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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战国万人敌txt下载     战国万人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43 围猎

    “架楯!”

    哐!

    二十人的小舟,立刻升起半人高的木板,一艘接着一艘,逐渐靠近了芦苇荡。

    春夏交际的芦苇荡已经非常茂密,野鸭成群,鹭鸶遍地,随便搜罗一下,一天捡拾几十个鸟蛋,都不是什么难事。

    “百沙”出身的野人,野外采集食物的时候,芦苇荡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除此之外,这密密麻麻的芦苇荡,又是绝好的藏身之处,一旦钻进去,有地方上的“健旅”前来围捕,那也是不怕的。

    时势相易,曾经要往芦苇荡东躲西藏的“百沙”野人,如今已经换了一身皮,反过来要去芦苇荡围剿那些负隅顽抗的夷虎人。

    “架矛——”

    又是一声口令传来,小舟两侧的木楯豁口处,都是探出了矛头,只是并没有完全伸出去。

    远处的河流中央,一艘大船正缓缓地向前随波逐流,风帆已经收了起来,桅杆的高处,瞭望台上的水手正拿着望远镜,不断地搜罗在芦苇荡。

    不多时,就有飞鸟四散,野鸭惊鸣。

    船舷一侧,须髯皆白的云轸甪眉头微皱:“仲哈,诸蛮躲藏芦苇之间,寻觅不易啊。”

    “不必担心。”

    沙哈目光镇定,看到远处的旗语之后,立刻下达命令:“抛射!”

    “是!”

    司号手立刻吹响号角。

    接着桅杆上的水手,又开始打出了旗语。

    原本宛若长龙一样的小舟,围绕着一片水域,逐渐分散成了两列。

    看到这种变化,云轸甪很是惊异,心中更是佩服李解的练兵方法。

    以前还不觉得那些纪律训练、文化课有什么用,等接触得久了,才发现李解麾下精锐能够指挥如使臂,这种成果,绝对算得上回报丰厚。

    远处的小舟集群传来了嘈杂声,然后连续就有短矛被投射而出,这些短矛形制怪异,并没有假装金属矛头,上头还捆扎着古怪的竹筒。

    “这是何意?”

    云轸甪很是诧异。

    “听个响。”

    沙哈笑了笑,静等了一会儿,“嘭”“嘭嘭”……

    几声爆响,让云轸甪也是吓了一跳,四面八方的芦苇荡,顿时都禽鸟狂飞。

    漫天的鸟鸣声,不时地还有羽毛飞落。

    “如何——”

    沙哈抬头冲桅杆上瞭望台吼道。

    “南偏东一刻!”

    声音传来之后,沙哈立刻看了看船上的指南针。

    “传令!聚歼此部夷虎!”

    “是!”

    司号手又吹响了嚎叫,瞭望台上,观察手又一次打出了旗语。

    这一次的旗语有点复杂,云轸甪没看懂,不过他只需要看懂前方的两列小舟集群,居然都向着一个方向包围,这就足够让他再度震惊。

    战场上瞬息万变,云轸甪自忖也是老于军事,在指挥调度上,放在楚国内部,不敢说一代名将,但也不是庸手。

    但和眼前的沙哈比起来,云轸甪不得不承认……楚国舟师、陵师,都没有这样的素质。

    “逃跑大夫”也不信姑苏的王师有这样的能耐,这种战场临时调动能力,根本不是列国诸侯可以掌握的。

    难道……真是天命?!

    云轸甪内心越来越动摇,在李解麾下时常怀疑人生之后,他其实早就服服帖帖,连云氏、云轸氏都被诓骗来了淮中城,等于说就是绑死在李解的这辆战车上。

    是战车散架、车毁人亡,还是带他全家一起装逼一起飞,以前云轸甪没底,但现在他心甘情愿地为李解吹破天!

    观察手判断的方法是综合来看的,整片沼泽地,芦苇荡密密麻麻,还有湿地和水杉林,水杉林还和灌木丛交叠在一起,想要轻易地分辨出有没有人类藏匿其中,这是很难做到的。

    不过有了火药罐时不时炸两下,把人吓出来最好,人靠着理性强行压制本能的话,这林中的畜生,总归是要跑跑跳跳的。

    但凡大量藏匿人类的地方,鸟兽都会相当减少。

    一通“狂轰乱炸”,芦苇荡中不知道几行白鹭都上了青天,野鸭直接在水面往水里扎猛子,唯独有一片靠近湿地和水杉林的地方,居然只有小麻雀飞出来几只。

    在一片纷乱之中,这就非常的抢眼。

    此时再用望远镜细细搜罗,藏匿其中的人类,终究能被分辨出来一些。

    “此部夷虎,乃是居巢邑以东之大部,早年一度丁口过万,蛮酋乃是偃姓之后,同庐子国有旧。”

    对淮南的事情,当初的州来大夫云轸甪,还是相当了解的。

    “能劝降吗?”

    “只怕不能。”

    云轸甪摇摇头,“若是老酋尚在,其父丧于吴甲之手,乃是死敌;老酋若是亡故,继任者……不论长子还是次子,妻子皆为吴人掳掠,亦是大仇在身。”

    “唔……”

    虽然早就有过分析,知道这一部的夷虎人很不好搞,但听到劝降不得,沙哈还是觉得比较麻烦。

    老大李解给他的安排,就是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损失,杀起来虽然爽,但沙哈还是以李解的命令为先。

    “传令!”

    沙哈想了想,突然又下达命令,“将俘虏押至船头,命其劝降林中蛮夷!”

    “是!”

    很快,就有一艘独木舟被下放到水流中,水手飞快地划桨,造型独特的独木舟,立刻以极快的速度向前。

    不多时,独木舟就抵达了小舟集群。

    云轸甪看到沙哈的打算,便道:“若是林中夷虎人犹豫,那蛮酋必定藏匿其中;若是寻常夷虎人,见大军包围,又有亲眷劝说,军心必然不稳,定是外出受降。”

    听老云轸这么一提醒,沙哈愣了一下,想了想,顿时觉得有道理:“云轸君厉害!”

    “不敢当。”

    拱了拱手,云轸甪笑了笑,心情也非常的愉快,“居巢邑四周夷虎杂部,已经尽数清剿,唯有这最后大酋,只要伏诛,居巢邑便可安心经营。”

    他以前来过居巢邑,但这地方实在是衰败得厉害,哪怕来了之后觉得土地质量不错,可人口离散加上设施败坏,很多生产活动中的工具、物资,都得从外部调过来,才能重新恢复大规模的生产。

    然而吴楚争霸的外部环境下,居巢邑的位置又极为尴尬,恰好在吴楚两国的交锋处,就算云轸甪有眼光,也没有那个能耐让吴楚两国交战的时候,不要在这里折腾。

    现如今却是大不相同,居巢邑重新恢复秩序,李解就是这里的真正主人,加上淮中城的工具相对富余,居巢邑要富起来,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甚至可以这么说,在入淮口,李解还要“排水增田”来扩大粮食种植面积。

    但是在居巢邑,别看四周还有草地、湿地之类,其实在几十年前都是非常优质的耕地,至于那些灌木林、水杉林,一百多年前甚至两百多年前,也是非常肥沃的土地。

544 令人失望

    “爸!”

    水杉林和灌木林的交汇处,一团密密麻麻的芦苇遮掩在中间,菖蒲、莼菜、野莲在浅水沿岸长势也极好。

    莲叶之上,原本还有碧绿的水蛙在休息,只是伴随着一声惊叫,“咕咕”乱叫的水蛙立刻噗通噗通往水中一跃。

    蹬腿下潜,片刻就沉底消失,不多时,又在不远处上浮,四肢舒展,且漂露着一个宛若鸡头的脑袋。

    舟船一侧,木楯豁口架着的,不再是矛戈,而是一个个嘴里塞着麻布的脑袋。

    老老少少都有,表情惶恐,眼神绝望。

    隔着疏疏密密的芦苇丛,听到了喊声,才有一个老者“呜呜”大叫,疯狂地扭动着身体,只是脑袋卡在木楯豁口处,却也不能动弹。

    芦苇丛内,有个手持长弓的青年双眼含泪,眼见着船上的老者处境越发艰难,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爸——”

    有人哭出了声,紧接着,灌木丛中也是传来呜咽啜泣声,很快,整个水杉林都是回荡着痛哭声。

    “淮水伯有令——”

    居巢邑偃姓巢氏的本地大户,浑身裹着甲胄,带着小心又有几分嚣张,拿着“大声公”冲芦苇荡大吼:“只诛首恶!余众从宽——”

    巢氏用的是夷虎方言,楚人吴人都能听懂一两个词语,但连成一句话,就得结合语境、表情还有肢体语言才能明白。

    好在居巢邑仍旧属于文明社会,偃姓巢氏这些倒霉蛋,终究还是找到了发挥作用的舞台。

    做一个淮南的“翻译官”,显然是很有前途的职业。

    而且偃姓巢氏的人在自家内部也讨论过了,给李解打工,只要老老实实的,说不定能从普通“翻译官”,吃成“胖翻译”。

    听到了巢氏的喊声,水杉林中,显然就有了争执。

    各条小舟上的小队长,顿时都冷笑起来,军心不稳,夷虎人果然是不堪一击。

    夷虎人的武器装备也极为落后,但即便再落后,骨头、石头的箭簇,照样可以射死人。

    就算没有牛角弓,拿竹子烧一下多堆叠几层,弓力照样足够。

    用坏了再烧制就是,从淮水到扬子江,最不愁的就是竹子,到处都是,遍地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二中队已经抄了后路,这帮夷虎人,已经陷入死敌无处可逃,还不如直接冲进去杀个痛快。”

    “首李说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看来只能等到攻打楚国,才能战个痛快。”

    “为何总想着打打杀杀?”

