们回来了。柳青手里捧着个骨灰盒,还在不断抹眼泪。

    看到anne和林朔在营地门口等他,魏行山说道:

    “anne小姐,请你召集其他人。等我安置好王勇的骨灰,我们开个会。”

    “好的。”

    ……

    很快,众人汇集在了杨拓的帐篷里。

    林朔、anne、魏行山、何子鸿、柳青,还有行动不便的杨拓。

    等到大家都坐下来,anne率先开口道:“魏队,你有什么话想对大家说吗?”

    “你们先撤吧。”魏行山沉着脸说道,“我和林先生留下来,完成这次任务,你们其他人都撤回中国境内。”

    魏行山这句话扔出去,整个帐篷都安静了一会儿。

    大家似是早有心理准备,脸上并没有错愕表情,只有迷茫和犹豫。

    “确实啊。”何子鸿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无奈,“如果只是奇异生灵的问题,再困难我们都要去克服。可现在外面居然还有枪手伏击我们,这个事情的性质就改变了。”

    心思细腻的柳青看向了林朔:“林先生,你刚才和魏队出去,发现什么了吗?”

    林朔闻言看了魏行山一眼,然后说道:“这个狙击手不简单。他在气味上进行了严密的防范,如果他不开枪,或者不把枪口对准我,我很难察觉得到他。”

    “林先生,您的意思是……”anne神色郑重起来。

    “没错,他知道我,所以会防着我。”林朔点了点头。

    “他不仅知道林先生,还认识我。”魏行山开口道,“他在树上给我留了几个字。”

    “他认识魏队?”柳青诧异道。

    “是的。”魏行山说道,“很明显,我们这一支队伍的情报,他都清楚。他还是个来去无踪的狙击手,可以说想杀谁就杀谁。这种情况下,你们还不撤,等什么呢?”

    “魏队长,你说那个枪手,给你留了几个字是吗?”杨拓这时候问了一句,“能告诉我们是什么字吗?”

    “魏行山好久不见。”魏行山没有隐瞒,实话实说道。

    “那你知道,他是谁吗?”杨拓继续追问。

    魏行山摇了摇头:“我这半辈子交得朋友不多,欠下的人命却不少。我不知道他是谁,可能是某个仇家吧。”

    “那你的仇家里,受过狙击手训练的,应该不多吧?”杨拓问道。

    “不巧,还真挺多的。”魏行山说道,“那一枪距离在五百米左右,固定靶,确实不错,可各国部队里,这种人有的是。”

    “你们部队执行任务,都是用代号的,一般人不会知道你的名字。这个人知道你名字,而且会写中文,那应该是中国人了。”杨拓扶了扶眼镜,看着魏行山,“魏队长,你确信你不知道他是谁?”

    “你什么意思?”魏行山虎目一瞪,沉声问道。

    “你应该知道他是谁。”杨拓平静地说道。

    魏行山脸上的肌肉跳了跳,然后开始沉默了。

    杨拓这位中国生物学界的后起之秀,之前摔断了腿,此刻是半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看上去非常虚弱。

    魏行山是坐着,这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哪怕是坐着,都跟一座小山似的。

    两个人无论是体型还是健康状态,都天差地远。

    此时的杨拓,抬头看着魏行山,那神情状态却像是居高临下一般:

    “魏队长,这种关键的信息,你最好不要对我们隐瞒。如果那个枪手是来针对你的,你撤退,不是比我们所有人撤退更合理吗?”

    杨拓这句话说出来,帐篷里又静了下来。

    柳青打破了平静:“我相信魏队不会对我们隐瞒什么的。而且他是我们这支队伍的行动队长,我们这些人都听他指挥。他走了,我们怎么办?”

    “我想,这支队伍有林先生在,就足够了。”杨拓说道,随后看向了林朔,“林先生,你说是不是?”

    林朔表情淡然地点了点头:“没错。”

    魏行山着着林朔,眼皮子一阵猛跳。

    “这支队伍,有我是够了,魏行山这些人确实可有可无。”林朔压根就没看魏行山,而是看着在地上半躺着的杨拓,“他们是可有可无,但你和你老师,那就是纯粹的累赘。你老师好歹还能给我们做个饭,你现在腿都断了,能干什么呢?”

    杨拓一脸愕然。

    “林先生,你……”何子鸿的脸也僵住了。

    林朔没理会何子鸿,而是继续盯着杨拓说道:“那个狙击手,不管他是谁,他既然知道我的特长,处处防备我察觉到他。这就说明,他绝不是单纯地冲魏行山来的。

    真要是冲魏行山来的,他早干嘛去了,非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杀人?而且杀的还不是魏行山本人?

