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摸底
勒石州来,更名淮中。
石碑很快就埋在了淮水之畔,上了祭品之后,就让突然蹦出来的支氏和巫氏去跳大神。
李县长有一个优势在淮水之畔很大,那就是“无支祁”这个远古大妖的后裔,算他亲戚。
没办法,谁叫小老婆商小妹的母舅一族,就是支氏和巫氏呢。
虽说之前跑去东奄捅死了几个支氏老阿舅,可不影响大局,毕竟李县长现在已经不是乡长,而是县长。
县长,就是大拿!
一脸懵逼的州来城本地人完全没闹明白,怎么才一个晚上的时间,这老家就换了名字?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个晚上的时间,他们这些本地人……就要搬走了?
哭爹喊娘的本地人有好几万,但这丝毫不影响李县长把他们“卖”到江北去。尤其是自己儿子都被老妖怪封了雷男,没人种地,那雷个屁啊,连把锤子都攒不出来。
“首李,淮中本地有黄、隗、楚三氏,再加上云轸之云氏,这便是淮中之精华。”
嬴剑有点犹豫的,治理地方,手中没人这不是闹嘛。到时候楚人反扑,他们一点底蕴都没有,难不成全靠战斗力来撑着?
除非老板会变身,从猛男变成超级猛男,或者超超级猛男……
李县长懂嬴剑的言外之意,淡定地说道:“剑啊,天下纷争,土地好不好?好。但是你记住,土地再好,没有人好。手中有人,你今天土地没了丢了,明天打回来就是。可手中没人……楚国大不大?怎么被吴国爆锤的?”
虎躯一震的嬴剑立刻躬身行礼,他突然想起来同事商无忌曾经对他说过: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现在想想,这他娘的分明就是商无忌在他面前装逼,明明是老板的骚话。
“那……首李如何处置淮中土著?”
“今日吴晋会盟,成果如何还未可知,但之前何等惊人的暴雨……天地伟力之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啊。”想要打探钟离城乃至徐城的消息,几乎不可能,因为整个淮下,现在都是洪水泛滥,根本没办法过去。
南北东西的交通,都严重受阻,李县长当然可以派船过去,但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大灾之下,原本的可爱小动物也会发狂的。
兔子吃草,可兔子咬人就不痛了?
这时候跑去灾区,他不干,也不敢。
话头转的奇怪,嬴剑没明白李解的意思,不过李解很快道:“待洪水稍退,把俘虏发往江北,此事,你亲自把控。军中谁伸手,斩!”
“是!”
接下命令的是商无忌,但是左右亲卫和义胆营大队长们,都是身躯一颤,同时躬身行礼。
天地伟力固然要敬畏,但老大的疯狂,同样要敬畏。
“可惜舟船还是少了些,不然,可以走扬子江啊。”
路有点绕,但这年头的淮水,想要进入长江,还真是路子挺多的,哪怕进入了大别山区,都能从群舒之地绕进长江。
因为六国、群舒、宗国、桐国、巢国这一片广大地区,纯粹就是山林水泽,广大水域和西南方向的大湖相连。
整个地区的水域面积,不比云梦泽来得小。
中原地区对这片广大地域,统称“彭蠡”,而不管吴国楚国,打得最激烈的时候,水军通行这一段长江水面,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水面之下的地形之复杂,前所未见。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复杂的地形,使得淮南英国、六国,如果不走淮水,走内河水系,通过各种泽陂湖泊,也能顺着大别山的走向,直通扬子江。
李县长这次搞伐蔡武装游行,隐藏其中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摸清江淮地区的地理环境。
做工程就是这样的,什么情况都得预备着。
像江阴邑这种分包工地,万一甲方吴国倒闭不给钱了,那不得拿工程器械还有产品啊啥的抵钱啊。
正常。
李县长想的呢,也很简单,大吴国际要是破产重组,搞不好像什么楚国集团、宋国节操有限公司,可能就会过来趁火打劫,干出来的缺德事,那肯定比蔡国摸许国的屁股还要狠。
那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江阴邑虽然是大吴国际下属的乡镇企业,肯定也是要未雨绸缪的。
先把各地的状况摸清楚,到时候跑路也好,跟人死磕也罢,也不至于跟没头苍蝇一样不是?
“首李,不若先行招募商队?”
“噢?剑有什么好点子?”
“可以招募六国、宗国商人,组织商队,将淮中土著,运往昭关。”
“昭关?”
“如今昭关为吴甲把守,以首李身份,昭关百人将岂能阻拦?过了昭关,便是扬子江。首李可先行命人前往棠邑、延陵,想必贾氏、运奄氏,也不会放弃结交首李的机会。”
嬴剑更是提醒了一下老板,“首李,如今淮下洪灾,国内只怕无法通传徐地。也就是说,公子巳同晋国会盟一事,成果如何,国内并不知晓。此时与其空等,不若先行交结首李……”
说得难听点,就是原本要拍公子巳的马屁,先押后,然后拍李县长的。
反正大洪水在前,有心跪舔公子巳,你这实力也不允许啊。
而且这时候还能组织船队入徐地的,其实也不多,大暴雨上来之后,邗沟的状况肯定也不好。
因为邗沟是因陋就简的人工河,它主体还是天然水系,这时候的通航情况,不是常年在水上漂的,根本没办法弄清楚。
巧了,优质水手和船工,如今就在李县长手里攥着……
吴国国内山头有心发飙,但也不敢,因为这些个船工、水手甚至是纤夫,那都是大王特批的。
有情绪,找大王去啊。
“若是下柳在此,那倒是好办了。”
李解突然有点后悔,这次居然没有带姬巴出来,真是没得玩啊。
要说前往六国为说客,嬴剑去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个情况呢,只适合沙哈还没有灭了舒龙国之前。
这灭了舒龙国之后,你嬴剑再去访问某个六、巢附近的国家,那是啥意思?是不是又想来玩一波带走?
很恐怖的好不好。
“首李放心,六国弱小,可从门客中择选二三人,便可前往六国。”
当初公子巴回老家装逼,那是搂了不少“人才”的,像嬴剑自己,就是被公子巴淘宝淘来的。
更多的“人才”,那就直接跟人一起合买,一次买个两三百奴隶,然后再各自对对分,公子巴再从中挑挑拣拣,看谁识字的,就拉回阴乡当高级社畜。
总之,这年头的“拼多多”,总能有些意外之喜。
“事不宜迟,你亲自安排此事。”
“是!”
244 陈田出使
“江阴子尽起州来楚人,迁往六地?”
颍水往来的情报贩子们又有了生意,各种消息到处卖,最紧张的,倒不是蔡国,而是陈国。
蔡国没有真正感受到猛男的厉害,但陈国是领教过的。
所以,陈国内部,对李解带着“义胆营”突然开始发浪,心情是相当复杂的。
而且李解这个人,在陈国人看来,压根没办法沟通。
讲道理是讲不明白的。
“州来城虽小,亦是万人之地啊。”
陈侯年纪不小了,有点受惊吓的样子。
他以前就被吴国人吓过,上一次,吓唬他的人,叫做勾陈。
“如今州来为李解更名,当地之人,无论国野,尽数迁走。总计……或有六七万之数。”
“……”
一脸煞白的陈侯此时明白,李解这个王八蛋,绝对是毒到爆棚的人渣。
“六七万之数!”
大殿之中,有大夫惊叫了出声,不能不惊诧啊,也不能不失态啊。这种行径,不是没有,但那都是国战!
现在这算什么?路过顺便抢个劫?
“云轸呢?”
“逃往蓼城。”
“当真是无能之辈!”
“云轸徒有虚名,竟是不战而逃!”
骂归骂,但也就是嘴上爽爽。
打仗这种事情,嘴炮永远是无敌的,真上战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此时,陈国公卿大夫们都很清楚,该表态了。
陈国跟楚国有勾搭,这事儿江淮列国都知道,陈国毕竟要防着不少国家。相邻的几个,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好东西。
蔡国、宋国、郑国……要不是陈国靠着联姻一直混得还不错,现在的局面,还真不好说。
“也难怪云轸,听闻当时是:舟船相连,二三十里……”
“……”
“……”
大殿内顿时陷入了安静,久久没人说话。
舟船相连,二三十里。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大殿之中的陈国君臣都是心中有数的。
能够动用这样大规模的舟师,目前只有四个国家可以做到,齐国、吴国、越国、楚国。
李解算个啥呀!
“这……这怎可能?”
“如何不能?!”
“舟船相连,二三十里啊!”
“云轸常年用兵大别山,汝当真以为彼为胆小懦弱之辈?”
又是一番争吵,陈侯脸色越来越难看,要说硬实力,陈国的确比李解强。
可这事儿不是比大小,因为没法比,李解背靠大吴国际,乡镇企业家也是能够在中小企业板块上走一遭的。
噶韭菜嘛,多多少少的事情。
但是,噶韭菜奔着坐庄的去,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此时此刻,陈侯突然有点庆幸,当初在逼阳国,居然没有跟李解撕破脸。
也算是留下了缓和的余地。
陈国内部的争吵结束之后,一脸疲惫的陈侯召见了旅贲上士田。
刚升了职,还被混了一块颍水之畔的封地,妫田现在的心情相当不错。
连公主被掠走这种黑历史,仿佛都要淡忘了去。
直到陈侯召见,妫田才想起来,自己愧对君上啊。
宛丘城较之当年,更加高大,和洛邑有差距,但不比宋国商丘、鲁国曲阜要差。
在靠近颍水的地方,陈侯修建了“先圣台”,主要是用来看风景,当然对外宣传,是要纪念先祖。
“先圣台”夜晚观星的效果绝佳,视线开阔不说,夏天河风吹来,极为凉爽。
而且在“先圣台”底下,还有冰窖。
冬季采挖的颍水冰块,就储藏在这里,入夏之后,陈侯就是用冰块来消暑。
此刻,妫田到了“先圣台”哨卡前,心情相当的复杂。
公主妫夭现在已经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在吴国猛男那里,可这个铁一般的事实,不能说,只能假装不知道。
哪怕李解这个畜生,已经公开把公主当捧酒侍姬来用。
济泗列国,就没有不知道这个真相的。
只有陈国人装鸵鸟。
“唉……”
妫田叹了口气,他感觉这一回可能是君上恼怒了,大概是要惩罚他。
“君子,宋人有云:吉人自有天相!彼时宋人,焉知戴子举,能有今日之功?”
“岂敢相比宋国‘劲草’……”
“‘桃花姬’之事,君子并无大错。若非‘桃花姬’自行出奔,岂有今时下场?君子于乱军之中,已是忠义双全!”
门客这番话,倒是给妫田打了气。
想想也是,要不是妫夭这个公主自己发了疯一样要逃婚,怎么会落在李解这条吴国疯狗嘴里?
现在好了,估计已经被吴国野狗玩坏了。
“唉……”妫田拱拱手,又是一叹,“便是指望君上从轻发落吧。”
自己对错如何,自己怎么想是不作数的,得看陈侯的意思。
死是不太可能的,毕竟,妫田也是公族,不至于说就这么被干死。
可要说还能继续升官发财,难度系数不小。
真要是像戴举那样,其实也挺好的,死个几千族人,换自己成为陈国的国相,那真是血赚啊。
“上士,君上有请。”
“君且带路。”
解下佩剑之后,妫田跟着卫兵,朝着“先圣台”走去。
高台非常高,要走几百个台阶,绕上去之后,妫田便行了大礼。
中央正坐的陈侯神色也是有些复杂,挥挥手,将宫婢、寺人撤下之后,只留了几个亲卫。
“陈田。”
“臣在。”
“妫夭一事,可有办法联姻李解?”
“这……”
关于这个事情,妫田早就调查过了。
怎么说呢,他完全搞不明白李解这个畜生啊。
他妈的,找了个野女人做正妻,而且是稳如泰山的那种稳!
这个正妻,现在已经有了“夫人”称号,还是吴王勾陈特赐的那种。
除此之外,这个野女人生的野孩子,还被封为“雷男”,这地位……泰山都没有这母子俩要稳啊。
没有勾陈乱出招,妫田还觉得有点希望,现在?洗洗睡吧。
吴人又不是傻逼,野女人有“夫人”称号,那就是有权有势的,投靠她难道不比投靠陈国公主容易吗?
一个野女人,原本一无所有,什么人手什么人才,可能有人投奔吗?
但是有了“夫人”称号,还是吴王特赐的,那就不一样了,想要迂回拍吴王马屁的,可以绕五湖两圈。
除此之外,“雷男”是爵位啊,封地在江北,更是广大。
小孩子现在不懂事,跑去呵护他陪伴他成长,这将来经营土地,有了产出,能少了自己人的一份?
陈国公主再高贵,这事儿吧,一句话就能说清楚:陈国太远。
“田……不敢期满君上。”
妫田匍匐在地,朗声道,“君上,联姻江阴子,‘夫人’之位,绝无可能。盖因吴王特赐沙氏野女‘夫人’,姑苏之地,人尽皆知。”
听到妫田的回复,陈侯不由得有些失望,但是,他也不至于无能狂怒,把妫田往死里打。
“勾陈啊……”
一声长叹,勾起了无数糟糕的回忆。
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勾陈发动“万众一心”这个技能的时候,是在干晋国。
然后当时陈侯寻思着,这吴国有点猛,得去找帮手联盟一下,于是他就来了一次对楚国的国事访问。
呆了几个月,还没回家呢,也不知道勾陈脑袋里是不是缺了哪根筋,突然就跟楚国杠了起来。
更让陈侯觉得诡异的是,大概勾陈是在工地上抬杠抬久了,属于顶级杠精,把彭蠡地区的楚国势力驱逐了还不算,一路干到郢都。
陈侯第一次看清勾陈长啥样,不是在自己国家,而是在国外。
当时,勾陈的车辇,离他只有百步不到,要不是中间有一条小小的护城河,陈侯感觉自己会尿出来。
然后现在,陈侯依然有了尿意,很不爽的感觉。
“君上。”
妫田不明所以,抬头看着陈侯。
“陈田。”
“臣在。”
“吾命汝为使,出访江阴子。”
“……”
身躯一颤,妫田感觉君上还是不打算放过他,是想让他去死。
但是没办法,谁叫公主丢了人。
心中一叹,妫田只好道:“田,必尽全力!”