    “上个月新增一丁。”

    “恭喜。”

    “唉……不趁着淮南之敌虚弱,赶紧立功,真要是攻打楚国,万一死了,反而不划算。”

    两个鳄人小队长,在小舟中用古怪的阴乡方言闲聊着。

    他们的说法方式,也越来越像李解,跟曾经的老乡交流时候,也会有一种非常突兀的错位感。

    实际上小舟中的二十个战士,除了带队的小队长是鳄人,剩下的,不过是四个勇夫,六个义士,八个义从。

    多少能听懂一点两个队长在说什么的,只有勇夫,新编义士的来源比较复杂,短时间内就能听明白这种古怪方言,也是不现实的事情。

    劝降的小舟跟岸上保持着十几步的距离,倒也不怕对方有神箭手,因为木楯后头的战士,都是临时披上了铁甲,桶状头盔也扣在了脑袋上,从小小的孔洞中,观望着岸上的动静。

    “探船”已经把四周的状况摸了个清楚,整个水杉林现在看上去好像是个孤岛,一片水域之中,刚刚好就这么一座小岛藏在这里。

    实际上并非如此,眼下水位高,所以才让水杉林、灌木林的所在地,看上去像是个孤岛。

    稍微摸排一下,“探船”就发现有一条被水淹没的土坝,直接连通到了东南方向上的土丘。

    只要过了这条土坝,土丘过去就是丘陵地带。再经过一片泽陂密布的平原,就能进入一片平地。

    那里还能找到点东肥水的痕迹,只不过现在被淮中城的兵站隔绝,夷虎人只要出现,就会被战车追上,然后死个干干净净。

    跟淮中城的治安部队打的交道并不久,但印象极为深刻,只要被追上、缠上、黏上,就只有被全歼这样一条路,没有别的结果。

    什么击溃战,不存在的。

    “怎么劝降如此之久。”

    “这群夷虎人真是能跑,嘿,还想凭借水性绕开我们。”

    说话间,有个小队长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出来一块荷叶包裹的东西,打开之后,就是方方正正的方块,一个大方块,由一堆小方块组成。

    “先吃些东西。”

    大兵身上也能带干粮,但都是定时定量,军官则是还能带肉干和特制的应急口粮。

    这种用大量的油脂、面粉、麸皮、鱼糜混合在一起的东西,其实已经被烤得很干,卖相不怎么好看,但吃起来油盐很足,完全不用怕没有能量、体力。

    一人一块,也就是一截指头大小,纯粹就是过过瘾。

    “嗯?!”

    忽地,另外一个正在解开水囊的小队长猛地一愣,“夷虎人出降啦!”

    果不其然,水杉林中似乎有人走出来,人数并不少,几大排团成一团,密密麻麻地站在岸边,后头的水杉木,笔笔直直高耸入云,倒是显得前方的人类,越发地矮小。

    “内斗了一场?”

    “嗯,杀了一场,你看,人头还是新鲜的。”

    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点评着最前方那些拎着血淋淋人头的夷虎人。

    “兵器甲具,尽数投地——”

    居巢邑的“翻译官”,又适时发出了声音,悦耳动听,动听悦耳。

    那些夷虎人眼神有些挣扎,但是很快都选择了弃械投降,然后一个个哭丧着脸,甚至有的直接在那里呜咽抽泣,或是跪着或是趴着,总之都不敢再站着。

    “后退二十步——”

    悦耳动听动听悦耳的“翻译官”声音又响了起来,夷虎人恨得咬牙切齿,但还是照做了。

    “废物,这时候就应该暴起伤人!”

    小舟之中,有个小队长很是失望,既然知道来讨伐他们的人是“哼哈二将”之一的沙哈,难道就不知道效仿一下“十步杀一人”吗?

    五步见血是多么简单的操作啊。

    “别做梦了,快,靠岸。”

    看到了旗语,小舟集群开始缓缓地靠拢。

    等到发现四面八方,居然都是小舟的时候,夷虎人这才吓了一跳。他们原本以为,只有正面有敌人,哪里想到,整片林地的所有方向,都有悄无声息的小舟靠近。

    淮中城这些治安部队的战斗力,夷虎人感受非常深刻,哪怕只是一条船上的人登岸,他们就很难再脱身。

    之前夷虎人中的某些部落,还妄想着通过熟悉地形和水域,然后凭借优秀的水性,把吴人给绕死在里面。

    可是万万没想到,吴人不但没有迷路,反而在这片沼泽地、湿地,做好了大量的地标。

    更恶心的是,这一次来的吴人,有些家伙除了搏杀能力超群之外,水性也是超乎想象的好。

    夷虎人哪里晓得,“百沙”野人为了讨生活,自小就得在江海之见沉浮,要么早早落水淹死、被鳄鱼咬死,要么就是野蛮生长,然后水性绝佳,下水之后,不敢说浪里白条,浪里黑鱼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真是无趣。”

    失望地摇了摇头,“旗舰”上的沙哈放下了望远镜,“云轸君,接下来本地夷虎人,应该没有大部生存。”

    “有劳仲哈,接下来,就看老夫的。”

    这次南渡,围剿夷虎人的总指挥,就是沙哈,但是主持淮南城邑功能恢复工作的,则是原州来大夫云轸甪。

    此次云轸甪是领了淮水伯府“淮南特派员”的职务,其职阶,大概就是等同于原先楚国的居巢邑大夫,只是责任更加简单一些,只需要负责内政,军事治安上的事情,则是由沙哈全权负责。

545 万幸是自己老板

    “淮南夷虎已定,几个夷酋都已伏诛,剩下的,也多是山间村邑,非是数十人的聚落,无甚要紧。”

    “针对这些聚落,可以予以奖励。”

    陆续有“舟传”返回淮中城之后,李解又开了个会。

    威逼利诱,除了敲打,该给的甜枣儿,也适时抛出来。

    “这些聚居丘陵之间的夷虎人,本是没有土地的,即便有,也多是山地,至多就是勉强度日,想要有些结余,只怕很难。”

    李解说着,环顾四周道,“原本淮南优渥耕地,大概都在反抗激烈的大部落手中,现在几个大姓,都已经被我们清除了干净,这就多出来不少土地。我们划分一些土地出来,也不需要动用现有的耕地,将耕地跟林泽的过渡地带,租给夷虎人。在上面加一个期限,就说开荒耕种十年或者十五年之后,就归他们所有。”

    淮南人口的聚集区,其实主要集中在英国、六国、群舒,巢国故土上的人口也有百几十万人,但相当的分散,而且人口质量极差,主要以蛮夷为主,文明人反而是少数。

    要将这些蛮夷重新洗成文明人,暴力干掉那些迷信暴力的,然后再用怀柔手段,安抚那些不迷信暴力,反而比较温柔的。

    “粮赋如何计较?”

    “就比照惯例,田地产出的一半,定为税赋。”

    “可是……主公,夷虎人穷困无比,一无良好农具,二无广播种子,只这二物,纵使让夷虎人开荒,也是无用啊。”

    “无妨。”

    李解双手向下按了按,他看到不少人想发言,大概也知道手下们在担心这个问题。

    光给土地不给政策,等于没有。

    夷虎人没有种地开荒的积极性,淮中城也没办法把这些不闹事的夷虎人吸收为城外野人。

    “江阴邑、雷邑、江阳、淮中,四个城邑都有相当成熟的石材加工厂。阴乡的石器库存,也能先调动过来,十几二十条船的事情。‘百沙’现在用石器,晚一点少一点也不妨事,去年‘东沙’开辟沿江沙田,已经够‘东沙’吃用的,再增加水稻田,‘东沙’也没有那么多实力。”

    “类似‘东沙’的沙野,还有二三十个,阴乡的石器,也就不必急着先运过去,可以拿来淮南,先给夷虎人用。”

    “主公,这些器物,是赠送还是售卖给夷虎人?”

    “我们又不是开善堂的,怎么可能赠送?不过夷虎人现在也买不起,那么可以先赊欠嘛。他们开垦出来多少土地,除了缴纳税赋,剩下的粮食,愿意拿多少来冲抵,都是可以的。”

    听完李解这说辞,与会一众幕府成员,都是惊了一下。

    这夷虎人要是死脑筋,搞不好就是白干啊。

    再者,石器不比铁器,损耗其实相当的快。使用过程中,要是石器磕碰上了土壤中的暗石,那直接就是器具损毁,想都不用想的。

    也就是说,石器本身就是个高消耗的工具,当然这个高消耗,是相对于金属器物而言。

    这遇上稍微老实能干的夷虎人,全家老小都有干劲,搞不好石器的消耗反而会激增。

    到时候开辟多少耕地出来,才能还上这笔账?