    所以,他认识魏行山,或者魏行山认识他,这些都不重要。就算魏行山认识他,应该也不清楚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说不定那人留下那行字,就是想分化我们。”

    林朔这番话说得杨拓哑口无言。

    anne看着地上的杨拓,倒是有些理解这个年轻的学者。

    她其实也看出了魏行山的异常,只是她更相信魏行山的为人。

    魏行山在入职国际生物研究会之前,履历是她亲自审核的,她能确保这个人没问题。

    柳青问道:“林先生,那这个枪手,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找出来问问不就知道了?”林朔答道。

    “可您不是说,他能避过你的嗅觉吗?这怎么找啊?”anne满脸不解。

    “单凭我,确实很难。可我不是一个人。”林朔站起身来,走到了帐篷外。

    众人心中好奇,纷纷跟了出来。

    林朔站在营地中央,看了看周围,脸色一沉 :“还不滚出来!”

    呼啦啦。

    八哥鸟小八,扇动这翅膀从林子里飞了出来,没跟往常一样落在林朔肩膀,而是停在了距离他五米外的石头上。

    这只鸟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臊眉耷眼的,低着头轻声叫了句:“朔哥。”

    “你也知道怕啊?”林朔问道。

    “朔哥我错了。”小八赶紧说道,“我昨天飞远了,没在附近林子待着。等听到动静再赶回来,已经晚了。”

    “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林朔说道,“怎么做,你刚才应该听到了。”

    “好咧!”小八精神一振,张开一对黑翅膀,一下子冲天而起。

    众人的视线,也跟随着这只鸟抬了起来,发现这只鸟飞到半空中,居然就这么悬停了下来。

    一边扑腾翅膀,小八喙嘴一张,发出了一记尖锐刺耳的唳叫声!

    “叽呀!”

    这声唳叫振聋发聩,众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纷纷皱了眉头,捂住了耳朵。

    他们的判断没错,很快,第二声唳叫也到了。

    “叽呀!”

    “叽呀!”

    三声唳叫之后,小八扑腾着翅膀从半空中下来,停在了林朔的肩头。

    看林朔不理他,小八讨好地说道:“朔哥,我昨天一宿把这方圆百里的山林都转悠遍了,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最好是这样,这事情要不是办不好,你知道的。”林朔淡淡说道。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一世人两兄弟,朔哥您还不了解我嘛,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

    “昨晚你要是在,那畜生跑不了。”

    “这谁也想不到啊。这家伙一直不见踪影,谁知道它半夜会摸上来呢?”

    这一人一鸟就这么站在营地中央,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anne这群人看着他们俩,总觉的事情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小八回来了,上天叫唤了三声,声儿倒是挺大的。

    然后呢?

    ……

    一个例行巡逻的雇佣兵,正好路过营地门口。他停住了脚步,目光投向远处:

    “那是什么?”

    另一个雇佣兵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去,一阵迷惑:“云彩?”

    “不像……”

    “那是……鸟?”

    “对!鸟!”

    “好多鸟!”

    “四面八方全是鸟!”

    “怎么会有那么多鸟?”

第二十八章 喜鹊报喜

    一片一片的飞鸟,以族群为单位,从外兴安岭的原始密林中飞出。

    就像是一片片颜色各异的云彩,从四面八方而来,向营地所在的山头汇聚。

    前后大概半个小时,大伙儿站在营地中向四周一看:哪儿都是鸟,大的、小的、美的、丑的、安静的、吵闹的,密密麻麻、叽叽喳喳。

    无论是人的视觉还是听觉,都被鸟类统治了。

    鸟的数量是如此之多,几乎让每个人都起了鸡皮疙瘩,这完全是生理上的应激反应。

    只有林朔,对此似是早已习惯,左右看了看,扭头对八哥说道:“你在交际方面,倒是不挑剔。”

    “不是我不挑剔,实力不允许啊。”小八一脸得瑟地抖了抖羽毛,“朔哥,我跟它们交代一下?”

    “去吧。”

    小八振翅飞到营地西边的一快大石头上,原本霸占这里的,是一只黑耳鸢。

    这种鸟属于鹰科,在外兴安岭,算是顶级猛禽之一了。这只个头还特别大,身长接近一米,在这儿一片显然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一看到小八飞过来,这只黑耳鸢赶紧往后跳了一步,给小八腾出块地方。

    等小八在石头上站稳,这只黑耳鸢刚含情脉脉地贴上来,脑袋刚刚凑到小八跟前,却被小八一翅膀呼在了鸟脸上:

    “滚蛋!老子要办正事儿!”