245 忍无可忍
“君上竟命君子出访江阴子?!”
“正是。”
回到家中,妫田把去了“先圣台”面见陈侯之后的安排,跟妻子说了一下。
妻子整个人当时就炸了:“君从傅人处归来才几日?怎可再赴险境?那李解野蛮无礼,犹如禽兽,倘使恼怒,定会噬人!”
“……”
虽然不想承认,但老婆骂李解的时候,听着挺痛快的。
有心想让老婆继续多骂点儿,但毕竟还有正经事要做,妫田只好道:“吾为陈国丈夫,岂能畏首畏尾?今‘桃花姬’在江阴子处,君上命吾出访,或是命吾代为探望一番。”
“‘桃花姬’自取其辱!”
“……”
虽然不想承认,但老婆嘲讽公主妫夭的时候,听着蛮爽的。
有心想让老婆继续多嘲讽点儿,但毕竟还有正经事要做,妫田于是又道:“‘桃花姬’终是公主,再者,若能促成‘桃花姬’联姻江阴子,此亦是大功。”
“我陈国竟是这般堕落!”
“……”
虽然不想承认,但老婆唾弃陈国的时候,妫田反手就是一个耳光:“贱妇!吾为上士,自当披坚执锐,纵使赴汤蹈火,亦是在所不辞!吴人云:舍生取义,前赴后继!汝小觑陈国丈夫耶!”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老婆跑了。
挨了老公一顿打,这还不跑,难道还留下来吃年夜饭啊。
妫田老婆的娘家在郸城,乃是姜姓后裔的大族,原先是厉国之君的近支,只是厉国没撑过齐国和楚国的两波爆发,于是就灭亡了。
毗邻厉国的陈国,就捡了现成的便宜。
毕竟当年的事情吧,齐国还要收拾鲁国,而楚国核心地区离这里太远,远距离长期控制的概率几乎为零。
所以陈国笑纳了一片不小的地盘。
虽说现如今还是有“厉国复国主义”份子出没,但都是假的,说是说姜姓,可都是齐国的姜姓,摆明了就是齐国出资的ngo,坏得很。
并入陈国之后,曾经的厉国国民,也成了陈国人,原先的统治阶层,也成了陈国的贵族,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郸城大族。
姜姓厉氏,在颍水一带,还是很有能量的。
一巴掌把老婆打回老家之后,妫田要说不后悔,那是假的。毕竟,老婆娘家的实力很强,他很怕老婆叫了娘家的兄弟来揍他。
虽然他是上士,可是个倒霉蛋上士,而老婆的娘家,卿士多如狗,大夫满地走,总之就是“恐怖如斯”。
“唉……”
很后悔,但没莫得办法,打都打了,还能怎么办呢?
妫田想到这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带着文书、符印还有金银细软以及亲卫奴仆,直接跑颍水渡口叫了个“滴滴打船”,然后顺流直下,奔入淮口去了。
还没出陈国呢,老婆已经从娘家郸城叫来了一大帮兄弟,大概有六七百人的样子吧,反正就是要把妫田打成龟田的意思。
妫田寻思着这事儿难办,夜里也没有在项城逗留,继续南下,到哪儿是哪儿。
第二天的时候,就在胡邑逗留,见没人追来,这才悬吊吊的心,安静了下来。
“贱妇,竟是狠辣如斯!”
骂了一声,可又莫得办法,老婆娘家的兄弟有点多,自己虽然是君上的本家,可本家要说随随便便拉个几百号人给他撑腰……还真不行。
“唉……”
都忘了自己第多少次唉声叹气,妫田只觉得自己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君子。”
“嗯?何事?”
“有车马北来。”
“贱妇!”
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妫田一咬牙,道:“换装!”
“……”
这是预案,当然以前没有“换装”预案的。
但自从妫田连续遭遇了几回吴国猛男之后,这“换装”预案,就从脑洞变成了计划,然后,终于开始实施。
很快,一群衣衫褴褛南下讨饭的野人,就弃船步行,推着破旧的木头车子,手提肩扛着麻袋,缓缓地顺着颍水之畔前进。
一队骑传从他们身旁路过。
一队旅贲从他们身旁路过,并且有旅贲看了他们一眼。
一队不知道谁家的家奴从他们身旁路过,并且掏出来几个曹国币扔在了地上。
浑身难受的妫田感觉遭受了羞辱,一脚踩住了地上的币,然后骂骂咧咧地捡起来揣怀中。
没办法,衣衫褴褛之辈,怎么可能见钱不捡?
不捡就是演技差,不捡就是浑身漏洞。
当然现在也的确浑身漏洞,天气太热,乞丐装反而让妫田觉得爽快无比,有一种无比奔放乃至不可名状的快乐。
有心把衣服都脱了,但想想自己毕竟是陈国公族,怎么可以这样干?
“唉……”
炎炎夏日,让妫田只想找个地方纳凉,现在想想,还是在水上飘着舒服,至少可以用河水冲个凉。
人在船上,就不用有那么多的顾忌。
“站住!”
正在想着在水里游野泳的妫田,突然听到一声大喝。
“嗯?”
一行人停住了,然后就看到一辆马车哗啦哗啦地朝前走,妫田一行人衣衫褴褛,自然是野人贱人,遇见贵人,肯定要站道旁的。
老老实实地站着,结果马车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从里头钻出来一个英气勃发的青年,面白无须双目有神,打量了一番妫田一行人,然后声音清脆地冲妫田喊道:“上士田何至于此?!”
“嗯?”
妫田一愣,寻思着自己不能暴露,就假装没听懂,一动不动。
“原来不是上士田。”
听到对方喃喃自语,妫田内心松了口气,心想自己幸亏见多识广,这才没有中招。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这个不知道哪家的赶紧走。
“尾田,我等南下,终须人手,此间野人遇贵人而立道旁,乃是知礼可用之人。不过就地招募?”
“公……公子,此行轻装即可,不必征用太多。”
“我等筹备礼物,皆在邸阳邑,此刻前往,只怕人手不济。此地道旁野人之数,百二三十,定是够用。”
“这……”
“便如此罢!”
说罢,年轻的公子哥让人前去招募野人。
站道旁的一群“野人”顿时面面相觑,然后一个个偷瞄着妫田。
妫田顿时暗骂:这是哪个公子,此时还要出外游玩!
硬着头皮,跟左右示意了一下,这帮“野人”顿时领会了精神,别人来招募人手,他们作为“野人”,当然应该要表现得美滋滋啦。
野人能吃到公家饭,那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啊。
公子哥招募工作很顺利,于是整个队伍又慢吞吞地朝着东南去了。
快到邸阳邑的时候,妫田整个人都不好了,两条腿又酸又麻,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两条腿。
而那个公子哥,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君子,时下当如何?”
“趁夜离开邸阳,吾不知是哪个公子,待出使回转,定要面见君上,斥责此君!”
正发誓呢,突然就见公子哥的亲随,扛着几个大缸过来,缸里面是热腾腾的饲料。
这饲料呢,显然不是喂牲口的。
因为妫田一行人住的地方,就没牲口,牲口在更加豪华的地方住着呢。
“……”
“……”
“……”
一群“野人”忍住了恶心,一双双复杂的眼神,盯着妫田。
“尔等是哪位公子之属,报上名来”
妫田忍无可忍,顿时咆哮了起来。
246 妫田快跑
几个仗剑武士一看,这些“野人”居然敢冲他们咆哮,顿时大怒,直接拔剑就要砍人。
只是仗剑武士还没有出手,一群“野人”先拔了剑出来,剑的档次更好,都是大吴国际出品的进口货。
“有刺客”
“住口!”
很是不爽的妫田彻底成了暴躁老哥,上去就是一耳光,打老婆一样打仗剑武士,正面一个耳光又反抽一个耳光,总之手感绝佳特别爽。
“汝等!是!哪位!公子!下属”
口水都喷了出来,妫田眼球都要凸出来一样,整个人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呼吸急促不说,情绪很不稳定的样子。
“上士,上士……”
几个“野人”赶紧上前拦住了妫田,暴躁老哥没必要啊。
既然都暴露了,都是自己人,也就没必要再过分。
有个“野人”一把抓住离得最近的武士领口:“我等奉君上之命,前往淮水。汝等何人?”
“啊?!”
这几个武士显然都是被惊到了,他们也不算什么大人物,但到底也是小贵族子弟,有点身份的。
稍微稳定了一下心神,这才抱拳行礼,恭敬地应道:“我等跟从‘尾田’前来,并不知服事于何人。”
“尾田?太康尾田?”
“正是。”
“……”
见对面的武士回答的很顺畅,妫田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并且想要回家,然后跪在地上求老婆原谅。
太康尾田,太康是指太康城;尾田这个“尾”,是鲁国尾氏;田,则是名。
不过陈国的尾氏跟鲁国尾氏很早就闹掰了,鲁国尾氏的一支出逃陈国,就是陈国太康尾氏。
这个家族出很特别的文化人,那就是拳头跟砂锅一样大的文化人。
除此之外,尾氏重信,承诺过的事情,可以花很久很久的时间去完成它。
妫田之所以要确认是不是太康尾田,那是因为他知道,太康尾田这个家伙,现在虽然出仕,但主要是给某个公主当户外保镖。
而这个公主,就是“桃花姬”的妹妹,“小桃花姬”妫蓁。
不祥预感的由来,就在这里。
“尔等不曾见过吾。”
妫田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直接跟这般仗剑武士告辞,玩个鸟啊,留这里百分之一百是个坑。
这是什么地界儿?
这儿都已经是邸阳了,鱼龙混杂,江淮列国的土著们,都在这里杂居。然后还有吴楚两个超级流氓的冒险家们在扎堆,商人、间谍、落魄武士、流浪剑客……应有尽有。
之前妫田“换装”的底气,就是在这里,不怕被拆穿,因为这里到处都是野人,各个地方的野人,各个类型的野人。
甚至扬子江两岸的“沙野”之人,都能找到。
但是现在……去你祖母的!
妫田再也不上当了,上过一回恶当了,还能再上第二回?
上次一个“桃花姬”,差点把他给搞死在逼阳城。
这次一个“小桃花姬”,呵呵。
“撤!”
“嗨!”
没有废话,妫田赶紧跑路,他也不想猜这里到底是谁,也不想知道,就当没见过。
连夜跑路的妫田心惊胆颤的很,夜里赶路有一个不好,必须得打火把,要不然,颍水两岸,还有野生大老虎出没。
这玩意儿,真心恐怖。
也就是他们人多,这才好办,如果三五成群的那种小队,野外遇上老虎,有一个算一个,基本死光光。
并不是所有流浪武士都能保证自己的装备俱在的,好些个倒霉蛋,直接把祖传兵器给卖了,然后到处讨饭。
这种人,且先不说他们在文明社会如何生存,在国与国之间流窜,野外的大型猫科动物,真的会教做人。
“上士,那些郸城剑客,会不会透露我等行踪?”
“你说呢?”
“……”
提问的亲随也觉得自己挺傻的,问这种**问题。
那些仗剑武士,当然会透露他们的行踪啊!
黑夜之下,黑着脸的妫田一脸抑郁:“如今只能祈求上苍,希望这次太康尾田保护的,不是‘小桃花姬’吧。”
作为本家人,妫田也不得不吐槽一下,自己国家的公主,都他妈有病!有病!有病!
“呼……”
“赶路赶路赶路!天明之前,便能抵临颍水口。我等前往那里,再行歇息!”
“嗨!”
好在颍水东岸,曾经有过国家建设,道路虽然破坏的很厉害,但总体上还是能走的,至少战车能溜一圈,那么两条腿踩起来,也就没问题。
再者夜里赶路,也凉快得多,比不上坐船,可比白天强多了。
“上士!”
“嗯?!”
“若太康尾田此次跟从之人,当真是‘小桃花姬’……又当如何?”
“嗯?!”
“若太康尾田此次跟从之人,当真是‘小桃花姬’……又当如何?”
“嗯?!”
“若太康尾田此次跟从之人,当真是‘小桃花姬’……又当如何?”
“嗯?!”
“……”
一看上士田这个德行,做跟班的也明白过来,问个鸡儿问,大家看到太康尾田了吗?
没有!
听说过“小桃花姬”妫蓁吗?
也没有!
我们出来干什么的?
出使吴国江阴子!
完美。
不再逼逼的跟班们也是觉悟了,现在绝对绝对不能跟刚才那帮人接触,只要看上士田都这副见了瘟神的模样,就可想而知了。
而此时,邸阳邑外,马车前后也有骑士掌灯,显然,这支队伍也是打算启程了。
“尾田。”
“公子。”
“当真是上士田?”
“虽未透露身份,不过……听闻上士田触怒其妻,正出奔外逃。”
“离开郸城时,不是有人言,上士田正要出访吴国江阴子?”