    小算盘一打,淮水伯幕府成员们,都觉得这主意是真的脏。

    偏偏这么脏的主意,出主意的人,看上去就是个无脑莽夫……

    万幸,这个看上去是无脑莽夫,实际上是个老阴逼的家伙,是他们的老板!

    “还是那句话,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捧着茶杯,李解诚恳道,“淮南想要安稳,一是治水,二是产粮。这两样只要稳了,淮南就太平无事。以后再说要图谋这个,攻打那个,都是弹指间的事情。”

    幕僚们都是深以为然,要说战力,淮中城现在极限暴兵,硬要远征楚国,打过汉水,也不是没有胜算。

    甚至赢面还很大,但这个事情不是说打赢了就算数,还得撑下来。

    占领一块地盘之后,最麻烦的就是治安战,后勤反而都没有治安战来得重要。因为没有稳定的运输环境,你多么强悍的后勤能力,都是空谈。

    至于说“以战养战”,就楚国的奇葩体制,地方山头林立,打下一个地方,不跟地方勾结起来,就没办法有效地养活驻军。

    所以在李总裁看来,要吞并楚国这个股份公司,要么一次性就把楚国这个公司的所有股份吃下来,要么就是拎着砍刀,找到楚国的股东,一个一个地,进行最为友好的谈判。

    实在是没得谈了,还可以商量**毁灭嘛。

    “现在芍陂以东,肥西附近,算是初步稳定下来。入秋之前,力求把荆蛮逼死在大别山。原先这两个蛮夷,要东西兼顾,如今一个已经消灭,剩下的一个,也就不足为虑。”

    “主公,可是因循旧例?”

    “办法不要管老不老,只要好用,就是好办法。荆蛮不是喜欢流窜大别山吗?那就让他们往山里钻。马上就要入夏,只要确定哪个山头有荆蛮藏匿,先伐木,把合用的木头全部砍光。山上架设索道也好,轨道也罢,运送木头的办法,总归要容易得多。”

    “我就不信,这光秃秃的山头,他们荆蛮是有了隐身法,还能藏得严严实实?”

    “实在是不方便砍伐的地方,那就一把火烧了,放火烧山,烧死几个是几个,不要觉得可惜。今年烧了,明年又有新苗,十年之后又长成大树。荆蛮死光了,也就太平了。这大别山上的一草一木,还是我们的。”

    “……”

    “……”

    一本正经讨论放火烧山问题的时候,好些个幕僚总感觉身体有些不适,想吐,又吐不出来。

    比怀孕也差不了多少。

    淮水伯幕府成员们,此刻再一次庆幸,他们找对了老板,这样的老阴逼要是做对手,本来就很难在武力上胜出,现在比下限也比不过,那怎么可能赢呢?

    新来的幕僚,都是情不自禁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这种会议上的节奏,跟以往在家族中接受的教育,完全就是两个画风。

    老家也不把蛮夷当人看,但多少还是习惯性在战场上击败,文明上征服,然后消化吸收,壮大自身。

    像李解这样完全无所谓死人不死人的,真是头一回见到。

    在他们看来,老板实在是个矛盾体,明明对人力要求也是非常的高,尽可能的增加治下人口数量,但死起来又是淡定无比,甚至还有点谈笑风生的意思,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幕僚们有点无所适从。

    不过,看着老板身后悬挂着的一副地图,幕僚们也是心情激荡,只要淮南大定,那么整个淮水中下游,根本就是老板说了算,什么吴国楚国,根本没有插手染指的机会,更不要说资格不资格的问题。

    都不需要十年八年的,只要有个两三年,按照正常的耕地恢复速度,到时候老板李解手中积攒的粮食,只怕同时开展灭吴、灭楚,应该都是问题不大。

    尽管老板再三表态,自己是吴国擎天柱,是带忠臣,但就现在吴国内部狗咬狗的状况来看,只怕等姑苏王畿的山头们分出胜负之后,老板的实力,就是倒过来的擎天柱,随便捅两下,姑苏山头们都得死!

546 原来是“老朋友”

    “六人不足为谋也!”

    在六国都邑的南郭,一个持剑老者恨恨然地离开了六国都邑。而此时在六国都邑的东城,东方传来的消息让六国人都是又惊又喜。

    居巢邑被吴国的淮水伯彻底收归己用,夷虎那些规模稍微大一点的地头蛇,全部死了个干净,少说有三五人或是被杀或是被流放,稍微好一点的,也是为奴为婢,想要翻身,基本不可能。

    夷虎人的小部落,都选择了投降,在肥东靠近橐皋的地方,淮中城划了一大片土地出来,听说是免费给夷虎人开荒种植,连农具和种子都不用愁。

    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六人自己也搞不清,只是听个热闹。

    城中的贵族们,却是从老公叔那里,提前得到了消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淮南就会越趋太平,淮水伯摆平夷虎人之后,就要对付荆蛮。

    有人欢喜有人愁,至少六国的上层中,也是担忧着一个事情,那就是一旦李解要吞并六国,他们这些公族宗室,会不会死路一条。

    又或者损失会有多大。

    尽管老公叔回来游说,拿逼阳国国君逼阳子妘豹举例,但逼阳子妘豹毕竟是淮水伯李解并肩作战过的,战友情不一样,他们六国唯一靠得住的,大概只有公子巴。

    然而公子巴早就改头换面,如今为“下柳君”。

    思想不统一,自然会有人活动起来,前阵子北方来了一支商队,队伍规模不大,但是排场不小,游说见面了六国国君之后,便建议六国暗中支持夷虎人,以拖延李解吞并淮南的步伐。

    六国精英并非没有意动,然而有支持者,自然就有反对者,僵持不下,反而把这个决断拖延到了李解吃下夷虎人。

    “六人……不足为谋啊。”

    一声长叹,离开六国都邑的老剑士,坐上了马车,带着队伍,往南去了。

    六国都邑的城楼上,有人小声地问道:“此人游说各方,欲顽抗淮水伯,可要告知淮中城?”

    “不必多事。”

    “嗨。”

    现在去通知淮中城,不就摆明了告诉李解,他们六国人,其实暗地里也琢磨过给李解使绊子吗?

    什么都不管,什么都当没看见,将来发生什么事情,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只要不被打击报复,一切都好说。

    现在淮中城兵锋越来越炽烈,淮南主持军务的人是谁?

    五步见血沙仲哈!

    这位可是灭过群舒之一的狠角色,真让他逮住了机会,天知道会不会直接找上六国,乘机灭了六国社稷。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几个六国的卿士,在城头目送这支队伍南去,虽说为首者隐姓埋名,但六国高层还是猜出了他的身份。

    “再往南,便是‘潜地’,彼处多楚人,他一个蔡国大夫,如何能游说成功?淮水伯此时经略淮北,还不曾兼顾彼处,可楚人如今蛰伏乖顺,着实不敢挑衅淮水伯……”

    “南冈多荆蛮聚落,大者数十,小者数百,至东南谷地,丁口二十余万,总是有的。过了东南峡谷,就是群舒之地,若能联络荆蛮、群舒,未必不能成事。”

    “此言……良人当真?”

    “戏言、戏言……”

    就是随口一说,吹吹牛逼。

    六国精英不傻,群舒之地真要有用,怎么沙哈灭了一国的时候,另外几家就站着围观?

    更过分的是,当初沙哈大杀特杀的时候,分明就是一方有难八方点赞,沙哈前脚洗劫一空,群舒同族后脚就跟着趁火打劫,只不过是悄悄地进村,打枪滴不要。

    敲一点稀碎边角落,也能勒索不少人口、钱粮,加起来,也是非常可观。

    六国都邑城头有人闲聊,自然也有人默不作声,有几个宛若木桩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回家的路上,就直接钻进了江阴会馆。

    此时在六国都邑,也是有江阴会馆的。

    两天后,“舟传”将淮南的消息汇总到了李解案头,后宫秘书团帮忙分门别类,有些不重要的文件,直接盖章就行。

    肚子越大精神越抖擞的“小桃花姬”很喜欢这种办公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大人物,梳理国政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夫君。”

    “怎么了?”

    正在琢磨鳄人新教材的李解抬头看了一眼妫蓁。

    “羊舌肱在淮南。”

    “噢?”