    这只母鹰被一巴掌扇下石头,马上扑腾着站起,看向小八的眼神中满是不解。

    小八却没理它,神气活现地扇了两下翅膀,开始“呱呱呱”地叫唤起来。

    小八这一叫唤,周围原本叽叽喳喳吵成一片的鸟群,刹那间都安静了。

    然后小八就在这块大石头上,连说带比划,用各种风格的鸟语,把事情说了一遍。

    营地上的人,一个字也没听懂。

    不过显然山上的鸟都听懂了,它们开始纷纷回应,然后一拨拨飞走。

    有一部分鸟在临走之前,还特地飞到石头上,给小八上贡。

    什么蜥蜴、老鼠、毛毛虫、蛆,各式各样,反正看着都怪恶心的。

    等到整个山头的鸟全飞走了,小八飞到林朔肩膀上,说道:“朔哥,事儿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你放心,这方圆百里,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它们都会来汇报的。那个枪手现在没跑多远,最多二十分钟,肯定有消息。”

    “嗯。”林朔点了点头。

    此时在营地上站着的众人,还迟迟回不过神来。

    谁都没有想到,这只八哥鸟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它这手号令百鸟,等于是在天上布置了无数架无人侦察机!

    原来它说自己是凤凰遗脉,大家左耳进右耳出的,以为它是在吹牛。

    现在看来,难道,这是真的?

    上古,真的有凤凰吗?

    ……

    “没想到八爷还有这身本事。”何子鸿赞道,“看来我之前对八爷的看法有些草率了啊。八爷,能让我抽点血吗?我带回去研究研究。”

    “五千万美金。”小八头一偏。

    “之前不是说一千万吗?”何子鸿一脸愕然。

    “现在涨价了。”小八说道。

    “八爷,您可真是神了。”anne走到林朔跟前,赞叹道,“您是凤凰吧?”

    “婆娘,你就别捧了。”小八看上去兴致不是很高,“早知道钩蛇会来,我就不去忙这事了。还是我朔哥厉害,之前他让我别离开他身边,我应该听他的。”

    “行了。”林朔说道,“谁都不能未卜先知,能把枪手找到也好。钩蛇我们可以慢慢对付,这杆悬在我们脑袋上的枪,必须先摘了。”

    ……

    无名江的下游,距离铁索桥五公里处,有一颗脑袋探出了水面。

    背上的氧气瓶已经空了,水下他待不住了。

    他丢弃了水下推进器,专门找了一片密林上岸,脱下脚蹼。

    然后他以最快的速度,从随身的防水背包里取出一瓶止汗剂,把裸露在蛙人装外的皮肤全喷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全身放松下来,瘫坐在密林中,看了一眼铁索桥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在刚接到这次任务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这趟活有多难。

    他叫金秉焕,作为前韩国海军特战旅的王牌狙击手,这种潜入刺杀的任务他接过十八次,从未失手过。

    这趟的目标,是一个中国特种部队出身的雇佣兵。

    如果说在战场上正面遇上,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但现在自己作为一个狙击手潜伏暗杀他,那是小菜一碟。

    昨晚根据雇主的要求在树上刻下那行字,然后钻进那片灌木里后,他觉得自己的这次潜入,完美得就像是一件艺术品。

    吊在这群人身后两天两夜,他们居然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存在。

    当然,根据雇主的要求,他特别小心背着巨弓那个男人,细细辨别着风向,并且将自己的体味管理做到了极致。

    结果今天凌晨,他在红外线夜视镜中,看到了那头巨大的怪物、那片倒塌的树林、还有那个在对面山腰上弯弓射箭、像恶魔一样的男人。

    他魂飞魄散!心里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神明,都默念了一遍。

    原定的计划是明天出手,可他实在绷不住了。

    感谢这十年来经受的严酷训练,之后的潜伏、瞄准、开枪、清理现场、撤离这一系列战术动作,他在下意识中完成了。

    直到现在,离开现场已经五公里了,他才敢喘出一口粗气来。

    不过,还不能完全松懈。

    穿过这片目前身处的密林,往南再走三公里爬上一座山,躲进一个位置非常隐蔽的山洞里,整套撤离动作,才算是全部完成。

    十天后,会有一架水上飞机在山下的江面上来接他,尾款也会在那时候到账。

    因为暗杀时间不符,会扣去一部分钱,可他已经不在乎了,只要拿到这笔尾款,这种买卖他说什么也不干了。

    他知道这一趟,进入外兴安岭的杀手,远不止他一个。几天前大家在贾林达的码头登陆,随后各自领任务开始行动。

    自己运气不错,算是拔头筹。其他人能不能活下来,他打心眼里不看好。

    因为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一箭,真是令人肝胆俱裂!

