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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战国万人敌txt下载     战国万人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73 妫田想要跑

    “主公!汝水舟传!”

    散出去的斥候,什么时候能够出成绩,也是要看一点运气的。

    当初沙东一路摸到盐城,除了本身素质过硬之外,运气也是有一点的。现在手头的斥候,比沙东那是远远不如,不过有向导在,难度也要低得多。

    “什么时候的舟传?”

    “三天前。”

    双手奉上“舟传”传递回来的情报,竹筒蜡封未动,李解碾碎蜡封,从中抖出来一卷纸。

    有三张纸,一张是大略地形图,一张是蔡军路线和据点,还有一张是斥候的见闻,罗列了一系列看到的物资门类,数量则是估算。

    “蔡国竟然兵分五路,五路伐淮。”

    李解抽出一张纸,递给了嬴剑,嬴剑略微看了看,就知道蔡国一共向五个国家和城邑发动进攻。

    楚国在方城以东的丘陵和山区,已经全部丢了。

    房、道、江、息、白五个地方,几乎就是淮水以北汝水以西的精华地带,拿下了这一片地区,整个汝水两岸,就连成了一片,形成了一个整体。

    外人可能不适很明白,但从蔡国角度来看,跟楚国掰腕子,进行主场作战的底气,现在就有了。

    依托汝水,再配合楚国方城以东的复杂地形,这种犬牙交错的状况,大国要想发挥出实力,也相当不易。

    最终就是拼消耗,但现在楚国内乱,蔡国却一致对外。

    蔡侯只要不是太傻,迅速加强五地联系,以雷霆手段镇压五地反抗实力,就算不能把五地全部消化,至少保住汝水的通航权,一点问题都没有。

    “蔡国疯了?好大的胆子!”

    惊呼一声,嬴剑有点佩服蔡国的胆魄了。

    房、道、江、息不好说,他们算独立的诸侯国,尽管有的已经名存实亡,但有的则是全须全尾的,不过是参加了“正义联盟”,跟着“正义的小伙伴”吴国猛男李解去围殴宋国罢了。

    蔡国一不做二不休,倒也有理由,先下手为强嘛。

    但是白邑却是不同,它很特殊,是楚国费尽千辛万苦,踩在淮水以北建设的早期军事据点,后来分封给了白氏。

    正是有了白邑,才有了后来的楚国州来城,再有后来的巢东昭关。

    这一系列的起点,都是围绕淮水的通行权来建设的。

    而淮水以北的城邑,竟然先后被李解和蔡侯拔除,楚国在本地区的爪牙,等于直接废了一半。

    楚国就算要翻本,也得先想办法怎么过河。

    淮水是那么容易过的?

    当年要不是老妖怪一通爆发,打得楚国差点亡国,楚国连组建舟师的意愿都没有。

    尽管楚国毗邻扬子江、汉水、云梦泽,但楚国起家,全靠陵师,也就是陆军。

    后来组建舟师,主要目的也是防御吴国,舟师的主力部队,也并不是在扬子江,而是在淮水。

    毕竟扬子江风高浪急,楚国的舟师部队打不打得过吴国不知道,反正打不过扬子江和扬子江里的蛟龙。

    “我们都猜到蔡国会有所行动,但这么有魄力的行为,剑,你以为蔡侯有这样的决心吗?”

    “当今蔡侯,只是风闻颇有进取之心。”

    嬴剑眉头微皱,然后道,“主公,不如命陈田、尾田前来问话?”

    “把蔡英也叫来。”

    “是!”

    离开了办公室,出门的时候,嬴剑眉头微皱,要不是老板还是那副天塌了老子自己扛的霸气,他现在真是怕得不行。

    前有强敌,后路断绝,孤军在外,掌控的还不是嫡系部队,占领的地方还没有捂热,好不容易积攒的数万战俘,前阵子才运走……

    内外交困,也就这样了。

    甚至嬴剑可以想象,只要李解下达命令,就地征发民夫,说要抵抗楚人,搞不好就有本地人起来造反。

    这种危局,老板居然淡然自若,真是佩服。

    作了几次深呼吸,嬴剑也恢复了神色,然后前往路室之外的一处官署,其中居住办公的,都是陈国人。

    陈国上士妫田,到了淮中城之后,立刻装聋作哑,不出头也不出声,如无必要,也不抛头露面。

    原本到了淮中城,妫田的确是想把公主卖了,然后跑路到吴国,投靠李解麾下,混口饭吃就行。

    可是事情出现了偏差,有两个大问题。

    一是公主自己把自己先给卖了,虽然不知道“小桃花姬”怎么想的,但妫田敢指天发誓,江阴子李解肯定对公主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二是六国来了人,为首的居然是六国老公叔姬勤,同行的士人,有一半是姬姓,一半则是偃姓,其中偃姓的士人,透露了一个消息出来,徐城被洪水围了,现在淮水下游,片板不能漂浮。

    舟船入淮就是一个死!

    这把妫田彻底吓到了,妫田现在想的,要不自己就跑路去楚国,混个大夫当当,也不是不可以。

    楚国正值多事之秋,而且内外交困,他毕竟当过陈国上士,也是通晓军事,还跟中原列国打过很多次交到,哪怕是吴国,也有很多交集。

    不是自我吹捧,妫田真觉得自己在楚国,也算是个人才。

    正打定主意要投靠楚国呢,事情又出现了偏差。

    他娘的李解居然要去攻打蓼城,也就是楚人!

    疯了吧,这是真的彻底疯了吧。

    前有强敌,后无退路,这到底怎么想的?

    要知道,“义军”最早的战争目标,是蔡国啊。

    怎么打着打着,就殴打楚国了?

    这是几个意思?

    在官署中喝着味道糟糕的“”,那种涩味麻口的感觉,跟在逼阳国喝得茶比起来,根本就是天上地下。

    “陈田可是想投奔吴国李解?”

    官署中,尾田眼神冰冷,盯着曾经的友朋同僚。

    “不错。”

    陈田没有否认,点点头,“‘小桃花姬’折于猛男之手,两朵桃花尽造蹂躏,田……首当其罪!”

    “既知罪,当返回宛丘,乞求君上!”

    “呵。”

    自嘲地撇了撇嘴,妫田看都没有看尾田,看着前方,双眼无神道,“尾君前程远大,自是可以大言炎炎,然则某乃公族之列,罪上加罪啊。”

    言罢,妫田转头看着尾田:“某不愿死,故自谋生路。只是,原本心想,投奔李解便是。今日一见,便知吴国猛男乃是亡命之徒,非明主也。”

    “……”

    一时无言的尾田手按佩剑,他真想斩了此人,要不是此人多此一举,“小桃花姬”又怎么可能被江阴子李解夺去!

    但听到他对李解的评价,尾田不由得的出神,片刻,问道:“汝既不投奔李解,莫不是欲投楚人?”

    “楚人内忧外患,某亦不往。”

    尾田正要继续追问,却听外头来了脚步声,只见李解的幕僚之一嬴剑,直接进门行了一礼后道:“二位,猛男有请。”

274 妫田变身

    “李解找我等前去,只为汝水地形?”

    跟着嬴剑前去见过李解之后,妫田和尾田都是相当的奇怪,明明今天就是说要去攻打蓼城,而且义军中的五个义士大队,已经先行开拔。

    结果现在李解却问他们汝水的地形?

    “莫非,是佯攻蓼城,迷惑云轸,实则进攻蔡国?”

    尾田也是想不通,不过李解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也没有隐瞒。毕竟地理特征这种事情,主要就是对照。

    他们要是撒谎的话,很容易就会发现。

    身陷淮中城,他们要是撒谎还被抓个现形,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城中并无义士……”

    妫田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尾田。

    然而尾田却是冷笑一声:“汝欺吾无知耶?!哼!”

    拂袖离去,看也不看妫田。

    而妫田则是一脸懵逼,寻思着自己就是随口说了一句啊。

    他哪里想到,尾田想岔了,以为妫田是要撺掇他夺城作乱,这样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只可惜尾田也不想死啊,城中是没有义士,可还有几十个鳄人呢。

    李解的亲卫队中队长沙皮,现在就在城中主持治安事宜。

    他早就听说过逼阳城当时搞得那一套,“义胆营”这些杂碎,都是贱人!

    很是郁闷的妫田返回官署,他思来想去,现在李解不在,正是跑路的好时候,只是从淮水跑路,只怕是不行了,毕竟徐城都被淹了,这说明洪水很大啊。

    想了想,妫田琢磨着,往南跑是绝对不行的,不如往北跑,穿过番国、钟离国故地,就能抵达宋国。

    他也不想投奔宋国,只不过,现在宋国,总归是要好一些。

    毕竟妫田能模仿宋国卫国曹国等国口音,这种遮掩一下身份,倒也容易一些,而且在宋国卫国等地,妫田到底还是有些故交朋友的。

    此时他落难,搭一把手的事情。

    他出逃外国,陈侯也不至于就把他家人给宰了,毕竟杀他家人,也没办法解决两朵陈国桃花,被吴国猛男给折了这件事情啊。

    想通之后,妫田下定决心,连夜就走,不过得先准备点硬通货,还有马匹马车。

    马匹马车要搞来,反而不难,毕竟有心腹,这次出来,还是陈侯使者身份,出访的目标,还是李解。

    现在达成了任务,要是被沙皮抓住,也好说自己是回国交差,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了逃命,妫田也算是发挥了主观能动性,先是跟陈国老乡借钱,哪怕尾田狂喷他了一通,他还是开口问尾田借了一些金银。

    几百号老乡随便凑凑,修车的钱这就有了。

    是夜,妫田带着一套司南,直接驾车北去,心腹就带了两个,假扮成了蔡国人士人,倒也没啥破绽。

    到了第二天早上,见淮中城也没人追出来,妫田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以后怎么谋生,是个大问题。

    “君子,我等入宋,当以何身份示人?”

    “昨日前去见李解时,蔡国‘玄甲旅’旅帅蔡英同在,离开时,蔡英掉落此物。”

    说罢,妫田摸出一枚玉佩,还带着印章的功能。

    两个心腹随从,顿时一愣。

    却听妫田轻咳一声,道:“我等便假扮‘玄甲旅’旅帅蔡英便是。”

    “嗨。”

    驾车往北,为了避免跑回陈国,遇见沟壑,都是尽可能地趟过去,否则顺着河流绕路,西北方向就是陈国。

    过了几日,总算见到了界碑,宋国特有的风格清晰可见,只不过附近已经是一片泥泞,完全没有道路可言。

    主仆三人,或推或拉,才把马车带了出来。

    终于抵达蔡国境内之后,才有蔡国边关卫士查验身份。

    听说是蔡国“玄甲旅”旅帅蔡英兵败吴国猛男之手,然后出逃国外,宋国士兵顿时大惊失色,不过惊讶过后,对“蔡英”那是相当的礼遇。

    大概就是出于同病相怜的心思吧。

    妫田觉得宋人很诡异,但是这跟他无关,已经逃了出来,那么“桃花姬”也好,“小桃花姬”也罢,跟他没关系了,都没关系了!

    “呼……”

    终于喝上了一口热水,主仆三人都洗了一个热水澡,泡汤泡得死皮都没了。

    和淮中城那炎热无比的天气比来,宋国这里阴雨飕飕,竟是有点凉快,完全没有夏日炎暑的感觉。

    “君子,听宋人言,此地下雨已经十数日。”

    “难怪……”

    愣神的妫田一声感慨,他还觉得奇怪,怎么徐城淹了,原来下雨都下了这么多天,那能不淹吗?

    而且徐城本就是地底,附近有一片沼泽,规模相当大,洼地的范围,妫田虽然没有亲自丈量过,但他路过时,估算了一下,比微山附近要大得多。

    正要是淹了,想要跑出来,可真是不容易。

    “还好没有坐船东进。”

    “君子,宋人不曾阻拦我等,可是要在宋国逗留?”

    “不!”

    妫田抬手直接否定,正色道,“宋国不能久留,汝等有所不知,此次逼阳之战,宋人为李解所败,几近丧胆,若非‘大相’戴子,宋人全无脸面可言。如今戴子为宋国执政,其人甚是忠心,某假扮蔡国‘玄甲旅’旅帅蔡英,必为其不齿。”

    毕竟,假扮蔡英的理由,用的是战败之后畏罪跑路,这就是叛逃啊。

    现在谁不知道宋国“劲草”戴举,最是忠心不二?他这样品德高洁之人,怎么可能容忍像蔡英这样叛逃的叛臣呢?

    所以,妫田决定继续跑路,只不过这次跑路,还得继续换个身份。

    “某在夏城,曾有一个齐国故交,若得其助,或可前往齐国。”

    和宋国比起来,显然齐国更厉害一些,齐国好歹也是霸主级大国,跑去齐国,机会也要更多一些。

    两个心腹亲随听了,顿时大喜,出逃宋国,其实还不安全,也没啥前途,离陈国又这么近,万一暴露身份,还不是得继续逃?

    可换成齐国,那就不一样了,齐国是大国,离陈国又远,怎么可能怕陈国的要挟呢?

    “君子,那我等这就前往夏城?”

    “事不宜迟,这就出发。”

275 疑虑和决心

    “哈哈哈哈……”

    看着滚滚淮水再度暴涨,云轸仰天大笑,情不自禁得意拂须,“吴人纵有操舟之能,今时淮水,孰能降服?”

    这州来大夫双手一摊,还朝四周询问,一群属下纷纷上前道喜。

    “公乃有德之人,自有天助也。”

    “吴人野蛮,江阴李解最甚,此天怒也!”

    “哈哈哈哈哈哈……”

    窝在蓼城的州来逃兵们,此刻都是神色坦然,已经是喜上眉梢,松了口气。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说李解会先行渡河,然后西进,也能逼近蓼城。

    只可惜蓼城楚军天天巡逻河岸,为的就是防备李解提前渡河,至于蓼城以东,更是顺着几条天然河道,修建了大量防御工事。

    李解就算要登陆西进,进攻难度同样极高,甚至可能说是处境更艰难。

    天气的反常,对守军来说,有着极大的便利。

    在云轸看来,李解的处境,大概就是第一次逼阳之战时,宋侯的境况。

    冰天雪地,防守一方的优势啊。

    现在淮水暴涨,道路艰难,一阵泥泞一段烂路,只是行军,就消耗了大量体力,更何况还要作战?

    “不知勾吴野人,此时是何表情啊。”

    “哈哈哈哈哈哈……”

    蓼城楚人顿时放声大笑,唯有一个燕国士子,却是神色凝重。

    “公子,可是还在忧心公孙先生?”