    李解顿时笑了起来,“这老家伙还挺能跑啊,之前我去新郑,他便在出没在周郑两地,没想到我回来了,他也南下!怎么?这老货是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

    作为蔡国的顶级精英,羊舌肱对蔡国国君蔡董,算得上忠心耿耿,并没有放弃营救蔡董。

    公开场合上,他游说过周天子、郑国、应国、唐国、随国、楚国、卫国,是有一定的国际影响力的。

    毕竟,蔡董的的确确是去了姑苏,虽说名义上用的是“沉痛悼念吴威王”,可国君不回来,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郑国不少人,尤其是老郑师这些军方人员,对郑爽是真的怀念,至少郑爽带着兄弟们出去抢劫,分红是真不少。

    现在不一样了,郑城子当家,接着卫郑开战,直接扩建新军,新郑师跟不少老牌军头完全没有关系。

    军中将佐很明显地分成了几大派别,一是忠君派;二是地方贵族派;三是中央卿士派;四是新贵派。

    最后两家,其实是一体两面,所谓新贵,就是中央卿士通过把持国政,然后把自己家的精英子弟包装出来的。

    基本上就是同宗同族,外部势力想要插手,可能性一丁点都没有。

    这种情况,也就让郑国的武装力量,发生了剧变。这也是为什么郑国忠君爱国的那一帮老江湖,明明嘴上喊着要迎回国君,然而手上半点实际动作都没有。

    怕死么,怕失去所有么。

    就这么简单。

    但挽回一点颜面还是要的,国际上有人呼吁抨击吴国,他们也就跟着瞎嚷嚷,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人吼两嗓子,总之就是吴国不把郑爽放回来,就是吴国不讲道义不讲国际原则。

    当然现在吴国在外的国际代表也比较嚣张,在周天子的家里头,公开放话:我大吴国就是道义!我大吴国就是原则!

    羊舌肱忙了一通,的确赢得了国际社会的同情,然而国际社会就是一盘散沙,半点像样的支持都没有。

    实在是有些国家要脸的,口头援助的同时,多少还给点钱给点米面粮油,打发乞丐一样,把羊舌肱介绍到邻国去,说是邻国兵强马壮,说不定能跟吴国干上一回。

    羊舌肱也知道这些都是屁话,但本着积少成多的原则,有多少好处都先搂着,攒起来也是不菲的一笔不是?

    他的这个决定还是相当正确的,李解在控制住蔡国之后,并非进行高压统治,而是扶持了蔡美、蔡夕等等老牌无权贵族,又鼓励通商,颍、汝之间商贸非常发达。

    这就让羊舌肱可以伪装成商队,大摇大摆地同行汝水、颍水。

    之后南下淮南,也是跟着商队一起行动,并没有躲躲藏藏。

    北上绕了一圈,羊舌肱当真是攒了不少好东西,对淮水两岸现在的市场来说,有钱也就是大爷,羊舌肱自然而然地,也就从中寻找到了便利。

    听说夷虎、荆蛮作乱,羊舌肱通过以前的关系,在六国、巢国等地,跟夷虎大部落的首领搭上了线。

    给予了一批武器装备之外,还额外资助了一批物资,主要是粮食、舟船之类,方便夷虎人打游击。

    只是羊舌肱怎么都没想到,李解这条恶狗简直歹毒到了极点,不惜成本地将夷虎人分割包围,挤压夷虎人的游击空间,几个月时间,就将夷虎人憋死在了沼泽地里。

    其实在夷虎人闹得最大的时候,要是有六国、英国这样的国家响应,加上荆蛮,整个淮南一旦闹起来,声势绝对浩大,李解想要平定,消耗的人力物力财力,绝对不可想象。

    只要淮南一闹,羊舌肱就敢进入楚国,游说楚国夹击李解。

    想法是挺好的,可惜在第一步就受挫,六国人有贼心没贼胆,连扮作蛮子去偷袭一下淮中城的治安部队都不敢。

    哪怕羊舌肱再三强调,这些治安部队,除了沙哈直接带领的有少量鳄人、勇夫之外,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义从、仆从,然而六国人还是怂了,天天在讨论、研究。

    然后讨论研究到淮南太平无事……

    这让羊舌肱简直抓狂、绝望,他还以为只有之前的蔡国同僚是这样的废物,而且可能是天下列国之中,最废物的。

    但是他错了,废中更有废中手啊,这六国“肉食者”,他羊舌肱服了,惹不起,惹不起!

    羊舌肱离开六国南下,是奔着“潜地”,也就是原先楚国南冈邑去的,因为楚国势力退出了大别山,现在整个南冈邑,等于说就是个孤城。

    孤城大概率是死路一条,但死路一条之前,谁知道会不会困兽犹斗呢?

547 “尚贤”和“不尚贤”

    “学堂的学生,倒是半点怨言都没有。”

    “阿姊都快生了,还操心这些做什么?”

    将妫夭身前的文件取走,肚子也圆滚滚的妫蓁,有点小得意地挺了挺。

    见妹妹如此无聊,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这几天都在待产的妫夭也是闲来无事,就在附近走走。

    青玉台过来一点就是白嫮的住处,而白嫮因为接生经验丰富,李解就她专门盖了一座产婆培训室,就在白嫮住处的外面,隔着一座庭院,走几步路的事情。

    此刻商小妹,也是带着两个孩子在这里调养。

    “我就是问问,以前在宛丘时,且不提先生学问如何,只要出身低微,授业之人为学生愚弄着,比比皆是。纵使夫君威严无匹,这背地里的怨言,总该是有的吧。”

    苗条的白蛇精,现如今腰粗得跟蟒蛇一样,只是虽说快要下蛋的样子,也依然保持着姣好的容颜,皮肤仍旧水润亮泽,伺候她的宫婢们,也是不得不服。

    “阿姊难道不知道,夫……李君自己也是前往田间地头的么?”妫蓁红着脸,侧过身正色道,“所谓以身作则,为上者有如此榜样,学生岂能不服?”

    “夫君不是说随便探查一番么?”

    “李君所言‘随便’,岂能等同旁人?”

    一副与有荣焉表情的妫蓁,更是扬了扬下巴,“唯有精益求精,方能两败宋国,经略淮水。”

    中原诸侯反李解的情绪要稍微高一点,但又因为隔了一层吴国的原因,倒也形不成当年反楚联盟的规模。

    实在是李解也没有北上中原的意图,至少现在没有表现出来。

    从逼阳国到新蔡,只能说是擦着中原的边,对老牌诸夏大国而言,永远是老对手才是死了最好,李解虽强,隔得有点远。

    但李解的出身,终究是一种风险,尤其是李解治下用人,对诸侯们的统治,有着极大的冲击。

    尽管李解没有宣传,但列国有识之士,其实已经在鼓吹“李子模式”。

    形成了两派,一是“尚贤”,二是“不尚贤”。

    这两派的具体阐述,其实都差不多,核心理念对诸夏君主的统治,都有着不小的挑战。

    “尚贤”派的理念,是“择其贤者而用之”,也就是“任人唯贤”,潜台词就是反血统统治。

    但哪怕发展到现在,“血统政治”仍旧是诸侯的主流。

    为世人所同情的那些斗争失败者,其实往往跟胜利者一个祖先。

    比如说“逃跑大夫”云轸甪,他先祖就是芈姓一支,跟楚王亲得不能再亲,只是几百年下来分化,姓氏合一之后,跟云梦泽当年的土著通婚融合,最终“分道扬镳”。

    云轸甪被“发配”到吴楚大战之后的废墟做县大夫,在很多人看来是失意的,是倒霉的,但实际上云轸甪放在“天下”的大背景下来看,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

    就算是原先的州来城,周围十几二十万蛮夷、野人,哪怕是期间的首领,又有几个日子过得能有云轸甪的一条狗来得舒服?能够保证自己不饿死,就已经是相当的难能可贵。

    所以“尚贤”派拿“李子模式”来说话,本质就是想要打破这种“血统政治”的最后一点桎梏,你示意的云轸甪也好,你得意的权邑大夫也罢,讲白了,几百年或者几十年前是一家,这江山社稷的肉,烂了也是你们这几家在吃。

    好不容易熬到列国纷争,那些个或许沉沦又或许刚刚崛起的家族,肯定是想要获得上桌分肉的权力,但是“血统”是很难打破的标准,当这个标准自己没有的时候,自然是要鼓吹另外的标准。

    另起炉灶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人看到这新灶烧出来的饭,其实啊,更香。

    “尚贤”派的理论支撑,就是李解麾下全是土鳖,但是这些土鳖都是贤才啊,一个个得到了“明主”的赏识,然后知人善用,终于给“明主”打下来一份不菲的家业。

    这些个贤才,又有谁是李解的儿子,李解的兄弟呢?

    没有啊。

    这宣传是很挠人的,因为只要是霸主级的大国,不管是秦晋齐楚,在国人阶层中,已经有不少怀揣理想的平民,他们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际遇,获得了知识、技能,自然是想要把知识、技能,变现成社会地位、特权。

    “尚贤”派的支持者,在晋国、周国都是极为有市场,连带着也有不少人脑子一热,卷了个包袱皮,就跟家里打了声招呼,南下去淮中城讨生活。

    两条蛇精的老家陈国,其实也有不少这样的热血青年,他们刚刚好可能打工的地方就是教书的,然后听了点人间道理,人老先生也就是随口一说,但他们本身就是早慧,加上这么一点拨,顿时有一种“明悟”。

    这陈国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走着!