    “呼啦啦!”

    密林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精神高度紧张的金秉焕,马上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然后他发现,那不过是一只喜鹊。

    这只喜鹊就停在他面前的树枝上,歪着脑袋看着他。

    金秉焕慢慢松开了扣在手枪扳机上的手指,脸上露出笑容:

    “啊尼哈塞呦。”

    他对那只鸟轻声打着招呼。

    喜鹊,是韩国的国鸟。

    他有些想家了。

    ……

    今天凌晨那一箭,抽光了林朔所有的体力。

    当时小八不在身边,那一箭准头不太够,所以他必须竭尽全力地射出那一箭。

    能不能杀死钩蛇,那要看运气,但至少,要有一箭退敌的效果。

    否则真要是让钩蛇冲进营地,他林朔或许没什么事情,其他人就悬了。

    那一箭射完之后,林朔小睡了一回儿恢复了点元气,还没来得及垫肚子,王勇就出事了。

    前前后后地忙完,林朔现在看着小八在石头上,开开心心地吃着百鸟拿纳上来的贡品。

    都是些老鼠、毛毛虫、蛆之类的,其他人觉得倒胃口,林朔却觉得自己前胸贴后背,眼前直冒金星。

    饿得都快站不住了。

    anne是个机灵人,看到林朔的表情,说道:“林先生,您先去帐篷里等着,我马上过来。”

    两分钟后,anne拿着一条香獐子腿,来到林朔的帐篷里。

    这头香獐子,是雇佣兵在前天射倒的。

    这条腿被切割下来后,在何子鸿的建议下,先拿烟熏,又在山上晾着,被入秋的干燥季风吹了两天,肉质熟成得刚好。

    今天早上anne就把这条腿烤熟了,原本打算给林朔送来,顺便聊聊这次行动的事情。

    可是她进帐篷一看,发现林朔已经睡着了。

    现在,anne再把这条腿拿过来,肉当然已经凉了,可林朔不在乎,接过香獐子腿,大快朵颐起来。

    anne就在旁边看着林朔豪放的吃相,眼里微微出神。

    林朔吃了几口肉,忽然想起了什么,沉声问道:“这头獐子,是王勇猎到的吧?”

    “嗯。”anne神色一黯,点了点头。

    林朔沉默了一会儿,继续低头吃肉。

    这次,他吃得慢了许多,把嘴里的每一口肉都细细地嚼烂,慢慢地吞咽下去。

    吃到一半,小八飞了进来,说道:“朔哥,有消息了。”

    林朔点点头,咽下嘴里的肉,用手背胡乱地抹了抹嘴,站了起来。

    “我跟你一起去。”anne说道。

    “不用。”林朔摇摇头,“我一个人够了,很快。”

    一掀帐篷链子,林朔只觉得眼前一暗,魏行山就站在帐篷外。

    这条汉子只穿着一件淡绿色背心,两条胳膊上的肌肉疙瘩就跟铁似的,他的两道粗眉毛紧紧拧着,眼中的怒火似是随时要喷发出来。

    “林先生,麻烦让八爷为我指路,我带几个兄弟去!”魏行山斩钉截铁地说道。

    林朔抬眼看了这个巨汉一眼,点了点头。

    魏行山“啪”地立正,冲林朔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转身吼道:

    “张汉!”

    “到!”

    “李天意!”

    “到!”

    “何爱国!”

    “到!”

    “你们三个带上武器,跟我出发!”

    “是!”