    “子徐跳车,使我出逃得存,今不知子徐安否……”

    “公子,宋人有云:吉人自有天相。公孙先生定会犹如宋国‘劲草’,有天相助。”

    “但愿如此吧。”

    叹了口气,化名南下游历,这一次的境遇,着实超出了他的想象。

    战争近在眼前的感觉,回想起来,还是头皮发麻,尤其是一直只是存在于别人口中的吴国,这一次,真的是见到了吴国之人。

    断发纹身,野性十足!

    “唉……那李解不可以常人揣摩,此刻众人皆以为其不敢渡河,只怕未必啊。”

    “公子,淮水水势如此剧烈,即便渡河,只怕也是精疲力尽,再无气力作战。”

    “但愿如此……”

    又道了一声“但愿如此”,燕国士子感慨道,“倘使季子在此,必有急智思谋。”

    “公子。”

    亲随们听到他这句夸赞竞争对手的话,顿时有些丧气,无奈地看着他。

    “让二三子见笑。”

    “公子不必如此。”

    护卫们立刻还礼,他们愿意跟随这位公子,其实不正是因为这位公子有“自知之明”吗?

    这世上,能够知己之人,本就是寥寥无几,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智者。

    至于季子申,乃是自幼聪慧之人,不可用常理来判断。

    “天下列国纷争,唯我燕国隔绝中国之外,旧时吴国,蛮荒之地,如今威震中原,燕国何如?”

    忽地,燕国士子扬头看着前方的淮水,“我必兴燕也!”

    一众护卫见他志气又寻了回来,顿时露出了会心的微笑,齐齐行礼之后,便在一旁静观楚人布置。

    蓼城此刻集中了不少人口,原先在州来城的列国商人、士子,此刻都是跟着楚人到了蓼城。

    有燕国人三五成群,也不稀奇,旁人也不会去追究什么。

    燕国而已,边陲之国,能成什么气候。

    此时蓼城的楚国守军,心情是相当的不错,淮水暴涨带来的好处,就是让李解的部队无法轻松渡河。

    之前已经有情报反馈,李解扬言今日攻蓼城,楚军时刻盯着河对岸,然后伺机南下,反正顺流直下的速度,要比对面快。

    说不定,李解野战部队进退维谷的时候,他们已经收复州来城。

    “上将军,淮水暴涨,如何是好?”

    几个大队长一筹莫展,岸边,纤夫和船工们,正合力将舟船往西前行,撑船工一个个都是牙关紧咬,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力气,才让舟船缓缓地往前。

    岸上,纤夫们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兜裆布,赤身赤脚,拉着纤绳,喊着号子,将水中的舟船,尽力往前拉。

    他们的肌肉贲张,汗水滴落,脚踩着泥泞,浑身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一个个身体几乎都要跟地面平行,然后缓缓地前进,每一步都像是拼尽了最后的气力,跨出去之后,留下一个泥泞的脚印。

    泥泞的脚印,一个接着一个,前人的脚印被后人踩住,于是不多时,就像是形成了两条壕沟,远远看去,很是壮观。

    “此刻已经平行蓼城。”

    放下了望远镜,李解已经能够看到对面的楚军部队,一辆辆战车上,应该就是楚国的军官,其中一个白胡子老废物,应该就是跑得飞快的云轸。

    “再往前二里路!”

    “是!”

    虽然不明白李解的命令,但四个义士大队长,都是立刻执行命令。

    纤夫们听到了这个命令,都是精神大振,虽然吃尽了苦头,但“义军”有一个好,军令如山。

    说是两里路,那就是两里路。

    再有两里地,就能休息了。

    纤夫队伍中的号子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响亮,甚至还有点高兴。

    “蓼城在对面,为何还要前行两里路?难道是要攻蔡?”

    有纤夫在那里奇怪着,他们中不少人,都不是什么庶民野人,而是蔡国“玄甲旅”这样的精锐,以及没有逃走的原州来城列国客商、武士甚至是公卿之后。

    这些人不是没有叫嚣过,但在血淋淋的屠刀面前,还是选择了脱光衣服做纤夫。

    拉纤,只是流汗。

    对抗,那就是要流血的。

    原先在州来的城的非富即贵们,终于明白为什么义士义从总说他们的上将军“一视同仁”了,那是真的一视同仁,管你什么出身,你王子公孙也好,你庶民蛮夷也罢,统统编成一队,滚去拉纤。

    在李解这个异类面前,王子公孙和庶民黔首,居然难得地抱团努力,谁也不拖谁的后腿。

    因为这帮义士、义从,原先在逼阳城,干得就是缺德监工活儿,谁偷懒谁耍滑,一眼便知,而且不服不辩,直接掏出鞭子狂抽。

    伸冤也没处伸冤,唯有死撑,唯有咬牙坚持,唯有齐心协力,才能在这种酷烈的高压之下生存。

    天气又开始变热,淮水对岸的楚军,也发现了绵长的舟船队伍。

    “舟船相连数里,只怕李解已动用半数舟船。”

    “咦?”

    “野人并未渡河!”

    “野人继续向西!”

    “莫非是要攻打蔡人?”

    “难道野人不怕我等反扑州来?”

    “或许有诈?”

    李解的诡异操作,让河对岸的楚人,都是一惊一乍起来,连云轸都是惊疑不定。

    他是打算算计李解的,可难保李解不会提前知道啊,万一李解准备反埋伏楚军呢?万一现在的河对岸的李解部队,其实是佯攻呢?万一州来城下,其实准备了大军呢?

    脑海中转过无数个念头,云轸命令道:“继续查探!”

    “嗨!”

    傍晚逐渐到来,对岸的舟船,也越来越看不清,但是大体上能够判断出来,是继续西进,至于往西多少路,楚军并不知晓。

    “难道这吴国野人,真要攻蔡?若如此,我军顺流直下,岂不是可以夺回州来,截断其后路?”

    “李解攻蔡不顺,后路被断,只能仓皇突围,狼狈逃窜。”

    “奈何野人凶悍,麾下皆是虎狼之辈。倘若郢都大军在此,岂能让其嚣张!”

    楚国人都是愤愤不平,不过都有一个共识,应该抓紧时间,赶紧组织部队,顺流直下,反攻州来城。

    “万一这是吴国野人的计策呢?”

    “其孤军在外,力求决战,唯有速战速决,方能自保。岂敢再行拖延?”

    “云公,当断则断啊。”

    云轸脸色阴晴不定,他还在担心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吴人会不会渡河呢?

    只是,云轸转念一想,现在都已经是夜晚了,一路行军,金人也要疲惫,更何况对面不见篝火,这说明并没有就地造饭,那肯定是继续西行了。

    而且即便渡河,又是一番战天斗地,搞不好全部沉死在淮水也未可知啊。

    再退一步讲,就算李解渡河成功,麾下全是疲师,如何能战?

    蓼城守军以逸待劳,吃饱喝足还打不过这群又累又饿的家伙?

    如此种种思量,云轸顿时下令:“即刻准备舟师,明火行船!天明时,攻破州来!”

    “嗨!”

    一阵兴奋,楚**官们都是跃跃欲试,这次行动,就是白捡的功劳啊。

    然而此时,一片漆黑的对岸,面对饥肠辘辘的义士义从还有壮丁,李解下令道:“弃釜登船!”

276 给他们勇气

    下达的命令是“弃釜登船”,但是从传达命令到执行,需要一个很长的时间。同时李解命令两个大队的义从继续前进。

    然后一人手持两支火把,形成一条长龙,逶迤往西。

    淮水之畔的道路并不好走,此刻,远处的火把倒影着水面,不断地折射反射,形成了一片光亮,在黑夜之中,尤为突出。

    大部队留下继续整队,士兵在各部队长的催促下,飞快地吃着干粮。粽子作为临时军粮,效果非常好,除了谷物类之外,还有豆麦油脂,能量非常高。

    咀嚼声像一群聚集在水草地的野牛,整个河畔,弥散着苇叶、荷叶蒸煮过后的特殊香味。

    “报”

    蓼城,楚军斥候将观察到的情报,迅速传递给了云轸。

    “吴人明火前行,继续向西”

    “啊?!吴国野人,果然是要攻蔡!”

    “竟是小觑我大楚耶!”

    “云公,此诚乃良机,当即刻顺下州来,复我疆土!”

    正坐的云轸目光镇定,但也掩饰不住这种狂喜,忙道:“出兵!复我州来!”

    “遵命!”

    “嗨!”

    淮水以北,李解手持战斧,腰佩宝剑,下达了最后的动员令:“对面就是楚蓼城,我们身后却没有退路,今夜,一战成功,死不旋踵!”

    “出发!”

    夜色深沉,义士们陆续登船,领头者都是中队长大队长,而第一条船上,则是李解亲自坐镇。

    原本心生畏惧的义士义从,见到长官如何勇猛,心中的勇气,顿时再度被激发。

    明明疲惫不堪,甚至闷热饥饿,恨不得想要来一口美美的热羹,然后舒舒服服地合衣而眠,但是现在,却都在一个个咬紧牙关坚持。

    各中队下面的小队长,纷纷跟自己的队员们鼓劲:“我等饥饿疲敝,楚人亦然。上将军战无不胜,楚人云轸流窜豚犬,我军必胜!”

    “前方就是蓼城,想要垒灶架釜,吃上热饭,唯有攻克蓼城!用楚人的釜,煮我军之米!”

    “先登城头者,赏百金!黄金!”

    “淮下一片泽国,我等没有退路,唯有死战前进!”

    “舍生取义,前赴后继!”

    起伏的波浪并不强烈,淮水终究不如扬子江。

    站在船头,李解高大的身躯岿然不动,仿佛双脚钉死在了船上,起起伏伏,后方几条船上的队长们看到之后,都是心中勇气大增。

    上将军战无不胜!

    “快了。”

    李解目光深沉,舟船缓缓前进,除了载人之外,还要载物。

    多的攻城器具没有,只有梯子。

    火药带了一些,但不多,关键时候才用,炸开城门这种事情,对付别处还好,对付蓼城不行。

    这里沟渠纵横,需要的是步兵、人手,火药最少要两千斤以上,才有可能埋到城门之下炸开。

    但是,要做到这一切,必须坑道作业。

    坑道作业需要的是时间,而现在,他要兵贵神速。

    “快了。”

    又道了一声,李解宛若金铁的声音,总是能够让周围的士兵安心。

    哗哗作响的水花声响起,河面倒映着星月,时不时又有阴云遮蔽,一阵光,一阵暗。但是隐隐约约地,舟船之间,还是能够看到彼此。

    老熟的撑船工也是见多识广,有些老船工已经四五十岁,本该是年老力衰的时候,此刻却是用古怪的吴地方言说着话:“旧年辰光,大王一路打到郢都去!”

    见多识广的老江湖,觉得眼前的场面,并没有超出太多想象。

    规模庞大的船队,分成了几个批次,密密麻麻地在淮水之上,形成了一个月牙一样的弧线。

    弧线从北到南,逐渐靠近蓼城。

    已经能够看到蓼城城头的灯火,火把在明,守卫在暗。

    簌簌簌簌……

    “上将军,芦苇。”

    “是芦苇。”

    “到岸了。”

    “噤声!”

    老船工站在船尾,轻叩船身,发出笃笃声,不多时,后方跟进的船只,也立刻应了一声。

    笃笃笃笃……

    声音并不大,还不如淮水拍案的声响。

    顺着芦苇荡,缓缓地挤压过去,一条船、两条船,直到船只再也无法前进,船工立刻撑住船身,将船只死死地定住。

    “涉水!”

    船板被抽了出来,直接扔到浅滩上,芦苇荡的断根非常尖锐,一脚踩上去,跟踩着钉子没有任何区别。

    苇叶锋锐,又多蚊虫,这种糟糕的天气之下,更是难受。

    不过李解一马当先,很有经验地将芦苇折断踩在脚下。

    后方士兵飞快地传递着船板,整个浅滩之下,已经有可以踩踏的平板。

    哗哗声越来越密集,李解一把拉住跟过来的六国人:“蓼城城外,可有暗哨?”

    “暗哨三十岗,游哨百余,沟渠之间多有亭长。”

    亭长是负责沟渠警戒的守卫军官,李解回忆了一下蓼城的布防,等到一个大队逐渐集结,互相之间开始清点人数之后,这才命令道:“抢攻!”

    “是!”

    这一支义士大队,大队长是贾贵,贾贵不在,李解亲自带领。

    “长梯组!”

    “有!”

    “盾牌组!”

    “有!”

    ……

    陆陆续续的队伍开始靠近,舟船开始相连,后来的队伍,是通过前军停靠好的船只,才陆续登岸。

    东南方向就是蓼城,大概还有一里的距离。

    行船有偏差,登陆有考量,毕竟要留给部队调整的余地。

    一里路的距离,足够让大部队全部调整完毕。

    “行军!”

    “是!”

    火把已经全部准备好,但是并没有点燃。

    浑身黏糊糊的难受,经历了泥泞不堪之后,体力消耗极大,现在大部队都是靠着一口气在强撑。

    这口气,就是一马当下的李解。

    队伍很混乱,但是很快又重新编组成功。不管士兵是哪个部分的,对上口令,就近原则,小队长直接编队带走。

    十个人就是一队,并不需要队长和队员一定要如何如何默契,这种时候,默契远不如勇气。

    中队长也心知肚明,自己这个“百人将”,搞不好现在手底下的兵,都不是平日里认识的。

    黑暗之中,略微的嘈杂并不能掩盖那种诡异的秩序。

    军官也好,士兵也罢,都憋着一口气。

    疲惫让他们几欲停下,饥饿让他们想要进食。

    但是双脚完全不听使唤,士兵跟着小队长,小队长跟着“百人将”,而中队长们,则是看着最前方的身影。

    “点火!”

    “点火”

    “点火”

    蓼城西北方向,一个火光闪烁着,接着,宛若一条长龙,密密麻麻的火把突然冒了出来。

    火光在传递,一个火炬引燃另外一个火炬,庞大的火龙出现了。

    蓼城城头,火光闪烁之间,显然有人影在飞快地跑动。

    “进攻”

    李解挥舞着战斧,火光之中,他高大的身躯给人以极大的鼓舞。

    “前方就是蓼城,我军没有退路!前赴后继,死不旋踵!”

    一声怒吼,李解顿时的大吼,“吹号!擂鼓!长梯组,随我冲”

    冲锋号炸裂夜空,整个蓼城内外,都能听到这极为刺耳的啸叫。

    已经入睡的蓼城守军,在困顿之中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来,而此时,长梯已经勾住了城墙。

    这矮小的城墙,根本无法跟姑苏城相比。

    咔!