    所以“尚贤”派对李总裁,那是相当的热爱。

    而“尚贤”派的对头,则是“不尚贤”派,这一派的主张,并非是不要“用人唯贤”,其“不尚贤”的意思是不要刻意地、过度地去制造精英。

    简而言之,不能你统治者说谁谁谁是精英,所以就谁谁谁是精英,然后就用他不用别人。

    这其中又涉及到了社会价值观的问题,“贤”在其中,有着功名利禄中“名”的属性。

    也就是说,“不尚贤”派反虚名化、精英化、物质化。

    于是遍数天下诸侯,还是李总裁最可爱。

    因为李总裁麾下都是土鳖,土鳖们也没有说争个正副上下的,都相当务实。连李总裁自己,都务实到让“不尚贤”派觉得,这样的人,才是拯救苍生于倒悬的大英雄大豪杰。

    问为什么?

    因为李总裁只是爱好一点美色而已,人之常情啊,和那些窃国者比起来,这不是可爱到了极点吗?

    而且“不尚贤”派自来就是行动力比较高,他们是去逼阳国实地考察过的,城市规划先进,市民意识超前,粮食产出很高,商业活动发达……

    完美!

    不是大贤者,就干不出这样的事儿!

    于是“不尚贤”在国内,往往就狂喷,说肉食者们天天吃饱了没事干,就知道攀比,穿尼玛的“赤霞”“紫霄”呢,你特么不知道死了再穿吗?就算是死了再穿,那也只是相较前人比较节约,实际上还是浪费,还是在攀比,你们这样搞,早晚要亡国,死了拉到。

    然后这帮人就被流放,被镇压……

    没办法,这年头当喷子的成本相当高。

    要是没有豁出去一条命的觉悟,就不能做一个合格的喷子。

    “不尚贤”派的喷点也很到位,说“赤霞”“紫霄”都是从吴国运来的,吴国人自己穿了吗?

    列国统治者就会反驳,你没有去过吴国,怎么知道吴国人不穿呢?

    “不尚贤”派立刻反喷:你不是我,怎么知道老子不知道吴国人穿不穿呢?老子没去过吴国,还没见过吴国人吗?吴国王命猛男麾下那些精壮男人,他们是没有战功还是没有王命猛男的信任?他们难道穿不起“赤霞”“紫霄”吗?

    你下贱。

    喷子,卒。

    这年头的论坛就是这样的,管理员一般都是论坛所在国的国君亲卫,喷子喷得爽,举族火葬场。

    隔着千里万里的,李总裁自己是不太清楚自己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到底怎么发展的,是越来越妖魔化?是越来越神圣化?

    他没有深究,因为不关他屁事。

    除非某个国家说有绝色美女,那他倒是会来点精神,屁颠屁颠地跑去张望一番。

    否则还是老老实实窝着,在家里随便啪两个美女,都是顶级绝色,他又何必去计较那么多呢?

    只不过想要继续勒索极品美女,没小弟没钱是万万不行的,养小弟得有钱有粮,钱现在好说,已经攒出了“印钞机”。

    阴乡和淮中城的每一台织布机,都是“印钞机”!

    这粮食就没辙了,大自然给不给面子,他又不知道。

    淮水两岸的自然禀赋就是这个样子,他能够做的,无非就是改造一点点,再改造一点点,最终变成亿点点。

    所以旁人觉得匪夷所思的行径,在李总裁自己看来,其实很正常。

    老子为了极品美女下地种田,很奇怪吗?

    那开个海天……酱油酱油盛筵,这不也得先弄个海浪、沙滩、比基尼、大酒店等等等等吗?

    李总裁寻思着,自己这是行事光明,做事磊落啊!

548 沉迷学习

    “李子之学”要身体力行,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交了学费的“莘莘学子”们是信了。

    也不能总让学生们打白工,李校长偶尔还是会进行现场教学的。

    最近李校长就专门教学生们如何安排任务,带兵打仗,管理是个大学问啊。

    教学场地,淮中城北部一号“颍沟”,这条“颍沟”跟“汝沟”的作用一样,承担一定的运输作用,但主要还是为了灌溉、防洪。

    本次教学,李总裁并不是让学生们去挖沟开渠、担土运输,而是在一号“颍沟”上,架一座石桥。

    如果只是打桩造桥,学生们也只是觉得,这有毛意思,很难吗?随便组织两队力夫就能做到的事情。

    反正他们在老家的时候,想修什么桥都没难度,就是往里面填人命。

    但是这一回,校长李解表示老子要修的是石拱桥,孩儿们没见过吧?!

    李总裁呵呵一笑,就准备让学生们康康什么叫做宝贝!

    石材加工厂现在的业务量非常大,好在铁制工具总算能够保证供应,人手又充足的情况下,简单的石材加工,完全可以保证大批量大批次的供应。

    一号“颍沟”的水面宽度并不大,但李解大概估了一下,十二三米还是有的。

    哪怕再窄一半,只有五六米的水面宽度,它终究是一条河,对通勤绝对有影响。

    造桥是必然的事情,整个一号“颍沟”河段,大大小小的桥梁并不少,其中也有拱桥,不过是木制的。

    木制拱桥与其说是拱桥,倒不如说是一座水寨,远远看去,跟动画片中的南天门差不多。

    除此之外,就大多都是竹制、木制的小桥,通勤运输能力非常一般,最多就是保证过人过牲口可以不用在水里趟过去。

    一座大型桥梁,可以大量通行车马行人,也是淮中城的未来需要。

    石拱桥,就是李总裁现在能想到的最佳解决办法。

    石块被加工好之后,会在基石的接触面上打磨啮合纹理,增加接触面积,增大摩擦力,使得基石更加牢靠。

    想法是一回事,执行就是另外一回事。

    整个现场的调度,就是一场教学。

    如何架设脚手架,如何设置滑轮组,施工队各部分先后进场顺序……

    全套下来,学生们再傻,看完也咂摸着这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搞定的事情。

    “不明觉厉”之后,那些个出来镀金的也好,学真本事的也罢,都寻思着“李子”果然不愧是信人,收了钱就是真办事的,也没有藏私的意思,全套工程管理流程,那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学生有不懂的地方,直接问了就是。

    问着问着,好些个前来学习先进带兵打仗技术的学生,就搞明白了石拱桥的建造方法。

    半个月后,因为陈国白蛇精腹痛,大概率就是要生蛋了,李总裁这才离开了工地。

    接手的学生们一脸懵逼,不是因为校长跑了,而是淮中城来了消息,说是一号“颍沟”之上,还要再建两座一样的石拱桥。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做什么?

    虽然是来学习先进带兵打仗技术的,但是偶尔下乡进行田间管理、监督农事、署理民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说我一个晋国、郑国的士子,怎么就跑来淮水种地、打工了呢?

    但不管怎么说,凡是到了淮中城接受再教育的列国士子们,都觉得自己是真能学到本事。

    因为上旬休假的时候,有下乡的同学返回了淮中城,再见面,总觉得这些下过乡的同学,剑术都超群了不少。

    一打听,才知道为了抢水,好些个同学仗剑搏杀,带着村民们跟淮夷跟邻村互砍十里八里的,那是个事儿吗?

    精神头挺好,战斗力也挺好。

    有些走得比较偏的同学,甚至连头发都给割了一段,说是要学习校长和鳄人的风格,头发长了办事儿不方便。

    忙了一天累得要死,浑身都是臭烘烘的,这要是头发还很长,洗起来简直要人命。

    今时不同往日啊,以前在家里有奴婢帮忙,现在上哪儿弄奴婢去?

    有实在是受不了跑路的,但半道上就被鳄人教官抓了回来,鬼知道他们躲在哪里猫着,偷偷地盯着他们的一切行径。

    甚至有的学生在野外撩妹,偶尔遇见一两个淮夷村邑的村长女儿,寻思着好歹也是干干净净的,来个友谊炮,应该没问题吧。

    可一想到鳄人教官,或许就藏在附近,顿时就是索然无味,甚至还有点恐惧起来。

    遭受多少夷女的鄙夷目光,那些深入乡野的学生,提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

    只不过休沐返回淮中城之后,却又有了新的感触。

    他们体力更好了,体能更是充沛,当初那些个在新郑差点跑死的学生,如今从乡野返回淮中城,靠的还是同一双脚。

    道路依然崎岖,距离却是更远,然而并没有曾经的疲惫。

    历练,总是在不知不觉间起到作用。

    当然前提是活着,有两个学生因为水土不服,直接死在了乡野。

    还有两个学生带着村民砍人的时候,因为砍人技术不过关,居然被人砍死,连佩剑都被人顺走,于是死了也被当做耻辱柱,时时被教官们吐槽鄙视。

    人死为大?!

    不存在的。

    诡异的李子学堂还在运行着,大部分学生的家里,完全没有对这些倒霉蛋抱有期望。

    他们的存在价值,在各自家族看来,无非是跟李解搭上一条线,算是结了个缘分,有了联系,以后做生意,也就更方便一点。

    开口就是我们家那小谁,是你李总裁的学生啊。

    这听上去就很亲近了不是?

    至于说我们家那小谁到底学得怎么样,不重要。

    能成才成神成仙最好,成不了也无所谓。

    还是那句话,家大业大的,还差你一口吃的?

