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阳谋难破
再战逼阳,对宋国的性质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一开始的图财害命、打击报复,转变成了生死兴衰攸关的一战。
“君上,萧国、任国、国、国、极国、郜国、戎国、曹国等近邻之国,皆已回绝使者,不愿共同出兵!”
“此皆小国弱邦,陈、鲁如何回复?”
“还不曾回复。”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宋君子橐蜚满意,鲁国、陈国虽然不是超级大国,但也是各有一些小弟,算是地区强国。陈国、蔡国又往往一通进退,毕竟这两国才是守淮水以制楚的中坚力量。
其余什么息国、江国、道国、随国、唐国等等,打包捆扎一团,也不如陈蔡两国来得重要。
光粮食产出、人丁数量,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一时不察,竟为晋人钳制至斯!”
子橐蜚拍了一下案几,案前堆满了竹简,积压的公文已经几天没看。晋国占据徐国在淮北、泗西的土地之后,竟然立刻安营扎寨。
之前说要平叛要保护公子巳的行为,仿佛都忘得一干二净。
此时在徐地主持大局之人,正是晋国大夫魏操。而且魏操的地位似乎陡然又拔高了不少,在徐地囤积的物资越来越多,档次也越来越高,五色土堆砌的高台已经有了好几丈,这摆明了要祭告谁。
列国派出了细作前往查探,晋国也没有阻拦,光明正大地让人看,一切都越来越明朗。
晋国和吴国是要结盟!
而且不仅仅是结盟那么简单,吴国方面主持结盟事宜的,是公子巳。
如此规格,就不是普通的大使级外交,上大夫也没资格踩着五色土去给国家祭天!
两个霸主级大国的行动,既然敢让人看,自然就是不怕让人知道。至于说谁敢来破坏,如果楚王还能张张嘴,倒是有戏,现在楚国都在准备国丧,国丧期间还要准备争夺太子之位。
明知道不该让晋国、吴国达成这么高层级的结盟,可楚国群雄无首,地方山头也不敢擅自行动。
别说擅自行动了,像叶邑这样的楚国前线边邑,其领主现在想得就是全家搬走,哪里会琢磨帮楚国瓦解强敌联盟?别说琢磨了,想都不敢想。
前线领主尚且都要明哲保身,何况大后方都城之中的卿大夫们?
“君上,此次晋、吴两个虎狼之国结盟,只怕非止结盟诸事。”
“依卿所见,两国有何深意?”
“公子巳,非止吴国公子!”答话的卿大夫站了出来,看了一眼宋君子橐蜚之后,又环视四周,跟同僚们交流过眼神之后,才朗声道,“更是吴国太子!如无意外,当为吴国新君!”
“……”
大殿中有人杰反应极快,在听到“太子”两个字之后,很多事情都串联了起来。加上高台祭天的规格,这种动静,还堂而皇之地让诸侯围观,显然不只是昭告皇天后土,还要告之天下诸侯、天下人!
“姬操岂能同公子巳对面而坐?”
“如此说来……”
“必有晋公子入徐!孰人入徐,孰为晋国太子!”
“子之言,莫非……莫非晋侯欲称王?!”
“不错!”
“这……这……这怎可能?!”
“如何不可!”
站着说话的大夫双目圆瞪,“而今晋侯老迈,成周之君尚弗能王中国,况王天下?!晋国累世尽忠,仁至义尽!今晋国对内称王,有何不可?!”
道理是要讲清楚的,礼法这个东西,有用的时候就是有用,没用的时候就是没用。周天子最后的香火情,早就在周怼王时期彻底败光。
固然说晋国现在这样干就是乱臣贼子,天下间只要还遵从周天子礼法的,都可以惩罚晋国,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嘛。
只是显然晋国操作起来没那么简单,现在各个方向的霸主级大国都有自己的问题,晋国称王,还真未必有谁能掀起风浪来。
而且晋国跟吴国结盟还只是整个大事件的一个环节,秦晋两国相邻,秦国对周天子素来以尊敬出名,加上秦晋互殴多年,搞不好秦国就会把握住机会,号召诸侯,然后起兵反晋。
这对很多国家来说,是个机会,对秦国更是!
只是在此之前,秦国已经和吴国结为姻亲之国,互相为亲家。亲家吴国正在跟晋国结盟,主持结盟的还是准女婿公子巳,秦国怎么可能拆台?
且不说结婚需要的一堆鸡零狗碎事情,就说“大红01”之外,秦国是知道“大紫01”存在的。
秦国现在就想从子起嘴里抠出几百匹“大紫01”,要不知道打听清楚“大紫01”不是姑苏生产,秦国还打算催促一下送亲队伍前往姑苏。
这一回,秦国拿出来跟吴国太子结婚的女子,可是货真价实的公主,不掺假的那种,半点水份都没有。
原本想要吃肉喝汤的白氏、子车氏、甘氏,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嬴姓女郎跑去吴国穿金戴银,吃海鲜啃大猪蹄子……
羡慕啊。
宋国君臣这时候也是逼急了,放眼天下,才发现有人布了一个超大的局。这下棋之人简直牛到不行,而这个人,之前还路过了宋国,在卫国冒了个泡。
“吴起此人……天授之才啊。”
子橐蜚感慨一声,要是这个人愿意为宋国效力,宋国哪里会这么艰难?
只可惜,吴国太宰子起,冒了个泡之后,就先后在大城市里露了一面,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吴国现在的外交环境相当完美,不但跟老牌霸主晋国和解,还会进一步结盟,互相称王。
西方霸主秦国,为了获得最上等的丝绸,跟吴国“和亲”,秦国现在铁了心要做高附加值商品的转口贸易,这钱来得快不说,还稳,而且能够长期经营。
老天爷只要不是降下神雷,把蚕宝宝全部劈死,总归丝绸是不愁产出的。
而吴国现在的产量,相当的惊人。
吴国丝绸运输到洛邑,秦国就可以开启商队,直接运往昆仑。
这是一笔非常惊人的财富,甚至可以这么说,只要秦国耐得住寂寞,早晚有一天,累积起来的财富,足够让秦国打破封锁。
甚至秦国从吴国进口兵器,有个三五年,就足够武装起大量部队,然后跟晋国再战上一场。
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每一次东进,都先自己败给糟糕的财政和装备。
打烂仗对于秦国来说,不是出路,这是没有出路的。
此时的秦国有识之士,都非常有耐心,晋国要称王,那就称王好了。反正当年周怼王也没少怼他们秦国,秦国还有必要给周王尽忠吗?
至于说晋国那些附庸们,在晋国称王之后纷纷归附,直接扩大了晋国的实力,和现在的实力对比,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
反正秦国现在也打不过晋国,只能一路向西,利用相对丰富的人力物力资源,从昆仑一带找补。
卖一个女儿,从东南霸主那里不但进口了大量兵器,还能经营独家的丝绸专卖生意,秦国方面,根本不想让东方诸侯知道底细。
诸侯们只需要讨论秦国嫁了哪个公主前往吴国就行了,至于秦国自己,只想闷声发大财。
慢慢发育,积攒实力,以待时机。
“若晋国称王,天下之变,始于彼时啊。”
宋国群臣议论纷纷,在嘈杂的环境中,也顾不上礼仪,有人感慨了这么一句,顿时引得众人一时安静。
吴楚两国称王,其实对中原诸侯来说,没什么影响。
因为在中原诸侯们看来,这俩家伙就是“沐猴而冠”,国中无礼,君主无知。这也导致很多江淮小国,称臣纳贡吴楚两国可以,甚至像蔡国这样的国家,有些时期还会迫于压力,不得不君主亲自前往郢都或者姑苏朝贡。
可称臣纳贡归称臣纳贡,心中还是不服的,会分出彼此,也始终区分着吴楚两个野蛮国家和中原的不同。
讲白了就是口服心不服,也导致了吴楚两国攻伐的时候,这些地区小国不断地做两面派,却没有鲜有国家成为两国的铁杆。
这也是为何楚国吴国治理疆土,一个选择山头林立到处封君,一个选择大杂烩混合制强干弱枝。
楚国别的不敢说,城邑当过郢都的,比比皆是。
吴国更不用说了,离开姑苏都是乡下。管你什么太仓、延陵,不都是野外吗?
所以说,这两个国家即便称王,内部的屁事儿也是茫茫多,根本难以全部消化干净。
吴国吞下江北广大地区不是十年二十年,时间悠久不说,还重点经营了几个大型城邑、县邑出来,但结果也就那样。
但是,吴国换成晋国,却是大不相同。
这个老牌霸主的小弟们,对晋国是心服口服的,因为晋国根正苗红不说,祖上维持国际秩序,做了很多年的国际警察,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国际警察当年相对很公允。不但历朝历代的周天子都说好,大大小小的国家,也鲜有说不满意的。
最重要的一点,晋国称霸时,拯救过很多小国,从蛮夷戎狄手中。
香火情摆在那里,这是硬到不能再硬的资历。
从贵族到平民到奴隶,对晋国的印象都不错,他维持了秩序,创造了一个相对和平的国际环境。于是后来晋国进行吞并战争时,有些国家灭亡之后,甚至出现过百姓喜迎并入晋国的状况。
而亡国之后的小国之君,晋国也没有斩草除根,而是收入晋国体制,让他们继续发光发热,有才能的做官,没才能的就近国都做个寓公地主,一切都是相对不错。
正是有了这样的历史渊源,所以当宋国君臣猜测晋国要称王时,一个个脸色都是相当的难看。
一旦晋国称王,那些迫于宋**事政治压力的小国,搞不好就直接宣布并入晋国。这种情况不会多,但肯定会有那么一两个。
那种乡镇级的小国家,只要愿意并入晋国,晋国君主称王之际,高兴欢迎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拒绝?
甚至不出意外,砸钱也要竖立一两个典型,搞样板工程给天下人看。喏,跟着我大晋混,吃香喝辣美滋滋。
宋国君臣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什么曹国、戎国,而是戴国。
这个被连续羞辱很多年的国家,肯定是想要翻本的,宋国拿戴国当小弟,戴国也的确听宋国的话,说打谁就打谁,该出兵出兵,该出钱出钱,从来没说什么拒绝过的。
但是宋国君臣也不傻,国与国之间谈感情,那也太低级了。
唤作他们是戴国,有机会一朝翻本,并入晋国然后包围宋国,反正子橐蜚是肯定愿意这么干的。
祭祀又不会断,祖宗的冷猪肉每年还是有的吃,说不定并入晋国之后,还能换上吴国“赤霞”入殓,在黄泉见了祖宗,更有面子也说不准呢。
一想到这里,子橐蜚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这种局面太过恶劣,很多以前迫于压力的小国,随时可以用并入晋国作为威胁,来抗拒宋国的压榨。
而宋国显然也没有那么强的实力一一打服,一个逼阳国都搞得这么焦头烂额,那些个比逼阳国强得多的国家,怎么可能那么轻松搞定?
再说了,去年“逼阳之战”结束之后,宋国还搞了赖账行为,虽然一直拖着,可国际上的声誉相当糟糕。
“如何破局?众卿教我……如何破局?!”
子橐蜚原本就愁苦的那张脸,此刻更是扭曲成了一团。
第一百八十四章 挣扎
国际局势对宋国严重不利,而且这是阳谋,摆在明面上可以堂堂正正拿来说的阳谋。经手之人可能是吴国的那对君臣,直接联络两大霸主的吴国太宰子起,可能并没有想要算计宋国。
宋国在子起这里,根本不算什么,坑到了宋国,也只是一个美丽的意外,连误会都谈不上。
面对超级大国的绝对实力,除非宋国国君能够像吴王勾陈一样,有着超强才能的同时,还有超绝的人格魅力,同时也有面对两大霸主悍不畏死大力碰撞的勇气!
子橐蜚是这样的君主吗?显然不是。
即便现在宋国内部君臣也算得上齐心,可当年老妖怪跟晋国死磕,直接造就了“万众一心”这个典故。
上至国君,下至走卒,齐心协力,共同进退!
此时此刻的宋国,也就只有宋国君主和卿大夫愿意共同进退,因为晋国、吴国也给不了比宋国更好的条件。
但是底层就不一样了,给谁上贡不是上?冲谁称臣不是称?换个国君根本不稀奇。
最典型的州国,小一千年换了三个姓氏的国君不说,地盘都换了不知道多少回。乃至到现在,为了区别东州国、西州国,被周朝诸侯称作“州来”。
在淮水之畔逮鱼摸虾几百年,现在还能有点香火传承,已经是相当的难能可贵。
可以说对底层而言,贵族怎么换怎么恩怨情仇……关他们鸟事啊。
如果国君贤名,能让自己多收个三五斗,倒也会拥戴国君,愿意为国君打仗出力,防止国君被外国侮辱。
但子橐蜚是这样的君主吗?显然不是。
一个能在国际上赖账的君主,在国内赖账更是稀松平常。
只不过子橐蜚从来都只跟平民赖账,不跟屁股跟自己坐一块的贵族玩这种小把戏罢了。
“吴起雄才,天下为棋盘,诸侯为棋子啊。”
再度感慨吴国太宰子起才能之后,子橐蜚目光肃然,环视群臣,道,“散朝。”
这一次不是“寺人”开口说要散朝,而是子橐蜚自己。
等散会之后,子橐蜚留住了几个人,都是宗室。
“君上,臣戴举有事相禀。”
“子象有何计较,快快请讲。”
宋国宗室之中,能人并不缺少,能文能武者极多,而且每一个都是优秀的御手、射手。所以宋国对外用兵,从不担心缺少可用之才。
只是宗室就是宗室,大部分时候,只是工具人。
周怼王天授六年之时,这位奇葩周天子直接把东方诸侯的爵位统一降等,理由倒不是说要降等,而是说诸国平等,故爵位相等。所以,侯爵的还是侯爵,公爵的也是侯爵,伯爵的也是侯爵,子爵也是侯爵。
总之,都是猴儿。
为了这个破事,前往洛邑跟周天子对喷的人,就是宋国宗室中的英杰,号称“力能搏虎”的戴举。
此人最出名的一件事情,就是在大野泽打死了一头老虎,而当时他身上没有带着弓箭。所以宋国方面就宣传他是“力能搏虎”,乃是天下间罕见的猛士。
在宋国内部,戴举的地位也是不俗,压榨戴国、戎国、曹国北方三国的苦差事,就是落在戴举手上。
黑锅戴举去背,好处国君去拿。
这么多年下来,三国根本没什么实力暗中反抗宋国,像戴国更是变成了舔狗,宋国让干嘛就干嘛。
因为办事漂亮,戴举也很受重视,虽然他是宗师子弟,但毕竟出了五服,国君重用也没什么。
如今戴举更是被封戴国之南,封地取名戴邑,离戴国如此之近,可想而知宋国的心思是怎么一回事。
此刻,面对宋国的危局,戴举自然也是要绞尽脑汁,为国君献计献策。
“君上,臣戴举以为,吴起之谋,诚乃上上阳谋,以我大宋国之力,不可破之。”开场白非常直接,道破了宋国危局的真正核心,就是实力不行。
固然宋国面对小国,也能耀武扬威,但也就是面对小国而已。两个霸主级大国结盟,他们只能干瞪眼。
游说?比钱粮还是比封爵?
出兵?吴国稍微调拨一点吴甲过来,就可以让宋国玩好几出退避三舍。
子橐蜚静待戴举继续说下去,就见戴举正视着子橐蜚,郑重道:“两强结盟,利两强而不利天下。今实为大宋国生死存亡之际,当行者尽出,前往燕齐鲁卫等国。便是蛮夷戎狄之国,亦不可不遣使交结。”
“自当如此!”
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子橐蜚便知道这是最起码的操作,之前是心慌乱了阵脚,两个超级大国还没做什么呢,就自己吓自己。现在冷静了,就得见招拆招,先把能做的做了,之后再说别的。
“国内当以求稳为先,君上,可布告全国,减免税赋。”
“这……这是为何?”
“集我大宋国人心,以防两强收买!”
戴举说罢,接着道,“许庶民以爵位,攻济、泗之国而分其地。晋、吴虽大,王者老矣,此为良机!”
应急的方法有很多,宋国对内减免税赋,财政肯定要出问题。那么转移压力或者问题的方法,就是对外输出战争。
只是,子橐蜚却眉头一皱:“攻济、泗之国,如今用兵逼阳,不是如此么?”
“逼阳小国,无良田美玉,人丁稀薄,尽起一国之力,不过我大宋国一城一邑。不论再战逼阳之胜败如何,战后定要拓疆土以临济水!”
“再战逼阳,如何能败?”
“君上,庙堂之算先言败。臣观吴国猛男,非常人也。彼时蒙武受挫于此人,故有天时地利之故,然则猛男之威,何输中原英雄?”
没有夸大也没有贬低,戴举此刻的就事论事,让子橐蜚深以为然。
“如此种种,可能胜晋、吴两国?”
“不能!”
目光凛然的戴举接着道,“两国结盟,于徐地互王,新君登位之际,或二三年,或四五年,皆为宋国之机遇。若奋发图强,当有生机。”
语气略微停顿了一下,房间内的宗室子弟们,都是竖耳恭听,纷纷点头,戴举的决策,现在看来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吞并北方诸国,这是个苦差事,要承担极大的压力,很有可能还要跟老对手郑国干上一架。
至少按照戴举的说法,吞并的济、泗之国中,戴国肯定算其中之一。而戴国虽然现在是宋国的舔狗,但当年是郑国的舔狗。
原本相安无事,倒也没什么,可如果宋国要吞了戴国,那戴国肯定会出奔外国,向强国求救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宋国能安安稳稳地吞并这些个小国吗?哪个都不好啃。
就逼阳国这样的渣渣国家,一个吴国内部的小土鳖,就让宋国去年冬天焦头烂额,在国际上掩面尽失。
逼阳国这种国家尚且吃起来困难无比,何况那些个还有点小底蕴的国家?
只是,宗室子弟们也很清楚,现在的状况,的确相当麻烦。
晋国、吴国互相称王,他们的新王登基之后,肯定会有一段时间要消化权力,巩固权力。
这段时期,就是宋国的战略机遇期,错过了,那就真是错过了。
晋国也好,吴国也罢,只要缓过来,以两个霸主的实力,磨死宋国根本不算个事儿。
“除此之外?”
子橐蜚毕竟是国君,冷静下来之后,他显然知道戴举还有话要说。
“寻觅天下刺客!”
一言既出,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降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效率
并非只有播种期才需要翻地,哪怕是开荒,为了解决土地硬化或者板结,翻地也是个长期的细心活儿。
翻地不止翻一遍,如有必要,比如说要种主粮,还得提前添加一些腐植层或者河泥充作底肥。
总之,就是玩泥巴。
因为交易和劫掠了大量家牛,除南方的两种水牛之外,李解在逼阳国交易了大量宋鲁郑卫一带特产的红牛,其余则是黄牛。
不过红牛比较特殊,因为它比较好吃,所以李县长就没打算让红牛下地。
主要承担翻耕业务的牛,都是大角水牛和黄牛。
整个江北地区一半以上的耕牛,应该都直接属于李县长一个人。鳄人、勇夫对外作战的劫掠,固然会获得大牲口,但大部分情况下,大牲口除了马、羊、鹿,牛都是返回江阴邑折算成现金。
不管是白沙麻布还是姑苏丝绢,都比养一头牛划算。
鳄人、勇夫家庭,也有种地形成庄园主的,但是很少,因为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农具的损耗,劳力的缺少,都让庄园主前期必须大量投入资金。
人力物力财力的消耗极为惊人,要挺过一段艰难期,才能获得收益。只是这个艰难期比较长,三五年内未必见得到成效。
所以鳄人、勇夫家庭,只要是因公得赏的,都愿意把功勋折算成股份,入股某个大型作坊。
比如兵器作坊、农具作坊、麻布作坊、印染作坊、造纸作坊……
随便拿一个出来,都不愁没有收益,而且是细水长流的传世物业。
土地固然是更稳妥的财富,但是,现有的江阴邑体制,并不是很适合没有根基的“新贵”们去转型成土地封建主。
实在是单枪匹马的土地产出,完全比不上各种类型工场带来的收益。同样的成本投入,庄园主创造的价值,连工场小股东的零头都没有。
以农具生产加工为例,江阴邑目前产出最多的,其实是石器农具,这种农具大量运往东沙或者越国贩卖,船队一船农具运送过去,运回来的,可能就是一船奴隶或者丝绸,也可能是木料、矿石。
至于金属农具,目前江阴邑自己也不够用,开辟江北那些板结土地以及盐碱地的时候,没有火药爆破配合,金属农具也是摆设,寿命相当短。
不过随着天然硫磺的稳定产出,李县长迫不及待地就开始狂轰滥炸,管你什么硬化不硬化的,炸就完事儿了。盐碱地的情况也是如此,一路炸,炸完了采砂挖土引水,然后不断地引导淡水冲刷。
洗地,也是个细心活儿,李县长对江北土地的期望值不高,短期内就是产一波大豆,然后广种小麦和羊草,烧荒形成初步地力之后,配合沤肥,再种水稻。
而且开沟挖渠的过程中,很多引水渠并没有更多的土工作业,就是纯田土垄沟,没有石料砖块水泥的加固。
之所以这样干,一是江北地理环境其实相当不错,没有太急的水流冲刷;二是这种土垄沟可以种植水芹、荸荠、茨菰、茭白。
尤其是茭白,感染病毒的植株分蘖之后,就属于水生高产作物,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种子退化,无法再充当谷物。
不过茭白的特点就在于脱水晒干之后,其营养保留不差,又因为易于保存,非常适合充当应急佐餐用的配菜。
目前鳄人、勇夫外出的配给中,茭白干相当少,因为感染病毒的茭白种群还是不多,处于培育发展期。不过鳄人、勇夫自带的应急食品中,有干水芹碎,这是用来提香的好东西,加上烘干的茨菰片、芋头片,江阴邑的武装力量,在野外的自持时间,比姑苏王师强的多得多。
至于后勤压力,因为对大牲口的重点关照,加上食物的各种精加工改良,鳄人、勇夫在同等战斗人员的情况下,后勤压力可以压缩到一比一。而姑苏王师最少最少,一个王师要配五个青壮民夫。
同样是一万作战人员,姑苏王师要考虑的,不是一万人的人吃马嚼,而是六万人。但是江阴邑,可以压缩到两万人。
仅仅是口粮供应的差距,就让江阴邑在财政支出上,能省出一大笔钱。
而这一切,自然是建立在江阴邑极为特殊的制度建设上。
跟从李解接受教育学习知识的鳄人、勇夫,虽说对土地的渴求还是旺盛,但是对李解的狂热迷信,压倒了对土地的渴求。
土地能不能有所产出,看天。
但是跟着首李混饭,那是真能吃饱肚子。
能让自己吃饱肚子的,才是天!