“传言而已,倘若真要出访,君上又怎会派遣上士田一人?”尾田想了想,又道,“江阴子于逼阳迫使宋人割地赔款,更是灭亡薛国,尽迁薛氏前往姑苏。如此当世强者,非公卿上大夫出访,等同侮辱啊。”
说罢,尾田突然又觉得话不能说得太满,毕竟,这里头的事儿吧,不纯粹是吴国和陈国之间的外交关系。
这里面还有自家公主被吴国猛男掳掠的破事儿!
对于“桃花姬”,尾田心中想着的,就是希望“桃花姬”妫夭能够全须全尾,奶狙很好,这样出嫁蔡国,还是可以的。
但是一想吴国猛男的作风……算了,只要不怀孕就好。
“公父乃是智者,想来不会如此。”
年轻公子说罢,又道,“如此绕路,当真是疲惫。我等前往息国,过境蔡国,不是更加省力?”
“公子有所不知,近来蔡国谣言四起,蔡侯正在蔡国国内征兵,多事之际,纵使绕路,也要稳妥些许。”
“唔……原来如此,那便赶路吧。”
“嗨!”
247 推演蔡国
“贵啊,上将军当真会用我?”
“兄长放心,今兄长立有大功,上将军素来赏罚分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以兄长之功,金银财帛,上将军绝不会吝惜。”
对于乌鳢的疑问,贾贵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再三强调,老大是赏罚分明的。
果然,贾贵虽然没有打包票,只说李解金银财帛不会吝惜,反而让乌鳢松了口气,只觉得这一趟冒险,完全是值得的。
实际上,也没啥冒险,就是帮忙提供平台,让贾贵自由发挥。
而跟着贾贵前来的沙哼,则是扮作越国土豪武士,作用就是扮酷装逼,效果非常好。
最重要的一点,沙哼开口说老家方言,汝水两岸国家的人,完全听不懂。
吴越之地讲的话,在汝水一带的人听来,都是鸟语,其中区别……没有区别!
不过汝水两岸国家的人听不懂话不要紧,看得懂宝贝就行。
土豪武士带了不少好宝贝,比如吴越的土特产……宝剑、丝绸,这些都是极为紧俏的硬通货。
除此之外,还有白沙麻布,因为麻布质量好,引起了驻马城的轰动。
很多豪商想要买断白沙麻布的织布技术,能够把麻布做得这么细腻,听都没听说过,更何况还染色到位,青布干净、黄布亮眼,都是好货色。
就冲白沙麻布,连乌鳢自己都动心了。
要不是心里头时时提醒自己,白沙麻布算个屁?当年的“担夫贵”现在是大吴国王命猛男的手下啊!
虽然不知道新编义士一大队大队长到底是个什么官儿,也不知道到底管了多少人,但贾贵这绝对完成了个人的自我奋斗。
这是一步登天,这是由贱转贵啊!
要不名贵呢,就是取对了名啊!
“伯哼,眼下看来,流言已然奏效。蔡人竟然征兵了。”
“蔡国耕地密集,人口众多,汝水都邑,城郭不输姑苏。”
听沙哼这么一说,贾贵小声地询问,“以伯哼之见,蔡人会不会扩军?”
“如今楚国内乱,淮下又是洪灾,淮上列国之主力,短期内不能回国。诸国皆是乌合之众,纵使征兵,也不过三五万之众。以蔡国国力,若是国战,打光三十万……或许才会亡国。”
沙哼的算法有问题,但问题也不大,参照了吴国、宋国之后,又看到了蔡国都邑的规模,这样想也很正常。
只不过,打仗终究不是比人头数量。
蔡国就算真的极限动员,拉出来的也是无能废物,有敢战之心的,可以想象。
“伯哼,蔡人会先攻哪里?”
“若是首李过了蓼国故地,我们在此,应该会收到消息。既然没有消息,那么首李应该在州来城附近。”言罢,沙哼沉着地分析道,“若是首李在州来城,那么楚人必定退却,算算时间,应该就在汝水入淮口,大概就是蒋、蓼之间。”
合理推演之后,沙哼根据这个推算结果,再跟贾贵说道:“驻马城为蔡国隔开,楚人动向,只怕消息不会轻易传过来。倘若楚人退守蒋、蓼之间,那么蔡人不会顺流直下用兵。”
有了这个基本推演的结果之后,沙哼摸出一副地图,铺开在案几上,然后点了点汝水西岸和颍水:“蔡人用兵,不外东西两地。”
一旁傻站着的乌鳢一句话都没听懂,因为沙哼和贾贵说的话,是稍微正规了一点的吴地口音。
贾贵也是搞了很久,才能跟鳄人交流的。
传统吴人在语法用词上,和中原列国并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口音有问题,然后文字有区别。
现在却是更加夸张,乌鳢很努力地去听了,也只是大概能听明白几个字词,可是这些字词凑在一起,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
好半天,等沙哼和贾贵停当之后,贾贵才和乌鳢稍微解释了一下状况。
“蔡人何不分兵?”
从贾贵那里听明白了之后,乌鳢不由得对沙哼这个矮壮怪相当佩服,能够把局势分析的头头是道,这种人,绝对是列国之卿士啊。
然而这样的人才,居然是个猛将?
反正贾贵给乌鳢的描述,就是沙哼很能打,多能打呢?把戴国旅贲中士沙飞,直接打得投降。
一次俘获三万戴人,猛得不可思议,听得乌鳢眼睛发直。
然后贾贵又说,论勇猛善战,还有另外一个猛将,“五步见血沙仲哈”,羿阳君姬玄是他杀的,舒龙国这个国家是他灭的……
贾队长要是说美女,那乌鳢还真不一定听说过,但要说“五步见血”“十步杀一人”,那就好说了。
驻马城商贾繁多,消息自然灵通,沙哈这条恶狗,在这里照样也是有名气的。
越是知道这样的猛人只能打打下手,乌鳢对大吴国王命猛男李解,越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此时只想着赶紧抱大腿的乌鳢,也是想要献计献策多多立功,给钱最好,可要是也能在李解手下混口饭吃,说不定也能调换一下贵贱身份。
这是个大机会啊。
乌鳢不敢放弃,所以绞尽脑汁帮忙参谋。
在贾贵和沙哼分析的基础上,他就很直截了当地说了一个很简单的想法。
沙哼在琢磨蔡国会往哪里打,可乌鳢琢磨着,蔡国现在属于奇葩时期的“一家独大”,那么,为什么蔡国不分兵四出呢?
反正本钱雄厚,附近哪里有对手?
“分兵?”
沙哼一愣,旋即一拍脑袋,“当真愚钝了。”
习惯性用强国的标准去衡量,倒是忘了,淮上列国,都是菜鸡,虽然蔡国也很菜,但蔡国这个菜鸡,显然在这个时侯,是可以到处虐菜的。
“陈蔡以颍水为疆界,此时陈国消息不通,倘若蔡国出其不意,颍水两岸之城邑,未必不能攻克。”
地图上略微点了几个点,“邸阳南北城邑,听闻沿途多市场?”
提问的时候,沙哼看着乌鳢。
作为驻马城的“地头蛇”,贩卖马匹的生意,显然不会只在本地做,汝水颍水不分家,肯定是熟悉的。
“邸阳城南北,颍水沿途……确为市场丰富。除列国之外,尚有旧年淮夷诸部。再有如支氏、巫氏大族,亦是丁口繁盛,非是寻常部落。”
“支氏?”
沙哼眼神有点意外,提到支氏,他脑袋里冒出来的,就是首李弄了几头大象回家,那头大公象,叫做李采花。
“正是,支氏丁口众多,实为一小邦。相较汝西房、道之流,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如此,蔡国东征,有利可图啊。”
从难易度和回报率来看,显然蔡国即便分兵,也会先易后难,毕竟,颍水两岸的国家,基本都是不健全的,根本没对手。
攻克颍水两岸之后,只要抓紧时间巩固城防,陈国就算反应过来了,也只能干瞪眼。防御战可比攻城战轻松得多,陈蔡两国国力相仿,互相之间又算是知根知底,陈国可能就会吞下这个哑巴亏,搞不好还得继续联姻讲和。
“若是西征,终究是离楚国边陲太近了一些。”
贾贵现在也能看懂地图,江阴邑的地图,和其它国家的舆图完全不同,乌鳢是完全没看懂图纸上到底画了个什么鬼,但贾贵在柏国故地往西划了一条线:“此地堡垒林立,山岭复杂,正是楚国方城所在。”
方城并非是长城,和长城完全不同,它更像是大量兵站、堡垒组合起来的复杂防御阵地。
重点利用了复杂的山脉走向和山岭地形,和长城那种大型建筑完全不同。
这年头的防御工事,其最终目的,并非只是防御,而是为了反击。
所以如果蔡国西征,可能会吃掉楚国方城以东的势力范围,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和楚国前线直接对峙,结果反而未必有多么美好。
反而向东南扩展势力范围,对楚国的触动,并不会太大。
几人略作讨论,便是断定,蔡国就算分兵,其主力,也必定是要东征!
248 坚决
蔡国都邑,颍水入淮口的变化,很快就传到了新蔡城。
召见群臣的蔡侯很是兴奋,他不仅仅是年轻,还很有斗志。
“吴国李解以我国无礼为由,远征攻打,如今淮下天降暴雨,淮上诸国之从者,皆是受阻于徐地!”
手掌虚按佩剑,蔡侯很是兴奋地喝道,“今时之大势,乃天赐良机!”
“君上英明!”
“君上英明!”
……
这种机遇,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说一声“天赐良机”,完全没有问题。
兴奋的不仅仅是蔡侯,整个蔡国的公卿大夫,也认为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大国无力伸出触手;老朋友老对手陈国又不可能这么快得知消息;组合起来实力不弱,但现在主力全部被留在徐地的淮上列国已经成了没牙的土豺……
唯一有威胁的,大概就是劳师远征的吴国王命猛男李解。
然而在蔡国君臣看来,他们只要提前布置好防御,劳师远征的“乌合之众”,纵然把宋国爆打了一顿,又能奈何他们蔡国?
“众卿以为,当尽起大军,攻略何处?”
“淮上列国皆可讨伐!鼠辈以无礼而攻蔡,我辈自当以无礼伐之!”
“列国虚弱,汝、颍之间,皆为蔡国疆土!”
蔡国群臣都是相当激动,因为一旦顺利扩张,国内的贵族封地规模,自然可以大大扩充。
尤其是蔡国本身国人数量并不少,加上耕地面积相当广袤,总人口和超级大国没法比,但也是百万量级的地区小强。
哪怕单独把蔡国都邑拿出来,也不输给狗蛮子吴国的姑苏多少,甚至在人口质量上,还要胜出不少。
一众蔡国公卿大夫,心里想着的,就是尽取颍水两岸之地,攻略淮上列国之土。
甚至他们已经想好了,灭了这些淮上小国之后,也不用绝其祀,还是能够给予点特权,让他们能够祭祀一下自己的祖先。
这样,也能显示他们姬蔡的胸怀,跟狗蛮子国家,那是完全不同的!
“颍水以西,淮水以北,当先行收纳!”
“遣一师东进,经略颍水以东!”
整个大殿,顿时吵嚷起来,以往看到群臣这副模样,蔡侯都会非常的不爽。
毕竟,这样有失风度,毫无仪态。
但是今天,却是大大的不同,蔡侯恨不得大笑三声。
这样的天赐良机,居然让他遇上了。
合该蔡国强盛!
在他手中强盛!
蔡侯甚至想象着,趁着楚国内乱,吴国自顾不暇的机遇,东征西讨,联合列国,未必不能效仿当年郑国,玩一玩中原称霸。
吴晋互王?
蔡侯不由得心中冷笑,假以时日,谁知道会不会让蔡国也能和当年的徐国一样,称王于江淮?
只不过这种兴奋之下,蔡侯还是保持了最后的一点冷静,毕竟,刚刚打完逼阳之战,逼迫宋国签下丧权辱国条约的吴国江阴子李解,就“近在眼前”。
“李解已至州来,楚人云轸不战而逃,如今州来城,已然沦陷李解手中。”
忽地,有人出来,泼了一盆冷水,整个大殿的热烈吵嚷,这才安静了下来。
中大夫蔡邦出列,行礼之后,这才朗声道:“臣蔡邦启奏君上:李解,虎狼之徒也,不可轻视。其人发于‘百沙’,今为吴国栋梁,绝非善类。时人常以‘猛大帅’‘擎天柱’相称,足见其人勇猛善战,又为吴王看重!”
“卿之言,吾知矣。”
蔡侯彻底地冷静了下来,小看谁,都不要小看狗蛮子吴国那里出来的疯狗。
老妖怪勾陈带给两三代人的阴影,至今还没有消除。
而李解,已经证明自己可以干挺一个中原大国……两次。
“众卿以为,中大夫之言,如何?”
“中大夫所言甚是,江阴子李解,非常人也。战宋于逼阳,屠戮薛国贵种犹如屠犬,可谓豺狼虎豹!”
也有人提醒着同僚,李解这个王八蛋,杀贵族那是一点都不手软的。蔡国谁要是落在李解手中,就只能自求多福。
乖宝宝遇上豺狼虎豹,所求的,就是死得好看一点,体面一点。
“荒谬!李解虽强,我蔡国无人耶”
一人出列,雄壮威武,怒目环视四周,然后喝道:“今为蔡国之时运,岂能畏首畏尾。倘使惧怕李解,何不诸君早早效仿戴国旅贲中士!”
“你!”
“狂妄!”
蔡**方的人站了出来,不管别人怎么样,军方的人必须敢打,不然玩个屁。
见军中将领开始叫嚣,蔡侯非但没有不满意,反而眼神流露出了赞许。
将领敢战,那么军心就可用。
“众卿以为,当着重何处?”