第二十九章 在劫难逃

    看到那只喜鹊,让金秉焕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他轻手轻脚地穿过了这片树林。

    很快,他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今天是个大晴天,中午山间的温度达到了三十摄氏度。

    金秉焕在山间攀爬着,剧烈运动,全身又让密不透风的蛙人装包裹着,他已经快中暑了。

    他不敢喝水,因为一旦喝水就会大量排汗,止汗剂很快就会失效。

    在见识了那一箭之威后,哪怕是在这个距离,他都不敢掉以轻心。

    好在现在,距离那个隐蔽的山洞,已经很近了。

    那只喜鹊一直跟着自己,在枝头上叫唤着。

    那种悦耳的鸟鸣,似是给了金秉焕无穷的动力。

    “一定可以回去的,一定可以。”

    金秉焕在心里默默念着,终于推开了那块当做遮蔽物的岩石。

    岩石下,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里面黑漆漆的,有阵阵凉风吹出来。

    这个洞里有足够自己十天使用的食物和淡水,空间也很宽敞,金秉焕觉得自己得救了。

    他回头一看,发现那只一直跟着自己的喜鹊,已经飞走了。

    他心里微微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又乐观起来。

    也许,它很快又会飞回来的。

    金秉焕的想法没错,半个小时不到,这只喜鹊果然回来了。

    奇怪的是,跟这只喜鹊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只八哥鸟。

    金秉焕不得不承认,这只八哥鸟很漂亮,比韩国的国鸟喜鹊还漂亮。

    全身乌黑发亮,头上的那搓金黄色的羽毛,就跟皇冠似的。

    就在金秉焕闭上眼,打算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下子怒目圆睁,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虽然之前距离很远,但这只八哥,他其实见过!

    ……

    ……

    ……

    在丛林里,一个隐藏得很好的狙击手,无限等同于一个死神。

    而一个暴露了的狙击手,那就是一根棒槌。

    一个多小时候后,魏行山他们带着一具尸体回来了。

    四个汉子一身汗水,好在身上没什么伤。

    跟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小八。

    八哥鸟飞回林朔的肩头,说道:“这小子倒是挺干脆,发现自己被堵在山洞里,就直接自杀了。”

    “便宜这小子了,死得倒是痛快。”魏行山把肩膀上扛着的尸体往地上一扔,喘着粗气说道,“本来是扔进江里喂鱼的,不过我想林先生可能认识他,就把他尸体扛回来了。”

    众人陆续从帐篷里出来,这群人不是雇佣兵就是生物学家,要么就是林朔这样的猎人。对于死尸,他们早就司空见惯了。

    何子鸿还直接上了手,他蹲下来翻了翻尸体,检查了一下太阳穴上的伤口,随后说道:“亚洲男性,年龄在二十九岁到三十三岁之间,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小时。一会儿我会采集他的基因,可惜我身边没有相应的设备,只能等回到研究会后,才能用基因库分析他的身份。”

    说到这里,何子鸿看了一眼林朔:“如果林先生或者魏队长认识他的话,那我们就省事多了。”

    “我不认识他。”林朔摇了摇头。

    “我也不认识这个人。”魏行山说道,“不过他临死前,我听他躲在山洞里喊过几句话,好像是韩语。”

    “韩国人?如果是这样的话……”anne这时候说道,“他应该是受雇佣的,情报是别人提供的。”

    “嗯。”林朔回想起树干上哪行歪歪斜斜,比小学生写得还难看的字体,认可了anne的判断。

    “不过,既然是受别人雇佣的,那应该就不止他一个人。”anne忧心忡忡地说道。

    何子鸿听了脸色一变:“anne小姐,你判断,这里附近还会有枪手?”

    “十有**。”anne叹了口气,“目前这件事没头没尾的,他们的目标显然还没达成。而且他们既然知道林先生的存在,那就绝不会只派一个人来达成他们的目的。”

    “那可怎么办?”何子鸿急道,“到底是谁想对付我们?”

    “老头儿,这个你甭担心了。”小八说道,“八爷我已经放话出去了,你就等消息吧。”

    小八这句话刚说完,众人就听到一声鹰唳。

    一抬头,众人发现营地上空,有一只老鹰正在不断盘旋。

    林朔微微一眯眼,认出了这只鹰。就是那只被小八一巴掌扇到石头下的黑耳鸢。

    这只老鹰没飞下来,在天上一直盘旋着,一声一声地叫着。

    小八听了一会儿,嘴里也发出一记鹰唳声,腾空而起。

    这两只鸟就开始在营地上空不断盘旋,就跟人一边散步一边聊天似的,鹰唳声不绝于耳。

    十分钟后哦,小八下来了,郁闷地说道:“这只鸟有点儿笨,话都说不清楚。”

    “它说什么了?”anne问道。

    “它说它刚才在这里附近飞了一大圈,发现这里附近,有好几个人都趴着,一动不动。再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队人在山里走。”

    “能具体一点嘛?具体方位在哪里,有几个人?”