    不知道数千还是上万的火把在城外燃烧着,而喊杀声突然传来,整个城头的守军都是吓得魂飞魄散。

    十几二十个长梯勾住城墙的时候,这些守军居然第一时间都不敢过来破坏,披甲持斧的李解爬得飞快,他甲具在身,身材最为强壮,抗住箭矢的概率是最高的。

    虽然危险重重,但是义士义从不比鳄人、勇夫,需要有人带给他们决心和勇气。

    “杀”

    后方,义从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城头上人影闪耀,一人手持战斧,已然占据城头。

    “上将军威武”

    “上将军威武”

    “上将军威武”

    “杀”

    冲锋号第二次响了起来,这一次义士也好,义从也罢,竟是情不自禁一起吼叫。

    “前赴后继”

    “死不旋踵”

    “前赴后继”

    “死不旋踵”

277 老规矩

    呼……呼……

    嗤!

    一斧剁死一个已经完全不知所措的楚兵,李解突然发现,久违的兴奋感,居然又冒了出来。

    当年那种带着工人徒弟,拼死拼活终于从同行嘴里抠出几万块钱的单子,明明赚不了几个钱,偏偏又快活无比。

    烧烤、撸串、吹牛逼、装大款、充好汉……

    “呵……”紧紧地握住了战斧,呼出的气都感觉是滚滚发烫的。

    笃!

    头盔发出了一阵声响,摸了摸,竟是一个小坑,一枚崩裂的箭矢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马面上,楚军弓手在火光中目瞪口呆,他发挥出了惊人的眼力腕力,一箭射出,命中了敌将的头颅,可箭矢自己却崩裂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李解双手持斧,盯着马面上那个已经完全不敢动弹的弓手,一路冲了过去,台阶上时不时还有楚军冲上来,但都是一斧子的事情。

    “好男儿,同李某决一死战”

    宛若一声惊雷,在杀场之中炸裂,不论义士楚军,都是为之而震慑。

    “上将军威武”

    “上将军威武”

    蓼城之中,城下匆匆着甲的云轸脸色大变:“上将军?!”

    “云公!”

    慌不择路的一个楚**官冲到云轸跟前,单膝跪地抱拳喊道:“云公!大事不妙,吴人已经登上城头!”

    “啊?!”

    云轸连忙大叫:“还不将吴人赶下城头”

    “云公,不是我军无能,实乃持斧吴将悍勇,无人能敌啊。”

    “杀啊”

    不等楚**官说完,城头又传来一阵咆哮:“大吴猛男在此!谁敢与我共决死”

    “啊?!李、李解”

    老云公脸色惨白,“那吴人先登猛将,竟是李解亲临?!”

    “彼为列国上将,岂敢逞匹夫之勇?!”

    紧张无比的云轸已经开始了胡言乱语,“列国之中,岂有主将为先登者?天下霸主,何曾有如此莽夫?!”

    “云公!”

    “云公”

    “来人,带云公先行撤出!”

    门客幕僚们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头,州来大夫云轸显然有点不正常了。李解的突然出现,不,李解亲自攻上城头的表现,超出了云轸的想象。

    列国之中,有大夫率军猛冲城头的,但是,就没听说哪家主将会这样干。

    一旦身负重伤,岂不是满盘皆输?

    偏偏李解这样干了,还肆无忌惮!

    更可怕的是,他又一次成功了。

    “老夫不甘!老夫不甘!老夫不甘啊”

    仰天大叫的云轸扪心大叫,老泪纵横,旋即又咬牙切齿,“复我州来!复我州来!复我州来”

    连叫三声,整个人一挺,竟是直接眼睛一闭,瘫软在马车之中。

    正当时,忽然有人大叫:“不好,云公亡故”

    这一声大叫,简直是突破天际,整个城中队伍,瞬间炸裂。

    不多时,火光冲天,趁乱抢劫的强人多不胜数。到处都是借机牟利的家伙,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本就互有嫌隙的,立刻将嫌隙变成了仇杀。

    蓼城之夜,大乱之夜。

    “杀”

    哐!

    盾手终于上了城头,组成了盾墙,直接顺着台阶,将楚军赶了下去。

    城墙各部分,又垂下绳索,受过索降训练的义士们先行下地,趁着明暗交替,手持长矛盾牌,结队围堵。

    “杀!”

    嗤!

    长矛尽力一刺。

    “杀!”

    长矛又是一刺。

    “杀!”

    平日的艰苦训练,终于有了回报。

    义士们从未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这般有力,自己的目光竟然如此坚定,自己的力量无比强大!

    “杀!”

    嗤!

    楚军刚刚形成的抵抗和反登墙彻底失败,越来越多的义士集结,更是有“百人将”已经开始集结队伍。

    中队长开始介入之后,厮杀瞬间呈现了一面倒的局面,楚军半点像样的抵抗都无法组织起来。

    而义士进入了一种极为有节奏的状态,当出现第二个“百人将”接管一线指挥之后,城内空地上,已经没有了抵抗力量。

    “开城门”

    “开城门”

    “冲锋号”

    急促的啸叫声第三次响起,如潮如浪的义士、义从,不停地呼吼着,跟着自己前方的战友或者军官,宛若长龙,长驱直入。

    城中一片烟火,原本的混乱,在这一声冲锋号响起之后,竟然有了一刹那的静止。

    一切都像是很有默契地停当下来,除了西北方向,整个蓼城,就像是不约而同要安静一下。

    然后,爆发出更加激烈的混乱哭喊声。

    哐!

    全副武装的李解踏上了蓼城之内,左右披甲士不断地从他身旁冲过,甲具和甲具碰撞,发出了极为有力量的声音。

    拎着战斧,李解甩了甩战斧上的血肉,目光凛然地看着前方:“命令义从一二三四五个大队,从城外包抄!”

    “是!”

    跟着李解的披甲士没有长矛,但有小号。

    司号手开始吹号,节奏很是古怪,时断时续。

    很快,就有号声传来。

    城外的义从本来打算冲锋,他们刚刚整队完毕,就看到了李解在城头大发神威,当他们按捺不住的时候,城门就被攻破。

    现在,城中传来了司号手的号声,命令城外部队包抄。

    “上将军有令!包抄”

    “是!”

    “全体都有!”

    “是!”

    “卸甲轻装!”

    “是!”

    义从的队伍非常混乱,李解传达的意思是让一千五百人追击城外可能存在的楚国逃兵。

    但是司号手并不是高手,通讯传达的消息,只是包抄。

    于是乎,城外的义从,满满当当的三四千人,全部卸甲持矛。

    他们很疲惫,但是他们也清楚,上将军同样疲惫,义士同样疲惫!

    上将军以疲惫之躯,攻上了城头!

    义士以疲惫之躯,占领了城门!

    “全部都有”

    义从各大队的大队长们又是兴奋又是激动,疯狂地扯着嗓门,“包抄追击”

    夜晚想要追击,没有火把是万万不行的,尽管手持火把,很有可能成为活靶子,成为放冷箭的显眼目标,但此时数千人马齐齐追击,火海沸腾,蔚为壮观!

    “占据四门!”

    “二大队!”

    “三大队”

    义士们飞快地重整,各大队的大队长同样披坚执锐,他们的盔甲极为醒目,身旁还有旗手,此刻有了火光,自然能够看到自己部队的旗号。

    他们的旗号极为特别,二大队的旗帜,一面是“二”,一面是“2”,相当好认。

    “出发”

    混乱中带着秩序,秩序创造着更多的混乱。

    到处躲藏到处逃窜的蓼城之人,有些慌不择路,就冲到了义士奔跑的途中,本以为小命不保,却见义士熟视无睹,直接从他们身旁跑过。

    “降者不杀”

    “持械必杀”

    哐当哐当哐当……

    不知道多少个角落中,大量蓼城之人都丢了手中的兵器,不是他们不想以防万一,实在是李解名声在外,说了“降者不杀”,那就是真的降者不杀。

    昔日戴国旅贲中士沙飞,不正是如此吗?不仅沙飞不死,沙飞本部人马,也没听说有谁被坑杀。

    时有六国公子巴曾言:阴乡猛大帅,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大事休矣。”

    护送云轸逃窜的门客幕僚们,看到火光冲天的蓼城,都是一声惜叹。

    白天的时候,他们还想着光复州来,可是到了晚上,不但州来没有光复,连蓼城也丢了。

    此刻,姒姓后裔却是神色兴奋,火光照耀着他们雀跃的面容,只见这些夏、蓼、廖等姓氏的蓼城土著,竟是纷纷出现在了义士队伍面前,给义士的军官们带路。

    蓼城的“城主”衙署,本地粮仓,本地库,原本寻找起来非常麻烦,但是现在,却是轻而易举。

    战斗从发动到结束相当的快,当周围喊杀声逐渐减少之后,黑暗之中,只能听到燃烧的哔啵声,还有妇女儿童的呜咽声。

    “上将军!城内夏氏、廖氏求见!”

    “传。”

    “是!”

    很快就有义士将几个本地士人带到了李解跟前,几人神色原本欣喜,但随着走向李解越来越近的时候,却是欣喜之色逐渐消失。

    李解一言不发,将头盔夹在腰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的到来。

    但是,那种极为恐怖的气势压迫,使得内心雀跃的士人,瞬间犹如掉落冰窖,明明是炎炎夏夜,周围还有火光冲天。

    热浪席卷,竟是半点快慰都没有。

    “恭喜上将……”

    “嗳!”

    不等他们马匹拍完,李解抬手直接打断,正色道:“蓼城风光,淮上一绝。不知城中,可有绝色?”

278 安全范围

    蓼国灭国复国的次数不少,而且早更早时期,蓼国并不在淮水一带,而且在汉水以东,毗邻唐国。

    只是早期碰上了楚国的上升期扩张期,最终流窜到了淮夷居住区,然后凭借姒姓之后,在周王室的可怜下,重新安家落户。

    因为这些祖上的动荡,也发展出了几个姓氏。比如夏氏、廖氏、濮氏,还有跟淮夷通婚之后,逐渐发展出来的偃氏。

    姒姓之后的偃氏,和嬴姓之后的偃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都互相通婚。

    姓氏合一的时代下,弱小的势力,也顾不得什么“同姓不婚”,只要不是血亲,能够增长人口,管那许多。

    只不过一个族群之中,总归会有还在坚持伟大复兴的家伙,此时此刻,来到李解跟前的,就是准备为姒姓带来伟大复兴的蓼城夏、廖两族。

    他们给李解的部队带路,为的就是寻求李解的支持,但从李解那里,不但没有得到回报,反而还被李解勒索美色。

    “吴国野人,粗鄙下贱!”

    “住口!”

    一人大惊失色,连忙捂住对方的嘴,左右看了看,这才双目圆瞪,“汝不欲生,吾辈却不愿死!”

    “吴人粗鄙,不通雅言。如之……奈何?”

    夏、廖两家都是非常的无语,作战的时候,李解给人的感觉,简直就是有如神助。

    可不打仗了,感觉就是犹如鬼上身,恨不得打死他。

    勒索美人的李解非常不耐烦,让两家赶紧上贡绝色。

    可惜两家挑选出来的女子,在李县长看来,这有侮辱他的嫌疑。

    难道他一副饥不择食的样子,就真的是看到细皮嫩肉的小女子就犹如恶狗扑食?

    不是绝色,他根本连尊敬的动作都不会有。

    “老匹夫云轸……不知是生是死。”

    “昨夜混乱之间,似是气绝?”

    “未必。”

    装死诈死,都是贵族们的基本操作,越是老牌政客,越是非常娴熟。

    比如说吴国太宰伯起,他亲爹原先就是楚国大夫,在被楚国几个山头围殴致死之前,那也是好机会诈死逃生。

    现在云轸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说他气绝,有意义?

    “若是云轸尚在,楚国于淮上,尚有一搏之力。”

    “一搏之力?呵。”

    听了这话,有人顿时冷笑,“你可知如今蓼城之中,有多少义士多少义从?”

    “一二万兵卒,楚人如何不能有自保之力?”

    “吴国野人手中兵卒,皆乃敢战之士,其余辎重力夫,并未计算其中。”

    有些聪明人早就发现了不对头,寮国原先也有一两万部队,可真正能拿出来打仗的,其实也就两千来号人,加上十几二十辆战车,这就是全部军力。

    但这支李解率领的队伍,显然就是奇葩。

    一两万部队,就是一两万战兵,后勤数量极少,或者说,后勤部队还没有过河呢。

    实际上义从大部分时候,都要充当后勤辎兵,只是这批义从,是在逼阳之战后筛选出来的,本身就是素质超越大多小国部队。

    这时候士气旺盛,打顺风仗,自然能够发挥出惊人的威力。

    “诸君稍安勿躁。”

    有个老者看上去已经苍老不看,须发全白不说,头顶还秃了好大一块,手持竹杖,缓缓地坐在了一只石凳上,这才喘了口气,“吴国猛男,必不能久留蓼城,倘使离去,而楚国又畏惧不前,我等复国,又有何难?”

    围在老者四周的人听了,都是微微点头,然后行礼道:“老君还有指教?”

    “成事之难,不在吴国猛男,在楚人也。”

    有人一愣:“如今吴国野人势大,楚人逃亡,如何难在楚人?”

    老者抬头正色道:“吴国猛男,非蓼城之人,非淮水之人,必去也。楚人于淮北至白邑,吴人离去,楚人必至。”

    这番话说出来,顿时让大家明白了过来。

    现在吴国的野狗李解固然够猛,但它总不能在这里做窝下崽吧?总得走。

    走了之后,这楚国人一看风头,不就又得冒出来?

    楚人现在是不如吴人,郢都也没有派出大将来干掉李解,可李解走之后,又有谁可以抗衡楚人呢?州来大夫云轸撤退之后,直接就把蓼城给占了,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

    谁敢放屁?

    淮上就是楚国人说了算!

    大别山的老大,是芈姓!

    作为小喽,蓼城两族也心知肚明,光靠他们自己,那是没戏的。

    所以一开始带路的时候,就是想着利用李解的力量,来助他们复国。

    结果李解直接当他们放屁,带个路就想做人,把这么多义士、义从当什么?

    李县长寻思着自己带小弟那也是流血又流汗的,你们这帮渣渣,居然随便出卖点东西,就想获得小弟们流血又流汗的成果,那这人生也太简单了一些。

    索性鸟都不鸟,直接从内心出发,向蓼城人民群众,打听打听当地的漂亮小姐姐住哪里。

    李县长寻思着,这本地要是有美玉呢,那也可以发掘一下,然后盘一盘,还不是美滋滋?

    结果夏、廖两家大概是舍不得亲族美女,端出来的意大利面,有点馊了,顿时让李县长兴趣缺缺,直接不跟两家接触。

    军事管制时期,也别想有特权,两家跟别的土著一样,该让你出来溜达的时候,你可以出来溜达;让你窝家里过家家的时候,你就不能出来用尿滋泥。

    “上将军,夏、廖两家,皆是闭门聚会。”

    “有多少人?”