所以不管李县长在江北土地上怎么折腾,江阴邑的骨干核心们,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李县长专门设计了一种极为庞大的犁,鳄人、勇夫们,也只是看个稀奇。
几头牛才能拖拽的犁,犁上面还装了轮子,极为贵重的钢铁,也用在了上面。农具仓库有专门的库房和保养团队,除此之外,还有一队勇夫驻扎,以防有人偷铁。
“六头牛翻地……”
国际局势风云变幻,但李县长淡定的很,“誓师”之后,虽然组织了人手渡江,在江北地区集结之后,一副随时要前往邗沟,然后北上的姿态。
结果嬴剑和沙哈联袂西行都有几天了,李县长还是在翻地。
这次实验的重犁,让江阴邑那些个脱盲一年半载的村民们,又一次大开眼界。翻地的效率极好,而且这种重犁貌似还能改装,在犁架上加装翻斗播种。
只不过现在用在开荒上,清淤之后的河泥,还要混入新翻的土地中,然后种一茬黄豆,根据黄豆产量,再看是接着种麦还是种黄米。最终目标,是开发江北广大地区,全部种上水稻。
“首李,这些新田,是要种芋艿?”
“一半一半吧,一半种芋头,一半种黄豆。秦国来了人,先行到了姑苏,秦军外出的军粮,就是芋头,到时候多卖一些芋头给他们。”
秦军出征,小米、芋头、咸菜团,这三样是绝对不缺的,尤其是芋头,这玩意儿的确是神器。它具备糖和淀粉的双重作用,需要它是糖,它就是糖,需要它是淀粉,它就能填饱肚子。
李县长寻思着,秦军在黄河附近跟蛮子们杀得飞起,会不会是芋头的糖分带来了比较高的兴奋度。
现在江阴邑的高产作物就是芋头、茨菰、水稻这三样,黄豆单位亩产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低下,哪怕李县长还是李工头那会儿,大豆也只能狂吃耕地面积。
李县长现在搞的重犁,就是有一次接了一个俄罗斯的活儿,当地毛子都是穷逼,找老乡修仓储塔价钱太高,而李工头就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虽然那鬼地方现代化程度很低,但因为老乡用毛妹支付,李工头当时寻思着,毛妹拉回国内,解决一下国内单身狗问题,怎么地也能赚个中介费啊。
后来吧,李工头就因为涉嫌非法从事跨国婚姻中介,被拘留了几天,好在俄罗斯老乡喝了伏特加之后很清醒,帮李工头作了证,这才让李工头在羁押期间看完了《论深耕广种的重要性》之后,全须全尾地继续着普通人的生活。
总之也不算太亏,反正李工头当时在老乡那里玩得挺高兴的。
现在李工头变成了李县长,当初在俄罗斯乡村乐园学来的没用技能,居然就派上了用场。
翻耕效率极大提高,比不上机械化,可比挥着石头农具强了几百倍。
“首李,今后鹿邑、雉邑,都要用这等轮子犁?”
“难不成还把人塞到地里去?田地没养起来,你让那些废物下地耕种,总不能饿死他们吧?饿不死就要造反,你说造谁的反?造老子的反啊。”
李县长拍了拍沙瓜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瓜啊,为何我这么看重你?为什么整个阴乡只有你一个是特种勇夫?因为你责任重大。阴乡的大牲口能不能突破一百万头,全看你撸……努力不努力,懂?”
“首李放心,职责所在,瓜,义不容辞!”
“……”
看着沙瓜那发自肺腑的郑重,李县长也是有点感慨,这样的老实小弟,你说他笨吧,其实并不笨。鳄人、勇夫之中,能够跟沙瓜比办事效率的,只有沙东和沙哈。一个肯钻研,一个满脑子肌肉。
在项目完成度上,沙瓜简直是超神一般的存在,而且颇有点游刃有余的样子。
甚至在完成李铁根的播种大业之余,沙瓜还能按照李解的交代,带了不少徒弟出来。
整个江阴邑,除了李解,就只有沙瓜有十位数以上的徒弟。
这很不简单,硬要来给个评价,李县长只能说沙瓜是大智若愚。
看着呆傻蠢笨,实际上已经颇有点不可替代不可或缺技术狗的意思。
“好好干,等老子的事业做大了,封你个大官当当。”
“是!”
作为努力少年,作为白沙村的新型标杆,沙瓜抬头挺胸,他……骄傲。
第一百八十六章 意外发现
“君子这就要前往逼阳?”
挺着个肚子,商小妹一脸的不舍。其实她的不舍比较假,对于自己老公实力怎么样,她比谁都清楚。
之所以还专门过江来送君一别,主要是为了告诉别人,老娘的肚子大不大?你们猜是谁搞大的?
过了一个春天,商小妹的肚皮其实也就稍微圆了一些,离大肚婆还有十万八千里。只是她拼了命挺着肚子,倒是让人觉得这女子肚子里果然有货。
“你装什么呢,怕别人不知道你怀上了?”
横了一眼小老婆,商小妹顿时一脸娇羞,掩嘴窃笑,又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这小妞眼珠子忽闪忽闪看着李解:“这几日来了不少外国人,兴许会有奇女子,君子自去逼阳就是,妾眼明心亮,定能帮君子寻觅几个良家。”
“……”
听听这话,是人话吗?
李县长顿时情绪激动起来,这么背德的言语,实在是让人……感动。
情不自禁就搂住了商小妹:“商姬贤惠啊,好,等我回来,给你专门盖一栋大榭!”
听到老公这话,商小妹更是爽到不行,现在除了她,只有美旦有了一个李雷,她生了子女,显然就是仅次于美旦。
“君子待妾至深,妾亦不负君子。君为天,妾为地。”
“不,地还是地,但我是牛……”
不远处,轮式重犁前头慢悠悠地六头耕牛,已经快要不行了的样子。
但是李县长寻思着自己兴趣爱好也不多,爱好务农,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嘛。
只是听到商小妹说起最近外国人变多了,李县长眉头微皱:“最近老外特别多?”
“连燕人都有,还有‘狻猊’人。”
“狻猊……人?”
李县长一脸懵逼,狻猊是几个意思?
“秦国巨贾带来的奴隶,有狻猊入贡姑苏,黑白二兽,甚是丑陋。”
然后商小妹就在那里描述着这狻猊到底长什么模样,李县长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头,眉头一挑:“那畜生是不是长得跟老虎一样,然后脑袋上有一圈毛?”
“对。”
“这他娘的就是狮子嘛,狻猊……狻猊个鸡儿。嗯?等等,狮子?”李县长双眼圆瞪,“卧槽,秦国已经这么牛逼了吗?能弄到狮子?”
而且还是黑白双色狮子哟。
李县长寻思着自己还是做工头那会儿,白狮子倒是见过,黑狮子,那是真没见过。
曾经还是工头那会儿,李解差点因为大象吃皇粮,后来就不收国家保护动物了,国内没有的动物,李解也不知道算不算保护动物,但寻思着都是动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一概是不收的。
但是哪里有狮子,李解还是知道的。
有一次给阿三的一个村庄修小水坝,当地的土王公一看中国兄弟多快好省保质保量,顿时就不想全额支付工程款,把祖传的狮子捉了几头出来,说是多的钱没有,剩下的拿狮子抵。
李工头没办法,只好把狮子卖给了马戏团,总算也不亏。
一只公狮子,在当时也能卖个五六万。
有了这个宝贵的经验,李解对狮子也略有了解,这狮子吧……如果秦国真的在两千多公里外有影响力,那逮到狮子也没什么,很正常。
因为波斯狮极其亚种,曾经广泛地流窜在里海到帕米尔高原之间的大草原上。
李解没见过,但马戏团的宣传手册上,是这么说的。
反正他也不关心,狮子看着就不好吃。
“狻猊人。”
李县长摩挲着下巴,照商小妹说的,这大概就是跟着秦国商人进入中原的野生老外,不出意外讲话都是带着烤串味儿的那种。
金发碧眼种,李解在吴国不是没见过,姑苏就有。但属于王子公孙的玩物,宴会上的助兴之物,私人聚会上,当时还是李乡长的李解,也悄悄摸摸地瞄了两眼,啧啧,那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要不是怕得病,当时还是李乡长的理解,真想跟老妖怪讨要几个细皮嫩肉的。
能卖到东方来的奴隶,品质果然都不差,质量上乘啊。
档次不够的蛮夷,大多都有体味,而且毛发浓密,看了不吐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还能微微一硬的,那真是钢铁侠中的钢铁侠。
“君子可是要看看狻猊人?”
“老子要看那些东西干嘛?我就是觉得奇怪,怎么突然就多了这么多老外?这不科学啊。”
“唔……”
听到老公神色严肃,商小妹一边抚摸着肚子,一边也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不等李解说要保重,她开口道:“倒是还有一桩流言,姑苏、太仓、延陵、江阴,都有商氏子弟听说过。”
“噢?说说看。”
所有小老婆当中,商小妹最有把握重点的才能,要不是捡到李县长的是美旦,否则现在生李雷的,指不定就是商小妹。
“有流言称,有人欲刺公子巳……还有晋国公子小雀。”
公子小雀,因出生时有青雀入晋侯怀中,故而给这个儿子取名为小雀。只是提到这个名吧……让李县长的双眼,瞬间从猥琐变成了超级猥琐。
“刺公子巳还有晋国公子。”
李县长沉吟了一会儿,微微点头,他觉得这个事情,还真是挺靠谱的。
搞死了两个超级大国的太子,还不是美滋滋?这直接让两个超级大国的国内瞬间跟大酱缸一样,完全糊得不能再糊啊。
最糟糕的就是吴国,老妖怪现在能活多久,他自己心里也没谱,但肯定是身体出现了问题,否则不会快刀斩乱麻,直接解决掉了最能打的儿子公子寅。还把一批下级军官直接流放到善道、棠邑、淮县等等江北城邑或者县邑。
这将来只要公子巳上位,随便抬一手,说寡人给你们一个尽忠的机会,这些原本簇拥着公子寅的下级军官,立刻就会变成最忠臣的舔狗。
好吧,可能不是最忠诚的舔狗,但一定是最愿意帮新王咬人的狗。
老妖怪留给了接班人施展仁义恩德的机会,这个机会还挺完美的。就算那帮下级军官有脑袋清醒的,但他愿意清醒吗?肯定不愿意啊。
宁肯装糊涂做舔狗,至少有机会翻身啊。
整个家族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吃肉,不就看他舔得怎么样吗?这要是为了面子,为了什么骨气和尊严,为了对旧主人的忠诚,然后就拒绝成为舔狗,他的族人首先把他打死,而且毫无压力,毫不犹豫!
不过这一切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这帮下级军官,无所谓谁做新王。他们要舔的,是新王,而不是什么公子巳。
姬巳是公子,他们不舔;姬巳是大王,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得飞起。
所以说有人要是刺杀公子巳,还真是能搞出很多事情来。至少吴国的大动荡,可能就不会避免。
然而李县长觉得纳闷啊,你说你要搞刺杀,怎么就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了呢?还传到了老妖怪的眼皮子底下,这不是闹么。
“商姬,你说这流言,会是欲图谋刺之人所流传出来的吗?”
“这如何可能?”
商小妹觉得老公的逻辑不对啊,“若是流传出来,行刺之事,岂能成功?或许,是主谋之人并无识人之明,所寻刺客将消息出卖。”
“有这个可能……”
点了点头,李县长想着,现在想要搞死两个超级大国继承人的,肯定是宋国。
这宋国是打算先把流言传得满天飞,好撇清自己?
毕竟,现在所有人都想着,谁要行刺两个超级大国的公子啊,想来想去,现在只有宋国老乡喽。
不过现在既然都流言满天飞了,那宋国老乡的嫌疑,肯定也会减轻。
哪有那么傻的刺客,对不对?
只是李县长总觉得这套路好像在哪儿见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算了,不想了,死什么公子关我鸟事,我又不是他爹。”
言罢,李县长搂着商小妹道,“这次出去,你好好在家养胎,你身材没有旦那么好,奶水肯定不足,要是没奶水了,记得提前找好奶妈。”
“谁说的!妾的奶水肯定很足!”
商小妹坚决否认,并且双手托胸掂了掂,“这数月以来尽心尽力,照着君子所嘱饮食,还日日数次按摩,已经大了不少。妾量过了,大了最少两寸。”
“你那是吃胖了,等你瘦下来你就有的受了。你难道没听说过,瘦身先瘦胸?还有喂奶姿势好好请教一下旦,别到时候吸瘪了不说还下垂,那就不好看啦。”
“……”
一张俏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盯了老公那张丑脸好一会儿,商小妹这才道:“君子稍等!”
拎着裙摆踮着脚,商小妹转身到了来时坐得马车边上,然后喊道:“夭夭,我有一事相求。夭夭可否随君子同行?”
车厢的窗帘被掀开,蛇精那怕生害羞的脸张望了一下,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李解,又看了看窗边的商小妹,这才嗫嚅小声道:“女夏是让吾看住君子?”
“不,此次交战,必是大战,君子战必胜攻必克,倘使战胜,定有绝艳美色任其处置。夭夭,到时多多择选体力极好的绝色,送与君子享用。”
“这是为何?”
蛇精双目圆瞪,妖艳姿容这时候都变了色,实在是没想明白商小妹这是要干啥。哪有给老公多塞美女的,这不是让自己的地位边缘了吗?
不过商小妹却是淡定的很,对蛇精道:“夭夭,适才我同君子相谈,我自比为地,比君子为天。君子却是自比犍牛……如此,好叫君子知晓,这世上没有累死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此言一出,蛇精妙目闪烁,竟是浮现出莫名的兴奋。
第一百八十七章 无比热闹
没有吴国官方的许可,一般船只想要通航邗沟,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借用小船偷渡。又或者买通沿途城邑的主官,这些主官都有一定的权力可以夹带私货,算是吴国的一项福利,还是公开的。
实际上这种形式就和外派行者差不多,愿意到国外做使者的人,因为水土不服或者旅途遥远,没有一定的国家财政补贴,光靠自力更生,几乎不可能长期在国外自持。
而吴国本身又高产海盐、丝绸等等一般硬通货,所以一个使者出国访问,仅仅是自己夹带一些吴国特产,也有非常不错的收益。
也正因为如此,吴国行者在某些特定线路上,相当的受追捧,而且有大量外国势力收买。可以说吴国双面间谍最多的部门,就是外交部门。
大部分情况下,吴国在国外的使者,都只是一台懂多国方言的翻译机器,最多还是一台多功能造粪机器。
至于对吴国的外交加成,可能还不如吴国君臣的一次耀武扬威。
现如今的吴国能够有绝对的东南霸主地位,都是老妖怪时不时打一场仗打出来的。
不过除了李解,大多数人都没有统计过老妖怪发动的战争次数,中原诸侯和英杰的印象中,老妖怪就是个战争疯子。
但实际上恰恰相反,老妖怪主动以及被动参加的战争次数,比现在的宋国国君子橐蜚还要少。
结果中原诸侯们的印象,就是老妖怪动不动就要跟人干一场,而子橐蜚是个天天被吊打的傻叉……
统计数据却反应了另外一个事实,老妖怪要么不打,要打,就要打出威风打出用场。
讲白了,如果打了一场仗,结果啥也不管用,这打了干嘛?
在李县长看来,去年的宋国,整个就一神经病智障行为。天时地利人和,最多就是占了个人和,然后两军交战,既不知己,也不知彼。
被完虐之后,尽管自己本身主力不损,可战事结束要善后,又出现了赖账现象。这就是在消费盟友仅存的一点耐心,列国纷争,今天可以跟你搭伙吃饭,明天当然就可以因为你整天蹭饭不掏钱而呼你熊脸。
子橐蜚该大气的时候不大气,该小气的时候不小气,在李县长看来,这种水平能够成为一个知名跨国集团的掌门人,纯粹是投胎技术强。
“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邗沟之上的小船,有点多?”
“似是附近野人?”
“野人能有良木为舟?”
好木头用来盖房子打棺材还来不及呢,舍得造船?开玩笑呢。
邗沟北上能直接到淮县、善道,不走淮河走陆地,也能很快抵达钟离城。钟离城有渡口,能从这里直接穿过徐国进入泗水。
去年李解带着五十个鳄人北上,最后也是这么走的。
“首李,要不要抓几个来看看?”
“不必,这些小舟既然敢不避我们,显然也是不怕有什么把柄露出来。”
“若是细作,拷问一番,兴许有所收获啊。”
“南下的细作,真要是能闹出什么来,只管去闹。至于说跟宋人打上一场,等细作回转,兴许战事都结束了。”
没有搭理这些小船的意思,说不定叫过来问话,就是哪家吴国豪门的船,完全没有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意义。
只不过,李解却觉得奇怪,这一路过来,邗沟之上的国际友人,着实有点多。
在淮县略作逗留,发现流言在淮县也是四起,不少吴甲都是忧心忡忡,现在流传出来的消息,就是有人要对公子巳不利。
而公子巳,很有可能是太子,虽然还没有明说,但吴国内部,已经默认公子巳是太子。
泗上,曾经的徐国都邑,如今成了吴晋两国共管的国际城市。晋国武士和吴国甲士组成了维和部队,在这里主持大局维持治安。
毕竟现在的徐国,已经没有了政府,百姓流离失所,很是让两个负责任的国际大国感到心痛。
随着部队驻扎得越来越多,消耗的物资自然也是每日剧增,除了两国国内的补给之外,还有大量的国际市场采购。
中原诸侯纷纷化作国际贸易商,将大量本国的粮食、布匹、车架、牲口等等物资,贩卖到泗上。
短短十天不到,汇聚在传统商路上的马队、车队、力夫队伍,就变得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随着国际贸易商的汇聚,又再度加剧了本地的消费热潮,自然而然地,又吸引到了大量附近国家的娼妓优伶。
齐国第一时间从陈国的女闾抽调了精干技工,前往泗上火线上岗,即便是三班倒,齐国技工也是忙不过来。
初步估计,齐国技工已经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达成了“日理万鸡”的成就。主要服务对象,就是有钱没处花的吴晋军人。
超级大国对武装人员一向优厚,卖命换钱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更何况现在非常时期,短期内的开销暴涨,也很符合长久以来的习惯。
为了满足短期内的消费需求,齐国女闾主事,临时在淮泗野外招募野女,分别置于泗上两岸,东岸专营吴国,西岸专营晋国,各有七百五十名野女以呈身为业。
在李县长带着大部队路过的时候,齐国女闾主事,已经从江阴会馆采购了四千五百匹“大红01”,而这些“大红01”中的一部分,就是用来装饰泗上女闾。
于是乎,原本不愿意对着野女人微微一硬的士人,冲着这高档娱乐会所,也给了三分薄面,三五成群跑去看野女人跳肚皮舞,也挺好的嘛。
而李县长大概估算了一下,齐国这批货,几乎都没从国内调动物资,纯粹就是让嫖客们掏了钱。
“这齐国有点意思啊。”
李县长不得不承认,这年头要说风俗业的发达成熟,唯一指标就是齐国。花样超级多,国外都邑的齐国女闾已经水平很高了,但和齐国本土的顶级技工比起来,都是小妹妹,不在一个档次上。
根据大舅哥商无忌对齐国本土女闾的描述,其水平大概就是一拳打死牛的钢铁直男到了馆子里,进门才看到花姑娘,就来一句“我好了”。
短期内能调动这么多资源,然后迅速地组织起这么庞大的技工队伍,齐国的管理水平至少是顶级的。
而且还能根据需要,迅速调整营销方案出奇制胜,这说明管理团队的灵活性也相当的高。
管得了技工,就管得了技击,当年被吴国砍了几百个技击,原本李县长还笑话齐国就是个弱鸡,现在看来,不是齐国太弱,而是当年的老妖怪太猛!
“首李,我看泗上多有列国‘义士’出没,若是我等到了逼阳,列国‘义士’还未至,只怕会有纷乱。”
虽说江阴邑也没有和当初的列国“义士”来一个约期而至,但个人的道德操守,一般来说这年头讲义气的还是有的。
现在却有点问题啊。
李县长眉头微皱,他觉得有点不简单,于是对沙哼道:“要不让孩儿们也去泗上嫖个娼?”
“……”
一脸懵逼的沙哼瞬间自闭,他不想说话,并且表示这样很伤士气。
“出趟远门多不容易,适当的放松放松,劳逸结合,也很好嘛。放心,这钱我包了。”
“……”
最终鳄人、勇夫的队长们都拒绝了老大的这个建议,他们现在只想干死宋人。
李县长顿时大喜,军心可用,军心可用啊。
只不过晚上吃饭的时候,李县长好奇地问道:“你们能够一心为公,我很欣慰啊,说明我对你们的教育,起了作用。能够抵御诱惑,这是非常了不起的进步啊。”
闷声不响的沙哼终于又开了口:“首李,我等只是想战胜之后,再来享用娼妓。倘使先行寻欢,不利于战。”
“……”
这次轮到李县长自闭了,他顿时心头大怒,可又不好发飙,毕竟小弟们的想法很对。这要是先跟齐国技工们战上一场,只怕两股战战,根本扛不起钢枪。
不过说来说去,娼还是要嫖的,只是顺序调整一下。
之前李县长想得是劳逸结合,让小弟们爽爽,在泗上玩个痛快,还能跟天下强军好好地交流交流。
现在不一样了,小弟们只想在宋人那里“牵一发而洞全身”,戳宋人浑身是洞,而不是戳泗上娼妓们的洞。
李县长有点感慨,短短一年时间,自己带出来的这群脱盲废柴,居然也学会了独立思考,进步之大,实属罕见啊。
略作休整,顺着泗水之上,李解大张旗鼓,也没有避开列国诸侯的意思,中原诸侯都很清楚,这一次,吴国猛男是准备得妥妥当当,要跟宋国硬碰硬干上一场。
在周国都邑之中,洛邑有一座天下棋盘,此刻,已经有棋士开始给双方布置棋子,情报贩子们像狗一样流窜在河水、洛水、济水之上,为的就是尽快把双方的战报传递到洛邑。
“诸君,宋国势大,江阴子亦势大,两强相争,必有胜负。诸君以为,是宋人胜出,还是猛男再震?”