    “婆娘,你就别难为它了,它毕竟是只鸟。”小八说道,“它的概念里可没有东南西北,又不识数。不过没关系,它会带我去看看的。一会儿我回来告诉你们。”

    “哦。”

    小八正要腾空而气,却被林朔一把捏住了爪子。

    “朔哥,怎么了?”这只鸟一边扑腾着翅膀,一边问道。

    “小心点。”林朔叮嘱道。

    “知道了。”

    ……

    这天下午,六个身穿迷彩服、荷枪实弹的壮汉,正在密林间走着。

    其中为首的一人,身高一米八左右,身体的厚度和宽度异常惊人,整个人就像木墩子一样壮实。

    他的脸上,有一道从左眼眉骨一直延伸到嘴唇边的伤疤,似是爬了一只肉色的蜈蚣,狰狞可怖。

    他的身后,背着一张巨大的秦弩。

    这张秦弩的两条弩臂有人的胳膊那么粗,两边各长一米,背在他身后,就好像一双张开的翅膀。

    这群人五天前陆续抵达蒙古国境内,汇合之后坐上三艘快艇,沿着黑龙江直抵贾林达。

    到了中俄边陲小镇贾林达后,他们开始分散。

    其中一部分人,埋伏进了外兴安岭等待指令,另外一部分,也就是这六个人,另有一个重要的任务。

    那就是在某处山峰顶部,建立一个临时的信号基站,以便于彼此之间的通讯。

    这个信号基站,是目前全世界最先进的军用通讯设备,是美洲某**工的最新产品,外观非常隐蔽,信号范围可达一百公里。

    到达预先计划的山峰,再建立好信号基站,这些事情忙完,已经是今天上午了。

    这三天扛着设备跋山涉水的,六个壮汉几乎累脱了型,刚刚把通讯建立起来,就接到了一条不太好的消息:

    那个距离目标队伍最近的狙击手,居然提前开枪了。而且他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后就被对方找到,被迫自杀。

    “我操他娘的韩国棒子。”疤脸汉子这一路都是骂骂咧咧的,“临死前最重要的一条信息,说得居然是韩语。这他娘谁听得懂?”

    “头儿,您消消气。”身后一个壮汉说道,“我在韩国待过两个月,说不了韩文,但勉强能听懂几个词。”

    “那他到底说了什么?”

    “他说得太快了,我基本上没听懂。”

    “你小子是在逗我玩是吧?”疤脸汉子掏出别在大腿外侧的手枪。

    “别别别!”身后那壮汉慌了,“我听懂了其中一个字!”

    “什么字?”

    “鸟。”

    “鸟?”

    “对,鸟。”

    “你玩鸟去吧!”疤脸汉子拉开了手枪的保险,把子弹顶上了膛。

    “头儿!真的是鸟!”壮汉都快哭了,“发音有点像‘词耶’,念快点儿。”

    “好像是有这么个音。”疤脸汉子点了点头,脸上的肌肉抖了抖,似是想起了什么,“听上面说,那个人身边,确实跟着一只八哥鸟。”

    疤脸汉子正喃喃自语着,遥遥传来一声鹰唳,他顺着声音一抬头。

    湛蓝的天空里,有只黑影在盘旋,看形状是只老鹰。

    疤脸汉子稍微思考了一下,用手搭了个凉棚,仔细地看了看天上这只老鹰,随后脸上闪过一丝狞笑:

    “倒是聪明,知道躲在鹰上面。”

    说完这句话,他一伸手,把背上的秦弩取了下来。

第三十章 铃儿叮当响

    疤脸汉子解下自己背上的秦弩,却不着急上弩箭。

    他继续抬着头,看着上面那只老鹰。

    天上的老鹰,看上去比黑点大不了多少。

    其他五个壮汉看到疤脸汉子把弩拿下来要打鹰,心里也是一阵跃跃欲试,摸了摸身上挎着的枪。

    不过他们对自己的枪法,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这个距离下,一枪放上去能保证不丢脸的,只有疤脸汉子。

    “头儿,怎么还不动手?”其中一个壮汉问道。

    “小子,我教你一手。”疤脸汉子淡淡说道,“你别看这老鹰好像飞得慢慢悠悠的,那是错觉,它其实非常快。无论是用枪还是用弩,在这个距离下,不先吃透它怎么飞,那是打不着的。”