“东进!”
“东进!”
“东进!”
不多时,不管是朝中大夫还是军中将帅,都是有了共识。
“好!如此,便誓师东进!”
从州来城的消息传到新蔡,再到新蔡誓师出兵,前后不超过一天半。
蔡国面对这种机遇,也是没有畏首畏尾犹犹豫豫,前军直接横贯国境,直扑颍水,连续拔取几个城邑之后,颍水两岸的淮夷部落,立刻归降。
而此时,颍水东岸,大量商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兵贵神速,蔡**队也不傻,两天之内,就让两个“旅帅”率领本部人马,在颍水以东的道路上,截断了南北的联络。
“蔡、蔡**队,怎会在此?!”
刚刚从邸阳城南下的尾田,看到设卡安营的蔡**队之后,整个人都是震惊无比。
“公子!大事不妙,蔡军竟然出现在此,只怕形势有变!”
“尾田为何这般说?我等陈国人,素来交好蔡国,纵使有蔡军在此,看我令符,也不会为难。”
“不可!”
尾田一脸凝重,“公子身份隐秘,又事关联络息国,不可不察!”
“再者,蔡侯引来江阴子,此间原由,公子亦是知晓。倘若蔡人报复,只怕大大不妥。”
至于有多不妥,尾田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年轻公子,多少还是能领会到。
“如此,折返邸阳?”
“也只有如此。”
尾田点点头,正要这样决定,却见前方设卡蔡军之中,有人驾着马车出来,马车上,一个蔡国“旅帅”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们这行人:“止步!汝等形迹可疑,还请报上名来!”
心头“嘎登”了一下,尾田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压低了声音,先对年轻公子道:“公子,还请回车内。”
“可。”
等年轻公子回到车内,尾田立刻命令道:“诸君严阵以待。”
他们一行人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面对蔡国一个旅,还是有自保之力的。
蔡国一个旅,也不过是五百士兵而已。
“吾乃郸城商人,途径此地,不知将军有何见教?”
尾田这般说着,却是心一横,如果蔡国旅帅为难,那就只有一条路了。
249 有朋自远方来
“吾奉命前来讨贼,二三子既为友邦陈国之人,还请予以方便,暂且留下。”
说话间,蔡军的旅帅又行了一个军礼,“某乃‘玄甲旅’蔡英,多有叨扰。”
自报了家门旗号,显然也不怕陈国人找麻烦,摆明了就是不让人走。脸已经黑成木炭的尾田顿时知道,现在遇到了相当棘手的事情。
“既如此,吾先禀明主上。”
“理应如此。”
蔡英面带微笑,有礼有节的模样,实际上已经示意“玄甲旅”,随时准备动手。眼前这群陈国人,人数也有一二百人,这要是跑回陈国,岂不是暴露了他们蔡国的军事行动?
这要是让陈国提前反应过来,他蔡军罪该万死!
“公子,眼下着实难办。”
尾田脸色很不好,马车内的公子哥倒是很淡定,反而平静地说道,“可是要截留我等在此?”
“正是。”
“如此看来,蔡国是要侵略颍东。”
“拦截我等之人,乃是新蔡上军‘玄甲旅’旅帅蔡英,此人麾下有披坚执锐五百之数,极为厉害。”
“比之秦国锐士如何?”
“有过之而无不及,乃是蔡国精锐步卒,蔡国全部郡县,只此五百人。”
“唉……罢了,不可力敌,就地驻扎,听天由命吧。”
“嗨!”
也是无可奈何,尾田只能保证大家尽可能地安全,没必要和蔡国部队撕破脸皮。更何况,他们到底还是贵族,“玄甲旅”旅帅蔡英再如何,看在陈蔡两国以后还要打交道的份上,也不会太过分。
此时,尾田内心相当地复杂,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昨天那帮假扮“野人”的家伙,把蔡国部队引过来的。
不然怎么这么巧,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蔡国“玄甲旅”就到了?
太巧合了吧。
尾田在黑着脸感慨巧合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入淮口的妫田,比百里之外尾田的脸还要黑。
“蔡人?!蔡人”
妫田心态又一次爆炸了,这上哪儿说理去?他妈的他就是路过啊,怎么一副跳出蔡国包围圈的模样?
而且妫田很清楚,之前他赶紧跑路的原因,就是大胆猜测尾田守着的,是不能接触的人。
上一次他在宋国,就是信了邪,结果差点小命都没了。
“上士!”
“君子,眼下如何是好?”
“太康尾田若是身陷蔡人之手,倘若我等回转宛丘,君上必定诘问!”
一群手下还在争论尾田这个人的下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而妫田心态早就炸了,直接撕开喉咙狂喷:“尔等豚犬之智!愚蠢”
咆哮了一番,口水狂喷的妫田这才冷静了下来,他呼吸有点急促,甚至有点不能呼吸了。
那种感觉极为糟糕,然后又头痛欲裂,这让妫田恨不得赶紧退休,当什么官儿?当什么官儿啊!
退休!必须退休!
“不若……不若前往州来,求援于吴国江阴子?”
“……”
“……”
“……”
突然,有个家伙小声地提了这么一个意见,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盯着他。
“我就是随口一言……”
“好!”
“彩!”
“子有急智,他日必有成就!”
在欢声笑语中,这个家伙挠了挠头,还挺不好意思的。
刚冷静下来的妫田,当时就血压蹿了上来,压都压不下去。刚才是心态爆炸,现在是脑袋爆炸。
“放屁!”
口水继续狂喷的妫田已经毫无形象可言,他从逼阳国学来的粗鄙之语,终于派上了用场。
但是很快,骂着骂着,妫田自己又冷静了下来。
见他突然站着发呆不骂人了,一群手下又开始担忧起来,围着他。
“上士?”
“君子?”
妫田一动不动,好一会儿,他突然拳头捏得嘎嘎作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正色道:“两害取其轻,‘义胆营’劳师远征,蔡人无耻下贱,若是两害相争……或许一死一伤,亦能拯救尾田。”
“君子?!”
“走!即刻前往州来!”
“嗨!”
下定决心的妫田,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说不定那个吴国野人现在没力气了呢?到时候跟蔡人这么一打,嘿,两败俱伤,完美!
而此时,改名“淮中”的州来城中,李县长正一脸的愁苦,看着正扶着铜盆干呕的蛇精,一边抚背一边小声道:“你说说你,吃不下就吃不下了嘛,硬要吃,现在吐了吧?”
蛇精扭动着身躯,难得有了脾气,擦了一下嘴娇叱道:“如今用膳,非是为妾口腹之欲,怀有身孕,妾身便是二人之量。”
“哪有你这么算?那老子吃饭是不是得照着好几亿来计量?”
“?????”
蛇精一头雾水,都不知道这个野男人在说什么。
“唉……”
李县长又是一声叹息,刚在淮中城休息了几天,结果都没干几炮呢,之前以为是晕船才吐的蛇精,居然吐的越来越频繁,于是李县长知道,这事儿吧……不简单。
很不简单啊,无炮可打,精力没处释放啊。
他又不像“义胆营”中的义士,逮着个母的都能凑合。
“唉……”
连续叹了一声,李县长搀扶着“白蛇”回到榻上,然后招了招手,两个女婢过来闪着凉风。
还好云轸这个跑路将军也会享受,州来城中,窖藏的冰块居然也不少,李县长自然就笑纳了。
他自己是无所谓的,不怕热也不怕冷,毕竟,当年做工头的时候,封闭环境气温拉到四十度以上就是毛毛雨。
但娇滴滴的美女蛇就不一样了,跟着舟车劳顿,已经很吃苦了,没理由再糟践下去。
李县长爱好美色,美色,就和车子一样,想要漂亮,全靠保养。
搭理得不好,那这个车,就得看先天底子,底子好,多撑几年,开个十万二十万公里,也就差不多了。
底子不好,三年大修五年报废。
所以,真男人,都对爱车相当的呵护。
正琢磨着如何小保大保的李县长,突然听到外面有人通禀,于是起身,轻轻地拍了拍蛇精的手背:“你先休息,好好养胎。”
然后走到了外面,问道:“什么事?”
前来通禀的是亲卫沙皮,神色严肃地看着李解:“首李,城外有陈国人,为首者自称是陈国旅贲上士陈田,说是有紧急之事,求见首李。”
“妫田?哎哟,可想死我啦!走走走,快去看看这个妫田,上次见面,还是在逼阳城呢。这是个福星啊,我得请他吃饭,跟他喝两杯。皮,库房还有糖渣酒吗?”
“有!”
“拿一坛出来,然后弄几个菜,招待一下。”
“是!”
李县长摩拳擦掌,整个人都是美滋滋的,要不是这个妫田,他怎么能把陈国公主的肚子给搞大了?
这是月老啊,绝对要请他吃饭。
此刻,站在“淮中”石碑前的妫田,一脸的懵逼:“这是何文字?”
“上士难道忘记,逼阳城中,亦是有这等江阴文字,当时运奄无忌曾言,此乃星汉之间,天降文字。”
“噢……”
妫田终于想了起来,商无忌是吹过这么一个牛逼,说这个文字,是汉字。
一脸不屑的妫田顿时冷笑:真喜欢给脸上贴金,汉字?你江阴邑就是个野人之乡,星汉疯了往你那里降文字呢。
正暗中嘲讽呢,就听到一个大嗓门在耳边炸开,明明隔得很远,可就是觉得声音已经灌入了双耳。
“哈哈哈哈……上士田能来我淮中城作客,真是幸甚!幸甚至哉,歌以咏志!”说着,李县长就唱起了歌,“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上士,猛男以上士为友?”
“闭嘴!”
“嗨……”
整个人都有点紧张的妫田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微笑,这才上前行礼:“田,见过李子。”
“嗳,不必客气,自己人,自家人,来来来,李某听说上士田前来,已经命人准备酒宴,走走走,一同畅饮!”
说着,不等妫田说话,一把抓住妫田的手腕,直接拖犟驴一样拖着就往前走。
泥土地上,妫田的两只脚,刨出了两条浅浅的“壕沟”。
250 大礼包
被一路拖进淮中城,妫田根本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他自忖是陈国旅贲中士,怎么地也算身强体壮,可这个身强体壮和李解的身强体壮比起来,感觉就是两个世界。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怪物!
“李子、李子、李子……”
手腕感觉都要脱臼了,妫田赶忙叫喊。
结果李县长鸟都没鸟他,还笑呵呵地说道:“李某久盼中士田啊,逼阳一别,甚为想念。唉,说起来,若非中士……哦,上士田、上士田。呵呵,上士田前途光明。”
有点不好意思,李县长还憨憨地傻笑,笑得妫田毛骨悚然。
这个怪物!
终于被拖到了一处大堂,大概是原先云轸的住处,正堂还能当做礼堂用,场面不小,梁柱廊檐都明显有巧匠的痕迹。
正道左右,石匠雕刻的石像也是各种祥瑞异兽,楚国贵族的享受,显然和别国有点不同。
这种地位,就是有点超然。
“上士田乃是贵客,李某自当准备上好酒水!”
茅蔗制糖后的副产品,经过多次处理之后,陈酿的颜色越来越漂亮,几近琥珀色,看上去很是诱人。
而且那种淡淡的香气,跟米酒有着明显的区别。
原本妫田还有急事要说呢,这时候被老李一把拖到酒桌上……嘿,他就不想说话了。
喝酒!
“哈……诚乃佳酿!”
眼睛放着光,妫田不是没尝过糖渣酒,在逼阳国灰头土脸之后,第二次过去,就喝到了糖渣酒。
当时列国大夫和将军们,都想着怎么做代理,可惜,老李说了,这产量不行,代理啥啊,都是在野外不小心捡来的,哪有那么多。
“上士田都说好,那就好办了。说起来,李某正想将此酒售卖至宛丘,奈何无有熟人引荐。今日得见上士田,便是欢喜,若是君不嫌弃江东劣酒,不若代为售卖一二?”
“……”
愣了一下的妫田整个人又炸了。
激动、兴奋、不可思议、头脑空白……
不仅仅是他,跟着来的一帮小弟们也是一脸懵逼,寻思着这是啥跟啥啊,怎么突然就捞了这么一个大买卖?
难道公主真是上士田卖给吴国猛男的?
不然怎么解释来了就给大礼包?!
这不科学!
这不合理啊!
然后李县长毕竟是纺织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当年校长就语重心长地教导过全校学生:做个对社会有意义的人。
嗯,反正李县长感觉现在挺有意义的。
“李子……”
“自己人,不必客气。”李解笑呵呵地看着妫田,眼睛微微一眯,“若能在宛丘略有所得,这酒,便也是物有所值啊。”
“岂敢……”
虽然不知道老李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这是酒啊,还是好酒,而且颜色很漂亮的好酒。
就这样的酒,别说是在宛丘了,就是卖去洛邑,这不得二十倍利?
不!五十倍利!
因为老李说了,这酒纯属看脸,产量很低,全靠野外碰运气捡到。
捡到就是赚到!
“中士,太康尾田。”
一旁侍奉的左右手,给妫田倒酒的时候,压低了声音提醒了一下。
这时候妫田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宛丘卖酒之事,李子放心,田……必定尽心尽力!”
“好!痛快!来来来,李某敬陈君一爵!”
拿起陶爵,就是干了一杯,李县长哈了一口气,这“朗姆酒”喝起来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不过李县长也不爱喝酒,要不是为了应酬,他做工头那会儿,恨不得顿顿吃饭喝雪碧,喝屁个酒。
“李子!”