“私以为,江阴子有备而来,诸国‘义士’响应云从,逼阳国只论兵力,只怕相较宋国,只多而不少。故逼阳国胜算……似事大上些许。”
“两军交战,只论兵力之多寡,今时岂有吴国称霸?”
“江淮之国、汉水之国,多有出兵相助,以明‘大义’。江阴子既得天下诸侯多助,可谓得道。”
“天下诸侯亦曾多助江淮之国,时有楚子成名耶?”
洛邑的天下棋盘前,列国士人也是齐聚,都是看热闹,只是他们和齐国女闾靠摩擦生热不同,他们更喜欢嘴炮和脑内yy。
此时此刻,中原诸侯们都想看看,去年“忠肝义胆”的猛男,今年还能不能猛男威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刻舟求剑
“猛男已至泗上!”
“猛男已近逼阳!”
“大吴猛男至矣!”
随着江阴邑那些极具特色的船只路线抵达,诸侯的探子们都是跟着运动,消息一道道地传出去,宋国境内几个大城,都是议论纷纷。
前所未有的,因为一个突然蹦出来的野人头子,搅得全国心神不宁。
“猛男已至泗水,今有凛然大义,吾愿追随大义,非追随猛男也!忠肝义胆,敢为烈士,就在此时”
夏城,一个燕国武士猛地拔出佩剑,在手掌中一划,然后糊在了自己的脸上,一道道血痕,用极为夸张的冲击力,震慑着周围的宋人。
“燕人无礼耶?燕人不知义耶?!燕人当歌,慷慨当歌!”
又是一人拔剑,猛然一划,血痕毕现。
周围路过的宋人还有其他国家的商贾,都是震惊不已。
却听又一个燕人高呼:“倬彼云汉,昭回于天”
话音刚落,几十个燕人从食肆之中走了出来,齐声应和:“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
这原本是周天子向老天爷询问,为什么要降下大旱灾。
只是,这些燕国武士,显然活用了周天子的祭告之语。
周围宋人听了,有的恼羞成怒,有的则是羞愧难当。因为回答“倬彼云汉,昭回于天”的那句话,意思是为什么要把灾祸降临在无辜的人身上呢?
燕国人在夏城这么唱和,然后还要举大义迎接吴国猛男,这就是公开场合打宋国的脸啊。
在燕国武士们看来,如果不是宋国无理取闹不讲道义,怎么会有战争呢?这是宋国强行把灾祸,降临给了逼阳国的无辜之人啊。
偏偏宋人还无法反驳,羞愧到了极点,自然就是愤怒。
然而再怎么愤怒,燕国武士这种动不动就给自己身上划两刀的行为,着实让宋人不敢上前理论,更不要说教训一下。
一时间,燕国武士组团游街,一个个脸上挂着数道血痕,狂暴的煞气,让宋人纷纷侧目,只能目送燕国武士离开夏城前往逼阳国。
而此时,李解正在船头划拉着一把新制的佩刀,船队很快就要抵达逼阳国附近,泗水两岸,已经出现了大量的骑士。这些骑士远远地张望着,不断地清点着南方来的船只数量。
只是,江阴邑改造的船只有点特殊,从吃水上来看,根本看不出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李县长站在船头挽了个剑花,正想装逼呢,结果手滑了一下,佩刀掉水里去了。
这是一把上等宝刀,肯定是不能作假的,阳光下熠熠生辉,造型又如此的特殊,一看就是好东西。
再说了,吴国宝剑天下闻名,作为王命猛男江阴子的李解,在外国人看来,怎么可能搞一把垃圾装备在身上?
李县长此刻内心在滴血,有心脱了衣服跳下河捞吧,这么多国际友人看着,实在是丢人。
想了想,李县长索性在船头用匕首刻了一道痕迹,然后扯着大嗓门道:“泗水之神欲借宝剑一观,少待便还剑于此。”
两只鳄人一辆懵逼,看着船舷上的刻痕,心说老板我们虽然读的书少,可你不要骗我,泗水之神还嫩还回来?
“首李,这剑掉落水中,还是赶紧捞起来吧?”
“怕什么?!不是做了记号吗?”
“可是……可是船还在前行啊。”
“你他娘的还懂事物是不断运动的?要不要你来教育老子什么叫做相对运动相对静止啊?我他娘的读过大学的好不好?闭嘴。”
“哦。”
围观的国际友人也没搞明白吴国猛男这是玩得哪一出,可是,那是货真价实的猛男佩剑啊,绝对的上等利器,就这么不要了?
更有离得近的,听到了李解的话,顿时哈哈大笑:“刻舟如何求剑?剑为泗水君得矣。”
然后更多的人过来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人就连忙说了一通,顿时泗水两岸都是此起彼伏哄笑声。
李县长淡定的很,站在船头,不慌也不忙,仿佛刚刚丢了佩刀,也没什么可惜的。都说了是泗水之神要借过去看看,要还得嘛。
此时的泗水水位相对较高,就算刚刚要下水去摸,也不容易,李解也不在乎少了一把刀。
武器就是纯消耗的玩意儿,丢了一把,他可以再打一百把出来。
此刻,泗水之畔,逼阳国国君逼阳子豹已经带着队伍在岸边迎接。陆续有两岸的好事者,把刚才李解佩剑落水之事,告诉了在等候迎接的人。
听说李解在船上刻了个标记,然后也不去打捞,说是一会儿泗水之神就会把佩剑从原地送回,整个迎接队伍的人都是懵逼了。
啥意思?这尼玛啥意思?
那些北方来的“义士”们顿时脸都垮了,寻思着这吴国猛男,难道真就只是一个野人头子?要不然怎么这么智障?
一时间,迎接的队伍都安静了不少,时不时有窃窃私语,也没有之前的慷慨激昂。
不过很快,队伍又热闹起来,因为江阴邑的船队,越来越近。
看到规模浩大的船队之后,逼阳子豹顿时大喜,他早就让人跟着李解一起前往江阴长长见识,然后真的长了见识。
别的豹不敢说,但财力物力,江阴邑绝对雄厚。
要不是狗日的宋国又要来打一场,他早就带着人南下归附了。他现在是猛男的朋友啊,买一点“赤霞”不得打个九折?
祖先有漂亮衣服穿,多有面子?
至于祖业,归附吴国之后,香火又没断,这吴王难道还能少了爵位官职?吴国的大夫,可比逼阳国之主强多了,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李君”
风乍起,豹美髯微动,神色很是高兴,小跑上前,到了泗水之畔的码头,然后静等着李解上岸。
“君少待,适才借宝剑于泗水君一观,时辰已到,却未见泗水君还剑而来,李某亲自去催促一番。”
言罢,李解大庭广众之下,就脱起了衣服。
一身肌肉让不少前来围观的妇女都是两眼放光,都是好肉啊,跟牛一样健壮,一看就是很能干的那种。
好些老熟于房事的妇女,情不自禁擦起了口水,便是想着倘若战事结束,也好跟猛男相约于城门,林间田间,都是可以的。
噗通一声,就见李解纵身而下,流动的泗水中,顿时泛起了水花。
岸上众人都是目瞪口呆,卧槽,这也行?
连豹都懵了,这真能捞回来,他把剑给吞了!
李君胡闹!
只见流水搅动,水花四溅,不多时咕嘟咕嘟冒泡,然后哗啦一声,一条粗壮的胳膊紧紧地抓住了一把宝刀,从水中蹿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泗水君真是好客,说是要留李某对饮三百杯,奈何公事在身,不得不归啊。可惜可惜!”
咣当。
宝刀扔到甲板上,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绝对是金属武器,绝对不是水里的烂木头或者石头。
咚!
双手一撑,李解纵身而起,抓着船舷跳了一下,稳稳地站在甲板上。然后捡起宝刀,手指轻轻一弹,叮……
那脆响离得近者,都觉得十分悦耳。
“泗水君还算守信,待战事结束之后,再来拜祭。”
言罢,李解大摇大摆地披上了一件大氅,略作擦拭,光着脚就握着刀朝岸上走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超出预计的局势变化
刻舟求剑,神必佑之。
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意志坚定,哪怕在行船的过程中丢失了重要的宝剑,但只要坚持不懈,连神灵都会被感动,然后护佑意志坚定之辈,终究达成目的和愿望。
“嗯,不错,这样解释,就显得我的个人形象非常全面了。很好,就照着这个版本宣传。”
“是!”
毕竟也是纺织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李县长怎么会不知道“刻舟求剑”?但是没办法,人在江湖,不能不骚。
唉……谁叫当时别无选择呢。
要是被国际友人围观,丢自己面子事小,打击士气事大啊,而且很有可能给吴国抹黑,这有损李县长高尚的爱国主义情操。
所以,必须得圆回来。
总算效果不错,而且差点让逼阳子豹表演生吞大宝剑。实在是李县长的骚操作,闪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腰。
这尼玛也行,你说还有啥不行的?
受命于天,妥妥的。
这一通骚操作引来不知道多少人的关注,除了那些看身材流口水的饥渴怨妇之外,更多的是那些“义士”们。有些“义士”脑子是清醒的,有些则是脑子不清醒。而脑子不清醒的“义士”们,则是煽动了大量的文盲,把这事儿给翻来覆去地讲了几百遍。
文盲懂个屁啊,遇什么鬼神都要拜一拜,更何况李县长当时表现出来的,根本就是超神。
当时吴国猛男怎么说的?跟泗水之神喝了两杯,没敢多喝,怕误事儿,所以赶紧带着宝剑回来了。
啧啧,跟水灵都能称兄道弟,就算不是称兄道弟,也算是水灵的座上宾啊。
这比大多数的国君都要强啊。
士大夫们肯定觉得这他娘的就是扯淡,可拆穿不了李县长的把戏,那李县长就是超神,不服来辩。
太昊命大庭为居龙氏,这个居龙氏就是大庭氏,也是这年头泗水两岸祭祀的水灵河神。
讲白了,还是祖先崇拜。泗水两岸的诸夏苗裔,老祖宗就是伏羲氏的儿子或者封的官儿,然后祭祖跟祭神就重叠了。
久而久之,形成的祭祀活动,成了一种广泛的宗教活动。只是主持祭祀的人,从居龙氏或者大庭氏的后裔,变成了泗水两岸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众。
反正人民群众也挺高兴的,泗水这水吧……挺养人的。
而且现在泗水里头冒出来一只野生的吴国猛男,有面子,太有面子了。
要知道晋国治河水,拜祭的是河伯,但每年晋国搞了那么多噱头,不管怎么祭祀,河伯貌似都是反手就给晋国一个耳光。然后郑国、卫国、鲁国、齐国……一个个耳光抽过去。
不管你怎么拜祭河伯,河伯都不领情,到点就放水淹人,偶尔还会搞小规模的改道,总算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改道,这让周天子还是很庆幸的。
和河水比起来,泗水简直不要太温柔。
只是这么温柔的泗水,每逢夏季强降雨,只要出现山洪,立刻河水暴涨,然后小拳拳疯狂捶打,大概是在模仿黄河老大哥……
但不管怎么说,泗水相对而言还是温柔的,并且灌溉了大量的土地,养活了大量的人口牲口。
因此,毗邻河水、济水、泗水这一代的国家,对泗水的印象相对要好得多。
四渎八流的水灵,泗水之神绝对算得上口碑绝佳的。
于是乎现在出现一个问题,文盲们认为吴国猛男跟泗水君关系密切,是受了神灵保佑的人,那么,跟着这样的人打仗,怎么可能输呢?
自带干粮的“义士”又多了不少,原本犹犹豫豫的菜鸡国家们,纷纷暗中勾搭,有的则是没有暗中勾搭,他们来明的。
要不是逼阳国早早地搞了一块薛国的地,还真不好安置这么多突然流窜过来的“义士”。
入夏,宋国整兵备战,跟从宋国步伐的国家,只有戴国和薛国。原本有点塑料兄弟情的鲁国、陈国,直接跟他说了拜拜。
至于戴国和薛国,两家的心情是复杂的。戴国是因为不得不跟着大佬出去砍人,再加上李解当初羞辱戴季子简直就是把戴国踩在地上摩擦,此仇不可不报;薛国很纯粹,就是想把之前逼阳国抢走的土地,再次抢回来。
在宋国宣战之后,逼阳国立刻应战,同时公开宣布援助逼阳国的大小国家有二十几个;暗中捐款捐物的国家也有十三四个,大部分都是宋鲁附近的小国,比如戎国、曹国等等。
尤其是曹国,钱粮丰富,一口气赞助了曹国制度下的七万五千石粮食,折算下来,大概就是五万大军坐吃一个月。
富,实在是富得流油啊。
曹国规模上不如宋国,但是和逼阳国一样,处于交通要道,所以天然就贸易发达,交流频繁。
加上曹国和别的小国家不同,它是“十二诸侯”之一,当年和鲁国一起承担着监督宋国的责任;还和齐国、卫国一起承担着警戒长狄、赤狄的任务。
可以这么说,国家固然是没有晋国楚国那么牛逼,但地位还是挺特殊的。
所以天下有名的经济中心中,除了洛邑之外,排第二的就是陶丘,曹国的都邑。
只是光有钱是不行的,曹国在晋楚争霸中,每次都站错队,然后又跟宋国闹翻,还嘲讽了齐国鲁国,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多年以前被晋国楚国海扁,后来晋国楚国不扁它了,齐国宋国接着扁。
好在曹国也挺能苟的,抓住了战略机遇期,天空一声巨响,勾陈闪亮登场。当年吴国大妖怪展现出来的惊人魅力,让年轻的曹伯一脸娇羞,心脏扑通扑通的。
没错,是心……心肌梗塞的感觉。
曹伯舔勾陈的时候,勾陈没搭理他,要不是鲁国被勾陈勒索几百套“太牢”的时候曹国出了力,老妖怪真不一定记得住有这么一号人物。
但不管怎么说,当时老妖怪发飙压服晋国之后,鲁国举起酒杯就一脸严肃,冲列国诸侯说道:我先舔为敬,你们随意。
毕竟也是出了力的,曹国赶紧喊道:我也舔了,我也舔了……
于是,不管老妖怪有没有记住,总之曹国理论上也是受了吴国保护的。虽然吴国一天也没有保护它,实在是隔得太远,中间夹了十几个国家呢,保护个鸡儿。
但曹国得了好处很明显,楚国晋国齐国全部退让,曹国恢复生产的很快,又因为地理优势,在国际贸易中,再度赚取了大量外汇。
宋国为什么想要拿下逼阳国?
就是因为宋国商人天下闻名,可赚钱效率,还真不如曹国。拿下逼阳国之后,南北大国的国际贸易,就能搞一笔钱,吴国固然野蛮,但吴国是大国,资源丰富物产高,而且肯掏钱啊。
曹国有钱是因为齐鲁要跟晋卫做生意,就等路过曹国,它就在正当中。宋国在经济贸易上打得主意,就是盘了逼阳国,然后在逼阳国的地盘上大力经营,这样齐鲁和吴越的国际贸易,不就得通过他们?
一个道理,一个性质,只是宋国显然想得太美,踩上了坑。
然后运气又很不好,碰上了吴晋两国内部权力过渡,更是坑上加坑。
国际局势风云变化,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宋国纠结,曹国也纠结。
只是现在因为李县长跟泗水之神称兄道弟,大有“居龙氏”之友的姿态,搞得宋国曹国同时痒痒的。
宋国是牙痒痒,曹国是心痒痒。
有心狂喷你李某人就是个屁就是个渣滓,肯定都是故弄玄虚,可当时众目睽睽之下,李县长的确是从水里捞了一把宝剑出来。
大宝剑就是这点好,只要耍了,爽过的都说好。
交口称赞,拍手称快!
列国诸侯也没想到李县长本人其实没想太多,他就想着把这个逼给装完。含着泪都得装啊,为了耍剑,他连三角裤都脱了,牺牲不可谓不大。
现在形成了这么一个国际风潮,那是意外收获,他压根就没料到。
只是这种歪打正着的状况,反而效果更好,此刻逼阳城内外,居然井井有条。那些个桀骜不驯的文盲,都是受了蛊惑,跟着“义士”来混口饭吃。齐国的技击带了不少小弟,好些个技击都是在地方上小有名气的带头大哥,出去砍人很威风的那种。
现在带头大哥弄点小跟班过来镀镀金,文盲们还不是美滋滋?有肉吃啊。
正常来说,文盲们都是只认大哥不认人,现在因为李县长跟“居龙氏”能唠唠嗑,情况就发生了变化,文盲们只认猛男……大哥。
没错,大哥算什么?大哥的大哥才是真大哥!
然后曹国来了个神助攻,七万五千石粮食,除了曹国借道运输的之外,大多数直接从鲁国购买。
钱嘛……小意思了。全程用鎏金铜贝支付的曹国让鲁国完全不能拒绝,钱不钱的都是小事,鲁国人表示他们不是因为鎏金铜贝才把粮食运到逼阳国去的,他们是看在曹鲁两家同出一脉,都是姬姓人家,一家人,一家人嘛。
陡然爆出来这么多粮食,让文盲人当时都惊呆了。哎哟卧槽,真大哥不愧是真大哥,可比老家齐国成天耍剑的技击强多了。
这还没说话呢,就有诸侯主动贡献这么多粮食,这……这也太威风了吧。
霸气!
不愧是能跟泗水君唠嗑喝酒的真英雄!
曹国搞这么一出,宋国很恼火,直接怒怼:你几个意思?拆老子的台?
曹国倒也硬气,毕竟现在吴国的大佬近在眼前,不过也没敢说狠话,表示自己也没出兵什么的,就是跟吴国猛男神交已久,所以送点礼物交个朋友。
宋国君臣气得怒火中烧,可也没办法,不可能调过头来砍曹国吧,那成什么了。再一个,曹国还真没啥有违道义的地方。
只是曹国的行为多少让宋国感觉很恶心,交个朋友就给七万五千石粮食,打个炮那给多少啊?
日子是如此的艰难,让宋国很是难受。
要不是宋国君臣关起门来认真研究过了国际局势,否则遇到这种“失道寡助”的情况,肯定是撤了。
最多就是放个狠话,比如说“放学后有种别走”这种,但是现在宋国是不得不上。吴晋两国瓜分徐国之后,东南地缘环境恶劣到了极点,同时即将产生的连锁反应,将会导致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中,小弟会越来越少,反宋力量会越来越强。
这种局面,才是宋国君臣哪怕是含泪咬牙,也要坚持下去,不打逼阳不罢休。
随着列国诸侯纷纷站队,大量物资集中在了逼阳国,这场战争已经超出了预计。战争级别不断攀升,普通将领想要掌控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已经不太可能。
仅仅是作战双方的总兵力,就在疯狂累计。
宋国秘密调动的部队,都是从西北方向抽调回来,援助东南。而逼阳国以江阴邑的鳄人、勇夫为核心,连营结寨密密麻麻,整个逼阳城的周围,拔地而起大量城寨,居高临下看过去,逼阳城就像是扩大了十倍规模。
当战争层级还停留在宋国报复性军事行动的时候,列国诸侯都认为,宋国必胜;当战争层级上升到逼阳保卫战的时候,列国诸侯认为,逼阳国赢面大;当战争层级上升到列强代理人战争的时候,列国诸侯们又认为,胜负难料。
现在,战争层级再度拔升,宋国是颇有点“举国之力”的意思,而逼阳国联军则是几十国联盟。
问题就出在了这个规模上,规模实在是太庞大了,宋国有能够主持这样大规模作战的军事将领。
但是逼阳国联军呢?
主帅毫无疑问只有一个,那就是李解。
而李解在战场证明过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最辉煌的一次,也就是创造了“闲庭信步”。
可即便如此,那才多少人?
现在规模膨胀了十倍都不止,涉及到军事斗争、后勤补给等等各方面,甚至还有几十国联军之间的沟通交流,稍有不慎,就是外交事件。
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状况,吴国猛男稍有不慎,就会出现去年冬天宋国所遭遇的。
大而不强,别说什么各个击破,可能就是被人一波带走。
国际上列国诸侯都是莫名其妙怎么发展到这般地步,而李县长自己也是一脸懵逼:卧槽这是怎么了?这和老子想得不一样啊。
计划赶不上变化,李县长面对这种情况,他一时间也有点抓狂。
我他娘的才当上县长没几天呢,不久之前还就是个乡长,结果现在让老子当集团军总司令?
要不要这么扯?!
第一百九十章 不会大兵团作战怎么办
不会大兵团作战,怎么办啊,有点拙计!
李县长寻思着这宋军要是莽过来,他貌似也有点乱啊,这是砍自己人还是不要砍自己人?真鸡儿麻烦。
“首李,如今列国‘义军’齐聚,以待首李之命。”
无脑相信李解能解决问题的,都是鳄人和勇夫。
没办法,首李就是这么神奇啊。
再说现在老大看上去就很淡定啊,你看他坐在办公桌前,还有心思画图呢。
“嗯,我知道了。”
李县长点点头,然后道,“让队长都来见我。”
“是!”
此次江阴邑带来的作战人员,数量其实也不少。五百鳄人加五百鳄人候补,一千勇夫加一千勇夫候补。
总兵力三千人,野战干挺宋国一军不成问题。以鳄人和勇夫的素质,宋军起码要正规军三万以上,才能让李解高看。
没办法,高组织度和纪律性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而且江阴邑的披甲率极高,百分之两百的披甲率。一人配发两套甲具,挖矿烧炭小高炉,李县长本来目标就是奔着“鸠占鹊巢”吃了吴国去的。
只是出现了一点小意外,要跟宋国过不去。
甲具用铁数量其实并不高,主要还是皮甲。鳄鱼皮、鲸鱼皮、犀牛皮为主,武器装备主要是长矛和弓弩,刀盾手也有,但大体上都是负责江阴邑的保卫工作。
除此之外,李解还带来了数量相当可观的火药,以防万一。
所以实际上李县长苦恼的不是怎么干死宋国人,而是这场面一旦乱起来,搞不好鳄人、勇夫的主要杀戮作业,是在杀自己人。
几十方势力,大大小小各种不同的武装力量,然后还不能分辨他们到底是敌是友,这打起来要是有人搞事儿,万一翻船,李县长上哪儿说理去?