    “夏氏三百,廖氏二百,两家皆是本地大族。”

    “这比薛侯强多了啊,薛侯好歹是一国之君呢,核心成员才几个?”

    李县长摩挲着下巴,很是奇怪地自言自语,“你说光核心男性人口,两大家族就有五百人了,这按照比例,怎么可能没有极品美女呢?这不合理啊,也不科学。”

    “……”

    “……”

    几个大队长一脸懵逼,心想老大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美色呢,兄弟们听说要分赃,都精神亢奋睡不着啊。

    好一会儿,李县长一拍手道:“老子过一会儿偷偷去爬墙头,我就不信了,这么大的家族,怎么可能没有极品美女?这不符合社会的一般规律,更不符合科学发展观。丑女满地走的家族,可能人丁兴旺吗?人丁兴旺的家族,一定有美女,这是天理!”

    “……”

    “……”

    “不过先给孩儿们发点福利,都这么辛苦,也该发一发工资和奖金了。正好,两个月的工资奖金一起发,还有高温补贴和外勤补贴,车马费往高里算,尤其是伤残补助,翻倍,一定翻倍。”

    “……”

    “……”

    几个大队长们完全没听懂老大在说什么,但“奖金”“补贴”“补助”“翻倍”,他们还是听懂了。

    整合整合,这意思差不多就是金票大大滴?

    想到这里,不管是义士还是义从的大队长,都是咧嘴一笑,怎么都合不拢。

    记功的时候,现钱都是要过一遍手的,让士兵们亲自感受感受自己的收入,然后再重新存在账上,带着现金不是有病么?

    反正军中司务、会计,都是把明细记录得清清楚楚,上将军又从来不赖账,哪里像宋国国君那么无耻。

    “整饬蓼城城防,然后分兵前往淮中!”

    “是!”

    此刻,蓼城中的一部分楚军,正顺流直下,前往淮中城。

    也是到了白天,才得到了这个消息,虽然李解对淮中城的防御很放心,但是想要吃掉这支楚军,却是相当困难。

    不过要是两头夹击,这支楚军,就彻底跑不掉。

    一旦消灭了楚国在这一片广大地区的有生力量,“义军”的机动范围,就大大增加,之前孤军在外的风险,可以说就极大地降低。

    加上还有六国明里暗里的支持,李解现在能够横着走的范围,最少三分之一个安徽省,绝对霸气!

279 楚国斗氏

    全程跟着“义军”的陈、蔡、六三国向导,此刻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些向导甚至可以想象,要是大洪水退去,李解在“淮中”的战绩,绝对又是震动一方。

    在李解攻克蓼城之后,隔着淮水,就给对岸量亮灯打出了信号,留守淮北的部队,当即一刻也不停,派出了骑传,返回淮中城报捷。

    淮中的守军只要得知前线大胜,那么不管有没有敌军来袭,他们都有信心坚守下去,甚至恰当时候,抓住战机,一举建功!

    “君子,我部若是光复州来,岂非为云轸氏出力?于我斗氏,有何益处?”

    楚军在淮上的舟师部队,此刻已经过了颍水口,淮中城就在眼前。

    然而舟船之中,有人对于这次偷袭,却有着不一样的判断。

    “如今斗氏四分,赵姬之子,可为大王,孰人能为大楚执政,却是未曾定夺。我等柏举斗氏,若不联合云轸氏,岂能胜出?”

    年轻的军官将头盔取下,盔缨略作梳理,又重新扣在头上,看着滚滚淮水,这个年轻的斗氏军官正色道,“孰人为令尹,孰人便为今时斗氏之主!”

    左右随从听了,顿时抱拳行礼,躬身退下。

    “吴国野人野蛮莽撞,自以为勇力超凡,岂知人各有智?”

    冷笑一声,他抽出佩剑,遥遥一指不远处的淮中城,“今柏举斗士许诺诸君,先登州来城头者,赏万金!”

    一言既出,周围舟船立刻爆发出惊人的吼叫声。

    而与此同时,已经渡过颍水的骑传,正飞快地朝着淮中城前进,淮水中那些楚国的舟师船只,也早就看得清清楚楚,甚至每条船上的旗号,都能反辨认出来。

    楚国的舟船和吴国舟船有着形制上的不同,加上旗号、服装、甲具的区别,淮中城上,早就开始警戒。

    鳄人们都是面色如常,楚国舟师这点场面,和逼阳之战比起来,根本就是毛毛雨。

    作为驻军最高长官,沙皮并没有独断专行,李解离开淮中城时候,并没有把陈国小青蛇带上。

    毕竟夜晚作战,万一走散的话,那就相当的麻烦。

    而“小青”留在淮中城,却还能发挥她的作用。

    作为“小桃花姬”,和她姐姐不同,妫蓁是有着相当完备的“君子教育”的。

    骑射御三大项目都不差,除此之外,还观摩过公卿署理国政,将帅带兵打仗,可以说除了不是男的,她受到的精英教育,已经是陈国拿得出的最好配置。

    所以,离开淮中城前,李解告诉过沙皮,如果遇到不明所以的状况,可以向妫蓁咨询。

    沙皮的见识毕竟还不够,甚至列**中使用的“钲”,他压根不知道那是干嘛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敲打。

    这种不熟悉,可能就会误判敌军的行为,是进攻还是撤退,有时候听鼓声钟声并不准确。

    正如李解在军中大量使用号手来传递讯息,实际上列**中,同样有这样的方法,只是没有李解的部队那么严密“正规”。

    “陈公子,楚军尚未靠岸,可要进攻?”

    “不必。”

    妫蓁拿着望远镜,玩得正高兴,站在城头,她甚至能够看清楚船上人的面孔。

    “此物真是神奇。”

    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望远镜,妫蓁还是有些好奇:“此物,当真是李子所制?”

    “当真。”

    点了点头,沙皮又问道,“陈公子,当真不必射楚军一轮?”

    “城外地陷泥泞,不利行军。楚军多,我军少,此刻出战轮射,倘使撤退不及,为楚军所趁,必酿大祸。”

    言罢,妫蓁又指了指前方的壕沟、护城河,“况且,城外地势,亦不利楚军蚁附,倘使兵临城下,沙君只管建功便是。”

    沙皮愣了愣,想想也对,也不差那么几个楚国大头兵的性命。

    而且沙皮坚信,只要他守着淮中城,首李一定能打回来,到时候楚国人腹背受敌,还不是死光光?

    想通之后,沙皮咧嘴一笑:“多谢陈公子。”

    “无妨。”

    摆摆手,妫蓁又拿起了望远镜,远远地看着楚国的舟师艰难地靠岸,仅仅是登陆,就乱成了一锅粥。

    “来犯楚军,非是郢都精锐。”

    下了这么一个判断之后,妫蓁又看到了旗号,然后又道,“是楚国宗室之后,若敖氏分支斗氏,只是……不知是哪家斗氏。”

    “斗氏?”

    提到了斗氏,沙皮想了想道:“在阴乡时,有个楚国商人,自称屈氏,跟斗氏有大仇。”

    “楚国之中,同斗氏有仇者,不知凡几。便是楚王,亦同斗氏有仇。”

    “蛤?”

    一脸懵逼的沙皮完全搞不清状况了,“这……这大王跟为臣者有仇?这……这如何可能呢?”

    在沙皮看来,大王就是姑苏老妖怪那样的,想杀谁就杀谁,想灭谁就灭谁,哪怕是自己的太宰、儿子,只要自己想,就可以把他们驱逐杀死,还没有人敢呲牙咧嘴。

    什么是大王?

    这就是!

    “沙君不知楚国国情,这不怪沙君。”

    妫蓁很平静地就说出了一句让沙皮感觉很扎心的话。

    “幽禁楚国先王至死者,便是楚国令尹斗师。”

    言罢,妫蓁又道,“吾原本欲往息国,盖因息国为邑大夫斗尊庇护,只要斗尊在世,息国便不能为楚国所灭。”

    “……”

    听到妫蓁的话,沙皮完全懵了,他都不知道“小桃花姬”在说什么。又是斗师又是斗尊的,这两人难道不是一家的吗?

    还有为什么斗师身为臣子,可以把自己的大王都搞死啊?

    想不通,想不明白,想不懂啊。

    “楚人舟师,远不如义士、义从。”

    将望远镜收好,妫蓁此刻对于淮中城的安全,那是信心十足,楚国舟师现在表现出来的素质,完全没法跟义士、义从比。

    而义士、义从,又远不如勇夫。

    勇夫有不如鳄人。

    想到鳄人和勇夫,妫蓁就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城头为数不多的几十个鳄人,这些鳄人,用淮中城“守备司令”沙皮的话来说,那都是精锐的精锐,是能够跟着首李冲锋陷阵的最强士卒。

    说实话,妫蓁觉得有点不信,因为这些鳄人,大多数还没有她高,看上去也不是特别强壮,尤其是跟他们的老大李解相比,差距大得惊人。

    难道不是李解自己太强了吗?

    妫蓁是这样想的。

    一将无能,累及三军。

    反过来也是一样,强将手下无弱兵。

    不过,妫蓁也是清楚,李解能够两年时间从一介野人,变成一个霸主吴国的江阴子,全靠他自己……那当然是一定。

    怎么看这帮鳄人都是抱大腿抱上的。

    所以妫蓁打定主意,只要沙皮想要出城野战,就要劝说,野战这种事情,她只相信李解的能力,绝对够强。

    而且蛮爽的。

280 我要冲一波

    看着楚国舟师在那里慢吞吞地蠕动,沙皮又忍不住了:“陈公子,这楚军看上去很弱啊,我想冲一波。”

    “沙君之责,乃是守卫淮中。”

    说的也是,想了想,沙皮于是作罢,继续忍着。

    然后楚军派出了斥候,抵进淮中城探查,其中有几个,竟然直接跑到石碑处,看到“淮中”两个字之后,直接砸碑。

    “卧槽!”

    沙皮顿时大叫,“陈公子,楚人下贱,我要冲一波!”

    “沙君,李子曾言:每逢大事有静气。石碑损毁,再造便是。倘使中了楚军激将,岂非得不偿失?”

    也有道理哈,想了想,沙皮眼睛一闭,只当没看见。

    只不过楚军舟师陆续靠岸之后,为首者竟然驾车前来,到了城下喊道:“守城之人听着,吾乃柏举斗士,倘若归降,吾必保汝一桩富贵!”

    “富贵是头驴!李铁柱的种!我在阿瓜那里看过!”

    沙皮嘴里念叨着奇奇怪怪的话,见城下的人还在叽里呱啦,顿时不爽起来,抄起一柄短矛,叫道:“你再吵闹,别怪我出手!”

    城下斗士见状,顿时大笑,他也听不懂沙皮在说什么,只觉得城头守将简直就是奇葩,你倒是让弓箭手出来呢。

    结果就是自己攥着一根短矛,在那里耀武扬威,这哪里有威慑力?

    斗士甚至还驾车绕了一圈,待看到城头一个俊俏公子后,突然一阵心动,连忙停车高呼:“城头君子,不知是何方人士?”

    “我是江阴沙皮!”

    “……”

    “……”

    “陈公子为何这么看我?我是叫沙皮啊。”

    “城下柏举斗士,并非是在询问沙君。”

    “那他是问谁?”

    “……”

    一时间,妫蓁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沙皮解释。

    原本的她,一向是直来直去的,有什么说什么。

    但自从跟“姐夫”李解交流哲学和文学之后,她学会了委婉。

    比如有时候讨论赤诚之道的时候,她不会叫的很大声,而是温柔且小声地跟“姐夫”沟通。

    “姐夫”说过,君子如玉,养玉的过程,需要温文尔雅慢条斯理,像绣花,像作诗,要从容不迫……

    “陈公子?”

    城下柏举斗士倒是好听力,居然听到了“陈”这个字,当即喊道:“不只是陈国哪位公子?吾乃柏举斗士……”

    “闭嘴”

    沙皮顿时咆哮起来,冲城下吼道:“将石碑复原,否则别怪我短矛锋利!”

    “哈哈哈哈……东吴野人,狺狺狂吠,不知说甚鸟语!”

    “鸟语?”

    沙皮一愣,扭头又问妫蓁:“陈公子,鸟语是说什么?”

    “斗士辱沙君之言,有类鸟语。”

    “他在骂人?”

    妫蓁无奈地点点头。

    “卧槽尼玛”

    咻!

    沙皮手中的短矛直接投掷了出去,自从上次逼阳之战发现短矛容易碎裂之后,短矛在矛身上进行了加强,破甲效率极大提高。

    玩短矛是沙皮的强项,毕竟“百沙”之地,要是采集能力不强,又不会种地,就只能靠打猎。

    飞梭用来扎鱼,讲究一个快很准。

    沙皮当初就是靠扎鱼技术,才混入了“白沙村”的革命队伍。

    现在,沙皮目露凶光,居高临下投掷短矛,就是当城下叫嚣的斗士是一条大鱼。

    柏举斗士正在御车调转,他也不怕城头野人投掷短矛。那短矛距离这么远,想要规避又有何难?

    更何况车上覆甲,更是万无一失。

    只是破空声传来,急促之间,他竟是没有反应过来,左右弓手和长戈,都来不及保护,就看到一柄短矛,啪的一声断了一截。

    只是,断了的短矛另外半截,已然扎入了斗士的躯体之中,直接穿透甲叶,来了个透心凉。

    “斗君”

    “君子”

    楚国舟师的大部队都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的,突然前方一阵混乱,似乎是亲兵在那里护送着谁。

    紧接着,就听到州来城头一阵鼓号声,沙皮更是大叫:“陈公子!这下我能冲一波了吗?”

    “此乃绝佳战机!沙君旗开得胜!”

    妫蓁惊愕不已,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这么戏剧性的一幕。

    那含怒一击,估计也考虑不上准头,可偏偏就是把柏举斗士给扎了个对穿。

    这一击之下,沙皮应该是发挥了最大的力道,那短矛击中柏举斗士的时候,矛身还发生了断裂,可想而知其中蕴含的能量。

    “吹号”

    沙皮一声大叫,接着就是城门打开,鳄人数量不多,但此刻每个鳄人身后,都是两三个中队。

    正当时,又听远处骑传由远及近,马蹄声逐渐响亮,就听骑传对着竹筒就是大喊:“上将军攻克蓼城!蓼城大捷!蓼城大捷!蓼城大捷”

    此言一出,淮中城中多余出来的杂兵都是兴奋不已,而沙皮更是大叫:“建功立业,就在此时!跟我冲”

    披坚执锐的鳄人立刻组成了矛头,楚军还在犹豫之间,大部队当真像是被一把宝剑拦腰截断。

    而楚军舟师之中,显然没有柏举斗士之外还能够镇得住场面的人。

    不是没有副官辅佐,但是,那些佐官幕僚,此刻还在船上……

    场面瞬间混乱,城头上,妫蓁拿起望远镜不断地观察,她终于见识到了鳄人的威力。

    哐!