连忙应了一杯,妫田这时候才抓住了机会,说道,“此来访问李子,本是受我主之命,只是,临到此处,尽是察觉蔡人兵卒出没颍水以东!田之故交,太康尾田,或为受困邸阳南。李子,田此番叨扰,还望李子出手相助,田……感激不尽!”
“嗝!嗯?!”
打了个酒嗝,李县长一愣,“蔡人到了颍水以东?”
“正是!还望李子尽快救援田之故交!”
妫田虽然也喝了点酒,可美酒再好,这时候也得办正经事。
不过他也没糊涂,没把太康尾田给谁当保镖这事儿说出去。
“尾田?”
“正是!”
“有尾田,肯定有岸本喽?”
“……”
一脸懵逼的妫田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不过李县长显然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之后,一饮而尽。
砰!
“狗日的蔡国人,老子不找你们,你们倒是先到老子的地盘露面。不知死活!”
目露凶光的李解陡然释放本性,直接把陈国人吓得面无人色。
而妫田这时候,又想起了冬天被吴国野人在战场上支配的恐惧……
“李子!蔡人此来,必是精锐!”
“精锐?!老子打得就是精锐!嗝!”
又是打了一个嗝,李县长大声喝道,“让各队长前来见我!”
“是!”
亲卫立刻大声回应,然后小跑出去,通传各大队的大队长。
“首李!如此看来,蔡人已然先行发动。”
“哼哼,一直等的机会,这不就是来了吗?嘿,这个妫田,还真是老子的大福星。正好,也是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李县长看着嬴剑,脸色倒也严肃,“鳄人亲卫留在淮中,看护陈姬。”
“首李!不可犯险,此来鳄人虽少,却都是悍勇之辈,护持首李左右,更为稳妥。”
“你懂个屁,陈姬现在是个大肚婆,万一妫田这个王八蛋是过来把陈姬偷偷带走的呢?”
两人说话也没有遮掩,可毕竟说的是吴地方言,妫田纵然听到了几个词,可全部组合起来,完全没听懂在说什么。
“再说了,剑啊,想要把义士练出来,就得靠敢打敢杀。不见血,有个屁用。”
至于怎么练?
那当然是以战代练喽。
以前李县长做工头那会儿,怎么带徒弟?那当然是直接下工地啊,比嘴巴叨逼叨逼一百遍都强。
怕噎着,难道还不吃饭了?
不过嘴上说瞧不起蔡国归嘴上说,李县长召集四个义士大队长的时候,已经把甲具都准备好了。
身上先套着皮甲和护心镜,等到了战场,再念叨“铁甲依旧在”,那也是来得及的。
嬴剑一看老板已经有了决断,他也没有再劝,而是道:“不若先行派遣骑传前往颍水打探军情,可从陈人之中,招募勇士同往。”
“嗯……有道理。”
说罢,李解便对妫田道,“李某欲派人先行查探蔡军布置,只是麾下士卒非是陈蔡之人,中士田可否推荐一二勇士同往?”
“理应如此!”
妫田也没觉得不妥,不多时,就挑选了几个人出来,任由李解安排。
251 出兵
“义胆营”要说搏杀技术,并没有差多少鳄人、勇夫。
真正差的,是作为一个士兵来说,还不够专业。
但即便如此,四个大队长前来听命的时候,还是把妫田吓了一跳。
因为听不懂李解和义士、义从们在说什么,很多时候,妫田只能通过行动来判断义士、义从们在干什么。
“上士,适才不是说有五个大队长?”
“此地只有四个,这是为何?”
跟着妫田前来的亲随们,也是相当的奇怪。
入眼看去,妫田首先佩服的,就是这些大队长、中队长,丝毫没有拖沓的意思。哪怕听不懂,也知道李解在发号施令,这些义士大队长中队长,执行速度极快,完全没有去拖拖拉拉的意思。
换作陈国旅贲,最少也要交头接耳甚至还要讨价还价一番。
“义士之数,似乎有些少?”
“适才舒剑言,余众乃是义从,不再称呼义士。”
听到这个回答,妫田明显愣了一下。
他在逼阳国的时候,不是没有跟“义胆营”打交道,也清楚“义胆营”就是李解弄来的狗,专门负责咬人的。
真正上阵杀敌,似乎只有薛国一战。
但怎么杀的,不知道,也没确切的消息传出来。
集合号响起,大量的士兵开始集结,不同的队伍有着不同的旗号。义士和义从的区别,很快就从服装上找到了。
义士的服装更加统一,数量相对较少,但是每个大队的大队长身旁,都有司号手以及掌旗手、护旗手。
旗帜非常古怪,上面只有一个符号,五面旗帜,五个符号。
看着12345这些奇怪的符号,妫田满肚子的疑惑,隐隐觉得,会不会又是吴国那些神神叨叨的祭文,借用“鬼神”之力来加持之类的。
“上士,五个义士大队,似乎在增补义从?”
“义士之数,尔等现在观之,不知几何?”
“三千之众。”
“唔……”
很快,不同的哨声响起,城外的空旷场地,很快就成了一个个方块阵列,李解在高台上大声地吼着什么,非常吵闹嘈杂,但是从淮中城头居高临下,只会觉得一个个队列相当整齐。
而李解,却是一副非常不满意的神色,时不时地在那里冲几个大队长狂吼。不仅仅是义士大队长,前来听命的义从大队长,也是一个个被喷的灰头土脸。
偏偏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没有愤懑之色,很是恭敬地任由李解狂喷。
“江阴子在义士义从之间的威望,极高!”
“又敬又畏,殊为不易啊。”
妫田几人说话间,又见李解一把抓过一个义从大队长的领口,然后狂喷了几句之后,一把将人甩了出去。
“集合!集合!集合”李解口水狂喷,“王八蛋!没到场的军规处置!你们两个自己亲自监督”
“是!”
“是!”
两个义从大队长都是脸色铁青,这次挨训也是活该。
平时集结号一响,都是没出过问题,偏偏这次一个中队没来,一百来号人都是抽空出去浪了。
虽然不会离淮中城太远,也可能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但被老大抓了现形,那就只能立正挨打了。
在逼阳城的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一回跟着李解出来混,那也是筛选过了大量残次品。能够以义从的身份跟着伐蔡的原“义胆营”成员,那也是素质优秀者。
“斥候出发了没有?!”
“禀上将军,已经出发!”
“几队?”
“两个中队!”
“再增派一个中队,去颍西,然后北上!”
“是!”
李解叉着腰,来回走动了一会儿,天气有点热,全副武装没必要。
套了皮甲都非常难受,更何况还有金属甲时刻准备着。
大牲口数量有限,斥候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战车拉着,一个部分则是骑兵。
因为是近距离侦查,对马匹消耗还算有限,所以两个中队主要以骑兵为主,战车只有几辆。
尽管是李解改装过的战车,但颍水一带的道路早就废弛,没有国家力量来组织,民间显然没有那个能力来筹建宽敞平坦的道路。
“粮草!”
“禀上将军,已经妥当!”
“淡水!各部水囊数量!”
“禀上将军,已经查验数量!”
“义士义从数量一比一!临时义士等同义士,行军不必负载!”
“是!”
这次军事行动,总兵力一万,从集结到调动物资,都是在逼阳城演练过的。
熟悉归熟悉,真正要开始行动,倒是有点忙乱。
总兵力一万,五千是负责作战的,剩下的五千,其实就是临时壮丁,负责肩挑手提等等负重。
可能会有两个大队在行军过程中武装起来,但是大部分作战部队,在行军过程中,不需要负载,保证体力的充沛。
整个场面调动起来,气氛是变得有点紧张,不过义士们的神情,倒是淡定。毕竟是层层选拔过后的精英,该下的决心,对未来的估计,早就在上了泗水岸边的舟船之后,就已经心中有数。
更何况,半道上还经历了特大暴雨,洪涝说来就来,天地伟力之下,也是对自己决定的一种锤炼。
而通过糟糕的一段大自然考验之路之后,又恰逢州来城不战而降,在大别山颇有名气的云轸,更是直接弃城逃跑,这多少对他们的信心,也是一种加固。
处变不惊,也算是一种多重考验之后的收获。
至于义从们,显然要比义士差了许多,倒也不是说害怕,而是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情绪上来说,就是渴望功劳。
这本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显然一声不响的恶狗,才更加有威力。
一声急促的哨声,义士五个大队顿时一紧。
“立正”
哐!
并不算太整齐的动作,在城头妫田等人眼中,绝对就是整齐划一。
“稍息”
哗!
依然不算太整齐的动作,但还是有一种肃穆庄严的仪式感。
“请上将军讲话!”
李县长站在高台上,看也不看还在整理队伍的义从,直接冲五个大队的义士们举起了大喇叭:“蔡人离我军很近!战机稍纵即逝!建功立业,就在此时!出发!”
说完,随手把大喇叭一抛,沙皮一个箭步,就把大喇叭接住,然后收了起来。
整个过程中,义士队伍都是一动不动,丝毫没有交头接耳,面容都是淡然冷漠,只是那种肃杀之气,哪怕是在淮中城头,还是让妫田感受得极为深刻。
“此间义士,人人呆若木鸡,实乃天下强军也。”
一声感慨,妫田突然道,“诸君,我等当跟从前往,抵近观战!”
252 有点奇怪
义士调动的速度极快,整队效率更是超乎妫田的想象。
前军就是义士和临时义士组成的,总计五千人,共五个大队。队伍编组,有着很明显的吴国特色,至少在妫田看来,这支部队跟吴甲区别不大。
都是十进制的。
十人为小队,十个小队就是一个中队,十个中队就是一个大队。
吴国部队中,百人就是一个彻行,等同一个中队。
只是妫田并不清楚,李县长这么干,只是为了方便。
设置伍长啥的,不符合李县长的个人习惯。
一开始,义士只是普通行军,速度并不快,加上道路也并不好,也没看出来有什么超凡的地方。
但是许久之后,陆续有斥候来了走来了走,行军速度明显加快。
“天气炎热,如此进军迅疾,士卒焉能承受?”
没多久,妫田一行人都有点怀疑人生了,因为气温真的有点受不了,但义士主力部队还是在前进,哪怕是义从,虽有掉队,但很快就有车辆跟上,缓和一段道路之后,立刻又能跟上。
时间并不长,期间陆续进行了两次补水,等到又一批斥候到来之后,大部队的行军速度明显降低。
“骑传。”
妫田感觉,这是最后一批斥候,因为这些斥候回来之后,就没有再出去,而是转到后军休息。
马匹休息的时候,骑士不停地给它们按摩,然后让马匹进食补水。
这一系列的操作,根本不需要命令,很理所当然的样子,看得妫田目瞪口呆。
他在逼阳城呆过,但当时根本没办法近距离观察李解手下的主力部队。
此时,他顿时有些惊恐,江阴子麾下有如此令行禁止的强军,吴王勾陈到底是怎么把他收服的?
还有,姑苏王师到底强到什么程度,才能让这样的强军,在外面随便浪?
咕噜。
情不自禁咽了一下口水,摸了摸脖子,真好,还在。
“呼……”
前军之中,义士们都在恢复体力,炊烟是没有的,就地进食。军粮很特殊,似乎是用某种叶子包裹起来的东西。
“这是何物?”
“苇叶?”
抖开了一片芦苇,闻了闻,食物居然没有馊。
“咸。”
妫田的亲随尝了一口,然后冲他点点托,“中士,内有腌肉……或有豆米……”
亲随又尝了一口,的确没有馊。
再尝了一口,天气这么热居然没有馊?
继续尝了一口,为什么没有馊?
最后舔了舔手指,问分发军粮的伙夫再要了一个,必须搞明白,为什么它没有馊!
李解吃的东西跟士兵没有两样,一边吃粽子一边喝水,然后拿起望远镜看了看远处的建筑群,姑且称之为建筑群,这里是颍水入淮口附近的“驿站”。
追溯起来,那都是周天子威压天下时候的事情了。
后来陆续蔡国、楚国、番国、胡国都保养过,但基本都是废弃,最终是民间商人在自发维护。
有好有坏,好处是这里几乎就是算无主之地,谁占了算谁的;坏处也是这里算无主之地,先占后占都不作数,产权不明确啊。
这鬼地方,在吴楚大战的时候,陆续被抢夺四十多回,不同的部队人数不同,过境抢劫的程度也不同。
但不管怎么说,破败是破败了的。
只是基础建筑还在,依然适合进驻。
“的确蔡国部队不在这里,既然说是在北面跟谁对峙,估计部队数量不小,最近一支,披坚执锐就有五百左右,大部队应该在五千以上。”
李县长是这么估计的,正常来说,就应该这样。
像蔡国这样的弱鸡,主力部队如果一万,后勤怎么地也得两三万甚至四五万。
就算发动突袭,这陆陆续续的,也得翻倍吧。
“首李,蔡人截断南北,或许主力正要渡过颍水?”
“有这个道理。”
李解同意嬴剑的看法,只不过,总觉得哪里乖乖的。
就算要先易后难,也不至于往“无人区”撒欢吧,圈地容易守住难啊。
吴国这么牛逼,江北大片土地都是地方自治,不是不想统治,实在是不方便,各种东西都是要大量且长期投入的。
老妖怪要是大力经营江北地区,那这辈子啥也不用干了,叫啥大吴国际啊,叫大吴地产。
一个小小的逼阳国搞大建,李县长也是玩了“障眼法”,各种偷鸡,各种坑蒙拐骗偷,这才用“免费”劳力,把逼阳国的“二环”给搞了起来。
从资质上来说,逼阳国现在比曹国有前途的多,当然前提是逼阳国能活下来。
“首李是在担心何事?”