甚至可以这么说,跑过来说要支援逼阳国的“义士”中,肯定有宋国的间谍。除了间谍,说不定还有数量可观的反骨仔,收买嘛,宋国也不是差钱的主儿。
正常来说,以鳄人和勇夫这样的士兵素质,三千骨干,怎么地也能组建出五六万大军出来。加上后勤,可能人头数就要奔着三十万去了。
但李县长对于乌泱泱的乌合之众一向没好感,人数多不是一定没有卵用,得看什么情况什么人来用。
就这年头的生产力水平,还有这酷炫到爆炸的组织度,人越多的情况下,主帅大将必须是顶级天才。
想要“多多益善”,脑子里不自带“全地图”是没办法玩的,只会被人玩。
所以李县长也就更加不想让鳄人和勇夫无脑扩编,像他这样扩充,在吴王勾陈看来,带忠臣,绝对带忠臣。
像羿阳君这种大奸臣那就不一样了,跑路的时候,号曰十万盐城之众,实际上真正的战斗人员,也就是万把人。其余乱七八糟的,夷人、野人都有,还有被裹挟的倒霉国人。
当时姬玄这个老乌龟,那是给一把木棍就算一个兵。
李县长能这样干?
不过现在不想这样干,貌似也得这样干。
因为沙东很快就把大大小小不同国家势力派遣过来的“义士”进行了初步统计,把后勤、力役、奴隶都算上,杂七杂八有十多万。
初步统计是十一二万,浮动误差就看沟通方面有没有精准。
“十多万,他娘的搞毛啊。”
李解叉着腰,在作战办公室里来回走动着,“要不让他们直接‘蚁附’送死?”
“首李英明!”
三拳打不出个闷屁的沙哼,嘴里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英明你妈呢英明。”
瞪了一眼沙哼,李县长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这我要是宋国,直接就先照着软柿子糊上一脸。不过瞧这宋国慢吞吞的架势,大概也是有点怕。乌合之众也有乌合之众的好处嘛,人多了也挺能吓唬人的,还壮胆。”
“首李,要是不用‘义士’,命其待命就是。”
“你当人是牲口呢,说呆着不动就不动?这里面要是有奸细,晚上来个炸营,会死很多人的好不好?然后第二天咱们一看,嚯,死得全是自己人,你说这士气伤不伤?”
又瞪了一眼沙哼,但沙哼一脸无辜,因为刚才那话不是他说的,是沙东说的。
“不用‘义士’……”
沙东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冲李解行礼道,“首李,何不让‘义士’为辅,从旁相助?”
“总不能让他们挖坑……挖坑……嗯?挖坑……”
李县长突然眼睛一亮,手掌在逼阳国的地图上拍了拍,这地图是重新测绘过的,比列国的地图精致多了。
看着地图,李县长突然眉眼猥琐地弯成了曲线:“小的们,老子突然想起来,这逼阳国早晚都是要归附吴国的啊。这将来,不就是吴国的疆土?”
“首李所言甚是!”
“你闭嘴!”
再次瞪了一眼沙哼,李县长摩挲着下巴,然后道,“自家土地,早晚得经营,这破坏了多不好。都是好地,种粮食肯定能大丰收。又靠近泗水……啧啧,真是好地方。”
一众鳄人、勇夫队长都是一脸懵逼,完全没搞明白老大在想什么。
很快,李县长笑容越来越变态:“这让老子指挥十几万人打仗,老子干不来。不过这指挥十几万人做个大工程,一直是老子的梦想。”
言罢,李县长推门大喊:“我是包工头之王”
鳄人、勇夫们也都没听懂,因为老大说的是普通话。
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李县长当时就有了打算,对鳄人、勇夫们道:“这样,正好现在手头有十几万劳力可以用,我们把泗水给治理一下,然后开沟挖渠,引水灌溉附近土地。打仗嘛,说不定就是旷日持久呢?咱们得种地,屯田以待时机,对不对?”
“……”
“……”
几十个队长都不傻,老大分明就是打算拿盟军当苦力,搞一个逼阳国大开发。
“这为了让战车跑得快,原本的道路就得休整休整。还有那个什么,不能让友军吃亏啊,幕天席地挖洞穴,那怎么能行?这都入夏了,蚊虫鼠蚁的不少,得盖房子啊。”
说到这里,李县长的思路越来越清晰,打仗?打几个鸡儿的仗。老子这是逼阳国一带一路好不好?
然后李县长迅速开始整理调理,给几十路志愿军分配任务。
首先打仗嘛,为了不让一颗粮食一根木头流落在敌军手中,我们得“坚壁清野”。
坚壁,顾名思义,要让壁垒更加坚固。所以,这是土木作业。得让人盖房子,修城寨,到处都是堡垒,还怕个毛的宋军?
清野,就是要把野外的东西都清掉。所以,该烧荒的烧荒,该砍伐树木的就要去砍伐树木。
这全套作业,怎么地也得有挖掘组、打桩组、伐木组、烧荒组等等工作小组吧。
其次打仗嘛,壕沟地道都得有,檑木滚石不能少,万一宋军特别牛逼,直接打到逼阳城下呢?
这木工组不能少吧,这石工足不能缺吧,万一李县长想把抛石机弄出来,这还得新增一个木工设计组。
再次打仗嘛,大锅饭得烧,可想要大锅可不容易,临时弄个冶金组,也是很科学很符合常识的事情。吃饭又不能用手抓,盛饭也得有餐具,这烧制一些陶器凑合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最后打仗嘛,粮食加工很重要,这后勤压力本来就大,那说不定就要自力更生呢?到时候鸡鸭鱼肉不可能点个外卖来解决吧,少不得要养一点鸡,养一点鸭,然后还得伺候这些鸡鸭……
除了家禽家畜,主要还是伺候人,这人吃东西也不可能都一样,军官肯定吃肉,战兵吃饭管饱,辅兵辎兵吃个半饱,大概也就是差不离了。可打仗时候,肯定得管饱,那舂米多出来的糠,就不可能给军官和战兵吃,得匀出来一点,配合野菜之类的,就能给奴隶们尝尝鲜。
这么一套下来,怎么地也得再上七八个工作小组吧。
整个工程,李县长琢磨着得分包出去几百个子项目,具体到一个作业区,可能就得让友军尝尝鲜。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不是?
具体操作上,其实还是很麻烦,对指令传达,小队小组工作执行要求依然不低。
不过和直接指挥十几万大军比起来,至少这玩意儿属于李县长的老本行。
曾经是老本行。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啊。
制度管理建设上可能有点差距,跟现代化条件不能比,可有一样李县长现在很有优势。
威望。
高举“义”字旗,他就是大佬,不掺假的那种。
燕国游侠都当他精神领袖了,你说这事儿上哪儿说理去,燕国国君都做不到的事情,李县长都没在燕国游侠跟前表演过胸口碎大石,可燕国游侠就认定了李县长很牛逼,毫无水分的那种。
这让李县长不得不感慨,燕国人……有眼光!
他也觉得自己很牛逼。
李县长的计划分了三个部分,短期内主要是挖沟盖房子,中长期主要是屯田开荒挖沟盖房子,长期主要是修桥铺路拓展城市挖沟盖房子。
首先逼阳城外要开通沟渠,将护城河拓宽,并且将接通泗水的沟渠,直接和护城河打通。
这有一个好处,节省运力,竹排轻舟就能运送一两百斤的物资,对吃水要求不高。春夏时期,本来就是河水上涨,这也能预防可能出现的泗水泛滥。
围绕沟渠,修建哨塔,依托哨塔再建立围墙,土木混合围墙的总物料消耗是不高的。因为开挖沟渠产生的土石,可以直接版筑夯实。
人力富余的情况下,同时十几二十里作业,都是允许的,只要没出现宋军突然一波流冲过来,都不怕。
手头掌握三千鳄人、勇夫以及候补鳄人、候补勇夫,足够应付突发情况。
宋军就算要偷袭,也只能是轻兵上阵。这种情况下的短兵相接,宋军来多少都不怕。
第一期的作业范围并不大,主要是围绕逼阳城来作业,讲白了就是套圈挖沟。
如果原先的逼阳城护城河是内环的话,此刻李解要干的,就是修一条二环出来,然后再开一条“高速公路”,把二环和泗水连起来。
列国志愿军的军寨,就设置在二环以内,不让他们进城。
这样就算有什么变故,逼阳城本体只要还在,就能继续苟。
最不怕的就是打消耗战,友军在李解这里就是死狗,死完了他也不心疼,除非这些友军变成真正的舔狗,那么,他可能会稍微怜悯一下。
否则,他是一个包工头啊,又不是开发商,凭什么给客户画饼?他有毛病啊。
“让逼阳城所有通宵多国之语的,都出来听候差遣。”
“是!”
“召即来,不来斩!”
“是!”
新的一年,当然得有新的军事管制喽。
那些去年在逼阳城吃过苦头的,自然晓得吴国猛男不是开玩笑的。更何况,今年的吴国猛男,还不仅仅是吴国猛男,他还是逼阳国的相国,更是吴国江阴子。
在国际上,都属于上流贵族,身份不一样了。
“列国‘义士’领兵之人,通传尔等,前来此处听候!”
“是!”
“若是言辞拒绝,‘义士’之凭,不予发放。”
“是!”
所谓“义士”之凭,就是用“大红01”穿孔打结的木牌。这玩意儿很好认,因为全天下只有李县长愿意把“大红01”浪费在土鳖们身上。
有了这个,就等于受李县长的认可,承认是“义士”。
至于木牌,只要来领的,都可以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自己刻,也可以自己写,随意。
这是一种差异化,也是一种警告。
有了“义士”之凭,至少在逼阳城下,那地位就是不一样的,你没有说明你不中用啊,否则猛男怎么不给你发凭证?肯定是你有什么问题,不然不可能的,大家有,就你没有?难道猛男差你一块“赤霞”?不存在的……
而这番操作,还能警告那些怀揣小心思的诸侯,既然派了人过来给老子打下手,那就好好做好工作,别想有的没的,得听话,不听话就没“赤霞”,高档丝绸哟,名贵丝绸哟,只有江阴邑才能提供哟。
威逼利诱,总归是有效果的。
再说了,大部分前来凑热闹的小国,本身就干不过江阴邑,别说江阴邑了,连以前的白沙村都干不过。
所以想拒绝交出本部指挥权的国家,其实数得着的。
李解就是要形成一种压力,让那些怀揣小心思的国家,也不得不认怂。
不打你,你也得认怂。
十几万人看着呢,你表演一哈跳反?
多国部队的问题除了指挥权,沟通也是极大的麻烦,所以李解要把翻译人才全部抓在手中。这样在一个包干区或者一个工段上,就能调和两三个三四个甚至更多国家的部队参与协作。
比如唐国人和蔡国人,讲话完全不一样,互相交流就是鸡同鸭讲,但有了在江淮和汉水一带走商的商人,就能进行翻译,即便不精准,配合文字,也能传达命令。
工程上的命令,本来就很少废话,这种条件,已经完全满足精准传达的要求。
各国部队把指挥权交出来之后,李解还能调和某些有仇国家之间的矛盾,比如就不必把六国的部队,放在舒庸国的旁边,因为这两国最近几年,一直在互相卖队友,并且在国际上互甩对方的黑材料,总之就是脸皮撕破的冤家。
要是没有指挥权,两国要是凑合着找地方安营扎寨,结果扎对方隔壁去了,那百分之一万要出事儿。
营啸都是小意思,直接兵变互砍是可以预见的。
同时统一了指挥权之后,分配各个部队的驻扎地,就不会出现厚此薄彼的地方。
反正都是在内环以外二环以内,再好能上天?再差能下地?不都是不能进城吗?
李解召集了人手,除江阴邑的嫡系之外,还有逼阳国、郯国、六国、曹国、国等等国家的士人。
尤其是曹国,偷偷摸摸地派出了不少公族子弟,曹伯也是挺能折腾的,下了死命令,就算吴国猛男让公族子弟去掏粪,也要遵守命令。
李县长寻思着这不是白送老子一批管理人才嘛,当然了,李县长也不要什么高端管理人才,能够负责精准传达命令和监督工程进度,就已经绰绰有余。
他这一套就是问责制,老大找大队长,大队长找中队长,中队长找小队长。
然后大家伙儿一起拎着鞭子,开工抽友军,开打抽敌军。
两边都要抽,两边都要硬!
“命令:江北农具尽数抽调逼阳!”
“是!”
“命令:于逼阳增设柳营,招募健妇入营!”
“是!”
陆续又下达了几条命令之后,李解又把去年的“义胆营”重新拉了出来。
老规矩,战争期间,肯定是要施行军事管制的。
那么,再度设置“肃清反逼阳和消极怠工”委员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能会有友军不能理解,但是“义胆营”是很专业的,经验也很丰富,只要跟友军讲过道理,还能不顺利沟通吗?
第一百九十一章 微小工作
宋国附近的地形,李县长摸得挺熟,原本要是没有这十几万废物,李县长琢磨的就是野战连续冲击,干死多少宋军是多少。
尤其是宋国部队中,有大量凑数的,这一部分宋军,几乎无一例外,都有夜盲症。
不仅仅是宋国如此,附近诸国大多有这样的毛病。
以鳄人、勇夫的机动力,还有脱产训练之后的超强体力,就算没火药,也能轮得宋军大部队摇摇欲坠体无完肤。
只是让李县长万万没想到啊,自己咋这么有名气呢?
太受人尊重了!
十多万废物来投,要拜他为大哥,虽然从战斗素质上来看,他完全瞧不上,可从社会效应上来看,他……骄傲。
“这,我等乃六国武士,岂能操持耒耜,犹如农夫?”
“此为‘大义’,我等正义之师,只为锄强扶弱!今宋国如稗草居田,徒手亦除,况乎耒耜?!”
“……”
“莫非诸君欲舍‘大义’而就小我?”
“……”
跟老乡唠嗑的,是公子巴的团队。以前出去吹牛逼的只有公子巴一个人,现在不一样了,面对淮南老乡,公子巴的小伙伴们一起组团吹牛逼。
总之面对老乡就一句话:你是要自己的面子呢?还是为了正义的事业,做眼保健操?
老乡们还能说什么?说老子不干了?敢吗?
他们只能拍着胸膛怒目圆睁,然后狂呼:为了正义,保护视力,眼保健操……开始。
没办法,当初自己要来装逼的,现在吴国猛男说这事儿是“大义”,那就“大义”吧。
再说了,猛男的左膀右臂来得时候先跟小弟们做了沟通,一说家乡话,就让人觉得很亲切。
那些小兵们懂个卵,原本急吼吼地跟着这公子那大夫的,以为就要打仗,心里怕得要死。
现在好了,在吴国这个跨国公司上班的白领精英骨干公子巴说了:打仗是要死人的啊,咱们是老乡,本公子能让你们随随便便就去送死吗?现在老大那里有个流汗不流血的任务,去工地上挖土方,要不要考虑一哈?
小兵们虎躯一震,心想我堂堂六国武夫,怎么可以这么没骨气,当时就偷偷地跟公子巴表了态:ojbk!
公子巴第一个搞定,后续小伙伴们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地搞定了六国、英国、宗国这仨。
仨小国总人数其实也没多少,六国出兵拢共就五百,后勤一千六,战车也有,但就十辆,还是祖传的破车,是想着在这一场仗玩坏它,然后打赢了宋国索赔。
现在一看,可能战车也用不上了,有点小亏。
不过亏钱事小,保命事大啊。
六国这次领兵的,是公子巴的叔叔,原本还想拿捏一下,比如说抬抬身价,让猛男因为上宾什么的。
结果大侄子上来就架空了他的兵权,然后连吓带哄的,整个六国的维和部队,等于全部喂了狗,成了公子巴招募的工地小工。
当天划分包干区,当天配发农具,当天安排监工,当天安排记录出勤绩效的“自己人”,六国小兵当天上工当天拿补贴,工地内外,传扬着欢快的气息。
不用上前线,挺好。
自从李县长决定玩“乌龟流”之后,中原诸侯们都是一脸懵逼,这都是啥玩意儿啊。说好的猛男呢?你就这么猛的?太菜了吧。
人宋国还没有进攻呢,你就苟成这样,这要是真打过来,你该不会是跑了吧。
跑是不会跑的,这让诸侯们又觉得李县长还挺坚强,面对宋国这样的强劲对手,有着不一般的韧性。
只是一番操作实在是辣眼睛,整个逼阳城外面,到处都是用麻线拉起来的包干区,各种口音的士人跟着鳄人、勇夫穿梭在田间地头。城寨立起来很快,这方面江阴邑的经验极其丰富。
模块化是谈不上,主要是物料不缺,比如麻绳,江阴邑的麻绳生产效率,是四方霸主的几十倍。
为了解决麻绳的供应问题,除了从江北地区调用纺织工之外,还紧急培训了一批郯国打工仔。
没办法,郯庄子说要尽一点力,那郯国除了一点土特产,也就剩下人力还算可观。
逼阳国东南方向,新设的工棚数量,比军寨还要多,而且同样划分片区,并且有专业的武士看管。
除了勇夫之外,就是“义胆营”的“义士”。
人数破万,智商减半。
人一旦多了,不仅仅是群体智商瞬间降低,各种突发事件要是没有暴力机关的威慑警戒,也会频发。
盗贼、间谍等等此起彼伏,但几天就被打了下去。“义士”们表示这种渣滓就应该被拉到江北去挖芋头!
“义胆营”的存在感极为强烈,也正因为“义胆营”的存在,使得李解迅速而有力地控制住了十几万废物们的躁动灵魂。
小乱子频发,大乱子没有。
尽管李县长自己还是有点不满意,但中原诸侯们已经惊呆了。
那是几十家大小不同的势力,来自东南西北不同的地方,这些性格、习惯、口音等等都不相同的士卒、力夫、奴隶,居然都能在逼阳城老老实实地受着管辖。
太不可思议了。
洛邑的天下棋盘前,一群文化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推演下去。
因为文化人表示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可不服不行,因为逼阳国相国、维和多国部队总司令李解颁布了二十二条军规,一应战争期间的奖惩条例,都讲得明明白白的。
甚至连个人卫生都要管!
诸侯们顿时觉得,这是严刑酷法啊,野蛮人这次要玩脱!
但过了几天,整个逼阳国地区貌似还是很安稳,有诸侯的探子回家汇报调查情况的时候,也觉得很纳闷,因为明明是酷法,但是多国部队的小兵们,貌似觉得这事儿吧……是挺酷的。
诸侯们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小兵们感触很深。
因为……伙食好啊。
这年头,秦晋这样的大国,一旦发动远征,哪怕是战兵,果腹军粮也是芋头这样的玩意儿。至于力夫、奴隶,大部分就是野菜混合青糠皮,搅合搅合,然后做成窝头一样的形状,然后蒸熟。
油水是基本没有的。
但是!
在自己的营地上,好些人头一回感觉到了油脂的芬芳,还有那完全没有苦涩的咸味,这都是……贵族一般的享受啊。
有这待遇,还寻思啥呢?不能随地大小便就不能喽,饭前便后洗手就洗手喽,勤洗衣服勤洗头就洗喽。
而且洗衣服根本不用自己来,逼阳城的护城河边,早就盖了一座洗衣房。洗衣方法还不是漂洗浆洗,几十件衣服扔木桶里,然后就有勇夫转动曲柄,这木桶就在水里哗啦哗啦地转起来。
洗衣服可快了!
“这……这十数万人马,竟是如此……如此……”
“井井有条。”
“这如何,这如何……”
有些小国来的卿大夫都是一脸懵逼,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这都是啥玩意儿啊。怎么突然间十多万废物就听话了?
让在哪儿拉屎撒尿就在哪儿拉屎撒尿,以前在老家多嘲讽两句就要抽剑角斗的呢?说好的赳赳武夫呢?见了猛男就萎了?
几十个大小武装力量把指挥权交出来都很顺利,前面几天还有阳奉阴违的,但几天过后因为待遇差距出来了,瞬间就把军心集中到了李县长手中。
跟着谁有肉吃,难道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再说了,除了物质上的收获,还有精神上的升华。
“义士”之凭是个做工粗糙,除了一根红丝带和一块桃木牌,就啥也没有的东西,但是对数万士卒们而言,自己现在就是个体面人。
有了这个,写上自己的名字,写上自己的乡籍,有面子,上档次,骄傲。
而且现在公子巴这种猛男走狗,天天带着小伙伴到处宣传“正义之战”,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讲,今天讲明天讲天天讲。
总之就一个意思,弟兄们现在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心愿才走到一起,我们胸怀正义,才组成了现在这样一个联盟,我们是……正义联盟!
而组成正义联盟的灵魂人物,就是我们的老爷……不是,是我们的老大,有钱又能打,为人低调装备好的猛男!
公子巴除了口号喊得响,钱袋子晃得也非常响。
你们为了正义的事业努力工作,这是一份纯真的真挚的不掺杂任何物质诉求的高尚感情,但是,逼阳国相国、吴国江阴子李解,却不能理所当然,所以,在适当的时候,还会给予一定的补偿。
补偿也很纯粹,它可能是好用又好看的好镝,也可能是好用又好看的白沙麻布,甚至可能是好用超好看的吴锦“赤霞”。
当公子巴忽悠到这个时刻的时候,正义联盟的螺丝钉们直接打了鸡血。
什么?!当兵还能拿钱?!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但是公子巴跟老乡们郑重承诺:谁人达成九九六,吴锦带给老婆秀;谁人做到九九七,赤霞也能做新衣……
一时间,正义联盟的螺丝钉们只有一个回复:请问怎么才能入籍吴国?!
隔壁徐国故地正在搞盟誓工作的吴国吴甲们一脸懵逼,寻思着自己这辈子也没见着当兵拿钱啊,也就是混口饭吃,然后等效益好的时候,看大王赏赐多少。
这他娘的那帮野人居然当兵还能拿钱?
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
列国诸侯都觉得吴国猛男疯了,这得烧多少钱才能喂饱那群废物?
然而李县长很淡定,因为公子巴跟老乡们的约定,重点在于“适当的时候”,才会给予一定的补偿。
什么是“适当的时候”呢?