    整个李子学堂,大部分都是曾经的米虫,混吃等死的膏粱子弟占据了绝大部分,剩下的,才是家族为了赌未来的精英子弟,以及一些为自己博前程的勇者。

    漫长的迷茫期中,学生们是有点无所适从的,他们得适应。

    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能学什么,浑浑噩噩,宛若石头一样的牲口,被李解,被鳄人教官用鞭子往前走。

    前面有什么,李解给不了他们答案,他们自己也是一无所知。

    以往想着就算不能继承家业,多少也能凭借家族荣光招摇撞骗混吃等死,然而这种可能性,似乎越来越低,于是就分外惶恐。

    尤其是当同学死在荒郊野外,同学的家族只是过来默默地收尸,完全没有那种伤心欲绝的场面,这让他们更加震撼。

    米虫们的自我感动和自我震惊,其实并不重要,没人会关心,但是米虫们得自救,让自己活得更加有生气一些。

    挣扎出来的行为,无非就是更加坚决地跑路,然后被抓回来,继续跑路,继续被抓回来……

    绝望之际,重新给自己洗脑,临时加上了一个目标,校长李解也好,鳄人教官也罢,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但要做,还要做好。

    几个月的迷茫期,过得无比痛苦无比艰难,这里没有奴婢们吹捧,没有家族的照顾,甚至连狐朋狗友的“嘘寒问暖”,居然都成了奢望。

    他们需要东西来麻醉自己,但是学校严禁喝酒,这是校规。

    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然后用美酒麻醉自己的人,就被吊起来打,大庭广众之下,被剥得干干净净,接着就会有人用鞭子狠狠地抽。

    倘若死了,那便是倒霉。

    倘若没死,就只能换另外一种东西来自我麻醉。

    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事情去做。

    甭管是什么。

    而如今李子学堂之中,能够让米虫们最容易自我麻醉,忘却恐惧、迷茫的方法,就是学习。

    不管外界怎么看,反正李子学堂的“莘莘学子”们……

    沉迷学习,不能自拔!

549 土味恩爱

    终究“桃花姬”还是要生了,作为陈国白蛇精,下蛋孵蛋原本都有专门的陈国看护人士。

    不过李总裁怕陈国人弄死她,这些人除了在淮中城兼职当讲师之外,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妫夭几回。

    帮陈国白蛇精下蛋的,还是白嫮。

    “羽姬,不要紧吧。”

    “夫君放心便是。”

    见老公还是有点小担心,白嫮反而安慰道,“陈夭体质不弱,胎位也正,当能顺产。”

    “唔……主要是这方面我也不是很懂。”

    “……”

    白嫮寻思着你一个男人要是连生孩子都懂,那还要女人做什么?

    好在李总裁也明白,这时候没必要捣乱,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做。

    现在白嫮是接生专家,培养出来的小手助产婆在阴乡多得是,很多鳄人的老婆,就是白嫮培养出来的护士。

    如今规模数量也是相当的不错,除了日常接生之外,还要承担一些正骨、包扎、止血之类的业务。

    因为产房离青玉台比较近,李解想着就溜达到妫蓁那里解解闷,刚走到半道上,结果就碰到妫蓁挺着个大肚子过来。

    于是作罢,两人索性便在休息室嗑瓜子候着。

    “夫君不去阿姊那里等着?”

    “等不等我也使不上力啊。”

    “夫君可曾想好名字?”

    “女儿叫李铁柱。”

    “……”

    已经不是第一回听到这个名字了,每次听到,还是让“小桃花姬”感觉到满满的恶意。

    “名字嘛,何必那么计较,自己一辈子也用不上几回自己的名字。李铁柱多好啊,听着就像是能长命百岁的。”

    “那要是儿子呢?”

    “你姐长得像白素贞……为了纪念你姐的巅峰颜值,我想用取名‘白’,小青,你觉得好不好?”

    “李白?”

    “哎,直呼其名可不好哟。”

    “……”

    其实叫李大牛什么的也挺好,实在不行,跟姐儿“李铁柱”同一个字辈,叫做“李铁牛”,这听上去就很有战斗力。

    “李白……”

    妫蓁念叨着这个名字,觉得其实还不错,听上去干干净净的,不浮夸,还挺有淡泊致远的感觉。

    念叨了一会儿,她突然转念一想,自己要是到了元婴大成、化神分神的,难不成取名“李青”?

    虽然自己再三强调不要叫自己“小青”,但整个后宫团的绝色们,貌似都跟着李解一起喊她“小青”。

    久而久之,居然自己都默认了。

    “我不要取名‘李青’!”

    脱口而出,妫蓁眼神很是坚决的样子。

    正磕着瓜蒌种子的李总裁一愣,寻思着这特么跟“李青”有啥关系?

    然后琢磨了一下,突然觉得“小桃花姬”这样的妞,当真是极品呐!

    “其实李青也挺好的,老话说得好,‘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叫‘李青’,岂不是有大帝之资?”

    “真的?”

    妫蓁一脸不信的样子,更好奇地看着李解,“若‘李青’是因青帝得名,那‘李白’岂不是因白帝得名?”

    “都说了是为了纪念你姐姐的美貌,所以叫‘李白’。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

    “……”

    实在是说得太顺口,张口就来,李总裁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这“青莲居士”一出口,顿时让“小桃花姬”一脸的不爽。

    你白也有青也有,岂不是先天的大帝?凭什么啊。

    怀孕之后大脑有点问题,孕傻的妫蓁还在钻牛角尖,心想凭什么呢?就凭她是姐姐,自己是妹妹?

    不公平!

    正胡思乱想呢,李总裁坐了过来,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听说这‘白帝’吧,是老秦人……是秦国祭祀祷告的上帝,就算要论,也是嬴莹怀孕生产之后的事情啊。我真的只是因为纪念一下你姐姐的美貌,没别的意思。”

    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妫蓁的手:“你要是不信,等以后你生了,我也可以为了纪念你我之间的际遇,以此取名啊。你我起于‘君子之交’,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给孩子取名叫李交!”

    “为何不是李君?!”

    猛地扭头,眼睛瞪得大大的,见李解挑了挑眉毛,虽说还是孕傻严重,但好面子的本能还是驱使着妫蓁红着脸别过头:“休要胡说!什么叫做以后生了!我又不曾怀有身孕!”

    “……”

    李总裁虽说有点无语,但更是暗爽无比,攥着妫蓁的手,轻声道,“你说叫‘李君’,那就叫‘李君’。”

    “君子之交淡如水,不若叫‘李水’。”

    低着头,声若蚊呐,尽管是耳根子都红得跟烧熟的螃蟹,但声音还是倔强地从唇缝之间飘了出来。

    你在开玩笑么妞?!

    李总裁差点笑出猪叫声,这妞现在脑子已经被他带到沟里去了,聪明的智商大概要长期下线的样子。

    居然取名字真的在一句话里面随便找两个凑一下。

    这真是……有点意思。

    “那就听你的,叫‘李水’。”

    “会不会太随意了一些?”

    “那还可以再改嘛,既然取自‘君子之交淡如水’,多加一个字,叫‘李淡水’也不是不可以。朗朗上口,还挺好记的。”

    “那为何不叫‘李如水’?”

    “听你的,就叫‘李如水’。”

    “还是叫李水吧。”

    “听你的……”

    “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

    孕傻期间脾气有点紊乱,一听李解总在那里车轱辘说什么“听你的”,顿时有说不清的烦躁。

    太敷衍了!

    “我以后每时每刻都听你的!”

    霸道总裁很懂的,土味情话不值钱,张口就来。

    而且这条陈国傲娇小青蛇,还真就是吃这一套。

    “住……住口!”

    明明羞臊难当面红耳赤,却又情不自禁洋洋得意,被李解搂到怀里的时候,还想冲四周扬下巴。

    要不是反应过来这里没有观众,妫蓁还真是尾巴翘上了天。

    大概也真是因为没有人围观,自己在那里爽,也不是特别爽,有些意兴阑珊地依偎在李解怀中,小声地嘟囔:“阿姊那里,还是应该去看看的。守在屋外,想必阿姊也要高兴一些。”

    “那我去了?”

    “不行!”

    “……”

    “我……我是说,不行你一人前往,我也同往。”

    “……”

    磨蹭了好一会儿,“小桃花姬”才在李解的搀扶下,缓缓地朝着产房而去。

    她原本也不至于要人搀扶,来的时候,可是自己走得相当稳健。

    只是知道产房那边,围观的人很多,她便想着肚子大了,走路是不便的,还是得有人搀扶着。

    也不说让宫婢们过来跟着,反而是让李解搀扶,尤为凸显她的特殊。

    一路过去,宫婢们见了这场面,便觉得“小桃花姬”果然受宠。

    在青玉台当差的阿青简直想要吐血,伺候这个孕傻程度越来越严重的“小桃花姬”,真的很考验自己。

    精神和**,都是双重的锻炼。

    其实身体累一点,都还好,关键是精神上遭受的折磨,简直是痛不欲生。

    刚才李解跟妫蓁之间的对话,也就是因为两人身份特殊,这要是告诉外界,堂堂陈国“女公子”和名震天下的吴国猛男,关起门来说的情话土到这种程度,只怕一堆人的眼球要跌落在地自己踩爆。

    内心疯狂吐槽,然而不能吐槽的阿青,实在是憋得快要出内伤了。

550 圣人保佑

    陈国白蛇精下蛋的效率非常高,白嫮进去之后两刻钟都不到,就产下一枚蛇蛋。

    这让白嫮自己都觉得神奇,她已经处理过很多次生产,不是没遇到快的,但生孩子跟生蛋一样容易的,她是第一次见到。

    “陈夭定是有福之人。”

    自己也收拾干净之后,白嫮早就让人端了甜汤进去,虽说刚生完孩子,但毕竟也是兵荒马乱闯荡过的,“桃花姬”居然精神头还不错,孩子裹在襁褓中,显然是已经清洗过的,皮肤通红、皱皱巴巴,但胎毛浓密,一出生就有一头黑发。

    “辛苦了。”

    在门口,抱了抱白嫮,在她脸颊边亲了一下,轻轻地拍了拍白嫮的后背,“快去休息一会儿。”

    俏脸微红,白嫮颔首道:“夫君快进去看看吧。”

    李解嘿嘿一笑,搓着手问白嫮:“羽姬,公的母的?”