“剑,你说蔡国人,现在应该是在分兵吧。”
“不错,兵贵神速,战机于我军是稍纵即逝,于蔡国而言,亦是如此。一旦楚人休整完毕,淮水以北,蔡人便不敢恣意妄为。”
云轸的主力部队并没有受损,只是被李县长那二三十里长的船队给吓住了。
不跑不行啊,二三十里长的船队,那是什么概念,根本不是一个小小的州来城可以抵挡的。
而且楚国人对于江汉之外的地盘,重视度有侧重,长期都是北方为主,东方为辅。
毕竟,中原人口质量更高,军队数量更多,地区大国也更多。
当然这种战略判断是有波动的,长期来看没问题,但中间肯定出现了小插曲,吴国一把干过来,菊部地区就大出血……
现在云轸的判断,就是吴王勾陈临死之前想把楚国咬成重伤,当然他现在还不能肯定,不过在上报的军情中,对船队的描述又加强了不少。
二三十里的船队,直接扩大了好几倍,变成“樯橹接连百里,不可估计”。
总之一句话:请爸爸救我!
只是楚国的通信效率也不高,地形复杂的缘故,所以楚国在对外防御上,对下面军事主官或者地方主官,都是比较放权的,这也导致楚国每隔几年就冒出来一个两个权臣或者军头。
凡是能上位做楚王的,要么自己是狠角色,要么,老娘家里是狠角色,特别特别狠的那种狠角色。
此时,云轸上报紧急军情的同时,也在蓼城重新休整,并且开始动员。
除了征用“国人”之外,还大量掳掠野人,防御工事总得有人来做,“国人”显然是要当兵的,拿起武器跟吴人斗到底。
野人就算了,野人就是工具人。
云轸在抓紧时间修建防御工事,目的是防备李解,但实际上,也顺带把蔡国扩张范围,划了一条线。
虽然这不是云轸的设想,但连带着就是有了这么一个额外效果。
所以说,嬴剑判断蔡国的机会也是稍纵即逝,是没有问题的。
在云轸把防御工事扩大范围之前,蔡国能抢多少地盘是多少。
就算时候抢了的地盘还得吐出来,这就是讨价还价的事情,抢一万吐三千,血赚;抢一万吐八千,依然大赚。
蔡国全国郡数,也就六七个,现在扩张出来的地盘,足够释放蔡国已经相对“拥挤”的人口,原先淮夷、胡国、番国的遗民,稍微管理一下,每年总能搜刮点东西。
而国内贵族释放扩散出去之后,也能强加蔡国国君的威权,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只不过,好事多磨啊。
“这蔡国人有病吧,五百来号人,就这么守着陈国一百来号不到两百人?这卡口到底干嘛的?到底是不是防备楚国部队或者我军的啊。”
李县长亲自视察“前线”的时候,总觉得这帮披坚执锐的蔡国部队,有点搞笑的样子。
“看旗号,当是新蔡‘玄甲旅’,其旅帅……似乎是蔡国公族。”
通过望远镜也观察了一下,嬴剑把望远镜还给了李解,“主公,蔡军虽是精锐,但人数稀少,区区五百人,当能轻易克之。”
“老子压根不担心这个。”
李县长拿起望远镜又看了看,“这关卡设置大量棚户,估计截留的,都是这条道上的商人,咱们得找个由头,把他们给抢了。”
“……”
253 前进
“玄甲旅”的特点非常明显,五人一组,长短远程兵器都有,披甲率高,甲具颜色都是黑色,可能是皮甲和铜甲混合,总体来说,的确可以称得上是精锐。
但面对李县长这条恶狗,“玄甲旅”有个致命弱点:人数太少。
蔡**队编制是常规的五进制,因为小队作战兵器互补就是五个士兵,所以才会以五为基数。
像吴国这种搞十进制的,才是非主流,也反应出了吴国当年发家致富的时候,底气相当的矬,而且管理极其粗放,比楚国还要粗的那种。
不过也正是因为管理粗放,君主实力能力够了,爆种能够产生惊人的威力。
制度沉淀下来,就成了一种定制。
此刻,“玄甲旅”旅帅蔡英还在那里揣测这帮陈国人到底什么来头,他让部队围而不打,在等到大部队节节胜利消息之前,是不会让陈国人偷偷返回宛丘报信的。
陈国要是反应过来,搞不好蔡国到嘴里的肉,也会被陈国分一块过去,说不定,陈国还会掀桌。
“旅帅,周遭似有不妥?”
“嗯?为何这般说?”
神色立刻一变的蔡英,盯着前来说话的属官。
“不见鸟兽踪迹,事有反常,其必有因。”
蔡英听罢,手掌握住佩剑剑柄,目光环视四周,往西,就是颍水,远处还能看到蔡国部队的渡船;往东,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偶有起伏,也是丘陵小山;往南,则是芦苇如毛,密密麻麻。
“可曾派人巡弋?”
“适才属下已遣二卒长四散查探。”
“善。”
赞赏地点了点头,这样也就放心了许多。
只是,没过多久,迟迟不见两个卒长带着本卒人马回来,顿时引起了蔡英了警惕。
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汗水,不是因为天气太热,而是一种不好的预感。
“列阵”
蔡英立刻咆哮起来,“列阵!列阵!列阵”
那种极为糟糕的预感,其实也谈不上预感,而是从军多年的经验。
作为旅帅,蔡英经过各种不同的战场,他不是靠公族子弟的身份,才混到“玄甲旅”旅帅位子的。
“尾君!蔡人!”
陈国人的小小营地中,帐篷有好几个,好在河岸处还有树木,可以依托阴凉的树荫来遮蔽一下,否则这种鬼天气,热也要热死人。
“蔡人为何这般焦躁?!”
尾田隔着栅栏,都能感觉到蔡**官们的紧张,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环视四周,什么都没有,还之前没两样。
“发生何事?”
帐篷中,传来年轻公子的疑问。
“公子,蔡人此刻如临大敌,却又不见敌情……”
尾田老老实实地隔着帐篷汇报,一旁的马车,临时充当着遮蔽建筑。
“蔡人在外,我等在内。蔡人或为查探四周,定是有所发现。”
“若如此……”
话音刚落,就见南方黑压压的一条线出现了,先是像一两个小点儿。逐渐从翠绿色的芦苇之后冒了出来,接着小点儿变成了线段,线段变成了一条直线,很长很长。
“那……那是……”
旗帜突然被打了出来,“义胆营”的旗号不好认,“义胆营”的五个义士大队的旗号更不好认。
12345的数字染在布上,就这么立了起来,看着极为怪异。
人数越来越多,尾田的眼球都要爆出来似的,他想到了可能会有敌情,可如此众多的部队,怎么会悄无声息的?
陈国部队只要上千,嘈杂如市场!
“公、公、公……公子!”
尾田突然大声道,“公子,我等冲出重围,以防不测!”
紧张无比的尾田受不了了,跟蔡人对峙,他还能自持陈国的身份,能够保证风轻云淡。
但是此刻……抱歉,打扰了。
年轻公子走出了帐篷,蔡国的“玄甲旅”已经列阵,甚至还有大量的辅兵凑到了其中,人数顿时膨胀起来,加上附近关卡中临时征召的民壮,看上去方阵也是森严。
可是,不远处的队伍,就像是无穷无尽一样,慢条斯理地朝着这里缓缓推进。
“列队”
大喊声传来,就看到不远处的队伍立刻跑动起来,前军迅速结阵列队,速度之快简直不可想象。
尾田甚至情不自禁揉了一下眼睛,等揉好之后,远处的前军一线,居然已经列好了一个百人宽度的队伍。
这是典型的吴国彻行。
每一行,都有一个军官在侧面指挥。
“立正”
哐!
这一声命令,队伍终于停止了下来,后军中的妫田脸色发白,此刻这些义士,可不是无甲没武器。
长戈长矛在手,阳光照射在兵器的锋刃上,反射出了极为刺眼的光芒。
天气很热,而这种气氛,却让人完全感觉不到炎热。
咕。
“玄甲旅”旅帅蔡英脸色铁青,眼神中闪烁着恐惧,他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州来城的云轸要弃城逃跑了。
他现在也只想逃跑。
但是,作为“玄甲旅”的旅帅,别人都可以跑,他不能。
作为主官只要稳住,部下也就能稳住。
一将无能,才会累及三军。
“比干立矛”
蔡英大声地下达着命令,主力就是他们这五百“玄甲旅”,剩下的辎兵辅兵还有从关卡截留商队中征发的壮丁,都只是凑数用的。
乌泱泱的一大片,忙乱中不知道有几千,乱糟糟地设置着拒马。
“让陈人也来抵御来犯之敌”
“嗨!”
蔡英的副手此刻也是紧张到不行,现在所有能用的人手都得用起来,否则,就对面表现出来的气势,“玄甲旅”肯定只能落跑。
把陈国人强征过来,除了壮胆增加声势之外,也是清空后路,以防不测。
万一陈人突然发难,那就会出现腹背受敌。
“骑传即刻求援!”
“嗨!”
旅帅有两到四个副手,蔡英此刻已经把能用的副手都派了出去。
北方还有蔡国的大部队,相对也是分散,毕竟要圈地,就得先亮个相,把颍水东部的淮夷部落一一征讨过去,然后才能宣布这块地盘是谁的。
至于以后楚国还是哪个大国打过来,那是以后的事情。至少到了那个时侯,他们蔡国是有理的。
呜呜呜呜呜
对面的部队响起了号角声,尾田正要和“玄甲旅”的副帅争辩,但听到号角之后,整个人都头皮发麻起来。
不仅仅是他,正拔剑相向的“玄甲旅”副帅,已经脸色发白,冷汗完全不受控制冒了出来。
大部队的列阵效率太高了,蔡国人还在呼吼殴打壮丁不要捣乱的时候,对面已经列阵完毕,并且缓缓地前进。
咚!咚!咚!咚!咚……
鼓声响起,一道彻行,就像是一道波浪。一百人一百人的波浪,缓缓地向前推进。
巨浪拍岸的感觉,油然而生。
咕。
尾田吞咽着唾沫,跟“玄甲旅”副帅废话,就是浪费时间。
“撤!快撤!”
当机立断,尾田立刻下令,“诸君,冲出重围,向北,向北,向北”
拔出佩剑,尾田目光森寒:“子为蔡**士,何不尽职尽忠?吾乃陈人,不便与子携手!就此别过,如何?!”
那副帅脸色更是难看无比,正要说话,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喧哗,扭头看去,“玄甲旅”左右那些临时凑起来的杂兵乌合之众,竟然一股脑儿朝着北方逃窜,头也不回,完全不理会正在吼叫的蔡国士兵。
而此时,鼓声越来越密集,紧接着,脚步声传来,原先非常杂乱的脚步声,逐渐被另外一种整齐的脚步声压制。
哐!哐!哐!哐……
踏步声越来越整齐,地面甚至发生了震动,由远及近,数量极为庞大。
“玄甲旅”本阵配备有战车,战车阵列在前,但是此刻,那些战马却是焦躁不已,竟然发出了嘶鸣,很是不安地扬头抬腿。
吭哧吭哧,战马也感受到了危险。
“大事休矣!”
副帅话音刚落,整个蔡军阵地,顿时出现了大崩盘,除了“玄甲旅”,连自己的辎兵辅兵,也跟着乌合之众一路狂奔!
254 中士田有功
蔡军两翼崩溃,但是中军未动,五百“玄甲旅”依然坚守阵地,战车在前,步卒在后。
和蔡军乱成一团不同,对面依然有条不紊地前进着。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极为有节奏,每踏出一步,都踩在了鼓点上。
听到了鼓声,哪怕原本还紧张的义士、义从,此刻都情不自禁地踩着鼓点向前。
就像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不可名状的神力,慢慢地牵着往前。
脚步声越发整齐,越是整齐,越是平稳,越是平稳,又越是整齐。
地面的震动,已经肉眼可见,原本,这应该是战车奔腾时候,才应该有的动静。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每一个彻行的一侧,都是以中队长为首,身旁便是本队小队长,每间隔十人,就是另外一个小队长。
他们的服装区分度很高,能够让人一眼看出,这些人属于领头的。
可正因为如此,才让对面的蔡人感觉到一种不适应。
荒诞的不适应。
百人将、卒长,居然和普通小兵一样,在队列中充当肉盾!
咕……
妫田很是不争气地又吞了口水,他紧张到不行,甚至有一种几乎无法控制的尿意传来,但他只能强忍着。
这些义士展现出来的东西,超出了他的理解。
呆若木鸡的士卒,眼神……眼神没有任何情绪一样,像是木偶,只是本能地跟着鼓点在走。
一声急促的哨响,接着,每个彻行都响起了哨响。
嘀……嘀!
先长后短,几乎是同时,一个千人阵列,居然有一种戛然而止的感觉,腾的一下,直接停滞不前。
这一幕,直接把“玄甲旅”旅帅蔡英的意志全部击溃,他怕了,他想要逃。
可是,他浑身发抖,又感觉僵硬,完全不能动弹。
他被吓住了!