本条款最终解释权归属大吴国江阴邑农村合作社。
样板工程肯定是要有的,到时候只要一个包干区树立了这么一个典型、榜样,那么剩下的,就是进一步激发广大“义士”们的正义热情。
努力工作,才会有福报的哟。
如果没有福报,说明工作的还不够努力。
能够把十几万乱七八糟的废物安抚下来,也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好在李县长手头除了江阴邑的核心走狗们之外,还有大量盟友出品的传统卿士。
这些士人原本是有自己的个人意志和倔强的,但是他们的国家,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压榨,又或者可能马上就要完了,所以这时候,即便李解提出的要求,在他们看来多么的无脑不可理喻,他们还是要执行。
没有反驳的余地,办不好就滚,滚回家就失业,失业就得流亡……
那么回归到人的内心,从心而论,给谁打工不是打工?至少李县长给钱爽快。
比如曹国来的士人,一开始还挺骄傲的,但是李县长让人带着曹国士人到了一间仓库,让他们看到了满满的一库房“大红01”,还有一匹作为样品展示的“大紫01”之后,这些曹国士人表示:大吴猛男,厚道!
没办法,谁叫正义联盟的核心人物有钞能力呢。
梳理好十几万废物们的任务之后,这十几万废物,又迅速地向十几万建筑工地工人转型。
短短数天,拔地而起的临时大通铺,就沿着规划路线连绵不绝。而每个大通铺附近,都会有一个大型厕所。人畜粪尿的收集,在江阴邑是很稀松平常又非常重要的事情。
李县长打得主意就是要打持久战,逼阳国附近的荒地有多少呢?西南、东北两个方向,总荒地规模在四十万亩以上。
中间略有土丘,但总体而言,还是一马平川的地理环境。
离逼阳国最近的山地,还是鲁国境内的尼丘山。
这种地理环境,纯粹就是无险可守,从逼阳国的角度来看,防御宋国的唯一天险,也就是一条泗水。
以及薛国以西的泗水谷地,这片谷地长期以来就是宋国的地盘,只是宋国不怎么经营这里,因为这个地方叫做微山,乃是微子启的封地所在。
泗水两岸土地并不差,但泗水的的确确又喜欢模仿一下黄河,偶尔会小拳拳把人打骨折。
微山一带就是泗水流域比较蛋疼的地方,一旦入夏遭遇山洪,就彻底完蛋。
所以宋国不重点经营这里,除了微子启这个人在政治上比较特殊之外,地理地势也是一个原因。
这是宋国蛋疼的地方,但对逼阳国来说,这就算是一个小小的优势,毕竟,假假的也是个乞丐版的“天险”。
不过想要把“天险”加强,就需要发挥劳动人民的智慧了。
当李县长确定自己能够把十几万废物当十几万小工用之后,立刻命令江阴邑把所有咸鱼、鲸肉库存,都运往逼阳国。
这是个长期的活儿,中间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在逼阳国开发出来的新田产出第一批粮食之前,李县长得疯狂地往里面砸钱。
好在这事儿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至少列国出兵,都是自带干粮的。有些国家,比如唐国、随国,更是支付了一大笔现金,只是现金交付不在逼阳城,而是在姑苏。
能够调动大量可用劳力之后,李解立刻开始搞轮休轮班,同时根据各大小包干区中工人的作业进度、技能熟练度、命令服从度,来指定班组长人选。
部队指挥权在李县长手中,那么全新的人事任命,也跟原部队主官没有一个镝的关系。
当然了,为了安抚这些军官们脆弱的心灵,李县长还是给了好处的,比如说一罐蜂蜜。
“这是泗水!宋国进军,必是由西向东,他们也可以走微山,借道薛国。但走微山其实就是绕路,即便想要东西夹击,如果不绕道国,是不可能不被我们发现的。但是国都到尼丘山山脚了,宋军真要是这样干,怕是打算让我们笑死,这样就能不战而胜。”
办公室里李解拍着地图,跟手下们讲解着形势。
听了他的话,鳄人、勇夫队长们都是一阵哄笑,江阴邑内部的心态,还是相当的轻松。
“泗水是逼阳国的唯一天险,所以,咱们开挖沟渠,主要就是围绕泗水来做文章。”
说着,李解在逼阳城和泗水之间划了几条短线,“微山谷地多泽,可以引泗水入谷地,然后逼阳城这里,开挖一条沟渠,也通往谷地。”
两条短线并没有真的划到微山,而是很靠南,离彭国并不远。这一片地区,李解标注了大量红线出来,这些都是天然河溪,全是冲刷出来的。
这种地面环境,很不适合战车冲锋,所以宋国现在没有急吼吼地冲到逼阳国城下,也是因为重型装备一时半会儿运不过去。
现在要是宋军运动,逼阳国就是再弱,轻步兵总归有的,拉几条破船几百个兵,时不时放把火很难吗?
所以宋国方面,现在想的就是用实力硬吃,而且是卯足了劲!
毕竟宋国君臣上下,都认定了逼阳国要是不打下来,遗患无穷,一旦让吴晋两国权力完成过渡,宋国就是扔在两个超级大国跟前的肉。
“所以我们接下来的工作,总结起来就两点:依水结寨,开沟挖渠!”
用力地拍了拍地图,李县长双眼圆瞪,吼道,“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散会!”
“是!”
第九十二章 分析很合理
半个月不到,国际维和部队的评价在诸侯们的嘴里,直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贵族们表示这帮民工绝对会被宋国摩擦,吴国猛男这一回算是栽了。
逼阳国的形势变化传到姑苏,老妖怪勾陈也是忧心忡忡,李解这要是死在国外,实在是可惜啊。
本着给接班人攒家底攒人才的原则,老妖怪就派人到江阴邑,找到了江阴子的正牌夫人旦,说中央已经知道了你们的情况,可是现在的国际环境,不允许国家对外大肆用兵,所以除了直接提供军事介入,其它有什么需求可以提。
美旦原本想把老公的家当都藏起来,一听这大王的意思,貌似是让江阴邑撸起袖子加油干?大王这是失心疯了?
然后做过美蚕娘的江阴正牌夫人,就弱弱地提了一个要求,说是农具比较少,现在都还在用石头做的。
消息传回姑苏,老妖怪感动的不要不要的,野人淳朴啊。
乡亲们辛苦了!
看江阴邑的条件这么艰苦,吴王也爽快了,就让人告诉江阴子的正牌夫人:寡人的意思是,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这一回来传达王命的,是已经给裤裆里来了一刀的“杰哥”,而且“杰哥”很聪明,没有直接以大王近侍的身份混口饭吃,而是通过跟江阴子李解的“交情”,拿到了对“百沙”故地的“采访”权。
“百沙”有什么事情,“杰哥”都可以去打听一下,然后告诉大王。
将来换了新的大王,在外不在内的“杰哥”,怎么看也是合格的工具人。到时候再跟新王卖卖萌,也来得及。
最重要的是,杰哥现在很年轻,其实还是个棒小伙儿,不过有了孩子之后,得有追求。
杰哥现在就认定了王命猛男江阴子前途无量,而且杰哥很清楚,连太宰子起的族人都要搬到白沙村附近,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强如太宰子起,也看好王命猛男李解啊。
于是乎,杰哥很愿意跑腿去江阴邑。
这一回到了江阴邑,见了江阴命妇旦,一切都挺和气的,而且大王让美旦提要求,旦也就讨要了一点农具,很淳朴。
“夫人不必顾虑,大王命吾前来,便是为江阴子之后援。有何短缺,夫人旦说无妨,吾抄录之后,再返转姑苏,禀明大王。”
“这……不太好吧。”
旦抱着孩子李雷,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杰哥”。
“无妨。”
在“杰哥”看来,都是自己人,现在给江阴邑多一点方便,也没什么不好的。再说了,大王都同意了,不能让江阴邑流血又流泪,得补贴补贴。
“那……妾就多谢大王……”旦点点头,然后招了招手,“商姬,卷轴何在?”
“在此。”
商小妹笑眯眯地抱着一卷东西出来,不是纸,而是特制的白绢,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看到这状况,“杰哥”脸皮一抖,年轻的脸庞顿时就拉长得跟李铁根一样,“杰哥”突然明白过来,不仅仅是他,连大王都被套路了。
没想到哇没想到,当年姑苏都有名的美蚕娘,居然都这么狡诈了?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不过“杰哥”突然转念一想,猛男能够有今天,是不是就有这位夫人的支持呢?当年有人说美蚕娘是“在野之女贤”,如今看来,很有道理啊。
抱着卷轴,“杰哥”已经不是脸要垮了,而是整个人都要垮了。
卷轴挺重的……
姑苏给予的支持相当重要,尤其是农具,因为这年头的农具也能当工程工具来用。江阴邑获得的援助,主要不在物资本身,而是工具人数量可观。
新的一道吴王令,是让江淮诸国都调拨工匠出来,支援江阴子李解。
原本江阴邑的专业工匠数量很少,真正培养出来的工匠,主要是篾匠。木匠和石匠虽然有,但并不专业,只能根据李解的分配工作,进行一部分零件的加工,要不就是极为原始的粗加工。
涉及到小门类的精密结构,专业工匠的重要性就非常突出。
跟执行度无关,而是任务的完成度。
讲白了,再听话的菜鸡,让他们打造一台严丝合缝还能耐操的龙门吊出来,难度系数非常之高。
而有了一定数量的合格工匠,李解要做的就是分配工序。
以建设寨墙为例,在做好前期土地平整之后,李县长让人铺设了两条轨道,轨道上移动的,就是一台或者多台木制结构的龙门吊。
通过人力操控滑轮组,单次作业可以起吊数千斤重量的构件。
夯土版筑也是堆叠法,而李县长对于这些寨墙的要求,并不是永久工事,所以可以让没有经验的废物们,先行制作一定规制的小型夯土版筑件。
然后通过龙门吊,将这些小型夯土版筑件,整个起吊,平移衔接。
完成之后,再在内外二次打桩,用来进一步加固寨墙,同时也方便在高层假设哨塔之类的掩体。
所以从外观上来看,逼阳国在西北一线的防御工事,看上去极为坚硬牢靠,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列国工匠们原本不打算前往逼阳国受罪,但因为吴王令,他们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在十天之内进入了逼阳国。
到了逼阳国之后,一看到花样繁多做工精良的江阴出品木匠石匠工具,节操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当龙门吊亮相之后,有一半以上工匠承诺,只要江阴邑接受,他们就技术移民。
反正在国内地位也不高,而江阴邑明确规定,绝不拖欠工匠工资。
最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有肉吃。
就是这肉的口感有点怪怪的。
“这是何物之肉?滋味甚好,肉味亦足,只是……似有不妥之处。”
在郯国人负责的工段上,班组长和工匠们一起在食堂里吃肉,那个香味是真的香,几里内都能闻到。
一开始吃到这些肉的时候,班组长们那叫一个激动,但吃得次数多了,也就开始怀疑人生了。
因为哪有天天吃肉的道理?
这不科学啊。
就算猛男很猛,他难道还能把肉从地里种出来?
“有肉吃就不错了!”
有个木匠美滋滋地夹着一块五香牛肉味的豆腐干,这豆腐干卤制得相当到位,咬开之后,略微有一点嚼头,同时因为厚切,很有满足感。
和豆腐干一起卤的,是大块大块的牛肉,自然让豆腐干的肉味很足。
好些个工匠不是没吃过肉,吃到豆腐干的时候,只觉得这玩意儿可能是某种动物的肉,但反正是肉,怕什么?
而且江阴邑出来的鳄人,说是到处杀蛟龙抓巨鲲,说不定就是蛟龙肉,巨鲲皮呢?也没个准嘛。
作战办公室里,李县长很高兴,五香豆腐干搞定了好几万人,蛋白质有了,挺好。
除了蛋白质,也得有维生素,每天的豆芽菜是不缺的。
绿豆芽放什么时候都是好东西,而这年头的绿豆根本不值钱,李县长几十罐蜂蜜就可以全世界收购,为所欲为的那种收购。
真正让牲口们吃到肉,其实一个月也有两回到三回,差不多十天或者十五天真正吃上一回肉。
大部分时候,都是豆制品地干活,反正这帮废物也不知道豆腐是什么。
除了豆腐干,还会搞一些油胚,也就是油豆腐、豆泡、豆炸或者其它什么鬼东西。个头非常大,之所以要制作个头大的,就是为了方便往里面塞东西。
塞什么呢?油脂、鲸肉、螺肉、贝肉、咸菜、野菜、豆腐丁……反正有什么塞什么,拿盐和酱油搅合搅合,就差不多了。
实在不行,还有海带可以塞,总之味道还不错,炖煮方便不说,吃上去很实惠。
有着惊人的欺骗性。
所有工地上加班加点的牲口们,都觉得猛男虽然这一次有点“畏战”的意思,但对弟兄们没得说,仁义啊。
“这比养牛养马养猪容易多了,随便塞点东西进去他们都吃,真是方便啊。”
李县长小算盘这么一打,寻思着自己“军粮”上的主要开支,就是从牲口嘴里抠一点饲料出来。
吃不死管饱就行了,就这待遇,天下第一,谁能像他这么敞亮?
“老子果然代表了先进生产力啊。没有老子,这十几万废物能吃得这么好?门儿也没有啊。蛋白质、维生素、纤维素……我真是仁义啊。”
想到这里,李县长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饲养十几万废物的难度,主要在饲料待遇上要有区分,不干活看热闹的贵族们,就吃得好一点,得吃肉,羊肉鸡肉不管,总就有;工匠和班组长们,吃得也还行,各种豆制品配合腌渍品,总归不会出现精力不济;普通工人和力夫们,吃得还凑合,野菜青糠窝窝头管够,总之就是管饱,三天来一顿特制油胚,可能还会加一盆海菜汤,美滋滋啊。
吃得最差的就是奴隶,不过江阴邑有规定,奴隶属于可持续发展的牲口,是重要财产,所以表面上吃得最差,但实际上伙食里面塞了鲸鱼肉丁,油盐比普通工人和力夫们要多不少。
所以时间一久,就会发现奴隶们的身体状况并没有什么特别差,反而要比那些划水混饭的普通工人们要强一丢丢。
更重要的是,在王命猛男的统治下,奴隶只要努力,脱籍不是个事儿啊。
“首李,宋军已至泗水以西,似要渡河。”
“不怕,老子不怕他们渡河,继续结寨挖沟。”
“是!”
“弓弩厂现在一天能产多少支箭?”
“铁镝一天能产三万,都是郯人、傅人为帮工,其余列国,皆不能亲近弓弩厂。箭杆产量跟不上,郯人切削箭杆时,尚不能熟练掌控转速。”
“一天能组五千支箭出来吗?”
“能。”
“嗯,这就行了。别的不管,只管增加箭矢产量。”
“是!”
宋军要渡河就让他们渡,反正他半渡出击也就是射箭,什么强弓硬弩,那是个事儿吗?
李县长手头存量最多的玩意儿就是鲸须、桑皮、麻皮、鱼鳔、牛角……多得要死,用都用不完。
一开始这些破烂玩意儿是打算进贡到姑苏骗点钱的,整个江阴邑,印染技术相对发达,但是生丝产量不行。对白绢的进口需求,大到惊人。
毕竟,李县长现在玩的是来料加工啊。桑麻固然也有自己种,不过是为了防止被人反过来用管仲的套路搞一把。
只是现在要打仗了,然后手底下别的不多,就乌合之众最多,还他娘的全是废物。
都什么low逼国家也来凑热闹,一个个臭不要脸的样子,让李县长看了想吐。可没办法,又不能赶人走,社会逻辑就是这么运转的。
换什么时代都一样。
所以李县长也就顺应潮流,本着废物利用的心态,把这十几万人马搂在手里,好好地折腾折腾。
逼阳国、彭国附近的泗水流域,总的平地面积有多少呢?大概在八百万亩的样子,只多不少。
如果把薛国、滕国还有宋国东北地区算上,那一千万亩肯定超了。
这年头,没有微山湖啊!
之所以开发度相对低下,主要原因还是水利设施不发达,大量人口都是追逐水源来居住,不是没有原因的。
可就像李县长没搞明白为毛现在的姑苏居然会有三十五万人一样,就逼阳国的国都附近,也有十多万人口,原因很简单,荒地固然有土地板结,但也没有那么硬,只要碰上雨季,撒一把种子,就有了收获。
平均一亩地收八十斤粮食,也能养活几百万人口,打个一两折,现在聚集在这一带的列国人口有个几十万,实在是绰绰有余。
只是人口质量有点低下,进取心完全不如吴国。
想来想去,还是现在的江南地区更恶劣一些,促使着国家力量不得不挥舞着鞭子抽着国民一起去披荆斩棘战天斗地,不改造大自然,吴国的王畿地区玩个卵。
李县长现在寻思着,这年头的泗水两岸要是给他做地盘,那简直是爽翻天,养活个三五百万人那是个事儿?吴国分分钟被他车成智障。
眼馋啊,所以李解不得不忍着,忍着十几万废物在那里蹭他的经验。
这十几万废物的各个阶层,李县长都很有针对性地拉拢。给奴隶画大饼抛诱饵,脱籍近在眼前哟,努力干活吧;给平民画超级大饼,等打完这场仗,带着工钱回家跟心爱的姑娘结婚吧;给武士喂心灵鸡汤,来,干了猛男的这碗鸡汤,你就是社会……你就是正义人。
唯一不需要画大饼喂鸡汤的,就是贵族们。
大中小各种贵族跑李解跟前就一个态度:老板,“赤霞”来一点,能一次来个二十匹吗?不能?一个人只能五匹?那行吧,我这儿四个人,来二十匹。
当然大中小各种贵族也有不那么俗的,可能就会优雅一点:老板,来一罐蜂蜜,要稠一点的,不要水蜜,桂花蜜有的话多要一罐,谢谢。
李县长也是个厚道人,向列国诸侯贵族们庄严承诺:江浙沪包邮。
然后越国人嘻嘻一笑,就偷偷地跑来逼阳国附近卖萌,说吴越自来亲善,猛男看在老乡的份上,要不多绕个两三罐?
还是那句话,李县长是个厚道人,五罐蜂蜜一个美女,保证不是水蜜!
越国人得了这个准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战区。
他们又不是来打仗的,他们是来搞倒买倒卖的。
现在江阴邑的蜂蜜,没多少可以出口到楚国,越国人有渠道搞来蜂蜜,就能卖到出过去。
到了楚国,就能交易大量武器装备还有船只。
老妖怪勾陈越是快要死了,越是让越国上下心惊胆颤,就怕他临死之前咬一口。
这年头,举国备战的,绝不仅仅只有苏北老乡,浙北老乡也是心情复杂啊。
“如此之多拒马、鹿角,这当真是去年威震逼阳的吴国猛男?”
“连营连寨,不怕火攻?”
“看似木寨,实则不然,寨墙之间多有夯土泥沙,凡五十步必有一池。十步一岗,弓弩手皆有遮蔽躲藏。虽不能上前一观,但这寨墙,当能走马。”
“寨墙全无平直,曲折交错,倘使弓弩手居高临下,凡有一敌,必有倍数弓手。”
“这猛男修墙的本事……当真不凡。”
宋国不是不知道李解在修防御工事,但想着就算要修,又能快到哪里去?十几万人是那么容易能遮蔽起来的?
结果宋国人现在蒙蔽了,宋国国君子橐蜚亲临前线,在泗水以西视察对岸的时候,就看到了连绵不绝的寨墙,还有星星点点的塔楼、射楼、望角、兵寨。
一口老血憋在胸口差点心肌梗塞。
“尔等便任由傅人筑墙”
子橐蜚又一次失态了。
之前几十个大小势力明里暗里援助逼阳国,就已经让他感觉到了恐惧。这要是打输了,那真是他娘的万劫不复,这些国际上的鬣狗,谁会不来咬一口?逮着个机会不翻本,怎可能?
尤其是上一回被宋国赖账的,去年你宋国这么嚣张,今年老子就怎么踩你!
“君上!此事怪不得彼等。实乃谁也不曾料到,猛男竟是反其道而行之。世人皆以为猛男必来约战,正所谓‘一鼓作气’,我强彼弱,若不能趁勇气加身时与宋国即刻决战,战事绵长,于彼处大不利!”
此战备受重用的戴举分析了现在的状况,“故而,若是先行渡河,破坏傅人筑城,反为人算计。傅人若要寻我军作战,必是计谋尽出,诱我军前往破坏筑城,亦是一策。”
子橐蜚听了戴举的分析之后,微微点头:“如此看来,李解此刻必是胆怯。”
“君上所言甚是,以李解旧年威名,不能速战,不能敢战,已是有损‘威猛’之名。加之彼处皆以‘义士’自居,‘义士’不能战,不敢战,何义之有?长此以往,彼处军心定是大不稳!”
戴举的分析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甚至可以说很有道理。
正常的两军交战,另一方要是李解这样的骚操作,十几万人最少跑八万,剩下的都是等混两天自助餐再跑的。
要是还有剩下的,那大概是水土不服病了跑不动的。
只是现在子橐蜚也得面对一个问题:“奈何彼处营寨林立,寨墙连绵。只是远观,吾便只觉那寨墙坚硬无比。”
“君上,猛男固然结硬寨以防我军,然则彼处调动,亦是掣肘极多,但有厮杀,纵使十数万士卒,我军直面者,不过数千怯懦之徒!”
战场宽度就这么多,十几万人又不能跟野狗一样突然就流窜起来,打起来正面刚,两边都是几千人马,要是地形再糟糕点,可能就几百号人杵着根长矛互相捅。
在戴举看来,宋国的正兵明显要厉害得多,训练有素,能是这帮乌合之众可以相提并论的?
这么一番分析,子橐蜚也放心了不少,不过还是有些严肃:“此战事关重大,吾心难安啊。”
“君上放心便是,旧年天时地利不在我军,故使野人成名。今堂堂之师,唯强者勇者方能胜。”
这番话说得子橐蜚终于眉头稍舒,心情也好了不少。
到了晚上,子橐蜚宴请戴国、薛国贵族的时候,还很是自负地嘲笑河对岸的乌合之众:“旧年使野人成名,今时隔岸相望,便知野人无知,唯‘结硬寨,打呆仗’,如何能胜我军?”