    “鹰在天上那还不是随便飞啊,还能知道它怎么飞?”那壮汉问道。

    疤脸汉子没有回话,继续抬头观察了一会儿。

    然后,他把手上的秦弩往地上一放,双脚踩住弩的弓弦,双手抓住弩臂一提,“咔擦”一声,给弩上了弦。又从背后抽出一支两指粗的弩箭,安装在弩槽里。

    疤脸汉子抬头,举起手中这张巨型秦弩,几乎没有瞄准就扣动了扳机。

    “嘣”地一声,那枚两指粗的弩箭就上了天。

    其他五个壮汉从地上看去,只觉得那枚弩箭一开始快若闪电,几乎猝不及防。

    等目光捕捉到它时,却发现它已经慢了下来,而且上升的速度越来越慢。

    而且这枚弩箭的位置,距离天上那只鹰,也差了不少。按老鹰目前的飞法,八竿子打不着。

    五个壮汉仰头看着,觉得这一发要落空,心里已经在盘算一会儿怎么安慰疤脸汉子了。

    这家伙脾气不太好,急了真会杀人。

    这枚弩箭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上升势头越来越慢,逐渐开始晃晃悠悠。

    眼看去势已尽,箭头开始不断颤抖,就要往下掉了。

    偏偏这个时候,天上的那只老鹰一振翅膀,转了个大弯。

    一声鹰唳传来,这只老鹰居然被射了个对穿!

    五个壮汉抬头看着这一切,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只老鹰飞得好好的,本来没什么事儿,可到最后关头偏偏一个转弯,就好像自己找到弩箭,撞了上去。

    “头儿,你可真神啊!”

    “头儿你怎么知道这只老鹰最后会拐弯?”

    疤脸汉子没有回答,他把秦弩往旁边一扔,手一伸:“枪!”

    天上的老鹰已经在往下掉了,可在老鹰上方,还有一只鸟!

    这只鸟飞得极高,看上去就是一个小黑点。

    它原本飞在老鹰的上面,一看老鹰被杀,马上一个爬升,此刻离地面更加远了。

    身边的壮汉连忙把枪递到疤脸汉子的手里。

    这是一杆装了*的awm,英国货,外形硬朗而又简洁,无论威力还是精度,都在狙击步枪中数一数二。

    疤脸汉子朝天举起这杆枪,这把原本发射需要支架配合的awm,他仅用两条胳膊,就端得稳如泰山。

    跟之前发射秦弩不同,这次他仔细瞄了瞄,这才扣动了扳机。

    awm枪口火光一闪,哪怕是装着*,听起来依然让人觉得心头一震!

    天空中,一团黑色的羽毛炸裂开来。

    ……

    ……

    ……

    “叮铃”

    “叮铃”

    外兴安岭的群山之中,传来一阵阵铃铛响。

    这只铃铛拴在一头灰色毛驴的脖子下,随着毛驴在山道上走,左右摇晃,清脆悦耳。

    这铃铛声,要是被这里的山民听见,必然喜上眉梢。

    能在山里遇上龙王使者,那是一种福气。

    这里的山民,七十多年前,都生活在黑龙江以南,是中国东北土生土长的农民。

    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军侵华后一年内拿下东北。当时逃难的农民,大部分选择往关内走。也有这么一小撮人,选择往北,渡过黑龙江,进入俄罗斯境内,到这儿打住。

    不能再往北走了,再往北是冻土,人是活不下去的,只能在这儿安家。

    当时能逃到这儿的人不多,不过七十年繁衍生息,总算在这里扎下了根。

    如今在外兴安岭这片茫茫群山中,零零散散地分部着二十六个村落。

    这些村子有大有小,最小的也有上百口人。

    山民在这儿开枝散叶的这七十多年,龙王祭,慢慢成为这里的一种传统。

    龙王祭没有固定的日子,倒不是这里的山民对这个大日子没有约定俗成的规矩,而是因为龙王祭的祭祀主持,只能由龙王使者亲自担任。

    每年的**月间,龙王使者开始游走在外兴安岭,就跟点一盏盏灯似的,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地去主持龙王祭。

    二十六个村子全部走遍,需要一个多月。

    可不管怎么走,龙王祭只能一场一场进行,顺序是个问题。几乎每个村子,都想先办龙王祭,这样他们觉得福气更好。

    考虑到山民们的这种需求,龙王使者只能每年改变一次路线,尽可能做到雨露均沾。

    这里没有手机,联系不方便。

    于是每年**月之内,这种铃铛声,就会在外兴安岭的群山峻岭中响起。

    山民们要是在山里打猎砍柴时听到了,上去问候,龙王使者就会把今年的路线告诉他们。

    消息散布出去,等龙王使者慢悠悠走到了,村子里也就事先准备好了。

    “叮铃”

    “叮铃”

    铃铛声在群山之间回响。

    一身黑衣的老者,跟在灰驴身后,走得不紧不慢。

    一边走,老者嘴里念叨着:“灰驴啊灰驴,还是你的日子好啊。喝得是山泉水,吃得是上好的豆料。你看看你这一身毛色,油光发亮。再看看我,形容枯槁、骨瘦如柴,这山道,走得我是头晕眼花呀。”

    “什么,你说我可以骑上来省点儿力气?”