很快,一辆战车出现了,这是一辆规格比较小的战车,车上只有两个人,一个御手,一个就是身材极为高大的披甲士。
看上去就无比沉重的头盔之下,一双淡漠的眼睛看着前方,那人抬起了手,向前轻轻一挥。
接着,两个阵列左右,共有四骑出来,只听四人喊道:“大吴猛男在此,蔡人降否”
话音刚落,两个阵列原本呆若木鸡的义士,突然跟从四人怒吼。
“大吴猛男在此!蔡人降否”
“大吴猛男在此!蔡人降否”
“大吴猛男在此!蔡人降否”
三声怒吼,震慑全场,饶是炎炎烈日,却让四方受惊如鸟兽的逃亡之众,都是吓得魂不附体,乃至有些胆小如鼠之辈,竟然在逃跑的路上,被活活地吓死了。
数人捂着心脏,一声惨叫,倒在了逃跑的路上。
“啊……啊……啊……”
在“玄甲旅”中,神经高度紧绷的蔡**士,这时候神经终于崩断,有人不受控制地发出了悲鸣一般的“啊啊”声,多余的话,却是说都说不出来。
就像被猛虎盯上的羚羊,明明猛虎没有扑上去,但是原本矫健如飞的羚羊,却完全丧失了逃亡的本能,瘫软在地,一动不动,等待着猛虎的杀戮撕咬。
“旅……旅帅……”
蔡英的副手艰难地喊出了一声,然而发现蔡英居然瞪圆了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前方,完全没有下达命令的意思。
“旅帅!”
“啊”
一声惨叫,蔡英像是遭受了巨大的伤害一般,猛地张牙舞爪拍打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停止了动作,等反应过来之后,已经顾不得羞愧,连忙喊道:“撤……”
“旅帅!”
话到嘴边,直接被副手打断。
副手指了指颍水西岸,又指了指东面的田原,两个方向,都是旌旗在晃动。
“啊!”
“旅帅”
副手一把抓住了蔡英的甲叶,“当断则断”
咆哮的副手,因为激动,面孔已经憋得通红,整个人同样高度紧张又神经质,口水喷了蔡英一脸。
这终于让蔡英恢复了神智,连忙喊道:“投降!投降”
不远处,马车上一只沙漏搁置在了栏杆上,这种竹制的沙漏,阴乡有很多。
熟悉的簌簌声,当年逮到“白蛟大王”,用的就是这种。
很粗糙,很不精准,但管用。
站在马车上,李解握着栏杆的手,一根食指很有节奏地拍打着栏杆。
“好,蔡人挺有种的。”
李解点了点头,又一次抬起了手,正要用力挥下的时候,对面蔡人的阵地,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整齐的阵地,突然就散乱起来,接着,兵器就地一抛,然后左右散开,趴在了地上。
“无趣啊。”
抬起来的那只手,伸开了五指,然后握成了拳头。
队伍继续前进,彻底将“玄甲旅”包围在了其中。
跪降的“玄甲旅”军官,全都把甲胄卸了,只穿着布衣,披头散发,极为沮丧了狼狈。
“你就是‘玄甲旅’旅帅蔡英?”
“正是。”
耷拉着脑袋的蔡英,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
“听说过李某?”
“上将军威震中原,天下列国,何人不知?”
稍稍地吹捧了一下,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待。
甚至蔡英心中想着,楚国云轸不战而逃,戴国旅贲中士沙飞投降三万,他一个小小的旅帅,手中敢战之士,也就五百,降了也不算最丢人的。
“难怪……知道我有不杀俘虏的好习惯,而且还给俘虏好吃好喝养着。”
李解玩味地打量着蔡英,手中的鞭子卷成了一圈,指了指蔡英,“你很有见地,很有想法啊。有前途!”
有些话没听懂,但“有前途”三个字,还是听懂了。
蔡英一脸灰白,心想这下哪里还有什么前途,投降别人还好,投降李解,君上怎么可能让他继续带兵打仗?
想到这里,悲从中来,千言万语,都是化作一声长叹。
“唉……”
李解没有再理会蔡人,只是招了招手,就见妫田连忙跟了过来,行礼之后,妫田连忙道:“上将军,前方便是陈国公子之营地。”
“公子不公子的无所谓,我就是想见见那个尾田,这名……让我有点怀念啊。”
“噢?莫非太康尾田乃是上将军故交?”
问归问,妫田心中却是想着,这尾田要是跟吴国猛男有旧,那就真是好事啊。说不定,就能省了不少麻烦。
只是李解却笑道:“不是故交,我就是想问问他,什么时候画完《海贼王》。”
“……”
一脸懵逼的妫田根本不知道李解在说什么,不过他现在是彻底怕了,恭恭敬敬地对李解道:“上将军,不置可否让我先行前往尾田处?”
“自无不可,上士田自便就是。”
“多谢上将军!”
“好说。”
笑眯眯地看着妫田走了过去,然后李解扶着战车栏杆,俯身对一个亲卫道:“皮,跟上去。这小子真他娘的可以,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肯定有事儿。”
“是!”
沙皮刚走两步,突然扭头又问道,“首李,倘若有诈,要不要杀了他?”
“……”
李县长顿时无语,老子大军出镜,怕他一个落魄陈国上士?
“你过来。”
李解冲沙皮招了招手。
眼皮明显跳了一下的沙皮,很是艰难地走到李解的战车跟前。
刚站定,李解上去就给他脑袋拍了几巴掌:“我让你杀!让你杀!让你杀……”
“滚!”
“是!”
挨了一通打的沙皮,摸着脑袋,心想好歹没打坏,于是又开心地带着一队亲卫,假装巡视去了。
而此时,同样把兵器交出去的陈国人营地内,尾田一脸复杂地看着前来的妫田,双方很尴尬,双方都没有说话。
好半天,突然年轻公子开了口:“援兵可是上士田求得?”
“不敢”
妫田一大声叫道,然后又连忙躬身行礼,“吴国江阴子前来,非是田……”
话到嘴边,却是说不下去了,因为跟着妫田一起来的人不少,现在这帮人,正想着邀功呢。
废话,当初就是上士田向吴国猛男求救的,不然怎么把蔡人按在地上摩擦啊!
“上士田有功而不傲,诚乃国士!”
年轻公子这话,听得妫田毛骨悚然,一脸崩溃地低着头,心中却是哀嚎不已,恨不得这个公子哥赶紧闭嘴。
“吾要亲自谢过江阴子。”
说罢,年轻的公子整理了一下衣冠,正要往前走。
“不行!”
“止步!”
尾田和妫田同时开口,妫田更是一脸诡异地说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公子还需小心行事。”
“你放屁!你说谁是危墙?!”
一声大喝,沙皮抽出战刀,直接怼到了妫田的鼻子跟前。
255 爱好不同
沙皮才不管你什么陈国上士还是陈国大夫,他娘的敢编排首李,这不是在诅咒小爷的前途一片黑暗?
大佬,我来斩死果个扑该!
挥舞起江阴邑特产战刀,就准备送妫田去祭祖。
却听妫田一声大叫:“我啊!我是危墙!”
“……”
“……”
“……”
场面一度很尴尬,沙皮差点脱臼,揉了揉肩膀,一脸无语地上下打量妫田,好半天,这才用“沙野”方言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沙皮走开,尾田和年轻公子都是用佩服的眼神看着妫田。
然而妫田镇定自若,还抖了一下袖袍,这才冲年轻公子作揖:“公……公子,猛男好色,世人皆知。彼时‘桃花姬’身陷于逼阳,猛男明知‘桃花姬’身份,亦敢掳掠,可见凶性。”
要不是周围人太多,妫田就差跪下来磕头痛哭流涕了。
“公子,三思啊。三思!”
然而让妫田绝望的是,这位公子很自信:“猛男好色,同予何干?”
“……”
我打你哦!
瞬间又心态爆炸的妫田瞪圆了一双眼睛,然后等着尾田,内心的深刻意思,就差从眼球中爆出来。
被人这么瞪着,确实也有点压力。
尾田同样小声地劝说道:“公子,小心行事,方得万全。”
“时下蔡人为猛男降服,如何不安?”
说着,公子哥还很淡定,“再者,吾闻长姐在此,岂能视而不见?此非礼也。”
一看这小年轻这么不懂事,妫田彻底爆炸,也顾不得尊卑上下了,直接吼道:“汝言非礼,莫要猛男前来非礼,汝方知何为非礼!”
“陈田!大胆!”
心态爆炸的妫田已经毛了,但他这样无视尊卑,也让尾田很是不爽。
尾田甚至心头想起一个好事儿,脸色深沉道:“若非陈田连夜出走,公子又岂能外出寻汝!”
“卧槽……”
一摸身上,剑没有,都在淮中城放着呢。
在淮中城放着的,还有自己的良知。带出来的,是刚学会的“卧槽”二字。
之前妫田还觉得这吴地方言真是粗鄙,现在觉得……卧槽,太卧槽精准表达了!
卧槽!
“汝欲何为!”
尾田怒目而视,“汝引猛男来此,倘若公子……到时,汝自往君上处领罪罢!”
“卧槽!”
啪!
抡圆了胳膊,上去就是一耳光,尾田虽然身材高大,又是著名的尾氏力士,在太康城更是相扑高手。
可妫田本身也不差,毕竟从军多年,还带兵打仗,是真练过的。
又几经挫折,精神和**上,都是千锤百炼。
就是现在心态有点爆炸。
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巴掌当场抽得太康尾田牙齿飞走一颗。
这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出去之后,懵逼的不仅仅是太康尾田,连妫田自己,也是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他甚至还甩了甩脑袋,然后长长地吐了口气:“诚乃痛快!快哉!哈哈哈哈……”
没走多远的沙皮一脸懵逼,寻思着这个陈国上士,是不是疯了啊。
“军中不得私斗!”
沙皮一个箭步,又冲了回来,然后吼道,“军中私斗,军规处置!十鞭子!前往军法处自领……嗯?尔等不是我军中人……”
有点尴尬的沙皮悻悻然地又退走,走了两步又梗着脖子转了回来:“不行!首李说了,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你们在我军中私斗,就是犯规!来人!绑了!”
“是!”
“……”
“……”
妫田整个人顿时反应过来:“不不不,不是私斗!太康尾田爱好如此,其为我多年故交,每逢见面,便是如此问候。”
“……”
捂着脸的尾田咬牙切齿,嘴里带着血,然后蹲地上把一颗牙齿捡起来之后,看着沙皮:“诚然如此。”
淡定,相当的淡定。
他不傻,既然妫田这副活见鬼模样,显然这其中必有深意。
现在忍一忍,以后再打回来就是。
“这世上……”沙皮一脸震惊,“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爱好?”
“爱好各有不同,君不见上将军亦有爱好?”
妫田面不改色,看着沙皮。
“这倒也是。”
点点头,沙皮扭头看着太康尾田,眼神很是古怪,然后小心翼翼问道:“你真有这等爱好?”
“正是。”
啪!
沙皮直接一耳光打在尾田另外一张脸上。
一团怒火顿时在心头翻滚,正要发作,双眼圆瞪的妫田跳了出来,隔开了沙皮和尾田:“尾君小打怡情,小打怡情,一次足矣,一次足矣……”
“还真有这等爱好!卧槽……”
骂骂咧咧的沙皮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喜不自禁地小跑回了阵地,这时候李解正让人布置着关押俘虏的场地。
“首李!”
“盯着那个妫田了吗?”
“盯住了,那陈国人,叫尾田的,居然是陈国上士的友朋,见面之后,妫田便抽了尾田一脸,很是亲近。”
“嗯?”
李解眼睛睁大了,消化了一下沙皮说的话,然后问道,“妫田抽了尾田一脸?”
“嗯。”
“怎么抽的?”
“这样。”
说着,沙皮抡圆了胳膊,对着空气就是一巴掌。
“……”
看沙皮那大力出奇迹的模样,李县长寻思着这得多深的感情,才要这么深刻的问候?
你他娘的还跟老子玩“打是亲,骂是爱”是吧?
“他妈的,这妫田果然有问题!”
在李县长眼中,沙皮的特点,就是老实,然后吩咐他的事情,都能严格照办。所以那么多亲卫,“哼哈二将”他都不爱带在身边,但是这个沙皮,那里干一些有意思的活儿,还是非常有效果的。
沙皮有点儿二是不假,可只要沙皮的老大不是二货,能有啥问题?
“嗯?”
沙皮愣了一下,“首李,有何问题?”
“问题大了,这老小子肯定隐瞒了什么。走,去看看,他这陈国朋友,不是说什么公子吗?说不定就是藏了好宝贝。”
“那我要看看是什么宝贝。”
“滚。”
“……”
李县长没让沙皮跟着,而是自己大摇大摆地驾着战车过去,战车所至,寂静无比。
“休矣。”
不等李解过来,妫田一看战车朝这边过来,就感觉事情大不妙,一咬牙,看了看太康尾田,又看了看公子哥,心中暗道:倘若返回宛丘,又该如何回禀君上?
他现在心态是彻底废了,索性心一横:听天由命吧。
反而之前不理解的太康尾田,这时候看到李解缓缓前来,终于明白上士妫田是多么的努力了。
只是现在两边脸颊肿的厉害,看上去就是个猪头,于是流露出来的感激眼神,也显得有点诡异。
李县长驾车前来,就看到了身材高大的猪八戒,寻思着这太康尾田,是不是抖m啊,还有这爱好?
256 来电了
哪怕太康尾田顶着个猪头,李县长的注意力,居然还是被旁边一个公子哥给吸引住了。
但是,李县长敢指天发誓,他绝对不会对雄性硬起来。
所以李县长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公子哥是个雌的。
然后从这个结论反推妫田的种种反常行为,李县长当即眼睛一亮,连忙上前行了一礼:“不知是蔡国哪位公子?竟是如此丰神俊秀、卓尔不凡、气度超群……”
看李县长在那里叨逼叨逼叨逼个不停,妫田就清楚,这王八蛋一眼就看穿了假到不能再假的“女扮男装”。
在妫田看来,连朝自己脸上抹灰都不敢的“女扮男装”,摆明了就是春心荡漾。
哪怕是自家公主,他也这么说。
反正妫田现在心若死灰心态崩溃,只想赶紧世界毁灭,一切拉倒。
“陈蓁见过李子。”
假公子倒也没有被吓到,反而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还面带微笑地看着李解,“蒙李子搭救,蓁,感激不尽。”
“不用,不用……”
李县长眼睛一亮,“公子,李某第一次见公子,为何觉得如此面善?莫不是,你我在何处相逢过?”