第一百九十三章 做梦都梦不到
面对李县长的“乌龟流”,宋国君臣嘴上瞧不上,实际上是抓狂的很。甚至一度各部军将都想绕道微山,从薛国借路,然后再去干一波逼阳国。
只是现在登高远眺,从河西宋军营地中,也能看到对面的寨墙那叫一个绵长,整个对岸就是个大工地,要绕路,最少也得多走二三十里地。而且即便是绕过去,稍微有点土丘,对面虽然没修寨墙,可是小型哨所还是有的。
依旧不利于大军出行。
“若是夜袭……当如何?”
宋军本阵,有行军司马出列提议,趁夜摸过去,根据白天观察到的“薄弱位置”,然后撕开一条口子,迅速在河东建立据点,方便己方后续大部队渡河。
“时辰、方位,皆要慎重。吴蛮少‘雀蒙’,而我军却多此士卒,稍有不慎,恐为吴蛮得逞。”
“筑坝拦水?”
“且不说费时费力,筑坝泗水,能淹逼阳国,便能淹彭地。倘若触怒晋军,岂非得不偿失?”
而且筑坝拦水消耗的精力极大,上游筑坝,要防止走漏消息,就得在下游佯攻,至少动静得闹起来,否则转移不了对面联军的注意力。
只是这个成本极高,淹完了联军,这片地今年也没啥用,对宋国来说又是何必呢?
再者,即便是佯攻,也是要死人的。对面已经建立了防御工事,佯攻死人的数量也不会在少数。
不过宋军军官们只能庆幸,对面弓矢应该不会太多,浪费这么多精力结寨连营,哪有人手去制作弓箭?
然而很多事情都超出了宋国方面的想象,李县长在规划好了包干区之后,整个工程磕磕盼盼地运转起来。
又因为掌握了指挥权,加上列国领兵之人也愿意交出军权,李县长调动各工程队也就轻而易举。
在组织劳动的同时,因为有轮休,一部分在江阴邑鳄人看来还算合格的士卒、力夫甚至是奴隶,就被重新编制,以江阴邑的编制来重组。
这重组的部队,主要任务就是射箭。
每天训练之后,弓弩都要交还兵库,只有极少数国家的士卒、力夫,才会有资格自己保养配发的弓弩。
这些国家主要就是郯国、逼阳国、国以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邗国”,这个“邗国”的实体早就灭亡了,不过之前因为“羿阳君之乱”,就冒出来几个要复国的家伙。
老妖怪在姑苏非凡不怒,反而大喜,顺手就封了一块地在邗沟以西的山区,命名为“邗邑”,只是这个城邑暂时还不存在。封的那块地还是山区,只是恰好卡在吴国西疆进一步出入江淮的通道上。
这个地方现在算是三不管,但理论上也归属“群舒”,往西再走一段,就进入了巢国地盘。
西北处山地有一个谷地通道,楚国曾经在这里建有兵站哨卡,地势上西北高东南低,占据了这个关卡,等于说就是易守难攻。
吴国想要进攻楚国,就必须铁了心走水路,要不就得绕路,要么走淮水以南,要么就是沿江前行。
老妖怪多年称霸,这个关卡自然是拿了下来,但并没有真正掌控,毕竟扩张到这种程度,必须要有一定的后勤支撑。
多年经营的核心终究是王畿地区,这种边疆区,大部分情况下能够“主权在我”就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
这一回老妖怪封了一个“邗邑”出来,对那些夷人中的有识之士来说,是个好机会。甭管是不是邗国之后,先认了祖宗再说,就算国际上不承认也没关系,他们自己也不当真,也没打算祭祀什么邗国。
只要能在邗邑中当官,一切都好说。
做官封爵,那么城邑周围的野人夷人,就能以大吴国的名义,来“教化”一番。治下有了人口,就等于有了源源不断的收入。
只是想要有这样的美事儿,还得自己挣创业资金,指望老妖怪给你打钱,除非你也是猛男。
所以“邗国”之后们,大多都是和国国民差不多,跑来李县长麾下打工,有了钱之后,才能把钱寄回老家改善生活。
作为大吴国的带忠臣,李县长当仁不让要尽忠喽。所以对于“邗国”同胞,扶持力度也是相当不错的。
再说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之一,六国公子姬巴,他有不少小伙伴,就是刚入了“邗国”籍。
反正就是拜一下坟头都不知道在哪儿的“祖宗”,又没有损失,何乐不为呢?这要是跟大吴猛男混熟了,说不定也能在“邗邑”搞个大夫当当啊。
姑苏方面知道李解把不少“邗国”之后塞到手底下干活之后,连那些最小心眼最羡慕嫉妒恨的卿士们,也不得不佩服:猛男赤诚,江阴子,忠臣也。
而大吴国的带忠臣李解,在离开江阴邑之前,代号“苏卡不列”行动的执行队伍,在完事儿之后,就会有不少人以“邗国”之后的身份,出现在逼阳国。
反正李县长连“邗邑”旁边盖多少个收费厕所都想好了,“邗邑”修多少里程的江堤都琢磨的透透的。
这种大吴国的西疆边陲之地,不是忠臣带队来保护,能行?不是忠心耿耿来开发,能行?
反正李县长寻思着,这扬子江两岸的建设,任重道远,他作为这个时代的先进生产力,必须当仁不让啊。
为了贯彻李县长的伟大理想,“苏卡不列”行动的带队鳄人沙哈队长,此刻正淡定地跟心情复杂的嬴剑闲聊。
“阿剑,群舒之地离江阴邑这么近,首李早晚要来劫掠。要是首李来了,可就不是夺人社稷那么简单啦。”
“……”
心情复杂的嬴剑,此刻更复杂了。
舒龙国是他的老家,姑且算是祖国吧,为这个国家,他也是付出了很多心血。毕竟,曾经是这个国家的卿大夫,怎么地也算半个主人了吧。
结果反手就被国君给卖了,这真是……一言难尽。
“仲哈,舒龙国虽小,亦能胜兵数千,莫要小觑。”
“阿剑放心便是。”
到了群舒之地,舟船逐渐缓慢,十天抵达舒龙国,是因为走得太过稳妥,而且半路上沙哈还带着鳄人、勇夫猎杀龙虎。
本地区不管扬子江南北,都有大量鳄鱼、老虎出没。
尤其是在江北沼泽和山区交界处,老虎数量相当惊人,小型聚落要是没有一定的防御力量,有时候会出现聚落被老虎灭亡的状况。
淮水以南大型猛兽最集中的地方,就在这一带,然后顺着扬子江溯流而上,绵延到云梦泽,大多都是这种情况。
而这里,就是各国的国家图书馆中,所记载的“虎方”故地。
不过,这个地方真正多产的,并不是老虎,而是铜。
在周天子还没有上台之前,这片广大地区就以“多金”闻名,前朝时常发动的东征,除了要掠夺人口,削弱战略竞争对手和潜在竞争对手之外,还有实质性的直接收益。
那就是数量惊人且技术成熟的青铜器。
即便是现在的洛邑,大部分发绿的豆器,都是前朝和本朝从东南蛮子手中掠夺而来。
东夷、九夷、淮夷、虎方、南巢氏、扬粤……这些蛮子在很久很久以前,其实也有相当辉煌的历史,这也是为什么传承到现在,还没有被消灭干净的原因。
当然追溯源流,其实还是一家,但就好比“慧眼识人”商无忌,这么一个眼光独到的智者,跟延陵运奄氏分家之后,阴乡商氏要是跟延陵运奄氏发生了冲突,那肯定是商氏子弟砍死运奄氏!
哪怕五百年前是一家,该砍的时候还是要砍的。
此次嬴剑心情纠结的原因,就是因为老家“多金”。沙哈砍人没问题,可要是“见钱眼开”,然后杀得兴起,那真是有点对不住那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仲哈,不知可要相约舒龙子?”
“明天阿剑随我去拜访舒龙国之君便是。”
“如此甚好。”
是夜,江阴邑的鳄人、勇夫们安营扎寨,嬴剑觉得一切都挺安稳,索性也不去多想,赶紧睡个好觉,明天好去打舒龙国国君的脸。
夜里做了个梦,嬴剑梦到自己不但打了舒龙国国君的脸,舒龙国国君还不得不为他的马车牵马,最后为了保全宗祀,还得继续求他。
梦挺好,整体上挺带感的,要不是白天吵得厉害,他这个梦还得继续做下去。
“外间何事这般吵闹?”
嬴剑难得有起床气,他今天是打算睡个懒觉的。
亲随脸色惨白地走了进来,讷讷道:“君、君子!”
“何事?”
眉头紧皱,见亲随这个模样,嬴剑猛地一惊,“莫非群舒有人袭来?!”
“不曾不曾不曾……”
亲随连连摆手,然后咚的一下跪在地上,冲嬴剑道,“君子,沙队长遣人归来,说是待君子醒来之后,告知于君子,少待他便回归。”
“……”
“……”
气氛瞬间凝固了起来,嬴剑顿时大叫:“此事为何不告知于某!”
“沙队长说了,敢吵醒君子,就把小人剁了喂狗。”
“……”
很好,很有那个沙哈的味道。
吵吵闹闹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时地还有哭泣呜咽声,嬴剑眉头一挑,走出营地之后,就看到大量身穿丝袍的男女老少,十人一组被捆扎的严严实实,然后一个勇夫牵着一组,就这么栓在营地外的木桩上。
鳄人持刀拿鞭,不是地巡逻着,不管是勇夫松懈还是这些俘虏稍微有些多余的动作,鞭子就会“啪”的一声响起,然后惨叫声和哭泣声,更是连绵不绝。
“这……这……这……”
嬴剑喉头微动,他想过很多种形式,甚至连梦都做了。
可就算是做梦,也没有梦到这种情况。
一觉醒来,一国变天?
“群舒之地,各国虽有攻伐,可若是舒龙国灭亡,诸国岂能坐视不理?!”
双目圆瞪的嬴剑,还保存着最后的一点理性。
“禀公子,小人已经问过,沙队长夜袭舒龙国之后,便派出使者,前往相邻诸国。诸国今时,都是知晓沙队长攻打舒龙国一事……”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嬴剑也很清楚,显然传说中的群舒七国同气连枝,压根就是不存在的。
“唉……”
嬴剑叹了口气,突然有点伤感,灭国报仇,居然毫无快感,奇哉怪哉。
正当嬴剑还在唉声叹气的时候,有个鳄人到了嬴剑跟前,行了一礼,然后道:“嬴君,这是缴获,队长让我前来,把嬴君的那一份交接。”
“我的那一份?”
此时嬴剑说话,跟鳄人类似,愣神之余,就见鳄人把一张清单递交了过来。
嬴剑那张忧愁的甩脸,当看到清单之后,陡然神情严肃无比,然后把清单一合,正色道:“吾旧年为舒龙国卿士时,曾为舒庸国之君羞辱……”
“多金”这个事情吧,它总归是一件好事儿不是?
作为王命猛男的重要属下之一,嬴剑觉得自己跟舒龙国有仇,老板这个猛男就让人帮他复仇,这感觉很好。
然后报仇之后吧,“多金”的祖国貌似还能奶自己一下,这感觉就更好了。
现在嬴剑不想别的,他就想知道,小时候是不是还被哪个群舒之国欺负过,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想起来……那大概也是极好的。
出发的时候,嬴剑搞不懂“苏卡不列”是啥意思。
但是现在甭管“苏卡不列”是啥意思,嬴剑表示他只想天天讲。
“君子,可要前往舒龙接应沙队长?”
“接个屁,带着缴获回江阴!”
之前还是一个忧郁的美男子,现在嬴剑只想先回去把钱存起来,然后好好地写个攻略群舒之地的……攻略。
反正之前定下“十天赶路,一天灭国”计划的人,也是他自己。
要不是这次“苏卡不列”计划的总人数不太多,嬴剑此时此刻,是真的想直接把群舒七国给灭了,要是可以的话,公子巴的老家六国,也可以灭了……只是这样干太丧心病狂,老板还在北方打仗,六国也是出了兵的,不能拆台。
思来想去,嬴剑决定先回家总结经验教训。
经验很宝贵,那就是江阴邑的“猛将”绝对不是吹出来的猛,那是真的猛。
睡了一觉就能灭国的那种。
教训更宝贵,那就是江阴邑的“猛将”是一把牛刀,出来搞外快,杀一只鸡实在是有点浪费。
叮……
抄起一根铜棒,轻轻地敲在铜豆上,铜豆顿时发出了清脆的金属交鸣声。
咣……
又在一只四足鼎上敲了敲,声音同样清脆悠扬。
不错不错,相当不错啊。
第一百九十四章 威
“啊?!舒龙子为江阴仲哈所掳?!”
“君上!正是如此!江阴仲哈所遣使者,就在国中!”
“这……这如何是好?可是吴国又要西征?!”
“此来群舒,止公叔剑及江阴仲哈。”
“嬴剑?!”
“正是!”
“呼……”
老迈的国君微微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既然是嬴剑,反而要轻松一些。偃氏群舒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很正常。
而且很快传来了消息,周围诸国,那个吴国猛男的左膀右臂,似乎都派了使者。一个都没落下。
这让老迈的国君更是放心了不少,至少这样看来,江阴子李解,是没打算直接把群舒打包带走。
其中应当也没有吴国老妖怪的想法,纯粹就是嬴剑个人的私仇。
“命人厚待来使。”
“嗨!”
偃氏群舒的应答,“嗨”等同“嘿呀”,是“是”的意思。和诸多大国不同,群舒虽然相对落后了一些,但并没有强制要求“君前臣名”,对吴楚两地的逃亡政治犯来说,到这里来隐姓埋名混口饭吃,也是相当不错的去处。
毕竟到了群舒之地,往北就是六国,随时可以翻山越岭前往淮泗之地。
群舒七国中的六国都招待了使者,沙哈的面子不小,除了吴国大王勾陈、江阴邑猛男李解之外,他自己的“敢为烈士”,在群舒之地,也有不少武士阶层的“粉丝”。
此刻群舒之地的贵族们,都已经知道李解北上抗宋,为逼阳国这个小朋友撑腰,无形中产生的好感,更是倍增。
这一次沙哈虽然一天就灭了舒龙国,可舒龙国的地盘还在,国人、野人也俱全,就是国君、公族被掳走,这对群舒七国同出一脉的“国际友人”来说,实在是……太高兴了。
合法地瓜分地盘,有什么不爽的?!
就算舒龙国有和其它国家联姻,那是个事儿?最多吃得时候斯文一点。
只不过这地盘毕竟是沙哈打下来的,理论上怎么分配得沙哈说了算,得李解说了算,得勾陈说了算。
嬴剑的私仇,沙哈帮忙给报了,嬴剑是沙哈的朋友,沙哈果然是个磊落君子啊。
一天灭了舒龙国,群舒之地的国际环境陡然一变,原先那种相爱相杀的气氛,直接荡然无存。
偃氏公族内外,都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意识,有的偃氏公族,已经琢磨着加入“苏卡不列”计划,然后北上前往逼阳国混口饭吃。
只要能够在北上抗宋一战中镀金,回不回国效力,已经不重要了。
这些个公族子弟,原本就没什么希望继续上升,有的甚至还是国君争夺的失败者,处于贫瘠之地“半流放”的状态,现在有了一个翻本的机会,整个人的心态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诸君!江阴邑之战力,诸君以为如何?!”
“强军!”
“强军!”
“江阴仲哈之猛,便是楚国,亦不曾多见。然则此等骁勇之辈,不过是吴国猛男之爪牙……”
“善。”
相邻诸国的偃氏边缘人物,都聚集了起来,这些原本就互相有联系的“小角色”,此刻动了一个极为狠辣但有司空见惯的念头。
“吾曾听闻北有郯国,老君传位之后,新君欲献土于吴国……”
“郯国?”
“退位老君,号郯庄子。”
“若如此,吴国疆土,岂非抵临中原?”
“此刻不曾抵临中原?”
江淮和群舒之国交流频繁,吴国北伐和西征的道路,总归是绕不过瞒不过他们的。当年楚国东征,就是从刚被封为“邗邑”的山口进攻,当时的楚国,舟师并不发达,强大的都是各封君所属的陵师。
陆地上的军事行动,自然是瞒不过群舒之国。
然而后续发展却超出了群舒之国的想象力,因为吴国不但打赢了保卫战,还直接反推到楚国的腹心之地,导致楚国连续迁都,而吴国更是连续攻破郢都。
之后吴国退去,整片广大的沿江地区,也就成为了吴楚两国的拉锯缓冲区。群舒之国也就迅速进入了一种微妙的震荡期,国君更迭比更衣还勤快。今天还是吴国的狗,明天就是楚国的猫。
所以,前一代的公族精英,就有人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要么彻底归附楚国,要么彻底加入吴国。
只有这样,本族的子孙,才能完完整整地保全。
哪怕即可迁走,不管是迁往姑苏还是郢都,三五代人的平平安安,不成问题。
然而这对国君来说,就是不能接受的无脑提议。
现在嬴剑报私仇,却又产生了一个契机,让群舒之国的边缘化精英们,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吴国力量。
而且这种力量,貌似和吴国的旧有传统没啥关系。
“诸君以为江阴子此次北上抗宋,胜负如何?”
“猛男必胜。”
“吾亦认为猛男必胜,然则宋国占据地利,此时入夏,又非寒冬,天时亦在宋国。便是猛男掌十万之师,纵胜……亦是惨胜。”
“以江阴仲哈之猛,若非猛男自信必胜,岂能不夹带左右?”
“有理。”
“善。”
“不必多言,此次江阴仲哈北上汇合猛男,我等当尽起族中子弟,为其所用。猛男若胜,我等亦胜。”
“善!”
一众偃氏“小角色”,顿时下了决心。想要换一个地方安安稳稳地生存,从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姑苏王畿地区能够这么太平,那也是南征北战打出来的太平。
即便如此,五湖野人也是到最近,才被姑苏“消灭”干净,其中还有李解的帮助,否则那些“南沙”野人,会继续流窜。
群舒之地的一些贵族,已经预料到了吴国可能发生的变化,新老君王的更替,必定带来一定的政治动荡。
连带着的社会变化,就会是一种契机。
而整个吴国,最稳的地方,不是姑苏王畿地区,而是李解这个短时间内崛起的江阴邑。
大贵族瞧不上“沙野”,小贵族没资格染指,那么一旦出现时局混乱,国人也好野人也罢,甚至普通的武士阶层,也会自然而然地逃避到这片地区。
这种推演,是群舒精英们的“推己及人”,他们自己是这样趋利避害的,那么别人有怎么可能太过异常呢?
只是群舒两代被边缘化的精英们,更想有立身之本,这个“本”,能够掏出来最大的,无非就是和“郯君献土”差不多。
“闻江阴仲哈欲在群舒、巢、六之地招募‘义士’,诸君可有决断?”
“尽起子弟,响应仲哈!”
“善!”
“大善!”
在群舒江畔原本打算逗留两天,就要带着战利品返航,但是沙哈按照“苏卡不列”计划,在群舒之地还要完成招募“乌合之众”的任务。
本地的“乌合之众”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负责喊“666”的士卒,另外一个部分,则是奴工。
后者的数量,李解给的指标不高,大概就是赎买两三千人即可,以江阴邑的舟船运力,暂时能分给沙哈的,也就这么多,大部分时候,行走在邗沟之上的舟船,都是要运输军需物资,尤其是粮食的。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沙哈想着买两三千人太麻烦,又见嬴剑想要报仇,索性找了个由头,把舒龙国给灭了。
反正他有作战权,此时不用,过期作废啊。
灭了舒龙国,别说两三千人,就是两三万人,貌似也够啊。
然后沙哈又想着,反正都两三万人了,何不再多招募一点?于是他派出使者,前往群舒七国的另外六家。
派使者的最初目的,就是招一下人手,并没有说警告群舒之国的意思。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样干之后,效果更是惊人,群舒之国纷纷蛰伏,不敢造次。连呲牙咧嘴想要跟沙哈打上一场的贵族都没有,卿大夫们都是装死狗装看不见。
于是乎,沙哈正美滋滋“苏卡不列”计划完成度挺高呢,嬴剑就黑着脸找到了刚回来休息没多久的沙哈。
“仲哈!”
“阿剑找我有事?”
“遣使前往诸国,难道不是震慑他们吗?”
“没有啊,我就想着招募人手,首李说过,这次运送军需需要人手,在淮夷都在招人。我就想着既然来了,就顺便招一点……”
“……”
嬴剑脸皮一抖,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满脑子肌肉的家伙,总有让人哭笑不得的表现。
“呼……”
嬴剑吐了口气,然后抬头正视沙哈,“你可知道,眼下群舒之国,有多少人响应仲哈号召,愿意北上抗宋?”
“这与我无关啊。”
一脸理所当然的沙哈看着嬴剑,有些不解,“我只管奉命行事,群舒之人愿意跟着走就走,不愿意走就留,反正我只是要完成首李安排的任务。”
说话越来越像李解的沙哈让嬴剑一口老血憋了回去,几乎都要内伤不治。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脸皮一阵红一阵白的嬴剑,瞪着沙哈吼道:“二十余万!群舒七国、宗国、六国、巢国及大小濮人部族,二十余万人响应,仲哈你能全部带走?!”
“二十余万……是多少?很多么?”
沙哈掰扯着手指头,他知道个十百千万,十进制学得也很认真,四则运算也已经掌握。只是他没有直观的概念,也没有真的去计算一下二十多万或者几十万上百万。
在沙哈的眼中,人多就是人多,人多了就弄少一点分摊一点,不就行了?
“……”
看着沙哈那张胖脸一副很无辜很无知的样子,嬴剑居然都生不起气来,最后露出一个微笑:“算了仲哈,此间群舒之众,愿意北上抗宋的,就自行前往,你说对不对?”
“对啊,这还用问吗?”
“……”
要不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打不过沙哈,嬴剑真的很想和沙哈决斗,决一死战的那种!
沙哈总觉得嬴剑有点怪怪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要这么紧张,这么激动呢?
响应号召北上抗宋,那就去啊,难不成还要我来发路费给粮食?这不可能吧。
再说了,哪怕是姑苏王师出征,那些武士也是自带武器装备还有应急口粮啊,甚至连戎装,家庭富裕的武士,也是家里帮忙搞定,哪有说等上面配发的。
上面配发的武器装备不但陈旧,而且保养也不到位,搞不好用了一次还得回收。
所以正常来说,出去打仗,当然是自带干粮自带武器装备啊。
至于为什么江阴邑特殊?