    全副武装的鳄人根本无视对方阵列,藤牌贴身发力,直接撞开一段空间,然后长矛出击。

    整齐划一干净利落。

    嗤的一声,就是数十条楚军尸体。

    效率之高,节奏之强,是妫蓁闻所未闻的。

    “宛丘拱卫之师,只怕也是大不如。”

    感慨之余,妫蓁更是莫名惊诧:“姑苏王师,当时何等强军,方能镇压鳄人?”

    陈国小青蛇犹自感慨着,却见前方鳄人已经带着义从,直接撕开了一条口子,楚军的登陆部队,居然没有一会儿时间,就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

    “杀”

    “卧槽尼玛”

    沙皮怒吼着,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吼什么,反正是从首李那里学来的,吼起来朗朗上口,还挺带劲。

    呼吼之间,妫蓁在城头喃喃道:“若是之前沙君出击,许是亦能成功?”

281 镀金失败

    连续的高强度作战之后,“义军”不得不转入休整期,疲惫和倦怠,让大多数的义从都没有了继续攻略的意愿。

    天气越来越炎热,淮水的水位在稍微降低一些之后,李解命人加强蓼城以西防御工事,征发民夫开沟挖渠的同时,又让六国的一部分部队承担了警戒任务。

    大别山一带的哨岗,主要就是六国这些更加熟悉周围地理环境的士兵在驻守。

    随后李解就返回淮中城,查探淮中附近的水位变化。

    “主公,水位已经下降一尺以上。”

    “舟传、骑传派出去没有?”

    “此时应当抵进钟离之北。”

    “水位下降,徐城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很快就会知道。”

    徐地毕竟是四通八达,泗水淮水扬子江都是通联,洪水退去之后,其中的面貌自然一眼便知。

    此时,邗沟之上,江阴邑的船只正在返航,船上之人都是神色凝重。

    站在船头的,是一脸复杂的商无忌。

    “商君。”

    “徐城景象,犹如黄泉……”

    商无忌感慨一声,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讲述。

    持续的强降雨之后,徐国故地被水泡了的不知道有多少。

    前期发生了什么,商无忌不知道,但是大洪水之后,商无忌大胆猜测,发生了非常激烈的仇杀。

    为了争抢食物、干净的淡水,天下云集的刺客之间,首先出现了火并。

    低洼地形成的湖泊之中,到处可见浮尸,空气中弥漫着恐怖的臭味。还没有靠近,那种死水不通产生的**气味,就足够让人望而却步。

    而这样的小型湖泊、池塘,整个徐城周围,不知道有多少。

    更加可怕的是,吴晋两国的底层部队,同样发生了武装冲突,同样是为了争抢食物。

    两国公子原本还有心阻拦,但之后显然完全放弃,因为双方都已经红了眼。

    粮食被谁浸泡之后,完全无法食用,而想要突破茫茫泽国,进入洼地之后,根本分不清方向,那么徐城之畔就是淮水,可当时的淮水水流,完全不知道会把人冲到哪里去。

    是去下游还是去低洼地,全看天意。

    “‘率兽食人’?”

    半晌,商无忌如此感慨了一句,看着左右。

    这四个字直接让亲随们喉结耸动,几欲呕吐。

    晋吴两国公子固然什么都没做,可是底下士兵出现了食人事件……

    其责难逃啊!

    事情不可能被掩盖,一旦传播出去,什么贤名不贤名的,不用想的。

    两个霸主级大国的联盟,难道就是带着士兵去吃人吗?

    “天意,天意啊。”

    商无忌脸色极为复杂,他想过很多种结果,比如说天下刺客云集,刺杀公子巳或者公子小雀中的任何一个,那么,吴晋会盟,也就宣告失败。

    现在,大概是会盟相当顺利,可在天下人眼中,只怕是不痛不痒。

    晋国得到了一块泗水以西的土地,可是光有土地没有人,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吴王想要给接班人镀金建功,现在看来,纯粹就是抹黑。

    “率兽食人”四个字,就足够说明问题。

    此时此刻,商无忌不得不感慨自己早早地投奔了李解,否则,按照吴国现在的状况,吴王勾陈一死,整个吴国必定全面衰败,势力必定重新缩回五湖地区。

    “商君,内侍杰那里……如何解释?”

    “直说便是。”

    “是!”

    此次出行,商无忌是给阴乡夫人旦做事,内侍杰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商无忌并不是很清楚,但他有一个清晰的判断,这对江阴邑来说,是个好机会。

    姑苏的大王对于徐城的情况,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而江阴邑一出手,就给他带来了消息,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终归是有消息了。

    这是别人无法做到的。

    “也不知公子巳,此刻心绪如何。”

    徐城之中,洪水略微退去之后,泥泞的土地立刻板结起来,像是抛光了一样,形成了一个很平坦光滑的表面,只是一脚踩上去,坚硬的只有外壳,底下还是一层松软的淤泥。

    “公子。”

    公子巳身旁亲卫们脸色也不太好,空气中弥漫着臭味,天气炎热,他们害怕瘟疫,想要尽快撤离徐城。

    只是晋人现在需要帮助,作为盟友,又不得不尽“义务”。

    姬巳也不清楚自己这一次代表吴国会盟晋国,是成功还是算失败。

    祭天之后就是倾盆大雨,接着电闪雷鸣,然后倾盆大雨变成了超级倾盆大雨……

    祭祀用的土台,半天就被雨水冲垮,祭品被冲散,抱头鼠窜的不仅仅是他们,那些想要搞事的天下刺客游侠们,也是狼狈不堪。

    然而更加狼狈不堪的事情还在后面。

    眼睁睁地看着洪水前来,眼睁睁地看着淮水泛滥,眼睁睁地看着洼地变成了湖泊。

    一片泽国,白茫茫的一片,天上地下,简直就是连成了一片,他一度怀疑自己脚下踩着的是大海而不是土地。

    以为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结果连下十几天,想要生活做饭都很艰难,长期泡在水中,老弱早早就死去,尸体无法掩埋,也无法焚烧,想要架在屋中,结果房屋倒塌,连遮蔽的地方都没有。

    大量的尸体,大量的蛇虫鼠蚁,大量的蚂蟥……

    公子巳感觉自己都要疯了。

    在这种环境下,找个干爽的地方上个厕所,居然成了一种奢望,这世上最可怖的事情,大抵上就是如此吧。

    当时公子巳是这样想的,公子小雀也是这样想的。

    然后就发生了刺客和游侠之间的仇杀,没有食物,就吃人。

    更有游侠振振有词:彼肉,我肉,皆可食之。

    然后这样说话的游侠,就被刺客一剑刺死,接着被瓜分吃掉……

    姬巳以为这已经是人间惨剧,最恐怖的事情,不外如是。

    然后就发生了吴晋士兵之间的冲突,士兵的粮食,已经无法充饥,体力消耗极快。

    徐城原先有多少百姓,公子巳不清楚,反正以后大概是没多少人了。

    看到现在的状况,姬巳甚至有点庆幸,当初有人把本地的淮夷卖走,对那些淮夷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否则,留在徐城,不过是一盘肉,一盘菜而已。

    “唉……”

    看着逐渐退去的洪水,公子巳一点轻松的心情都没有,反而无比的沉重。

    “公子!”

    “何事?”

    “淮上来船,是江阴子旗号。”

    “嗯?”

    公子巳突然心情就好了不少,立刻道,“快传,不,吾亲自前往。”

    途经晋国营地的时候,听说公子小雀闭门不出,姬巳便不打算邀请他同往,谁知道江阴子李解是来求援还是支援的呢?

    要是后者,如何都要让自己人先恢复过来。

282 头皮发痒?

    “公子,是吴舟。”

    “前往迎接。”

    “嗨!”

    尽管有些精疲力尽,但是护卫们还是尽心尽职,该有的安保程序还是有的。

    一艘吴国特有的舟船缓缓靠岸,木制栈桥因为被水浸泡,太阳晒干之后,表皮上尽是淤泥和朽烂的木屑。

    两边芦苇荡也是倒伏了一片,一阵大水一阵曝晒,芦苇也是有点扛不住。

    附近时不时还有臭味飘出来,像是尸臭,公子巳情不自禁掩住了口鼻,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

    但是还有这么多大部队,此刻离开,会进一步恶化他的地位。

    吴晋会盟一事,本该是轰轰烈烈的,把整个天下都烧得发热发烫。结果十几天的大水下来,两个超级大国的贵族们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这他娘的到底是不是得罪了老天爷?

    我们干得事业,到底是不是正义的?

    更惨的是那些留下来拍两个超级大国马屁的淮上列国将军和大夫们,他们麾下士卒本来都是各自国家中的精锐,现在……死了三分之一。

    淹死的,热死的,渴死的,饿死的……

    这场大灾,什么豺狼虎豹都发了狂。淮上列国的士兵完全不熟悉这种大自然疯狂发飙的状况,吴晋两个超级大国还好,毕竟各自起家的时候,都是相当的艰难,披荆斩棘的岁月,留给了他们宝贵的经验。

    反而这些撮尔小国,一个个抵抗天威的经验都没有。

    类似蒋国的部队,甚至有十几个蒋国士兵,是出去打捞水中蒲菜的时候,被一头埋伏在水中的老虎一一扑杀!

    蒋国大夫姬飞直接自闭,他娘的都盯着水里的蛟龙呢,怎么水里还有老虎的?

    这符合常识吗?

    然而吴国士兵就很清楚,不是什么猫都怕水的,老虎的水性之好,超出人的想象。

    甚至在五湖地区,还有过猛虎趴卧在沟渠中消暑,大脑袋遮掩在荷叶莼菜之间,一动不动,根本无法察觉。

    还有弦国将军隗矢,他是紧跟着蒋国大夫姬飞自闭的,因为有士兵将淡水存储在大缸中,第二天从缸中取水的时候,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去的土虺蛇咬了一口。

    一顿饭的功夫,这个士兵就凉了。

    至于被马蜂蜇,被竹蜂追杀,倒是显得微不足道,甚至连大蛟出没,淮上列国的士兵们,居然也能淡定地看着鳄鱼起起伏伏然后离开。

    实在是各种糟糕的体验之后,淮上列国也是真的服了,吴国能够崛起……它应该啊。

    江北尚且如此,何况江南?

    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人去嘲讽吴人断发纹身了,断发纹身算个啥?这种恶劣的环境下,没断手纹个小猪佩奇,就算是精神大条心理素质过硬。

    甚至晋国人也非常佩服吴国人,有这种盟友牵制楚国,放心啊,太他娘的放心了。

    战天斗地,与虎豹为伍,够野,够味儿。

    味儿还挺重的,因为长久不洗澡,都快馊了。

    哪怕是公子小雀,现在每天的重要工作,就是摁死身上的虱子。

    至于跳蚤,随它们去吧。

    更让公子小雀崩溃的是,这里的蟑螂个头超大,而且还会飞,还朝脸上飞。

    “南蛮……”

    晋军大营中,头痒得也想断发的公子小雀控制不住怒火,终于明白为什么祖先会骂南方人了。

    不过他又非常佩服祖先的兄弟,居然敢到这种鬼地方来生活。

    不,这不是生活,这是生存。

    祖先的兄弟真牛逼,太牛逼了!

    “公子,淮上似有吴舟前来。”

    “噢?”

    公子小雀整个人都干瘪了一样,糟糕的天气,糟糕的环境,他现在很想回家,徐城这个鬼地方,说不定明天就会爆发瘟疫。

    虽然淮上列国的士兵,不知道为什么都在搜集石灰,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尸体集中起来焚烧处理,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死水排空……但他们说这样可以避免瘟疫,就姑且信之吧。

    之所以说是姑且信之,因为淮上列国的士兵们说了,这是跟他们上将军学的。

    他们上将军是谁?

    李解。

    呵呵,一个野人,一个南蛮野人。

    “公子。”见公子小雀兴趣缺缺,幕僚也是无奈,但还是劝说道,“若是淮上来船,定是江阴子。或是江阴子伐蔡成功,前来报捷。”

    “孤军在外,岂能成功?”

    一脸疲惫的公子小雀疯狂地抓着头皮,“啊啊啊啊啊啊虱如星斗,恨之厌之!”

    他抓得厉害,几乎都要把头皮撕掉一般,一只只虱子抖落,幕僚看了也是浑身难受,情不自禁挠了挠自己身上。

    这鬼地方……和晋国完全没法比啊。

    别说淮上列国要怀疑人生,晋国士卒同样如此,甚至晋国士兵和吴甲爆发的冲突,就是因为这种躁狂带来的……进一步躁狂。

    加上食人事件的发生,两国结盟的正当性正义性,显然蒙上了一层阴影。

    别说是底层士兵,就是公子小雀自己,都不觉得和吴国的结盟会有什么好结果。

    晋国大概率会提前离开这块鬼地方吧,太可怕了,在没有人整饬水利之前,这种地盘谁想要给谁吧。

    “公子,江阴子非是寻常莽夫。”

    “何人不知?李解当然不是寻常莽夫,他是天下罕有之莽夫!”

    一向温文尔雅的公子小雀,现在就是典型的晋国暴躁老哥,“走走走,这便去陪同公子巳,汝便是此意不是?这便去,这便去!”

    说罢,正要出门,却又恨恨然地拿了头冠重新戴上。

    只是戴上之后,又感觉一万只虱子在进进出出,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晋国的队伍出动,前往公子巳迎接淮上舟传的地方。

    淮水之畔,吴舟之上,出来几个布衣,一人出来抱拳喊道:“禀公子,上将军命吾前来报捷!”

    “噢?”

    公子巳终于咧嘴一笑,这么多天过去了,终于有了一个好消息。

    仿佛炎热的天气,也没有那么热了。

    “此乃上将军之密信。”

    说着,单膝跪地,双手呈上绢布,公子巳的护卫将绢布接过,略微抖开,并没有看绢布上的内容,然后转呈给了公子巳。

    公子巳拿到绢布,看了看上面的文字,愣了一下:“李子手书,倒是井井然。”

    旁人倒是觉得没什么,江阴子嘛,写点东西工工整整,不挺好吗?

    但是陪同的淮上列国将军和大夫们,却是有点奇怪,什么时候我们上将军还有这手艺了?

    不存在啊。

    吴舟上下来的数人,都是行礼在前,很是恭敬,等待着公子巳看完捷报。

    “李子竟是兵临蔡下,好!好!好!”