有点意外的陈蓁张大了一双大眼睛,很闪亮的一双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李解,好一会儿,她才道:“李子好色?”
“正是!”
李县长拍了一下胸膛,嘭嘭作响,一脸傲然,“不是李某吹嘘,李某生平所愿,唯美色而已。就这么点微小爱好,让公子见笑了。”
“……”
“……”
一旁尾田和妫田听了这臭不要脸又没有志气的言语,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可转念一想,这畜生的志向已经贱格到这种程度了,偏偏他们的战斗力,还不如这头吴国畜生。
天理何在?!
妫田的心情是复杂,他突然觉得,李解这个王八蛋的出现,未必是一件坏事。
至少现在看来,李解越能打越好。
毕竟,理论上来说,他已经完成了陈侯给他的任务。
出访吴国江阴子李解。√
保护公主。x
“吾同李子,当是初次见面。”
“如此说来,李某岂非只有在梦里,才见过公子?”
李县长一双氪金狗眼已经开始放电,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台大功率马达,总得做点儿什么。
淮中城的“老婆”大了肚子,本来就是一肚子的火,这次出来,也就是发泄发泄的,顺便干一下蔡国人。
万万没想到哇,还有这样的奇遇。
“啧啧,啧啧……”
李县长赞叹了一声,绕着假公子一圈,然后又走到妫田身旁,抬手拍了拍妫田的肩膀,很是满意地说道:“上士田果然知我心意!”
“!!!!!!”
听到李县长这句极为容易引起误会的话,妫田正要张口分辨,抬头一看,却是李解那双完全没有人味儿的眼睛。
话到嘴边,顿时什么都憋了回去。
妫田有一种感觉,只要他敢争辩,这头吴国畜生,一定会弄死他。
“吾为活人,岂能入梦?”
“公子未曾入梦,焉知活人不能入梦?”
盯着妫田,李县长也就是随口接了一句。
毕竟多年工头经验,抬杠有时候也算是一种本能。
只是之前不需要抬杠,因为谁抬揍谁。
出国之后更简单了,谁敢抬杠就搞死谁。
但是现在,一个顶级白富美在这里,李县长怎么舍得打死。
这以后还要用的。
私人物品,当然要精心保养,细心呵护。
公家的嘛,那肯定是随便造了。
“咦?”
陈蓁眼睛一亮,明眸皓齿都增添了光彩,浅浅一笑,很是意外地看着李解的背影,“李子之言,发人深思。”
“深思个……”李县长脑袋立刻过了电,他突然有点感觉了。
曾经他有个相亲对象,聊别的都不行,但是一聊文学,嘿,这就有了戏。
为此,当年的李工头也吹过牛逼,说自己也在杂志上发表过文章,这让相亲对象很是惊讶,佩服不已。
然而实际上李县长只是写过一篇《关于二次水洗若干技术要点》的文章,纺织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嘛,基本操作。
眼珠子一转,李县长轻咳一声,神色淡然,站在妫田身旁看着陈蓁:“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李某这点微末思量,都是因为有上士田如此友朋在侧啊。”
妫田差点就感动了,但是不管是差点感动还是感动,反正妫田哭了。
挤出了一个微笑,看了看太康尾田,看了看假公子,再看了看李解。
笑,一定要笑,一定要面带微笑。
妫田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居然是如此的艰难。
不应该的啊,自己好歹也是妫姓陈氏,年纪轻轻,就成为陈国旅贲中士,前途一片光明。
想当初,“桃花姬”外出,他还有护送之功……
想到“桃花姬”,妫田又一次哭了。
眼泪根本止不住,因为他已经听好些个义从在那里聊天,说是跟着上将军来的捧酒侍姬,已经怀有身孕。
呵呵,或许不是“桃花姬”呢?
想到这里,妫田竟是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看得太康尾田都感觉自己的双颊不痛了,甚至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心痛。
换位思考一下,尾田感觉自己会自杀。
当然了,如果有人拦一下的话,肯定也会继续苟活。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陈蓁眼睛一亮,竟是行了一礼,“李子之言,发人深思。”
“说过了。”
“嗯?”
“公子适才已经说过这句话。”
见李解一本正经解释了一下,陈蓁显然是笑点有点奇葩,竟然掩嘴笑出了声。
甜甜一笑,李县长感觉自己都要被甜的死了。
卧槽……这妞……有毒!
“公子,我还有很多骚……很多感想,不若公子移步淮中城,我等细细交流?”
“君之所请,吾之所愿。”
“嗨呀!太好了!”
这种女文青,贼鸡儿好对付啊!
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不方便硬起来,李县长当场就要表示表示。
高质量的女文青极为罕见,反正李县长做工头那会儿,遇到的女文青,差不离都是攥着钢丝球的富婆,好些个文艺青年,都被搓的欲仙欲死。
不过事后总归也是有快乐的。
书中自有黄金屋嘛,文艺青年的情怀,难道会比金钱差?
可惜李县长卖相不行,不符合很多女文青的审美,这导致李工头只能继续跟钢筋水泥打交道,而不是钢丝球。
回想往事,李县长不由得感慨万千:“逝者如斯夫啊!”
“李子所言是指……”
“噢。李某观颍水涛涛,甚是感慨,这往事不可追,犹如这流水一般,一去不复回啊。”
“李子之言……”
“发人深思,发人深思,我懂,我懂。”
李县长整个人都愉悦起来,对陈蓁道,“公子,不若移步李某战场,你我寻个地方,好好深入交流。”
“正有此意!”
“好!姑……公子真是一条汉子!”
“?????”
“噢,李某的意思是,公子气度,犹如星汉,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李子过奖。”
微微欠身,陈蓁心情陡然好了不少,面带微笑,负手前行。
尾田和妫田正要跟上去,却见李解双手一伸,将二人阻隔在后,然后二人就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李某不曾邀请两位吧?”
“……”
“……”
两个陈国贵族,都是吓了一跳,看了看往前走的陈蓁,看了看浑身煞气都要喷出来的李解,两人都是情不自禁抱拳行礼,躬身在后。
等李解往前走之后,两人也没有跟上去。
妫田和尾田面面相觑,双方都是松了口气,又是眼神充满着无奈。
“如之奈何?”
“呸!若非汝走颍水东岸,岂有今时局面!”
“陈田!你休要一而再、再而三放肆!若非汝引吴国猛男前来……”
“猛男不来,蔡人莫非靠太康尾田的勇猛就能吓退?哼!”
说罢,妫田拂袖离去,只是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自己该如何自救。
257 缺根筋
“小青,我带你去找你姐姐。”
李县长站在战车上,把御手扔下了车,然后道,“李某为公子御手!”
“善。”
大约是有些投趣,陈蓁竟是开心地笑着,也不怕,也不恼。
“哈哈哈哈……公子魄力,可谓人中龙凤!”
“李子过奖。”
“哈哈哈哈……”
狂笑声传了个遍,李解也懒得再搭理战败的俘虏们,直接吼道,“都他娘的打起精神来,把俘虏押回淮中城!老子先行一步!”
“驾!”
一声大喝,李解驾着战车,直接走了。
沙皮正在啃粽子喝水呢,一看老大走了,顿时喊道:“都有!跟上首李!”
亲卫们也在休息,刚刚卸甲呢,结果来不及重新披甲,只得轻装持剑小跑跟了上去。
已经跑起来的沙皮又喊道:“驾车跟上!”
“是!”
御手们也不傻,赶紧驾着蔡国战车,跟着李解去了。
剩下的义士义从们,都是一脸懵逼,好在已经打赢,蔡国人想要作妖也没机会。
“集合!”
哨声响起,义士们先行集合,随后迅速地分派人物,将蔡国“玄甲旅”的装备全部收集起来之后,派出了斥候,将舟船收集了起来。随后将战利品都装上了船,顺流直下,稳稳当当地前往淮中城。
“蔡人‘玄甲旅’,居然就是如此战败。”
“蔡英非是庸碌之辈啊,只可惜,遭遇吴国猛男,孰为……孰为可惜。”
太康尾田感慨完蔡英之后,自己也叹了口气:“某,如何敢返回宛丘,如何敢再会君上!”
想想处境,惨是惨了点,但尾田寻思着还有妫田这个公族子弟陪着,其实也还好。
反正就现在的情况来说,要惨也惨不过妫田。
毕竟,这个倒霉之前已经丢了一个公主了,现在又把李解叫了过来,鬼知道是不是二次出卖。
也就是妫田平日里会做人,这要是有人下贱一点,说他“卖主”“背主”,那酸爽……简直了。
“上士,汝以为,公……公主当如何?”
“呵呵。”
妫田不想说话,他只知道“桃花姬”已经被搞大了肚子,至于剩下的,已经不想再继续多想了。
东南远去的战车之上,李解为御手,翩跹公子遗世而独立,场面其实还挺不错的。
尤其是俊俏公子面带微笑,真的很有杀伤力。
战车上,仿佛面带春风的陈蓁,依然很平静地问驾车的李解:“李子知吾是何人?”
“叫什么李子,叫姐夫。”
李县长挤眉弄眼,心情也是相当的不错。
被他这话惊了一下,愣神的陈蓁掩嘴一笑:“长姐安好?”
“正养胎呢。”
“……”
一直处变不惊的陈蓁,差点从战车上跌下去,要不是李县长眼疾手快,加上胳膊又伸得长,一把就把陈蓁捞了回来,大概是要摔个屁股开花。
“你看你,注意点嘛。”
“……”
见李解一副埋怨模样,陈蓁歪着头,有点奇怪地看着他,因为陈蓁没听懂李解在说什么。
“长姐怀有身孕?”
“正是。”
李县长一脸骄傲,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
“孩子父亲是何人?”
“??????”
一脸古怪的李解没搞明白,啥意思?老子都这么骄傲了,应该看得出来吧。
“我呀!”
“??????”
陈蓁还是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李解,“可是,李子形貌,非是长姐中意之相。”
“??????”
突然间,李县长有点明白了,这个陈蓁,不,这条小青,他娘的不会是缺根筋吧。
一个貌似女文青,实际傻大姐的白富美?
不可能!不可能的!
李县长突然停了车,让马儿在树荫底下先休息一下。
“李子何故停车?”
“我停车是有事情要问你。”
“李子之言,吾不知。”
顿了顿,陈蓁忽然又问:“适才问李子是否好色,李子坦然承认,着实……有别于他人。”
“嗯?难道你还问过很多人?”
“正是。”
“……”
忽然李县长就有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觉得自己会尴尬。
“吾问过公父,公父言……”
“好了不用说了,你是我见过的头一个问自己亲爹是不是好色的奇女子。”
“……”
沉默了一会儿,陈蓁这才又问道,“李子以为吾之姿容如何?可为美色?”
“你把头冠去了,头发散开。”
说完,李解又从车上扯了一个水囊下来,递给陈蓁,“然后再洗把脸。”
陈蓁不明所以,但还是去了头冠,顿时满头乌丝倾泻而下,那种丝滑的感觉,因为夏日的阳光,竟然带着点光晕。
“他娘的拍广告也就这样了吧。卧槽……”
陈蓁将头发向后收拢,然后用一条丝带,略作打结,就形成了很传统的中分髻。
从水囊中接了一点清水在手上,然后打湿了脸颊,顿时红扑扑粉嫩嫩起来,原先略作遮掩的妆容,把最后的一点夹生“英气”给去了,剩下的,便是香腮似雪,红唇似火。
看着,就极为诱人。
就这模样,要不是还有理智,老李差点就直接掏出意大利炮。
“李子以为如何?”
“何止是美色,乃是罕见绝色啊。”
“李子赞美,甚得吾心。”
“……”
李县长可以肯定,这条“小青”有点问题,或许不是缺根筋,但肯定不怎么正常。
“他娘的,难道是天然呆?”
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深宫里养着的女文青外加高级米虫,不通人情世故……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唉……天然呆。
内心喟然一叹,但李县长突然给自己一个耳光:“妈的智障,管那么许多,颜值高长得好看就行了,管她到底是天然呆还是病娇,不都是拿来用的吗?”
瞬间回魂的李县长又再次坚定了本心,陈国蛇精已经搞了一条白蛇,再搞一条青蛇,本来就是理所应当啊。
自己要做操蛇勇士,还管青蛇是竹叶青还是翠青蛇啊,都一样!
“李子为何自伤其面?”
哈……确定了,这青蛇果然跟白蛇不是一种风格的。
“有蚊虫。”
“原来如此。”
说着,陈蓁还抽出一条丝绢,在四周扇了扇,仿佛要驱赶蚊虫。
“哎呀我去,这妞……这妞可以。”
虽然说不上来为什么,但老李感觉自己被这条青蛇给萌到了。
“幸亏遇到的是老子啊,这要是碰上别人,岂不是要被人揩油占便宜?”
想到这里,李县长顿时对妫田无比的感激,“这个陈田,还真是老子的大福星,这日后,一定要给他一个大礼包。”
大礼包的事情李县长先不去琢磨,此时此刻,他就想赶紧返回淮中城,然后跟小青一起深入研究文学或者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