因为首李特殊啊,首李受命于天,牛逼。
嬴剑最终还是没有踏上老家的土地,甚至连老乡也没有去见,对于曾经的舒龙国人和物,居然半点眷恋都没有。
连报仇都没有那么激烈的快感,嬴剑反而更加期待“麻色法克”计划中的战果,此刻邗沟之上,小小的舟船连绵不绝,打着王师旗号的运输队伍,几乎将整个吴国的运力都压榨了出来。
只可惜邗沟是因陋就简开发出来的运河,运力实在是有限,否则规模会更加庞大。
“苏卡不列”天天讲的沙哈和嬴剑,在群舒之地搞了一票大得之后,立刻兵分两路,沙哈带着自带干粮的“群舒之众”,顺流直下先行抵达邗沟,然后再北上前往“末口”。
整个部队的规模相当庞大,群舒之国为了安抚江阴仲哈,拿出了大量的舟船,各种形制的舟船超过两千。
可以说直接掏空了群舒诸国的家底,两千条船,最少要攒三代君侯,还得有人长期保养舟船,才能有这样的家底。
这些船入海是不行的,在扬子江中行走,也只有大船可以承担,其余小船,只能在内河中航行。
不过此次北上抗宋,运载的主力,就是小船,甚至是竹筏木排这种东西。
此时此刻的江阴邑,为了压榨运力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阴乡内外招募了大量的工匠,都是在造船。
为了援助阴乡,姑苏大量工匠都奉王命前来支援,甚至像出逃棠邑的贾氏,出于释放善意的意思,同样支援了一两百个工匠。
江阴邑在沿江地区,本就垒砌了塘坝,开辟了几个水寨,现在则是迅速改造成了造船厂。
只是造船厂的规模有点小,也只能打造小型的运输船。
“夫人,群舒有喜事传来!”
商小妹挺着个大肚子,穿着一双白袜,在地板上踩出了略微沉闷的声音,大概是体重增加了的缘故。
正在练字的旦听到了声音,把手中的笔放了下来,然后嗔怪地说道:“怀有身孕,行走更要稳妥一些。”
商小妹嘻嘻一笑,倒是无所谓,她将手中的消息递了过去:“夫人,仲哈打了大胜仗,公叔剑带着斩获,已经返程。眼下俘获甚多,除女子之外,还有舒龙国之君。”
消息上的文字也是简体字,旦能够看明白,看完了之后,旦有些诧异:“公叔剑的意思,是让我为江阴表率,前往姑苏献俘?”
“正是!这是大好事啊夫人!”
商小妹妙目闪烁,跟旦分析道,“大王老迈,想来要传位于公子巳,如今公子巳在徐国故地所为之事,不外是‘吴晋互王’,原本大王为稳妥计,不会再有大战。开疆拓土之事,想来是要留给公子巳的。”
顿了顿,商小妹对旦又道:“只是去年郯庄子已有献土之意,此事,便是留给公子巳的功业。倘若逼阳国得以保全,逼阳子君,亦是要请求内附的。”
“如此说来,公子巳的功业,已经足够?”
“自是如此。”
商小妹笑道,“夫人想想,公子巳有了郯国、逼阳国二国之土,哪里需要群舒之地这点功业?但是大王不同,此刻老迈,却还能有如此大胜,可谓显威一生!”
“商姬可有教我?”
“想来大王所想,便是身后之事,倘使后人提及当今大王,便以‘威王’称呼,必为其喜。”
谥号这个事情,对以前的吴王不重要,因为历代吴王都没有达成现在的威权。
但是现在的老妖怪,却是不一样的,他真的很威风。
只是,再怎么威风的老妖怪,也没有学周穆王那样,活着的时候,就自称“穆”。
老妖怪再狂,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和周穆王相提并论,当年的周穆王,军事上有赢有输,但在扩张周王朝影响力上,那是强得没话说。
吴国能够不断地扩张,也是基于周王朝的整个体系之下。
宗法、礼法、朝贡、分封……吴国相对巅峰时期甚至是刚刚开始走下坡路的周王朝,都不在一个层面上。
吴国到现在,也只是一个东南霸主。
但是周天子,那是“天下王”,那是“社稷主”。
长期以来的霸主,也只能在“天下王”面前低头,天下诸侯开始彻底抛弃周天子,算下来也没多久,也就是当年周怼王时期的事情。
“我为女子,岂敢涉政?”
“大王执政,然则夫人乃王命夫人,可谓辅弼!”
言罢,商小妹更是美目闪烁,“今有在野女贤,献俘进言,称大王‘威加海内’,乃是美谈!”
第一百九十五章 好消息
阴乡夫人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就跑姑苏上贡去了。
一身麻布衣裳,在贵族圈里那是相当的寒酸。
加上姑苏城现在又在戒严,军事管制之下的娱乐活动本来就少,旦的出现,顿时让姑苏城内外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乡下土老财的家主婆果然寒酸,不给力啊。
只是江阴朝贡团第二天就来了一个还我漂漂拳,江阴来的地主婆见了大王有礼有节之后,就说大王现在啊……威加海内呢。
老妖怪原本想着就是走走流程,江阴的扶贫款该拨下去多少就是多少,不够再加倍,寡人像是缺那仨瓜俩枣的吗?
然后听到旦来了一句“大王威加海内”,老妖怪有些萎靡的精神立刻抖擞起来,整个人神采奕奕,总之就一个态度:这话好听,好听多说点!
于是乎,江阴的扶贫款,原本就是加倍,大王一高兴,那肯定得超级加倍。
有王炸那还能不超级加倍?
那些个之前还在拿美旦当乐子的姑苏贵妇们,此刻顿时羡慕嫉妒恨起来,可又不能黑她,不但不能黑,还得赶紧巴结。
不巴结不行啊,地主不在家,地主婆手里有王炸,是真王炸。
大王心态炸了,不顾一众卿大夫们的劝说,当场给阴乡夫人带来的动物封了个爵位。
不是左手那只鸡,也不是右手那只鸭,而是怀里抱着的那个胖娃娃。
襁褓中的李雷还挺争气,老妖怪抱他的时候,他居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勾陈抱着李雷,笑得很是畅快,狂霸一生的老妖怪扭头看着还是小姑娘的阴乡夫人,“寡人听闻,此子乃应惊雷而生?”
“旦禀告王上,非是惊雷,止地雷尔。”
“地雷?”
老妖怪愣了一下,“地雷……地雷亦可。”
然后又道:“此子与寡人亲近,既为雷……更迭海阳为雷邑,此子以雷霆服事吴王!”
“……”
旦没搞明白,或者说她没反应过来老妖怪在说啥。她不是第一次见勾陈,但是第一次见勾陈这么慈眉善目,像个老爷爷,还是能随身带着的那种。
“大王!”“大王!”
“大王……”
话音刚落,几乎所有懵逼的卿大夫都叫出了声。
“嗯?!”
老妖怪眉头一挑,身子微微一侧。
“臣有罪!”
“臣常宇有罪。”
“臣虞器有罪……”
都没见勾陈说什么话,一群卿大夫情不自禁地就怂了起来。看得旦一愣一愣的,这样的老妖怪,才是印象中的老妖怪。
果然,没有发飙的老妖怪,已经让一帮走狗爪牙们瑟瑟发抖。
只是他这种“怒威”姿态,依然没有吓到李雷。
这孩子还打了个呵欠,然后死命嘬着自己的大拇指,吃得吧唧吧唧作响,看得勾陈很是高兴。
“呵呵呵呵呵呵……”
看着李雷,勾陈又是毫无作风地笑了起来,有点傻笑的意思。他自己的孙子,都没有这样逗笑过他。
天伦之乐这种破烂玩意儿,在勾陈这里是没有的。
“颇有乃父之风。”
再度夸奖了一番,勾陈才依依不舍地把李雷还给了旦。
随后,“百司”忙活开来,将“雷男”登记造册,至于“雷邑”到底有多大,其实“百司”也不太清楚状况。
现在的“海阳”,是极为广阔的一片土地,大量的夷人、野人在上面生存,可以这么说,淮县以南,邗沟以东,阳口大埝以北,除掉雉邑、东芦市等等“文明世界”,剩下的,都可以称作“海阳”。
为什么诸多吴国大佬会在老妖怪作出这个决定之后,就君前失礼?
就是因为如果不确认好范围,这个“雷邑”规模之大,不可想象。
好在老妖怪也不傻,雷邑确认工作还是要走流程的,只是就算再小,也不会小到哪里去,大概率占地千几百万亩,期间的山水林泽,只要雷男没被除名,这些未来收益,都是雷男的。
当然了,雷男得自己组织人手去搞开发。没开发之前,半条鳄鱼也是弄不上来的。
“威加海内……当真这般好用?”
抱着孩子喂奶的美旦,好奇地问跟来的白。白虽然是鹿邑城主之女,但在姑苏这里完全不上档次,不过她毕竟是王命猛男的妾,混个“次夫人”的正式头衔,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大概也是无所谓李解有礼无礼,老妖怪就像是不要钱一样,给江阴邑的地主婆们发帽子。
“次夫人”也没什么鸟用,就是一个“尊称”,在有的国家很有用,但在吴国没什么用。
不过混个“次夫人”之称,地位上还是有点小区别,比如说白的人格,至少在中央政府这里,是受保护的。
当然了,李县长要是当这个龟腚是个屁,那中央政府也不会来捣乱,拆李县长的台,因为李县长曾经是野人,野人的传统要尊重。
野人无礼,故不加礼。
“或是大王甚喜‘威’字?”
谥号这个事情,看君主们自己的态度,做臣子的可以当君主的话是放屁,但大部分情况下,只要新君不是太傻,做臣子的还得尊重先君的意志。
不然这游戏没法玩,万一新君要掀桌,他们除非换个老板,否则就得把老板给换了……
“吴威王?”
旦念叨着这三个字,白听了,也是连连点头:“确要听着厉害一些。”
两个女人都是暗暗佩服商小妹厉害,一个字就换来一大片地,整个江阴邑,最厉害的就是老公李解,而第二厉害的……没错,是李雷。
一岁都不满,居然成了王命雷男,不比他爸爸差啊。
“唉……也不知妾怀有身孕时,大王还在世与否。”
白这声感叹是有理由的,现在的状况,一看就是老妖怪对江阴这帮乡下人很看重,而且打算大力扶持,并且转交给下一代。
国内的山头怎么反对都没用,不出意外,江阴人就是下一代吴王拿来撕咬王畿大贵族以及国内各处山头的恶狗。
实在是,王命猛男江阴子这事情办得漂亮啊,之前“郯君献土”已经是够帅气得了,连羿阳君这个几十年老废物都死在了江阴人手里,你说老妖怪能不高兴?
这一高兴,白要是“噗”的一声下个蛋,这蛋说不定也能封个“蛋男”或者“卵男”呢?
早先还有些羞涩矜持的白,此时早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大概就是跟猛男一路莽到底,那肯定是要好好地琢磨琢磨,如何把自家的乡镇企业做大做强,争取冲出吴国,走向九州。
只可惜这次美旦见过老妖怪之后,虽然对老妖怪依然敬畏,但还是认为,吴王勾陈的确身体不行了,是一副要嗝屁的样子,闲杂就是在强撑,撑到权力过渡之后,就能安安稳稳地等死,松懈下来大概没多久,就会死。
听到老妖怪可能活不了太久,白是真的很悲伤,比吴国任何一个忠臣都要悲伤,不悲伤不行啊,自己来不及下蛋,赶不上大王这最后一波派红包啊。
过了这个村,那可真是没了那个店。
要不然这次商小妹没有跟过来?就是为了安安心心地养胎,争取几个月后大王要是还活着,怎么地还能混个不错的封赏。
就算没有爵位,红包肯定少不了。
毕竟商小妹还是阴乡商氏之女,前头还是延陵运奄氏的嫡女,怎么看也是小型山头,虽说在她老公眼里,延陵运奄氏别说山头了,连山炮都不算。
“白姬无虑,阿解体恤女子,若白姬有所出,必为阿解所宠。”
听到美旦安慰的话,白顿时俏脸一红,她本就养得温润,加上皮肤白皙,此刻面红耳赤,更是娇羞飞扬,饶是美旦,这等娇俏风情,也是大大不如的。
“君子此去逼阳,未曾带妾,而是命夭夭同行……”
“白姬多虑了,陈姬还另有用处。”
旦握着白的手,安慰道,“她毕竟是陈国公主,此战事关重大,陈国乃中原诸侯,阿解带她,自是有大用的。”
“嗯。”
点了点头,脸颊滚烫的感觉逐渐消散,白这才想起来,这一次老公出去打仗,估计压力不小,这陈国蛇精要是用得好,说不定陈国也能倒戈?
她这么想,也是正常,毕竟战场之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好,能把朋友搞多一点,自然压力要小一点。
只是白哪里晓得,她老公一路上就没想过要利用一下陈国公主的身份,带上陈国蛇精的原因就一个,适应军营的**,除了商小妹就是陈国蛇精,商小妹得养胎,那不带蛇精带谁?
而且这一回打仗,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大规模野战,要说维和部队跟宋军的野战次数,还没有李县长跟蛇精野战的次数多。
实在是李县长也不方便回城,索性就把女扮男装的“白素贞”给带在身边。大工地毕竟和野战军营不一样,区域分隔还是很明显的,每次视察工地,李县长都有自己的专门办公场所。
作战室的后面,就是李县长的起居室,这感觉来了就拉蛇精干一炮,劳逸结合,第二天照样神采奕奕。
随着寨墙连绵越来越广,逼阳国别说“二环”了,连“三环”都开始规划。逼阳城的护城河,已经开始有轻舟穿梭,竹排和木筏试运行了一段时间,一条竹排和木筏,可以运送一队或者两队士卒,五人小队的话,还能加不少辎重。
这还是“二环”没有修通的情况下,加入“二环”修通,李县长初步估计,整条“二环”之上,都会是“战列舰”在游弋。
“嗯,不错不错,很好,宋国嘴上喊得很硬气,身体倒是挺老实的嘛,不还是被老子带了节奏?我还当宋国真的头铁,要强攻呢,啧,怂逼也是要先玩‘抢滩登陆’嘛。”
收好了望远镜,李县长在望楼上看了看泗水以西的动静,宋军显然在偷偷地往南北调动部队,这是要干啥很明显,往南北方向绕道,然后偷偷渡过泗水,再夹击逼阳国。
不过没什么卵用,“二环”为什么叫“二环”,因为“二环”比一环多一环。
“通知各部,加强南北工事。”
“是!”
“命令沙哼率部及下属弩阵,伺机骚扰宋军。”
“是!”
面对李解搞出来的逼阳国大工地,宋军除了强攻,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可是现在的状况十分头疼,李解搞得这么一些破烂玩意儿,寨墙交错不说,外墙空心马面林立,百步一个马面,宋国君臣直接怀疑人生。
因为宋国不知道这些马面是空心的,而且就算是空心的,也不知道李解怎么做到在短期内就盖了这么多的。
然而李县长淡定的很,老子十多万工人兄弟,一应工程器械又甩你三条街,这么科学这么合理,这不是基本操作吗?
又摸了一天的鱼,自己的“乌龟流”让宋国再次张不开嘴,李县长满意地打卡下班,然后到了起居室,跟蛇精又大战了一场,把蛇精降服了之后,李县长这才问蛇精:“夭啊,你爹到底是几个意思?怎么还来凑热闹?凑热闹也就罢了,去年宋国这么不给面子,今年还要跟着宋国混,你爹是脑残吗?”
原本李县长琢磨着,陈国去年冬天是吃了亏的,不过宋国国际上也丢了脸。今年陈国就算想要翻本,怎么看都应该支持他李某人啊。
可万万没想到,陈国虽然名义上没有支持宋国,但到底还是派了兵,证据是李县长的爱宠陈国蛇精亲眼所见,望远镜看来的,陈国中士妫田,这一次又带了部队,跟着宋国一起来打仗。
“君子,此事未必是公父所为。”
刚才一番大战,李县长法力高深,打得蛇精香汗淋漓娇喘连连,这光景是半点气力都没有,三千烦恼丝,随意地洒了一片,任由李解用下巴摩挲着。
“噢?”李解一愣,“你爹难道作不了这个妫田的主?”
“这倒不是。”蛇精缓了缓,终于平复了气息,然后道,“只是中士田当初断定我落于君子之手,逼阳子因此而断交陈国。想来中士田回国之后,定是用了办法,这才保全自身。如今再次领兵,或许是以我为由,攻打逼阳国。”
“有道理啊。”
的确很有道理,妫田或许未必能确认公主是死是活,又或者是不是落在李解手中,但可以确认一件事情,公主是在逼阳国这里没有的。
所以攻打逼阳国,怎么看都是有那么一丢丢借口,再说了,还有宋国蒙氏作证不是?虽说蒙氏也没瞧见陈国公主长啥样。
想到这里,李县长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人妫田作为陈国旅贲中士,绝对算得上恪尽职守,从臣子的操守来看,也是无可挑剔。
而且妫田在逼阳子豹这里受辱,他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还能“忍辱负重”,再次卷土重来,要在逼阳国证明自己。
“这个妫田,是个人才啊。”
李县长感慨一声,“这货算是有节操的,等仗打完了,我饶他一条狗命,给他一个机会在江阴上班。”
“原本去年中士田是要护送妫蓁嫁给息侯,只是因为中士田护我不利,想来也是要来宋国立功还罪。”
“妫蓁?”
忽然,李县长眼睛一亮,眼神顿时就充满了正义感,然后道,“夭啊,这个名字听着很耳熟啊,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
陈国蛇精顿时扭了扭娇躯,滑腻腻的让李县长整个人都快要爽飞了。
很快,李县长就从蛇精的嘴里得到了答案,原来妫蓁是蛇精的妹妹。
“就说么,有‘白素贞’就有‘小青’,这才合理嘛。”
言罢,李县长正义凛然地开口问道:“夭啊,你妹……她美吗?”
“……”
蛇精不想说话,蛇精咬了猛男一口,猛男精神一振,然后身躯也一振。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头铁宋国
热火朝天的工地似乎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工地狗们挥舞着石锛铁锹,还有不值钱的汗水。
好些个老卒已经为自己的祖国效命三十年,可三十年来,头一次见着上官给发一身新衣裳。
真新衣裳,不是缝缝补补的破烂,而是敞亮崭新的布衣。布是粗布,衣是好衣。除此之外,芒鞋、木屐、芦鞋、布鞋,一式四样。
凡三十五岁以上老卒,都有资格领,而有些老卒,直接五十多岁……跑吴国这样的大国,就算儿孙满堂做不到,至少每年从大王那里搞点生活费也是没问题的。
但是在小国,那就不一样了,指着他减免税赋呢。
不管什么时代,义务、权利总是有交换的,可能未必对等,但不同时代的人,底线也是有点不同的。
于是乎,以往稍微搞点付出,就能获得不错收益的情报贩子们,头一回在逼阳国的防御工事阵列中吃了瘪。
不仅仅是吃瘪,这帮情报贩子十之五六都被反套路了。
“逮住一个狗特务”
夹杂着喜悦和激动的声音,简直要划破天际,拎着扁担的老祖用拗口的淮南口音说着阴乡方言。
没办法,现在老大是李县长,大家都跟着学,不仅仅是列国义士们在学,连宋军也在学。
可惜“鸟语”学起来简直要命,而且李县长很多词汇简直奇葩,完全让人捉摸不透一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把狗特务抓起来”
十几个工地狗跑得飞快,李县长这条狗老大早就发了话,逮住一个“狗特务”,金票大大滴啊。
反正现在诸侯们都说,这逼阳国的维和部队,是吴国王师。
正义,绝对正义!
“莫抢,莫抢,莫打死了他!活捉,活捉,抓活的,哎呀,恁个怂货,你砸甚么石头,恁砸死了他,不值钱!”
钱,是一个好东西。而在维和部队的工地上,钱是铜币、银币、金币……铁币。
没错,李县长挺坏的,铁铸造而成的钱,还挺受欢迎。
逼阳国“二环”以内设立了大量小型市场,这些市场让十多万工地狗可以和逼阳国的本地狗进行交易。除了国人之外,野人也参与到了这项热烈的活动中。要知道十几万工地狗一旦发情,光靠齐国女闾的正规军,也是力有不逮的。
要发展规模型企业,也要肯定中小型以及微型企业在市场经济活动中的作用。
创造就业创造价值,共建和谐社会,共建美好未来。
要和谐,要美满,不能污……
能够领工资的工地狗总数量是不多的,除了实物工资之外,作为一般等价物的金属货币,就成为了逼阳大工地的重要流通物。
没办法,有钱就能改善生活,甚至还能奢侈一下,嫖了本地鸡之后,还能吃个炒菜。
炒菜的价格比嫖本地鸡还要贵一点,因为铁锅稀少,整个逼阳大工地,城内城外的铁锅总数量,只有一千不到。
其中六七百铁锅都是在营地中使用,剩下的还有一半是在逼阳城内,工地狗们是无法进入“内环”消费的,战士管制,这是李县长的龟腚。
狗群的社会法则,就是大大小小的狗都听狗王的。
十几万工地狗很多都是文盲,但是他们在短短的十天之内,就认识了钱这个字。
李县长创造的,不认识也认识。
江阴邑铸造的金属货币有点不同,都是圆形圆孔,铁钱现在的币值,跟铜钱其实差不多,甚至还要高上些许。
一个间谍,可以从作战司令部领赏四千镝,也就是十个奴隶的价格,大概就是江阴邑铜钱两万个。
两万个铜钱,足够让一个小国老卒改善全家的生活,只是他需要自己把钱带回去,又或者用钱在本地采购物资带回去,不管是哪一样,都是“一夜暴富”的范畴。
不过大部分情况下,间谍都很难被一个人抓住,往往都需要工地上一个小队的联合围捕,才能抓住。
这年头能出来当细作间谍的,身手都是不凡,而且体力相当的好。普通老卒或者炮灰,追半里路就要吐了,还指望最后能抓住?
除了宋国间谍,其余大大小小国家的间谍,都抓了不少。
有楚国的,有蔡国的,有齐国的,有鲁国的,甚至连燕国和代国这种最北方国家都有。
不过这也很正常,不稀奇,这些国家在发现逼阳国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就建立起如此大规模,而且看上去质量还不错的防御工事,怎么能装瞎?