    公子巳连道三个好字,正要继续夸赞,却听一人大叫:“公子小心脚下,有毒虫!”

    一条藏在栈桥淤泥烂草之中的土虺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钻了出来。盘着的蛇躯,三角蛇头嘶嘶作响,蛇眼之中,全然没有人类该有的感情。

    嘶嘶、嘶嘶……

    “公子避让。”

    护卫直接抽出佩剑,一剑斩死了这条毒蛇。

    土褐色的毒蛇,瞬间就被斩成两截。

    周围的人都是松了口气,连连庆幸,公子巳要是被这条毒蛇咬了,那真是事情严重无比。

    一阵庆贺声中,却见几个身影冲了出来,脸上还挂着“心有余悸”神情的护卫,双眼圆瞪,却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几个吴舟上下来的传信之人,居然一个个手中紧握短剑,一拥而上,撞开神经刚刚松懈的公子巳护卫,或是拉扯或是跳跃,三人踩着别人的躯体,一跃而起,直扑公子巳!

    四周列国将军大夫们,都被着突如其来的刺杀吓住了,连日来的疲惫,他们的精神本就被消耗殆尽,此刻,连叫喊的气力都没有,只是和护卫们一样,本能地瞪圆了眼睛,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刺客们扑杀公子巳!

    三柄短剑,电光火石之间,不知道刺向公子巳多少下,一个呼吸之后,公子巳连惨叫声都没有,若非人皮相连,头颅就要从肩膀上掉落。

    血水如箭,喷射而出!

    “有刺客”

    有人大叫着,周围的护卫们这才反应过来,长矛佩剑刺出,五六个刺客,当场伏地。

    “留活口”

    然而这些刺客伏地的同时,手中短剑直接扎穿自己的脖颈。

    “死士!”

    “死士”

    不远处,原本头皮发痒的公子小雀,看到血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刹那,立刻从头皮发痒变成头皮发麻!

283 新生活

    “保护公子”

    晋军咆哮起来,严阵以待,将公子小雀里三层外三层保护其中。

    突如其来的大变,鬼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之前大军镇压,天下刺客云集,也是不惧。大洪水来了之后,刺客游侠更是自保艰难,而公子巳身旁,还有姑苏王宫宿卫!

    然而这一切,都在公子巳身首分离之后,都成了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服事吴王勾陈多年的王宫宿卫仰天大笑,眼泪流下之后,大吼道,“某一生服事大王,从未出错,今日……何有面目再回姑苏……面见……大王。”

    言罢,宿卫抽剑在脖子上一抹,血溅三尺,直接气绝。

    他自裁之后,又有数人一言不发,直接抽剑自杀,根本没有任何犹豫。

    如此激烈的行为结束之后,周围鸦雀无声,唯有地上倒伏着尸体还温热着。

    淮上列国的将军和大夫们,已经头脑中一片空白,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他们终于感受到了吴国的激烈,这种激烈,是何等的偏激,完全没有余地,完全没有后路。

    这就是吴王勾陈的意志?

    这就是吴王勾陈带来的影响?

    夏日炎炎,可不知为什么,人们对于炎热,竟然也没有那么多的抱怨,甚至连畏惧都没有了。

    邗沟大埝,在邗邑略作停留的商无忌并不知道徐城发生了什么,此时,内侍杰派来的小弟,前来拜访商无忌。

    登船之后,商无忌将见闻告知了对方,很快,对方就离开了邗邑,直接渡江,前往朱方。

    抵达朱方之后,就不再坐船,直接坐车,前往姑苏。

    “兄长!”

    “可有徐城消息?”

    “公子巳安然无恙,只是洪水才退,商君担忧会有瘟疫。”

    “大灾之后有大疫,商君担忧乃是正理。”

    言罢,小杰正色道,“如此,面见大王之后,便只提洪水退却一事。”

    “兄长步履小心,正是道理。”

    自己这个哥哥为了家族,把裤裆里的宝贝都割了,现在专门进攻伺候君王,牺牲之大,作为小弟,又怎么不敢动?

    “凡有江阴诸事,先行通禀于我,再行告之于旁人。”

    “兄长放心。”

    得了消息,加上商无忌捎带来的公子巳密信,蜡封未动,小杰捧着密信,即刻前往王宫之中。

    “大王!徐城密信。”

    “哈哈哈哈……”

    心情大好的勾陈昂首阔步,命人将蜡封查验之后,确定是公子巳的印鉴,这才解封,从中取出纸张。

    纸张上密密麻麻写了很多东西,除了顺利结盟递交和约之外,还描述了大洪水来得极快,希望以后吴国在这里要投入人力,整饬水利。

    对于徐地的土地产出,公子巳非常看好,认为这是不输给五湖地区的粮仓,所以一定要重视。

    并且公子巳还认为,邗沟原先因陋就简,通航能力时好时坏,现在吴国强盛,民力发达,正好可以利用充沛的民力,开脱邗沟。将邗沟的北段,稍微改一改,尽量靠近淮县和徐城。

    “嗯,好。”

    勾陈很满意,公子巳未必是一代雄主,但做个守成之君,应该是够了。有了公子巳这个接班人,吴国再沉淀一代人,将吴国的混乱和野蛮消除,会迎来新的一波扩张。

    到时候,什么越国楚国,统统该死!

    可惜……看不到了。

    勾陈眼神低垂,他松了口气,至少现在,吴国是稳了。

    “杰。”

    “奴婢在。”

    “寡人命尔假‘大常侍’之印,日后,今时服事寡人如何,亦当如何服事新君。”

    “臣杰谨遵大王之命!”

    ……

    “大……大……大常侍!”

    返回家族的小杰,此刻神色无比得意,虽然阉了自己才换来了这样的权力,但这的的确确是“年少得志”啊。

    尽管“年少得志”的方式有点极端。

    “今后,我族当以‘常’为氏!”

    小弟神色激动,他比兄长还要激动得多。

    整个家族,此时此刻,等于是一跃而起,成为吴国的顶级豪门,只是缺少了时间的沉淀,也没有足够的土地和人口。

    但是,兄长还年轻,只要几年时间,总能获得足够的土地和人口,到那个时侯,家族一定能够兴盛。

    “以‘常’为氏?好!好啊……”

    小杰也是很感慨,以此为氏,显然一点问题都没有。

    尽管现在只是假“大常侍”之符印,但很显然,只要新君上位,就得倚重他,让他成为心腹,这个“假”字,就可以去掉。

    现在还只是暂代,那是因为大王要把恩德,留给公子巳上台的时候去施展。

    小杰也不得不承认,幸亏跟江阴邑关系好,这才让他第一时间给大王带来了徐城的消息。

    此刻,恐怕所有人都还没办法进入徐城呢。

    虽然现在徐城的状况很糟糕,但是小杰相信,现在只要静静地等待公子巳归来,一切就会水到渠成。

    一个跟晋国达成结盟的公子,怎么可能不是太子?

    要知道,大王已经在准备封太子的礼仪了,总不能是给公子丑准备的吧。

    仪式的筹备工作的确在进行,被囚禁起来的公子丑听说之后,本就沮丧的神情,变得更加沮丧,成天在幽禁之地唉声叹气。

    这里,没有人可以跟他说话,也没有人敢跟他说话,他只能静静地听,在墙角或者门内,偶尔听到外面的声音,外面的议论,然后判断着姑苏城的变化。

    公子丑很清楚,当幽禁之地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就是他的死期。

    自己会怎么死呢?

    或许是三尺白绫,或许是一瓶毒药,总之,作为吴国公子,还是要死得体面一点吧。

    自嘲地笑了笑,公子丑怎么都没想到,最终胜出的,居然会是季子。

    “姬巳归来之时,便是吾之死期。”

    如是说罢,公子丑目光陡然坚定起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城内,为太子礼仪准备的工作有条不紊,整个军事管制的城市,似乎开始有了烟火气,周围的一切,都充斥着美好,似乎新生活的新篇章,就要徐徐展开,直到两天后,一骑前来姑苏,骑士晕厥城下,战马暴毙河边!

284 太子

    公子巳的死,直接让吴晋会盟变得极为鸡肋,晋国公子小雀递交国书的对象,已经确定不是未来的吴王。

    除非吴人真的野到让死人去主持国政,那吴国大概是鬼神之国,晋国有这样的盟友,实在是血赚啊。

    血赚是不可能血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血赚的……

    姑苏王宫宿卫可以拔剑一死了之,但哭晕在茅厕的公子小雀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他千里迢迢来到这个鬼地方是为什么?

    是为了看烟波浩淼鱼鸟情?是为了看赤地千里伏尸百万?当然伏尸百万没有,浮尸倒是挺多的。淮上列国烧掉的尸体,没有一万,五千总有。

    空气中弥漫着尸体焚烧时候滋油的气味,几欲让人呕吐,已经减肥成功的公子小雀,开始了瘦身计划。

    公子小雀感觉自己会死在这个鬼地方,也别想什么晋王不晋王了,能活着回家,就是胜利啊。

    “死士绝无可能是江阴子所派!”

    “不错!上将军崛起于草莽之间,旧时‘沙野’穷困无比,野人如何豢养死士?再者,此类死士行刺之法,绝非吴越习性。”

    “此间推断,皆有道理,但终有破绽。唯有一事,主谋绝未料到,这……便是最大的破绽,足以证明上将军同行刺一事无关。”

    “噢?”

    有人很是诧异,但此人说得的确有些道理。

    万一厮混草莽之间的时候,有过生死之交呢?

    万一当初李解在“白沙村”的时候,救过一个路过牛家村的高手呢?

    “隗将军言上将军有一事,主谋不曾料到?”

    “正是!”

    弦国将军隗矢环视四周,正色道:“诸位难道忘了?上将军谈吐用词,岂会等同刺客所献文字?”

    “不错!”

    “正是如此!”

    “隗将军所言正是中的!”

    神情肃穆的隗矢抚摸了一下一脸的络腮胡子,目光也有些凝重,他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情,搞不好就是大动荡。

    他们这些个淮上小国,搞不好都会全部灭亡。

    吴国的自爆,不是谁都可以承受得起的。

    一想到吴国山头分裂,每一家单独拿出来,都是一方巨头,这种感觉,就极为糟糕。

    “诸君,尤为重要之处,便是上将军并不识字啊。”

    众人一愣,旋即回忆起来在逼阳国时候的种种情况,貌似不管什么文书,李解都是到手之后,交给身旁的人念给他听。

    以前只觉得李解这是为了显露威仪,现在看来,可能李解就是个文盲,他压根不识字啊。

    想到这里,这群淮上小国的贵族们,居然对李解更加的佩服!

    一个文盲,居然两次战胜宋国,这是何等惊人的事情!

    隗矢开了头之后,列国贵族也纷纷发表了看法,发现李解不识字的,并非只有隗矢一人。

    于是乎,一众小国精英得出了一个判断,行刺客之事的这个主谋,恐怕只是听说过李解,但是,绝对没有见过李解。

    这个人,绝对不是江淮人士,不会是楚越之人。

    略作推断之后,这些淮上小国的贵族们,顿时脸色极为难看,有人布局,有人在算计。

    而且竟然把两个超级大国都算了进去,现在吴晋会盟的含金量,已经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甚至晋国内部,对于公子小雀的这一趟南方旅程,只会当成笑话。

    如果不是笑话,反对者们也会把它变成笑话!

    这是上天给的机会啊。

    心头阴云密布的人,绝非只有公子小雀一人,淮上列国的将军和大夫们,也很清楚,淮上列国,搞不好接下来就是完蛋。

    吴国自爆之后,总是需要发泄渠道,或许在自爆之前,就要迎接勾陈这个老妖怪的愤怒。

    吴王之怒,是这个天下最激烈的怒火!

    “会是宋人?”

    “不会!”

    有人立刻反驳,“宋国‘大相’戴子举,乃是品德高洁之人,岂能以死士而怒吴王?倘若戴子豢养死士,焉能成为宋国‘劲草’?”

    “也是。”

    一提到戴举,列国精英都是眼神中流露出了敬佩之情。

    没办法,戴举的一系列操作,简直就是忠臣的典范,这世上大概没有比他更好的臣子了,简直是完美啊。

    子橐蜚这个昏君,当真是时运滔天,遇上了这么一个好臣子。

    “郑人?”

    “郑人岂敢?”

    “郑人有因。”

    “何因?”

    “郑人攻许,蔡国亦攻许,如今‘义军’攻蔡,下一步,岂非攻郑?”

    虽然攻打郑国绝对是痴心妄想,但这个事情,逻辑上没问题。

    “义军”的口号就是这样嘛,郑国万一当真了?那就先搞一把李解,让李解倒大霉。

    怎么倒大霉呢,假扮李解的人,去行刺公子巳,这可是吴国未来的大王。

    有理由,有行动力,也有足够强的资源,看上去郑国是有戏的。

    “刺公子巳,等同破坏吴晋会盟。晋国岂能饶恕郑人?”

    “也是啊……”

    这番论证,也都是各抒己见,但众人都有一个判断,那就是,这次事情有点大条。他们自己老家,搞不好也会完蛋。

    “诸君,时下吴王尚未知晓此时,然则两日后,姑苏必然震荡!再者,我等逗留徐城,已经许久,淮上有何变局,孰人知晓?倘使蔡人先行出兵……”

    不说还好,说了之后,一个个脸色更加难看了。

    只是难看有难看的好,吴人看到之后,只当他们是为公子巳哭丧,说明他们对吴国相当的尊敬,吴人也不至于发飙。

    “撤吧,此地……不可久留啊。”

    “天意如此,旧时徐国称王,乃国灭绝祀,如今吴晋会盟……”

    “噤声!”

    这时候说风凉话也没有意思,两天后,姑苏肯定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到时候再想要走,只怕是走不掉了。

    即便是现在,淮上列国要走,也是因为他们足够弱小,然后理由比较充分,毕竟很有可能蔡国已经在他们国家肆虐。

    说不定回家之后,自己国家已经灭亡。

    淮上列国略作准备,虽然兵马疲敝,士卒也死了小一半,尸体焚烧之后,骨灰用罐子和毛竹筒盛装,这才塞到船上,然后带回老家。

    把尸体带回去,这么热的天,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淮上列国前脚刚走,淮县王师就进驻徐城,气氛相当肃杀,让晋国的部队都感觉到了紧张。

    甚至晋国的高层,已经打算放弃这块土地,直接用别的利益跟吴国交换。

    这鬼地方,太邪门了,以前还觉得这块好地怎么就徐国灭亡了呢?