    “……”

    “呸!”

    挺着大肚子的“小桃花姬”没好气地拍打了一下他的后背。

    后背宽阔,肌肉发达,拍上面宛若拍一头犍牛,反而让妫蓁觉得手腕痛,忙不迭甩着手腕,连连叫道:“岂能如此说话?”

    “说都说了,有什么关系?”

    白嫮掩嘴含笑:“夫君还是自己去看看吧,妾若是说了,岂不是少了惊喜?”

    “嘿,老夫老妻了哈,连惊喜都懂了。”

    李总裁伸手捏了捏白嫮的脸颊,这才抖了抖手,将自己头发往后一撮,假装自己现在是酷炫帅气的,然后深吸一口气,抬腿进门,进门的瞬间嘴里嘟囔着:“牛顿祖师、莱布尼茨尊者在上,还请保佑生个女儿。”

    心头大定,另外一条腿正要进门,李解一个激灵,猛地又叫道:“还请麦克斯韦真人保佑,女儿长得像他妈!”

    “……”

    “……”

    集伟大先驱之时空伟力,还治不了这先天颜值缺陷?

    李总裁心情愉悦,整个人都是飘的。

    原本要跟着进去的妫蓁,却是和白嫮面面相觑,“小桃花姬”一脸震惊地小声问白嫮:“白姬,那祖师、尊者、真人,莫非是真有存于世?”

    白嫮知道妫蓁在问什么,因为李解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受命于天”。

    以前都是当笑话,论谁听了,都是觉得这不过是乡下土鳖的风言风语,连吴威王听了都是哈哈一笑。

    野人无礼嘛,正常。

    可李某人从一无所有到现在成为天下间实质性的“诸侯”之一,不过是两三年时间而已。

    这种崛起速度,闻所未闻。

    怎么看都像是有神灵保佑的样子,现在这看不见的神灵,连李总裁生男生女都能干涉了吗?

    太神了吧!

    忽地,“小桃花姬”心中暗道:待我修炼有成,最好元婴是个女娃。

    想着想着,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下意识地捂着脸,却又忘了,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白嫮见妫蓁神一般的操作,只觉得自家老公撩妹,还真是什么样的都有。

    产房中的陈国公主,和产房外的陈国公主,根本就是两个品种。

    “陈姬?”

    “呀——”

    大概是终于反应过来,旁边还是有个人的,妫蓁顿时大声尖叫起来,一半是被吓着了,另外一半则是因为太过难为情。

    “……”

    “我没有!”

    “?????”

    白嫮完全闹不明白这位陈国公主的脑回路,什么就我没有?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啊?!

    “我不喜欢女子!”

    “……”

    白嫮更懵了,这是啥?你在说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我……我也不喜欢?”

    白嫮小心翼翼地冲妫蓁很不自信地问道。

    “……”

    这次轮到妫蓁懵了,她很想说她不喜欢女子的原因不是白嫮想的那种,但是她又不确定白嫮想的那种,是不是她想的那种。

    于是思维有点混乱的妫蓁,一把攥住了白嫮的手。

    本能地,白嫮想要甩开,她总觉得这个陈国公主怪怪的,平日里喜欢男装也就罢了,毕竟作为李解的后宫之一,多少都会穿男装。

    但像妫蓁这样,把自己当男人看的,实在是少见。

    正当白嫮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却见妫蓁一把又将白嫮抱住,也不管自己还挺着个大肚子,侧着身子用极为滑稽的姿势,在白嫮脸颊另外一侧亲了一下:“白姬,多谢体谅,以后有空常来青玉台!”

    说罢,将一脸震惊双眼圆瞪的白嫮留在了原地,妫蓁迈着步子,也进了门。

    留在原地的白嫮先是想要大叫,接着连忙伸手,在自己脸颊一侧疯狂地擦着。

    擦着擦着,白嫮又红着脸停止了自己的这种行为,心中暗道:都是女子,又有何妨。

    “只是这‘小桃花姬’,怎会如此痴颠?”

    想不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也难怪只有夫君能降服她,还骗大了她的肚子。”

    轻生一笑,转身就要离开,却见一人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把白嫮也吓了一跳,跟刚才妫蓁一样,猛地大叫了一声。

    “啊——”

    一副生无可恋样子的阿青连忙低头道歉:“白姬勿怪,白姬勿怪……”

    “不怪不怪不怪……”

    连连摆手,都是老熟人了,毕竟之前阿青是跟着美旦的,现在只是跑去青玉台帮忙伺候“小桃花姬”。

    嘴唇微颤,已经有点梨花带雨意思的阿青小声道:“白姬……白姬可否跟主母说,将奴调回路室听用?”

    “……”

    若是寻常奴婢开这样的口,肯定是要挨训的,但阿青不一样,阿青在五湖是服侍过李解的,算是半个自己人。

    加上女嫱也是越国人,越国灭亡之后,自然也就更加亲近一些,算娘家人嘛。

    也正是有了这份亲近关系,阿青才敢在白嫮跟前提一点点微末要求。

    她自己说要回美旦身旁,那肯定开不了这个口。

    但换成白嫮,那就不一样了,毕竟白嫮算“主人”之一。

    除了不是正宫之外,白嫮也是“主母”待遇,这一点,在李解家宅中稍微混得久一点,都会明白这一点。

    “可是青玉台苛责阿青?”

    “……”很想说有,但阿青不能昧着良心,很是憋屈地摇摇头,“不曾。”

    “可是青玉台衣食住行有所克扣?”

    “……”很想说有,但阿青不能昧着良心,继续憋屈地摇摇头,“也不曾。”

    “可是青玉台肆意刁难鞭笞?”

    “……”很想说有,但阿青不能昧着良心,还是憋屈地摇摇头,“不……不曾。”

    三个回答,答得阿青直接哭了。

    她原本只是快要哭,这次是真哭了。

    但又不敢哭得太大声,只是在那里捂脸啜泣,悲伤的样子,让白嫮很是怜惜。

    如此美人,夫君居然看不上,仅仅是因为不耐看,仅仅是因为不是绝色……这真是,让人佩服!

    不佩服不行,要说自己老公好色,那是真好色,管你千里万里,只要听说有人间绝色,恨不得当天就要起兵征讨,不弄到手誓不罢休。

    可要说不好色吧,其实也还行,有些贵族女子风情万种前来勾引,她也不是没见过,可惜自己老公看都不看。

    眼见着阿青哭得伤心,白嫮也是叹了口气,柔声道:“你若是能从小陈姬那里学到本事,我倒是好开口,只这般,怕是不行的。”

    “本事?”

    “难道阿青你没发现吗?”

    白嫮小声地在阿青耳边说道,“夫君只爱人间绝色,空有姿色,而无特长,于夫君而言,只是庸脂俗粉。”

    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阿青连忙冲白嫮一揖到底,“多谢白姬教诲!”