吴晋两国“太子”的会盟,都没有现在的逼阳之战更加来得吸引人。
两个超级大国要搞事,那就搞了,反正也拦不住,总不能同时跟吴国晋国开战吧。但是逼阳国这里的状况,却是太诡异了。
密密麻麻的寨墙,连绵不绝的壕沟,沟渠贯通之后,又有大量的竹筏木排在来回穿梭。各种奇葩的口令和管理方式,却又把几十个大小不同的势力梳理起来,并没有出现乱成一锅粥的状况。
更让列国震惊的是,李县长居然后勤压力扛得住!
不仅仅是扛得住,在李县长在疯狂修建逼阳“二环”的同时,他的左膀右臂之一“五步见血”沙仲哈,居然还跑到南方干了一票大买卖。
一日灭国,得胜凯旋。
这让支持李县长的几十个大小国家势力,都觉得这一把稳了。为什么不稳?狗老大现在游刃有余啊,要不然怎么可能把最凶残最铁血最野蛮的沙哈扔在外面?
正常来说,都应该带在身边吧。
骚操作一出,沙哈灭了舒龙国的消息在逼阳国传开,维和……工兵部队的军心前所未有的稳。
反观宋国就恶心了,之前偷偷绕道,想要夹击逼阳国。
本以为走的安稳绝对稳妥,谁曾想对面简直跟长了千里眼一眼,宋军厚着脸皮刚绕到微山,就中了沙哼的埋伏。
半渡出击是没有,半渡浪射倒是有的,登岸的宋军都没来得及建立据点,就被沙哼一波冲锋,直接反推回了微山以西的泗水。
一击得手,剁了七八百个脑袋,总数只有四百多号人的鳄人、勇夫,带着三四千的弓弩手,直接从微山谷地往回撤。
被人识破迂回本来就很打击士气,还被人打了埋伏,不但打了埋伏,当时因为宋军在渡河,后方又无法支援前方的袍泽,只能干瞪眼看着沙哼大肆杀戮。
双方野战的差距,就在于精锐装备上。
宋军下级军官发现,敌军的披甲率之高,完全不像乌合之众。
不,不仅仅是不像乌合之众,是一般的虎狼之师都没有这样武装的。
哪有炮灰也披甲的?而且手中的兵器质量明显不在一个层面上。宋军的长矛手,居然长矛被切断,不是矛杆部分,是金属矛头被切断……
宋国下级军官不相信吴王会把如此好的装备给一帮野人,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一场半渡而击,暴露出了相当多的问题。
其中最大的问题,对宋**官来说,就是对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他们其实现在一无所知。
知己知彼的道理宋国联军并非不知道,宋国君臣在前期的外交尝试,也足以证明他们有这样的意识。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外交上的全面失败,跟宋国和逼阳国的强弱无关,纯属宋国的国际信用已经成为了垃圾股。
上一次“逼阳之战”的后遗症,加上猛男李解背靠吴国这个超级大国,逼阳国之君逼阳子的各种厚待,在这一次的“逼阳之战”中,固然大部分国家和势力都是在投机,准备从中捞一把。
但用脚投票的国家并不在少数,比如像国这样的袖珍型国家,李解作为上国使臣,却没有恐吓小国国,在国国君那里,博得的好感就是满分。
更何况还有逼阳国这样一个样板工程在,谁都知道站在李解这一侧,可能好处未必有多少,但绝对没坏处。
有李解一口肉吃,豹就不会只是喝汤。
这是看得见听得到摸得着的。
外交上的努力全面破产,宋国能够做的,就是在战场上拿到谈判桌上拿不到的东西。毕竟,赢家才能说话,输家再怎么人品好,输了就输了。
可惜去年还是莽如野狗的吴国猛男,这一回居然怂如土狗,“乌龟流”也就罢了,还是个超级“乌龟流”,宋国几次尝试、佯攻,对面根本鸟都没鸟,任由宋国在泗水以西锣鼓喧天彩旗招展。
在李县长看来,宋国的这种恫吓,搞得跟运动会似的,对别人又威慑力,李县长什么没见过?就这场面,你人多也是个屁啊。
军事上的恫吓完全不起效果,那么金元开道也是正常,恫吓不行就收买,细作探子撒出去还是没问题的,更何况逼阳国境内,多得是宋人生存。
有些逼阳国野人,本来就是宋国养着的,这时候用起来,肯定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只是万万没想到,以往无往不利的收买行动,这一次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击。
而且逼阳国一方似乎还没有在意这些间谍行动,真正让逼阳国联军出手的细作,目前还一个都没有。
所有被抓的细作、间谍,都是工地上自我纠察自我抓捕,然后押送联军司令部,由联军下派“李官”前来审讯。
审讯方法也很粗暴,开大会,公审细作的同时,给予参加抓捕的工人一定奖赏,除此之外,也记入军功,尤其是后者,这是重大福利。
因为现在能够获得军功的渠道非常少,只有鳄人、勇夫以及被选拔进入弩阵的弓弩手,才能对外野战或者在某些据点防御时,获得一定的人头。
抓间谍能够收获军功,对大多数工地上的工人来说,都是翻身进阶的巨大诱惑。
哪怕不回国,跟着李解前往江阴邑,怎么地也能混一张绿卡,然后搞一套房子,这人生的一页,可就是翻得完全不一样了。
公审流程也很粗暴,细作在数万人的围观下,要按照“李官”的要求交待清楚犯罪情节,这时候的细作压力之大,前所未有。
因为细作此时此刻,是以数万人的“敌人”身份出现的,情绪上就是被数万人敌视,那种感觉无比酸爽。
大部分细作都竹筒倒豆子把事情交待的清清楚楚,也有死硬份子,这种人大多数都是贵族,公卿之后都是标配,有的甚至本身就是某些国家的士人。
然而让十几万工地狗叹为观止的是,李解杀贵族!
“李官”的审讯流程走完,死硬份子没有第二次机会,当场处决。
数万人前,众目睽睽之下,刽子手上前一刀斩出,人头落地,全场死寂,然后……爆发出惊人的欢呼。
这种欢呼从何而来,其实工地狗们也说不上,但总觉得,这时候欢呼,是应该的,是痛快的。
情报战比宋国君臣的外交努力还要破产得彻底一些,这也导致宋军上下,对敌人还是处于一种懵懂的无理由优越心理。
只是这种心理优势的建立,是因为信息不对称,上层贵族们都是忧心忡忡,但是一线作战官兵,却是茫然无知。他们判断敌我双方的实力,一是认为宋国强,逼阳国若,敌弱我强,那有什么好怕的?
二是宋军备战如火如荼,敌军龟缩不敢动弹,怎么看对面都是怂了。
然而这种心理优势,伴随着北线宋军的机密迂回被识破,还被打了一个埋伏,逐渐开始瓦解。
前军最先开始出现自我怀疑,不怀疑也不行了,因为沙哼带着队伍不停地袭扰,宋军迟迟无法打开局面,刚刚在河东站稳脚跟,还没有开始布置拒马、鹿角,对面的箭雨简直就是蝗虫过境。
每一次袭扰,敌军最少都要射出六七千支箭,射完就走,绝不拖泥带水。
如果宋军追击,大部分迟缓,小部队被反杀,如此反复拉锯,北线宋军就像是僵尸一样在微山附近蹦蹦跳跳。
前锋失利,迟迟打不开局面,自然会影响到整个大军的布置。
要知道宋军高层的战略决策,是迂回包抄,避开河东敌军坚固的防御阵地,然后南北夹击,突破逼阳国“二环”南北的薄弱层,撕开口子之后,自然就是长驱直入,整个逼阳国就等于无险可守。
兵临城下理论上只需要一天,但这个一天对现在的宋军来说,简直遥不可及。
但宋国君臣,还是要硬着头皮上。
不是他们头铁,实在是过了这个村,就真的没有那个店了。
吴晋互王之后,两国肯定要飞快消化吃下去的肥肉,这一段消化期,会有多长时间,宋国君臣是不敢赌的。
或许一两年,或许三五年,但也可能是两三个月。
等于说这就是宋国最后的战略窗口期,一旦错过,吴晋两个超级大国就在隔壁,宋国需要多少国力来支撑边境防御、警戒?
就算宋国是个富国,但它毕竟地理位置尴尬,而且两个强权在侧,在富也只会被榨干,极大可能就是沦为大国提款机。
不吃掉逼阳国,不拿住战略要地,就没办法撕开“包围圈”。
拿下逼阳国,面对吴国,就有缓冲地,必要时候直接摆烂打烂,一个铜板都不用留给吴国。
而晋国在南方的势力,也就只是一块飞地,宋国对付不了晋国,但对付一块晋国的飞地,还不是以晋人为主要人口的飞地,又有什么压力呢?
所以宋国不得不打,不得不头铁坚持。
在国际社会看来,宋国整个一智障,逼阳国现在就像是个磨盘,磕上去非死即伤,还要死磕干嘛?
“急报!沙哼于微山谷地斩首八百!”
“随我通禀上将军!”
“是!”
逼阳子豹这一回脸皮也挺厚,跟十几个小国国君商量了一下,拜江阴子李解为逼阳国及诸国上将军。
李县长这一回一口气挂了十几个将印,原本这些将印,有些是别人的,只不过指挥权在他,那些个小国将领,自然也就顺水推舟。
并且将军听着不够阔气,这么多国家,这么多义士,那肯定得算上上之将啊。
上将军,这听着就很不一般,高大上嘛。
“标下弩阵弓弩手项甲,兼为北营‘骑传’,受沙队长之命,前来报捷。禀上将军,微山谷地之敌,中我军埋伏,敌军渡河受挫,折损数千,沙队长率部阵斩八百!”
“噢?沙哼还可以嘛,打出水平来了。”
李县长淡定的很,哪里像过来传令的小兵,这时候整个人都是亢奋的,整张黑脸都在憋着血。
而李解的淡定,让作战司令部的一众联军“首脑”,都是震撼不已,心中极为佩服。
实际上李某人现在内心爽到了极点,恨不得大声吼叫两声,但是装逼嘛,必须得无形无色,得让人觉得逼格满满。
“你叫项甲?”
“回上将军,正是!”
“项国人?”
“是!”
“来人。”
“在!”
“项人有功,告知于诸部。”顿了顿,李解才一脸无所谓地说道,“顺便把沙哼阵斩八百的事情,也说一下。”
“是!”
第一百九十七章 要破局
迟迟无法在泗水东岸站稳脚跟的宋军退回到了河西,不过这一次,宋国派出了使者,说是要谈判。
李县长顿时就笑了,在作战司令部嘲讽道:“这他娘的宋国当自己是美国人呢,打不过就谈,谈你妈呢谈,这才死了千几百个人就舍不得了?他娘的宋国不打过来,咱们打过去!”
“首李,美国是何诸侯?”
“就你屁话多?”
轮值护卫沙皮脸一黑,缩着脑袋不再说话。
“上将军,宋国虽有小挫,却根本未失,如今逼阳墙坚城固,宋军望之却步,若是野战……”
有个戎国大夫是隐姓埋名过来的,主要是为了暗中支援一下正义的事业。戎国虽然叫“戎”,但不是戎狄,是正儿八经的诸侯,风姓己氏。
在作战司令部,戎国大夫也是有资格放两句黑屁的。
不过李县长显然没把戎国当回事,这种国家,分分钟就灭了的,有什么好说的?戎国固然古老,根脚还挺硬,比如说他祖宗是伏羲氏。
可他娘的有几家跟伏羲氏不是沾亲带故的?
当然面子还是给了一点的,李县长笑道:“夫子无虑,我乃泗水之君挚友,少待便去祭拜一番,想来还会助李某一臂之力。”
“……”
“……”
作战司令部里的列国将军、大夫们一脸懵逼,寻思着老李你这是疯了吧。
然而李县长没疯,还真让人切了一只猪头,冰糖猪头烂熟无比,香喷喷的把跑来一起祭祀的将军大夫们都馋哭了。
一只猪头不够分啊,祭祀完神灵之后,这些祭品是要吃掉的。除了河伯那个神经病,祭祀是往水里倒,几百年下来,也没见河伯领情。
好些个诸侯从上古时候就怀疑,河伯可能是个女的,经常月经不调,甚至还有可能痛经。
不然不会这么喜欢折腾。
“来来来,开整!夫子来一块猪耳朵,保夫子满意!”
戎国大夫风徐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白天的时候,他的表现就是个怂包。死守赢不了他又不是不知道,防御战并非就是窝茅坑里不动弹,也得冲出厕所跟人互相糊脸啊,不然只有白白被人炸屎的份。
野战得打,龟壳得待,风大夫不是不懂,只是他们家戎国的确是小国,跟群舒之国差不多的规模,可能还不如点。
因为戎国在济水之畔厮混,全程靠苟。
现如今戎国还存在的原因,不是宋国多么仁慈,而是戎国的明面老大是齐国。
大家同饮一条济水,济水大街之上最嚣张的大哥就是齐国,大佬既然没有金盆洗手,江湖上说话自然还是有份量的。
冰糖猪头,放李县长还是工头那会儿,成本不高,物美价廉。但这年头,李县长也舍不得折腾。
茅蔗的出糖率其实是不高的,跟甘蔗完全没法比,糖的主要用处,就是喂蜜蜂,少量的糖才会当做奢侈品,送到姑苏或者卖到中原。
此时,风徐这个老大夫嘬了一口猪耳朵,那滋味……赞。
祭品必须吃完,不然神明不高兴。
又整了一点糖渣酒,列国将军、大夫们分得都不多,一人一爵,差不多就是两口的样子。
喝了第一口,十几个国家的将军当时就表了态:老李,你这个朋友,我们交定了!
喝了第二口,就见了杯底,十几个国家的将军们又继续拍着胸脯:老李,以后有什么用得到兄弟的地方,只管提!
好嘞。
李县长当场就开了口,说是兄弟们手底下那些当兵的,好些个说是想要移民江阴,那技术绿卡,你看兄弟们是不是行个方便?
这群将军们咂摸着嘴里的酒味儿,好半天,才问李县长:老李,你们江阴出什么价,合适的话,咱都好说。
好嘞!
李县长寻思着他还当乡长那会儿,一个奴隶也就四百个镝,这当兵的又不是买过来的,帮忙办个移民而已。这贸易自由移民自由的大旗,我们大吴国是得抗起来的。
毕竟我们家大王说了,让大吴牛逼起来!
李某人办这个事儿,它能不公道?一片公心,天地可鉴呐。
然后一番讨价还价,毕竟谈的是人口不是牲口,多少还要照顾一点社会议论。比如说一个当兵的,可能家里就指着他减免税赋,全年收入也就那么一丁点儿,很不容易。
别看是当兵的,可能当将军的,都是读过书,属于高级知识分子。他们一开口,李县长就感觉到了一种非常熟悉的精英味儿。
那是在纺织学院毕业之后,从事着重体力劳动时候的深刻感受。
对民间疾苦呼声最大的,是他们;对中低收入者各种压榨的……还是他们。
不过李县长无所谓,这关他鸟事儿,这帮将军的意思就一个,弄一个兵走不是不可以,可也得照顾到家属情绪。
所以啊,老李,要不你把当兵的全家老小全弄走,这一家子算十个人,咱给你打八折,算八个,怎么样?
黑不黑李县长不懂,但李县长这时候很想把二营长叫过来,然后端两盘意大利面给这帮小猪乔治们尝尝。
“这帮狗比猪头三,还真是……牛逼啊。”
李县长多年打拼,以为自己看淡人情冷暖,现在才回过味儿来,他当年做工头那会儿,好歹还是文明社会,有“神威”护持,神威如岳,这才镇得住这帮狗比猪头三。
现在好了,全世界都是裸奔天王,他李某人那点“粗浅”见识,还无法突破到这个时代的下限。
冷静了一番的李县长有点不爽,返回起居室,一言不合就把蛇精扒了干净,狠狠地干了个爽之后,这才平复了心情,然后问一脸娇羞直打瞌睡的蛇精:“夭啊,妫蓁要嫁给息侯,那不是应该早点嫁过去吗?怎么拖到现在?”
“妾为君子所得,想来是国中有了变数。”
“之前说是要把你嫁给蔡侯来着?”
“嗯。”
李县长琢磨了一下,觉得蔡侯这个家伙,说不定想着问陈国再讨要一个公主当老婆呢。
没什么不可能的,看到这帮当将军的这么出卖手下,李县长就觉得,这帮“古人”干出什么事儿来都是合情合理。
一个个都他娘的是人才啊。
也难怪宋国的间谍活动无比艰难,而李县长的“严厉打击狗特务嚣张气焰”的运动,却大获成功。
有着天与地的区别啊。
“唉……我真是……仁义啊。”
老李又一次被自己感动了。
第二天,负责侦查的沙东传回来几个消息,南部宋军抢滩登陆成功,不过南部宋军的损失比北部宋军还要高一些。
但登陆成功就是成功,这点折损都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宋军即便登陆成功,也是一筹莫展,他们的兵力施展不开。大部队要绕道南方十几里路,再迂回过来,几十里路折腾,几万人马磨蹭一点就是十天半个月。
轻装上阵,那就是送菜,江阴邑的鳄人、勇夫野战实力,已经不需要再证明什么。
实际上李县长这一回之所以带三千人马出来,就是为了练兵。
后续就是轮换,一部分鳄人带一些签了移民保证书的弩阵弓弩手,开始依靠防御工事打游击。
这种打游击不是说李县长印象中的那种游击战,而是依托沟渠、寨墙,昼夜不停地抽冷箭。
讲白了,就是一个纯砸钱的游戏。
宋军在技术装备上砸钱,是砸不过江阴邑的,因为技术差距太大,用人成本一样,但江阴邑的生产效率是宋国的几十倍甚至几百倍。
就是悠着点,十天也能搞几万支合格箭矢,这样的生产效率,宋军得拉多少工匠才能弥合?
而同时守军日常训练主要是体力,也就是跑得远跑得久,跑得快倒是不重要,反正宋军也不熟悉地形。
原本他们是熟悉的,但是现在“二环”以内壕沟遍地,甚至还有那种一人宽的小型沟渠,主要用处是防止战车和阵列。
只要摆不开阵势,宋军就是渣渣,空有一身蛮力,却只能和维和部队打烂仗。
而打烂仗恰恰又是宋军绝对不能干的事情。
“筑墙筑墙筑墙还是筑墙!吴国猛男匠人耶”
“如今已是入夏,再有一月,新粮都要灌浆,难不成拖到秋收不成?!”
“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这江阴子不当人子,相约而战,便是这般战的?!这算甚么战法!”
“不可再行拖延,当断则断,强攻一处,攻入腹地!”
“内中有何变化,汝知晓耶?!”
宋军内部的意见出现了极大的分歧,主持会议的宋国国君子橐蜚也是眉头紧锁。之前装逼,说李解是怕了他宋国,这才扮乌龟,但有什么用?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无用。
牛逼总归是要吹的,吹得震天响。
但现实还是要面对的,子橐蜚很清楚,这种乌龟流极其恶心,宋军只能一点点一点点地啃,一点点一点点地去磨。
啃到最后,宋军的牙口会怎样,他都不用多想。
现在宋军有人想要强攻,不攻是不行的,强攻一处,撕开一条口子,杀到腹地,总能打破局面。
局面必须打破,否则就会僵持在那里。
拖着看似应该是宋国拖死逼阳国,其实不然,逼阳国背后站着几十个国家和势力,还有吴国这样一个超级大国在输血,李解能多拖住宋军一天,他的名气也就大一分。
没办法,国际社会现在全面同情逼阳国,全部在狂喷宋国。
要不是列强内部都有破事儿,搞不好现在就有列强号召小弟们来掺和一脚,狠狠地干宋国一炮。
比如楚国叶公,就认定现在是个好机会,可惜楚国内部也是无比混乱,诸王子背后的势力已经开始疯狂厮杀。连续不断的政治刺杀,已经白热化当街行刺的地步。
楚国政局大动荡,自然不可能来干涉宋国。
而吴晋会盟,也不会节外生枝,真正能影响到宋国的,其实是齐国。但齐国现在当街精力,都放在了盯着纪国、莒国、莱国上。
此时中原大战,对齐国来说,正好把纪国的地盘彻底吸收,顺便和羿阳君的儿子们瓜分莱国。
诚如宋国君臣分析的那样,这是最好的机会!
“慈不掌兵!”
一人出列,双目圆瞪,“君上,如今局势,倘若再不有所作为,士卒之心不稳啊。攻破一处,于大军而言,诚如天籁之音!”
“以君所言,倘若强攻,伤亡当如何?”
“今时猛男派遣弓手四处袭扰,一日箭矢所耗,以臣所见,约六七千之数。此去游击袭扰,已有十四五日,十万支箭已然一空。纵使列国相助吴国猛男,君上,这世上,又有几何十万箭?”
听到这个分析,子橐蜚连连点头:“不错,敌军箭矢,必不会多。”
“君上,此事可告知于戴国,彼时攻城,可命戴国举盾!”
说是举盾,就是巨大木头牌子,然后用手推车推着前进,到了寨墙或者城楼下,再架起楼梯、云梯、楼车之类的抢城头工具。
总之,举盾的作用,就是消耗箭矢和防守装备,说白了,举盾的都是炮灰。
既然是炮灰,有小弟用凭什么不用?
至于说戴国的愤怒,那值几个钱?
而且已经跟戴国分析了这么一个状况,再稍微承诺一下补偿,戴国捏着鼻子,也就认了。
再者,死的又不是贵族,说不定戴国派来的都是野人牲口,是想要靠着军功来改换身份的。
死多少,都是不心疼啊。
“此次戴国领军之人,是何人?”
“戴季子。”
“噢?”
子橐蜚一愣,他显然是知道戴季子的,这人的姑夫是羿阳君姬玄,同时又被李解在逼阳城割发羞辱,整个戴国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正常来说,戴国不可能再让他出来,只是没想到,居然还能混成领军之将?
想了一会儿,子橐蜚原本还想嘲笑两句,突然整个人都不好了,戴国派这种货色带兵,然后帮他子橐蜚,当他宋国是什么了?!
脸一黑,子橐蜚顿时不爽起来:“便去知会戴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