    现在看来,肯定是老天爷不赏脸啊。

    姑苏,为太子礼仪准备的一切都好了,现在就差一个太子,走一走过场,一个新篇章,吴国的新篇章,就要开始书写。

    然而此刻,勾陈双目淡然地看着远方,他前所未有的平静,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底下,匍匐着数百官员,刚刚假“大常侍”的常杰,脸色惨白,同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空气中甚至有淡淡的尿骚味传出来,很快,就有一个县邑大夫因为君前失仪被拖出去处死。

    血淋淋的人头被宿卫端上来给勾陈过目之后,这才重新端下去。

    “是寡人……小觑天下英雄。”

    声音很平静,但却极端地淡漠,仿佛一点感情都没有。

    “是哪位英雄,竟有如此胆魄,胆敢以吴国为棋子,以寡人为棋子?”

    像是在问谁,又像是在问自己,勾陈的神情稍稍地有了波动。

    “众卿……何以教我?”

    勾陈虽然苍老,但他气度超绝,一只手支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向前倾,狼视鹰顾,极为犀利。

    “或……或……或为江阴李解?”

    稍微有点资格的虞氏太仓令虞南,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抬头说了一句。

    “君前臣名,此乃礼。虞南无礼,斩!”

    “不不不……不不不……大王饶命!大王饶命!臣有罪!臣虞南有罪!臣……啊!啊!啊!不、不……”

    太仓令虞南像是一条挣扎的老狗,被虎背熊腰的宫中宿卫直接拖了出去,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惨叫声,片刻,又是一颗新鲜的头颅,被宿卫用托盘端着,血淋淋地呈现在了勾陈的面前。

    看着虞南的人头,勾陈厌弃地挥挥手,宿卫端着虞南的人头退了下去。

    “召公子丑前来!”

    许久之后,有些疲惫的勾陈,如是说道。

    此言一出,在边缘匍匐着的一些老臣,顿时身躯发抖,眼神中流露出了狂喜。

    宫外,热闹还在继续着,人们都在等着,等着太子的册立,从今天开始,吴国就要发生改变,国人都相信,这是一种好的变化。

    幽禁公子丑的地方,同样能够听到这种欢声笑语,公子丑淡然一笑,很是平静地面对这一切。

    抬头看着天空,阳光很刺眼,但是天气很好。

    堂屋正对着大门,公子丑面带微笑,案几前,是今天的食物,他小小地贿赂了一下奴婢,用一块玉。

    食物并不复杂,一条鱼,一只鸡,还有一些莼菜,一碗菰米饭,还有些许咸菜。

    拿起筷子,缓缓地戳开那条鱼,鱼肚子上的肉一点点剃下来,仿佛这是公子丑最喜爱的美味。

    吴人的确爱吃鱼,哪怕是贵族,也是如此。

    人到中年的公子丑,就这样慢条斯理地将鱼肉剃下,然后他将筷子放下,很正式地横着将筷子放置好。

    然后伸出手,拿起了一把细长的短刺。

    短刺藏在了鱼腹中,不容易察觉。

    拿起短刺,用绢布将短刺上的汁水擦干净,然后闭目眼神,深吸一口气,解开了外衣。

    露出了精赤的上身,即便是人到中年,公子丑同样身材健硕,不输给已经去世的弟弟公子寅。

    哐当!哐当!

    大门响了。

    “呵……”

    面带微笑,公子丑缓缓地将短刺,扎入心口。

385 学习姿势找专家

    “嘿……你这小子,还真是够皮啊。你皮一下就这么开心?”

    李县长返回淮中城的时候,沙皮可高兴了,一个劲地凑跟前邀功。说首李咱这武功,不比“哼哈二将”差吧,次夫人可是说了,我一矛戳死的,可是柏举斗士。

    “嘿嘿……”

    很是高兴的沙皮感觉自己的档次,应该提升了,就算比“哼哈二将”差一点,比“东南西北”弱一点,起码跟特种勇夫沙瓜,有得一拼。

    以后他跟沙瓜,就是“瓜皮”组合,一个撸,一个戳,绝对都在各自的领域创造佳绩。

    “这个斗士,还真他娘的是斗氏家族的名人,你小子,有运道啊。”

    说罢,李县长拍了拍沙皮,“到时候让你去给沙东做副手,怎么样?”

    “谢首李!”

    沙皮很机灵,立刻行了军礼,挺得笔直,然后笑得合不拢嘴,“我现在感觉自己能指挥十个大队!”

    “嘿……”

    看这小子显摆的模样,李县长还挺高兴,给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这次干得不错,守护后方有功。滚吧。”

    “是!”

    离开作战室之后,李解看了看地图,此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最大的危机,算是解除了。

    只要有活动空间,拉开了打野战,李县长都根本不怵。

    麻烦的就是拥挤在一块,调动不便不说,发挥不出优势。

    除了组织度更强之外,单兵素质这一批义士和义从,都是非常出挑。

    李解可以很负责地说,去年的鳄人素质,绝对比不上义士中“技击”出身的。只是鳄人显然磨砺的更加强悍,在褪去“技击”那种油滑散漫之前,鳄人的优势依然很明显。

    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鳄人不会犹豫,并且高效执行李解的意图,而义士远远达不到鳄人的标准。

    不过连战连捷,经历了疲惫和饥饿的考验之后,这一批的义士、义从,显然发生了蜕变。

    这是由内而外的,当再有类似极端情况的时候,他们适应的能力,只会更强,坚韧度也只会更高。

    “淮水彻底被打烂之后,剩下要做的,就是等着小蛇儿上位称王。到时候,这江北淮南,就是全天下最大的工地。”

    李县长拍了拍地图,很是美滋滋,打烂的江淮流域,那么多国人野人要吃饭,上哪儿吃饭?

    东南江阴找猛男啊,猛男那里粮食管够,先到先得,人人都有。

    “小蛇儿啊小蛇儿,你可赶紧去姑苏吧,早点上位,早点称王,本大爷也好早点开捞啊。”

    搓着手,李县长一想到是姬巳成为下一任吴王,整个人心情也是不错的。

    有吴国在上头拉仇恨,这感觉棒棒哒。

    出去东征西讨,想打谁就打谁,为什么?因为我是吴国带忠臣,我他娘的给大王尽忠呢,有问题?

    “李子为何这般高兴?”

    生活秘书陈国小青蛇看着“姐夫”,虽然才几天不见,但还是怪想念的。

    看到“姐夫”之后,小青蛇就想缠着姐夫讨论哲学和文学。

    尤其是“君子如玉”这个伟大命题,要深入深入再深入,才能加强印象,铭记在心。

    而且作为美玉,被盘的时候蛮爽的。

    一看陈国小青蛇又露出了那双好奇的大眼睛,李县长虎躯一震,情不自禁就哆嗦了一下,一屁股坐椅子上,竟是差点起不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急行军有点累着了,腿有点软。

    “如今淮中大定,以后我在江北招工,就不愁没人来种地做工,当然高兴啊。”

    “招工?”

    歪着头,陈国小青蛇一脸的不解,她的皮肤保养的很好,即便是夏天,也没有因为酷热变得燥红,反而有一种水润亮泽的感觉。

    不得不承认,“小青”简直就是广告里面走出来的美人。头发乌黑靓丽,可以拿来拍洗发水、护发素广告,男装的时候因为盘了起来,还不觉得如何,可只要解开头冠,一头秀发垂落的瞬间,宛若瀑布一般好看。

    李县长总会在那一瞬间想到“潘婷”“飘柔”“海飞丝”……

    而“小青”的双眼,很大,但又不是大得突兀,搞得跟et外星人似的,是那一种明明看着很大,但实际上比例又恰到好处的感觉。

    水润晶莹的双眸,总能透露出一种微妙的好奇,那是求知欲,那是想要一探究竟,像婴儿,像学者,像萌萌的小菇凉。

    看着这双眼睛,李县长还是会想到广告,“xx滴眼液”“xx护眼宝”……没办法,李县长只是纺织学院毕业的优秀毕业生,不是文学院毕业的。

    “小青,你觉得我军阵势可还雄壮?”

    “小青?”

    “不要在意细节,君子如玉,在我眼中,你就是一块不可替代的青玉。”

    “我军阵势,确实雄壮。”

    “较之列强如何?”

    “不差分毫。”

    “为何齐国‘技击’有如蟊贼,离开齐国之后,到了逼阳国,到了我的手中,就会如此勇猛如此善战如此坚韧不拔坚持不懈坚毅刚强呢?”

    “……”

    不知道为什么,陈国小青蛇有句话想要说,但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双方大眼瞪小眼,停顿了一会儿,陈国小青蛇很突兀地问了一句:“李子,何谓‘卧槽’?”

    “……”

    李县长猛地站了起来,冲到门口吼道:“沙皮卧槽你……你好好休息!”

    面不改色回到位子上,李县长正色道:“就是个语气助词,就好比‘力拔山兮气盖世’里的那个兮。”

    “力拔山……卧槽……气盖世?”

    “……”

    好吧。

    李县长实在是编不下去了,索性化身李老师,又开始教育起陈国小青蛇来。

    腿软也不影响盘玉,反正美玉通灵,很有灵性的那种,玉自己会行动起来。

    盘玉是个体力活,休息到了中午吃午饭,陈国小青蛇换上了女装,没有继续在办公室里学习,而是去姐姐那里学习刺绣。

    松了口气的李县长在下午的时候觉得有点无聊,心想着还是早点返回蓼城,说不定这时候夏氏、廖氏已经洗心革面,把极品美女贡献了出来,这里里外外省了多少事情,减少了多少人的麻烦。

    正想着呢,从淮中城东面,来了骑传,跑死马的骑士到了淮中城就有点体力不支,双腿夹着马腹,那真不是人干的事情。

    下马之后,有经验的鳄人直接将骑士的裤子扯下,然后用丝巾赶紧包住已经烂了的大腿内侧。

    做完处理之后,这才把人用担架抬到了淮中城中。

    “首李,徐城骑传前来!”

    “徐城?哦,看来是吴晋会盟有结果了,以后咱们回家,就只管造吧,吃香的,喝辣的,老子带你装逼带你飞!哈哈!”

    搓着手起身的李县长帽子都没戴,直接光着个脑袋,套了一条无袖布衫,就到了会客厅。

    正厅之中,趟担架上的骑士正在喝水,脸色已经恢复了不少,看来赶路非常急。

    李解见状,顿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浮上心头。

    能够让骑传这么拼命,这他妈绝对是大消息啊。

    “吴水参见江阴子!”

    “你不是普通王畿卫士。”

    李解目光严肃,“你是王宫亲卫!”

    “正是!”

    已经缓和过来的吴水坐在担架上,脸色相当的悲切,冲李解抱拳道:“李子,我等有负王命,公子……公子……”

    “小……公子如何?!”

    “公子中计,有死士行刺……公子已没!”

    “什么?!”

    李解头皮都炸了一下,他妈的怎么回事?小蛇儿就这么死了?!

    洪水那么大,刺客怎么进去?不不不……就算能进去,得是什么样的势力,才能够安排这样一场刺杀?!

    李县长脸色相当难看,他和嬴剑、商无忌,都有推断,天下刺客云集这件事情,本身就有推手,至于是列强掺和还是列强顺势而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有一个主谋。

    而这个王八蛋,居然在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时刻,直接弄死了姬巳!

    “死士来历!”

    “查不到!”

    “废物!废物”

    李解冲骑士咆哮着叫骂,“活口呢?!活口”

    “死士一击得手,立刻自戕!我等……我等……”

    “废物!大王怎会拿你们这种废物当宝,真是废物,废物至极”

    暴怒的李解并非是因为姬巳被杀,而是姬巳被杀之后,他娘的谁上位?要是公子丑的话……诶?也挺好啊。

    突然李县长就不怒了,摩挲着下巴心中暗忖:这要是公子丑上位,老子跟他有仇,他肯定要搞老子,老子就合情合理地不让搞,不让搞就得搞回去,还可以搞死他,到时候,这吴国不就是老子的了?

    哇塞,老子真是个天才!

    差点笑出来的李解扭头看着骑士:“姑苏可有消息?大王怎么说?”

    “骑传、舟传已将消息传回姑苏。”

    骑士吴水说罢,又道,“李子,行刺公子之死士,伪装成李子属下。”

    “嘁。”

    李县长冷笑一声,“天下间,没人可以模仿我的人。想必你们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吧?”

    “正是。”

    细节什么的,李县长不想知道了,他只知道,这个暗地里算计人的王八蛋,算是彻底得罪了他。

    李县长现在就一个想法,这个王八蛋别他娘的让他抓着,抓着之后,活活剐死他,千刀万剐,少一刀都算他于心不忍!

    以前做工头那会儿,被人算计没办法,只能忍。

    遇上有靠山的同行,那也没办法,打赢了进法院,打输了进医院,总归都是血亏。

    还是现在好啊,法律就是管了,他娘的连法律一起打!

    “把前因后果,以及大洪水之前的事情,都详细说说!”

    “嗨!”

    见李解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吴水也有点害怕,作为姑苏王宫宿卫,多少有点骄傲,原先还相当看不起李解这个土鳖的。

    崛起于草莽之间,就是个野人头子,结果狗运滔天,受了大王的赏识,居然加官进爵,实在是让人羡慕不已。

    只是等到后来,发现公子寅的战果都没有这个野人辉煌时候,轻视之心荡然无存。

    乃至到现在,公子巳只是镀金而已,偏偏就是这个镀金,屡屡出错也就罢了,现在连命也丢了,对比李解的战绩,简直是天上地下。

    吴水不敢怠慢,连忙把天降大暴雨之前和之后的事情叙说了一通,他毕竟是姑苏王宫宿卫,虽然资历比较浅,但能力肯定是过关的。

    很快,从吴水的描述中,李解发现天下刺客和游侠云集的时间点,有点小问题。而且其中有明显的波次,说明推波助澜的国际范围不小,以为地理上前往徐城,肯定有远近。

    而且李解从吴水的描述中,还发现一个问题,于是问道:“你刚才说,洪涝发生之后,徐城内外,发生过游侠之间的仇杀?”

    “正是。”

    吴水有些不解,不知道为什么李解要问这个,在他看来,李解应该会更加关注晋军的变化才对。

    “你在此稍等,我去去就来。”

    李解起身,直接前往两条陈国蛇精的住处,一边走一边琢磨:“老子路过徐城的时候,可以肯定没那么容易被水泡了,这他娘的肯定是有人在挖坑。事后就有仇杀?老子不信出来混的都是傻逼,都这么个节骨眼了,还互砍十八刀?这不是闹么。”

    有些事情,还是得问专家。

    列国风土人情上了解,李县长拍马都追不上这些专家。

    姿势,不可能全都掌握的。

    到了路室廊下,李县长稍微整理了一下形象,然后伸出双手,把嘴角顶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迈步走进了路室。

    正在安静绣花的“桃花姬”一看李解这副德性,顿时哆嗦了一下,差点针线戳到自己的手指,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之后,连忙道:“君子,岂可一而再、再而三?且不说‘以身作则’之礼仪,君子身为‘义军’主将,自当珍惜身体,不可太过疲惫。”

    “嗯?”