    “哎呦,不行啊,万一被人看见这么办?”

    “人家猎人,卖得是能耐。我们这一支,当年虽然也风光放过,现在,只能卖惨啊。”

    “哪怕你是一头驴,我也只能当老爷一样的供着。”

    “我还得不断地跟你说话,让别人以为你听得懂。”

    “人心隔肚皮啊,我要是不能做得面面俱到,谁信我呢?你说是吧?”

    “其实你这头驴蠢得很,跟咱龙王差远咯。”

    “倒也不能怪你,你才几年道行呢?”

    “哎,不说了,累死我了,歇会儿吧。”

    老者牵过毛驴,在树上拴好,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这日子混得,吃都快吃不饱了。”

    老者从自己腰间取出一个皮水囊,仰头喝了一口水,含着漱了漱口,这才依依不舍地咽下去。

    就在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鹰唳。

    老者顺着声音一看,神色不由得一紧。

    一只老鹰被人射下来了。

    紧接着,老者看到了更高的天空,有一个小黑点也掉了下来。

    这个小黑点在空中快速下落,老者很快就看清了,那是一只黑色的八哥。

    那只八哥鸟在空中打着旋,正好掉在老者栓驴的树上。

    这是一株几十年的山杨树,又高又密,这只鸟在树的枝叶之间撞来撞去,最后一头栽在老者面前。

    老者赶紧看了看身边的驴。还好,驴没被惊着。

    再仔细回过头来看看这只鸟,老者的神色凝重起来。

    这只鸟,他有印象。

    之前在龙行沟,他被一群人堵上过,为首的,是一个林家的后生。

    这后生得了林家的真传,不好惹。

    不过毕竟年纪太轻,自己一顿忽悠,也就蒙混过关了,当时还顺手给了林家后生一个情报。

    当时老者嘴里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其实早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寻思着万一不行怎么脱身。

    结果他发现旁边的树上,停着一只八哥。

    那只八哥他印象很深,因为他之前在外兴安岭从没见过,长得又漂亮,十有**,是那个林家后生的。

    而眼前这只八哥,应该就是那只。它头上的这搓金毛,错不了。

    老者伸出手去,把这只八哥鸟抱了起来。

    有心跳,还活着。

    再检查了一下身上,肚子上黑糊糊的,毛全被烫掉了。

    “枪伤啊。”老者嘀咕了一句,“还好,没直接打中,擦过去了。”

    这时候,老者的东北方向,树叶沙沙响。

    老者根本不用看,就知道是有人没走山道,直接用*翻山过来了。

    听动静,人还不止一个。

    “呦,你这只鸟还有人追杀呢?”

    老者看了一眼手里的八哥,轻声自语了一句。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后似是打定了主意,把这只八哥揣进了自己怀里。

    老者走到自己的毛驴身边,弯腰解下驴脖子下挂着的铃铛,用棉布包好了放进褡裢里,再解下驴的缰绳,轻轻一跃跨上了毛驴。

    “驾!”

    灰驴愣了一下,没动弹。

    它这辈子都没被老者骑过,一时三刻有点懵。

    “哎呦,你可真是我祖宗!”

    低声说了一句,老者回身一巴掌拍在灰驴屁股上。

    灰驴吃痛,终于开始一路小跑起来。

    “快些跑,快些跑……”

    老者一边在灰驴身上颠着,一边说道:“驴祖宗,咱以后能不能混碗饭吃,可就靠你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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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区猎人介绍:
万物有灵,这个世界,总有些人,有些事,是我们不曾接触到的。 六年前,一个神秘的巨蟒渡劫传说,吸引了全世界的猎人精英汇聚昆仑山,最后,巨蟒死去,所有猎人只剩林朔一人生还,从此林朔退隐山林。 六年后,一枚巨大的鳞片出现在林朔面前,渡劫失败的巨蟒居然没死。 为了追查六年前的真相,林朔再次踏上了征途。禁区猎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禁区猎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禁区猎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