    有着“和蔼”笑容的李县长指了指自己这张脸,“我现在这表情,想干嘛?”

    白蛇和青蛇没有说话,她们只是点了点头。

386 皆是一声叹

    姑苏王宫,正坐的吴王勾陈面沉如水,压抑的气氛已经持续了许久,大殿中央,摆放着两具棺樽。

    其中一具装着自己的儿子,另外一具,也装着一个自己的儿子。

    棺樽两侧,匍匐着七八个青少年,皆是手扶棺樽,神色悲痛。

    还有几个少女,则是跪在更后方,却是没有手扶棺樽。

    看着这些青年少年,勾陈的眼神才微微地缓和,这些,都是他的孙子孙女。

    “姬卯何在?”

    仿佛空洞无人的大殿中,终于响起了勾陈的声音。

    “臣姚干禀明王上,公子卯建庐于衡山,自耕自用。”

    “衡山……”

    回忆起了什么,勾陈想起来当年他的吴甲,南线就是打过衡山,然后置县鸠兹。

    鸠兹,是吴国在江南的西部前线,进出彭蠡的前沿,就是这里。

    而衡山,就在鸠兹以东,勾陈微微闭眼,他回忆起了很多事情,那时候,跟着他的是公子寅。

    那时候,一切都还没有那么复杂。

    现在,事情同样并不复杂,但又复杂至极!

    公子卯是最后一个还活着的儿子,他和公子丑是一母所生,而姚氏,就是他们的母族。

    看着开口说话的上大夫姚干,勾陈情不自禁地就笑了出来。

    明明是如此悲伤而又严肃的气氛,偏偏他笑了。

    看到大王的笑容,姚干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说实话,姚氏现在很紧张。固然关起门来可能还会偷着乐,现在诸王子死得就剩下一个公子卯,如果按照常理,那么公子卯成为太子,对姚氏来说,自然是大大利好。

    可如果不按常理,那么诸王孙,都是有机会的。

    但是毫无疑问,再如何雄才大略,为了吴国,为了身后事,吴王勾陈都要进行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一次妥协。

    可能是他的第一次妥协,也是最后一次妥协,为了储君。

    姚干敢于这时候说话,除了他身居高位之外,更因为此刻只有姚氏,才能为将来的吴王保驾护航!

    姚氏有这个自信,上大夫姚干同样有这个自信!

    只是不管如何自信,当看到勾陈的笑容时候,一切自信都灰飞烟灭。

    给勾陈做了多少年的臣子,姚干很清楚,自己的君王是何等的强悍。

    看着冷汗淋漓浑身发抖的上大夫,吴王眼神中流露出嘲讽不屑,这种豚犬一样的人物,于凡人之间,或许已经是伟丈夫,但是在他勾陈面前,只是卑微的豚犬,只配在猛虎面前匍匐翻滚露出肚皮。

    “呵……”

    正坐的吴王勾陈,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向了两具棺樽,双手伸出,轻轻地拂过。

    站定之后,老迈的勾陈愣神了一下,一条银丝从眼前飞过,银丝没有落地之前,勾陈就伸手截住了它。

    这是一根白发。

    自己的白发。

    盯着这根白发,勾陈的眼角微微收缩,好一会儿,伸开手,银丝落地。

    一声轻叹,负手转身,一等群臣反应,他自顾自地走了,离开了大殿。

    “这……”

    群臣都是愣住了,左右张望了一下,有老臣微微张口:“大王!”

    然而勾陈脚步都没有停,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步履稳健,一如往昔。

    “大王?!”

    自始至终,勾陈都没有回应群臣,终于离开了大殿,群臣这才心有余悸地起身,手中的象牙笏板都快要拿不住了。

    “上大夫……大王这是何意?”

    姚干周围,同样不缺乏投机者。

    此刻,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居然是那位躲来藏去的公子卯!

    只可惜,公子卯听说姑苏消息之后,立刻跑去盖草庐,一副要出世的模样。

    并非没有人去试探,只可惜,这种试探是徒劳的,公子卯是真的怕了,哪怕现在诸兄弟中,只有他还活着,可他真的怕了,他不想掺和,更不想要王位。

    谁想要,谁去拿吧。

    只是不管公子卯如何去想,对姚氏来说,公子卯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保障。

    而即便公子卯真的不要王位,王孙之中,显然也是公子丑的后代更有前途。

    公子丑公子卯却是一个妈生的,姚氏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大王何意,孰能知晓?”

    没有勾陈在场,姚干显然气场增加了不少,面对大殿之中的同僚,他有着强烈的优越感。

    “上大夫。”

    一人小声地凑近了说道,“上大夫可不要忘记江阴子……”

    提到“江阴子”三个字的时候,姚干明显脸皮抖了一下。

    以往吴国国内的山头,只是觉得大王心血来潮,所以扶持一个野人头子玩玩。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个野人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打下了一片大大的疆土。

    “口舌开疆”“威震逼阳”“闲庭信步”“忠肝义胆”……各种典故现在姑苏内外都是如数家珍。

    正是这个野人头子,成了姚氏最大的威胁。

    因为大王等于在姑苏王畿之外,新增了一支武装部队,而且还是野战部队,跟吴甲完全不在一个序列的部队。

    或许带着一点点雇佣的性质,如果需要有人“勤王”,那么这支部队,就能以“王命”而横行无阻。

    公子巳还没死之前,姑苏权贵都很清楚,这是公子巳以后要依仗的人。

    现在公子巳死了,那么很有可能,新君还是会依仗这个野人头子。

    哪怕是跟姚氏有血缘关系的新君,也是如此!

    “江阴子乃是国之忠臣,子之言是何意?”

    姚干脸色很难看地反问,然后“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只是路过两座棺樽的时候,他明显眼神也复杂了起来,其中一具棺樽中,躺着的,终究是自己的外甥。

    “唉……”

    同样一声叹息,但姚干走得比勾陈还要坚决,外甥不差这一个,外甥有很多,但家族,只有一个。

    “这……上大夫如何也一走了之?”

    这个疑问却没有人回答,而那些跪在棺樽左右前后的少年们,此时却是痛哭了起来。

    他们原本是极为尊贵的王孙公主,此刻,却像极了市场中那些被客商挑拣的牛马牲口……

287 蛇精专家

    “夭夭、小青,我现在有个疑惑,希望你们帮忙一下。”

    “君子遇上为难事情了?”

    妫夭很是惊讶,这个野男人很少有疑惑的时候。因为野男人处理事情的方式很简单,莽过去。

    如果莽不过去。

    再莽一次。

    所以,当李解一副老子现在陷入了哲学上的思辨陷阱时候,陈国白蛇相当的震惊。

    “夭夭、小青,你们都是陈国公主……”

    “我是公子。”

    “……”

    妫蓁打断了李解的话,正色道。

    态度很坚决,不容解释,不容分辨!

    “好好好好……夭夭、小青,你们一个是陈国公主,一个是陈国公子,那么,列国公族之间,多少都知道点底细。不知道这中原列国,哪家豢养死士最多?”

    听到李解的提问,妫夭略微思量,秀眉微蹙:“死士?”

    “不错。”

    “豢养死士,列国公卿,皆是不少。其中尤以晋国为最。”

    妫夭想了想又道,“齐鲁宋卫郑,每逢大难,必有死士种子。十年二十年之后,必能为主行事。”

    “陈国呢?”

    李解看着白蛇精,他很想知道得仔细些。

    “陈国?”妫夭双手交叠在腹部,“公父亦有死士,只是,不到万不得已,鲜有动用死士的一刻。更何况,君子也是知道的,纵使有成百上千死士,遭遇鳄人、勇夫,也是死路一条。”

    死士只是工具,不是核弹头。

    这一点李解不是不懂,死士碰上鳄人、勇夫,也的确只有死路一条。

    可鬼知道死士什么时候蹿出来,万一死士是个大美女,而且还是极品美女……这他妈谁扛得住?那必须把持不住,死了都要干啊。

    “你们两个,把中原列国曾经死士出名的公卿之家列出来,然后回忆一下现在列国掌权的公卿大夫之家。”

    说着,李解对妫夭道,“夭夭主要写曾经死士出名的。”

    然后看着妫蓁:“小青写现在掌权的列国公卿大夫。”

    两人都没有迟疑,拿起纸笔,就在桌边回忆起来,一边回忆一边写,想到一个就写一个。

    好半天,蛇精姐妹把东西都写好了,然后递给了李解。

    扫了半天,李解突然发现有一个问题:“夭夭,为何不写燕国?”

    “嗯?燕国不是中原国家啊。”

    “这倒也是,就是小青写了,让我有点恍惚。”

    “燕国如何不算中原国家?”

    妫蓁扭头看着姐姐,“阿姊此言差矣,燕国姬姓,亲近卫晋,联络齐鲁,君臣皆行中原之礼,自是中原国家。”

    “地处边陲,杂居戎狄,岂能算是中原国家?顶多就是个禽兽之国。”

    “那吴国也是禽兽之国?”

    妫蓁用反问来反驳。

    “……”

    “……”

    妫夭和李解相视一眼,相当的有默契。

    李县长大概有点懂陈国白蛇姐姐了,真是不容易,跟这么个妹妹相处,日子何等的艰难。

    他要是妫夭,也得离妹妹远点儿。

    要不是这妞长得漂亮又正点……当然就凭这个,就理由足够充分了。

    长得漂亮,就是完美!

    “作为禽兽之国来的一只禽兽,我想说燕国是不是中原国家,不是重点。”

    说罢,李解拿起两张纸开始重新誊抄,根据笔画来重新排列,然后一一对照。

    扫完之后,李解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摩挲着下巴,李解又掏出地图,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这个邢国死士激烈,如今掌权者是谁?”

    “邢国已亡。”

    “亡了?”

    “燕、晋、齐、卫四国分邢国之地。”

    “卧槽,四个国家瓜分一个邢国,其中两个还是列强,这邢国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

    “……”

    妫夭和妫蓁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更有一种你到底是不是贵族的震惊。

    “君子没有听说过‘邢侯搏戎’?”

    “啥?”

    “……”

    妫夭和妫蓁真的确认,这个野男人这难道不知道。

    “那么,君子也没听说过‘邢侯纳戎’?”

    “不一个意思吗?就改一个字?你们两个就说这个邢侯他到底干了什么吧。”

    “干了北戎。”

    “……”

    李县长一脸懵逼,寻思着你们两个小小年纪,这个“干”字用法之玄妙,居然掌握的如此精通,佩服佩服。

    “这北戎,是不是白狄、赤狄?”

    “正是。”

    听到这个答案之后,李县长摩挲着下巴,“那么,邢国有功啊,而且是大功。怎么会被四家瓜分?”

    “邢侯同北戎搏杀,历经数代,连战连捷,终于降服戎狄。只是,当时邢侯欲增国力,便纳北戎主之女为次夫人。”

    “亲自和亲,真舍得本钱,这个邢侯有魄力。就这生产力条件,那些狗蛮子能出美女?我不信。邢侯铁血真汉子!”

    情不自禁就竖起了大拇哥,这个邢侯,有点儿意思。

    干挺蛮子之后,居然没有赶尽杀绝,还想着废物利用,这真是有点本事的。

    而且看着地图,李解也觉得邢侯是长了脑子的,四战之地,扩张本来就艰难,而且长期作战,肯定是人口缺少,从国君的角度来看,干挺对手之后,把对手的人口拿来用用,很正常,很科学,很符合常理嘛。

    只是毫无疑问,国君不止邢侯一个,周围一圈,紧挨着的国家,都有自己的国君。

    从这些国家国君的角度来看,你他娘的邢侯这是要干啥?

    “瓜分邢国,用的什么理由?”

    李县长看着蛇精姐妹,形象这国家亡得莫名其妙,肯定有什么奇怪的借口吧,不过再奇怪,肯定也是理由充分的。

    “卫国言,邢侯有类徐国。”

    “蛤?”

    有类徐国?像徐国怎么了?像徐国就该灭亡?

    没错,像徐国就该灭亡。

    只是上一次不是周天子出手,而是楚国这位大兄弟下得刀。

    邢国嘛……那就四个好汉一起出招。

    “这邢国跟戎狄作战得有好几代人吧?”

    “历代邢侯,皆为中原北地屏障。”

    “这操作……有点骚啊,让我想起一句话:乃复坏汝万里之长城!”

    “咦?此言甚是自负,何人所言?”

    “南北朝一个人,我也记不太清了,还是在宿舍玩游戏时候,我室友搓麻将时候说的。”

    “??????”

    两条蛇精显然又一次没听懂野男人在说什么,不过李解却是自顾自道:“怪不得老子在逼阳国的时候,就有蛮子过来做生意,还说是要回老家建国,这有点儿意思啊。邢国不行了,没人跟他们互殴,可不就是有空搞生产建设了?”

    想到这里,李解又问:“那北戎建国一事,瓜分邢国的四家,如何看待?”

    “燕晋默许,齐卫抗议。”

    “卧槽……有想法这四家。”

    这他娘的齐卫两家又不和北戎挨着,想抗议就抗议,而燕晋两家吃了邢国地盘,显然是要先消化消化,没必要刺激戎狄,免得还要替代邢国的责任,跑去跟戎狄打生打死。

    “如此说来,邢国遗民,必定心怀忧愤,是肯定要报复社会的。”

    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之后,李县长看着两条蛇精,“这邢国人,很有可能就是恐怖分子,而且还是国际恐怖分子!”

    “……”

    “……”

    妫蓁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点莫名的娇嗔:“李子当真是不知,邢国北地为燕国所得,燕国置北邢邑,北邢大夫,正是燕国季子申。此人于燕国素有聪慧之名,略施手段,安抚邢国遗民之余,更是同诸狄互市,燕国南境,甚至平安。”

    “又是季子啊。”

    这年头的季子,还真是会折腾。

    话又说回来,小蛇儿也是季子啊,可惜……死了。

    想到小蛇儿,李县长就又开始恼火起来,原本效仿“董太师”的愿望,现在彻底破灭了。

    至于公子丑,中年老男人有什么好说的,这种人除了跟他互殴,没有别的结果!

    李县长甚至想着,这公子丑要是上台了,他就得先搬到江北去。

    唉……

    怀念小蛇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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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概要:大吴猛男在此,谁敢与我共决死!列国纷争,太乱了,统一哈。书友群:战国万人迷(836165734)。战国万人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国万人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国万人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