    “愧不敢当。”白嫮连连摆手,语气温柔道,“我在家中,也有操持业务,如今江阴助产婆,皆为我门下所出,若非‘助产士’之名太过招摇,早先夫君便是打算用此名称。”

    真要是用了“助产士”,估计一群人跳脚,白嫮怕给李解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才改“助产士”为“助产婆”。

    不过即便如此,白嫮因为带出来一大批“助产婆”,在民间的影响力,也是非同小可。

    已经超出了“百沙”的范围,在江北江南地区,只要是吴国中央和地方政府不怎么管理的地方,多多少少,都有诵其名而求保佑的愚夫愚妇。

    论“立地成神”“**成神”,白嫮可比嬴莹早得多。

    此刻白嫮略作点拨,阿青并非蠢笨之人,否则当初越国也不会将她送给太宰子起,此刻阿青犹如受了“圣人”点化,眼泪揩干,顿时一副明悟的样子。

551 鳄人之喜

    鳄人的家宅,大多都安置在东城,因为军功禄田的缘故,鳄人往往都比较富裕。

    除此之外,鳄人还有自己的“资产管理中心”,主要是根据老大李解的投资方向来跟风。

    老大要做纺织,那就凑钱跟着做纺织。

    纺织厂的产权并非为鳄人所有,鳄人享有的,只是分红权。

    至于说能分多少,其实也不好说,前年反正是没见着钱,主要都是米面粮油来充抵,去年才有了第一批的“白沙麻布”作为分红到手。

    但即便如此,几百个鳄人,每人混个几百匹布,过年是绰绰有余了。

    在阴乡的时候,家里一个月的开销,差不多就是两匹布的样子,在淮中城稍微高了一点,但也是在三匹布左右浮动。

    只有成了家的,压力相对才会高一些。

    一个鳄人家庭,往往都会雇佣不少老乡来充当仆役,这些“百沙”野人,一般都是比较熟悉阴乡规则的,不知道根脚的野人,往往连卫生选拔都不过关。

    这几日东城又是一番热闹,调休的鳄人都在“社区中心”聚集,“社区中心”主要是用来传达命令、通知以及集会、开会的地方,类似大礼堂这样的大型建筑,都是公有,日常修缮由社区全体成员共同承担。

    “社区中心”有专门燃放社火的地方,现在多了放烟花爆竹,这是“百沙”本来就有的传统。

    毕竟沙野居民,真正获得自己的耕地,也就两年左右的时间,社火很重要,烟花爆竹也很重要。

    除此之外,“社区中心”也有神庙,只是没有神像,唯有“天地”二字。

    原本李总裁很早的时候,是想祭拜黄帝来着,结果野人们觉得不好,不如祭拜村长、乡长、县长……

    拗不过,最终折中了一下,就供奉“天地”,口气大了点,本心终究是好的。

    就是让李总裁现在感觉很蛋疼,总觉得自己是五庄观的镇元大仙,还好自己没有人参果树,不怕外来的猴子薅自家羊毛。

    “天地庙”承担的主要功能,其实就是“社区中心”。

    鳄人家属也是正常人,也想要装逼吹牛逼,刚阔起来的鳄人老婆们,也想显摆自己的社会地位,最好的去处,显然不是大庭广众之下穿金戴银,那只会让自己老公下班之后用鞭子往死里抽。

    淡淡地装逼……是鳄人家属现在运行的共同风格。

    这几天因为老大李解有了一个女儿,上头发了不少红包,分门别类,勇夫一般就是布匹加粮食,还有几百个阴币。

    鳄人就高档的多,每家都混到了一册书,自带标点符号的识字入门。

    线装本,成本非常高,原本就是新编的汉字入门教材,只是现在当做红包,发给了鳄人家庭。

    再无知的鳄人家属,经过这两年的风吹雨打,脑袋也开了窍。

    自家老公挣钱能力不差,每年单位还有分红,上头发真金白银当然很高兴,可现在已经不是缺那点钱的时候了,来一本极具纪念意义的书册,更能显示出他们在老板那里的地位。

    这是连“下柳君”、商君都没资格拿到手的好东西。

    甚至有些老娘们儿已经想好了,等以后自家儿子长大了,把这本有李解亲笔签名的书册往桌上一拍,就算看上了卿士之家的女子,对方也不敢口出恶言。

    不过这一回,家属们都没来得及装逼,“天地庙”内聚集的,多是轮休的鳄人。

    这是好不容易的假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到秋收之前,都不会再有休息。

    “濮水那边不好走,前几日死了个学生,淮夷去年遭灾,现在还没缓过来,见了吃的眼睛都是绿的。”

    “这个月都在修桥,路是修了一些,不过去不到濮水吧。”

    “走船要快一些。”

    “天地庙”内,除了一块刻着“天地”二字的石碑,就没有别的神灵显圣之物,石碑前供奉着一些瓜果,也点燃了香,但也不常续的样子。

    毕竟燃香还比较贵,现在都是用木料碎屑来制作成比较粗的香,因为加了油脂,燃起来容易是容易,也是比较费钱。

    每个月也就是点两回,月初和月中。

    “昨日回来路上,还遇见了一群黑犀,可惜紧着回家……”

    换上常服的壮硕鳄人,说话的时候,还跟人碰了一下酒碗,碗中都是米酒,并非是烈酒。

    “黑犀在老家,已经少见。‘东沙’原本还有百几十只,去年也都杀了个干净,再要想有,得去雷邑、东芦市。”

    “首李说明年会调一批人回江北,我想去海阳。”

    “去江阳做什么?”

    “首李受命于天,吴国现在内斗这般厉害,早晚都是首李的手下败将。”

    江阳就是海阳,海阳就是江阳,只不过地处江北,吴国一直没怎么治理,主要是土地也不行,所以后来扔给李解,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地方。

    吴威王一死,李解动用夷人、野人,在江北补了大埝和沟渠,这才多了不少耕地出来,如今产量是远远比不上江南的,但养活现在江北的治下人口,已经问题不大。

    吃得饱和饿不死,终究还是两回事。

    现在李解能保证的,就是江北人民群众饿不死,至于说吃得饱,也就是自己的嫡系人马,能够吃得饱。

    在吃得饱的基础上,还要吃得好,那就只能是鳄人这个层面,最多加上一部分的勇夫。

    当然对外界的人来说,勇夫已经吃得非常好。

    如今勇夫想要选拔进入鳄人,难度系数依旧,并非身体素质达标就完事儿了,只要曾经是“白沙”大敌,那么这种概率基本为零。

    鳄人的来源,终究还是以“白沙”为基准,然后再从“亲族”中选拔,并没有辐射到全部的沙野。

    “百沙”之中,类似原先“黑蛟沙”的野人,顶天就是勇夫。

    大舅哥商无忌几次旁敲侧击,想要将阴乡商氏的子弟塞进鳄人,也只是混了个候补鳄人,而且还是长期候补。

    这种隐形的门槛,鳄人自己是不会去说的,但是心中有数。

    所以老大李解不管下达什么样的奇葩命令,他们都是坚决执行,给李解卖命的回报,显而易见的丰厚。

    期间并非没有人来游说甚至收买,但鳄人大多都是糖衣收下,炮弹上缴。

    外界想要从内部瓦解李解的势力,即便勇夫这一层级全面崩溃,只要几百个鳄人没有乱,照样没事儿。

    李解重用鳄人,鳄人忠于李解,这是相互之间的信任,已经经历了大量血与火的考验。

    即便没有战场上的风云变幻,只说同甘共苦的那些残暴训练,咬牙坚持下来之后,又怎么可能轻易地放弃这段经历?

    该是丰厚到什么程度的利益,才能让鳄人选择背叛李解呢?

    “天地庙”中,轮休的鳄人们吃着喜酒,说着事业上的安排,说着对未来的展望,最后又是各自将酒碗满上,然后举起酒碗,于“天地”石碑之前,由衷地笑着说道:“来,敬首李!”

    “敬首李!”

    “恭贺首李弄瓦之喜!”

    “恭贺首李弄瓦之喜!”

    各自酒碗一碰,顿顿顿顿,一碗喜酒便是喝了个干净。

    少待,一边吃菜一边又笑道:“夜里宴会,再喝好酒!”

552 宛丘公主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还在那里傻乐的李总裁,让“桃花姬”很是不解,实在是忍不住了,妫夭才问老公:“夫君喜欢女儿?”

    “怎么可能?!”

    李解义正言辞地断然否认,“生男生女都一样!我都喜欢!”

    一旁正在掰百合的美旦笑着摇摇头,然后侧过身子,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让同样正在做事的商小妹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床上妫夭一脸的不信,但是她也没搞明白,自己老公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嘿嘿嘿嘿……略略略略略……”

    趴床沿上,李解冲襁褓中的婴孩逗弄着,可惜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对外界的反应并不强烈,一天睡十多个小时,就算李解表演倒立,孩子也是连睁眼都做不到。

    “真像啊。”

    “像什么?!”

    商小妹将手中的桂圆抛回盘中,起身到了李解身旁,小声问道。

    “像她妈,嘿嘿……真好。”

    听李解说了这话,商小妹顿时哈哈一笑,扭头冲美旦道,“姐姐果然说的是!”

    “适才可是说了什么?”

    “姐姐说,阿解最喜欢的,不过是漂亮女儿。”

    “……”

    “……”

    一时间,房间都是安静了一会儿,旋即都是一阵哄笑。

    “嘘——”

    李解猛地瞪眼,“都出去,凑在这里做什么?!别吵着孩子!走!滚!”

    见他这副模样,美旦起身道,“都到外间去吧。”

    几个女子带着各自的奴婢,将活计都拿到了外间,然后又围成一团,开始了忙活。

    百合很苦,掰起来很是麻烦,但是做成甜汤,又是极为好吃。

    此时百合并不叫百合,而是“夜合蒜”或者“磨镜蒜”,秦国从西域弄来的“蒜”因为比百合更大更好吃,所以被称作“大蒜”。

    大就是美,所以大蒜比百合要美得多,因为更好吃。

    指着百合开花什么的,不是这年头的风俗,吃到肚子里才是王道。

    只是百合比较苦,寻常人家做菜都是比较麻烦的,像李解这样这么奢侈,大把大把的蜂蜜往里面糟践,诸侯之间,算是独一份。

    “夫君可曾想好叫什么女儿名?”

    “小白。”

    “?????”

    “李白,叫李白。”

    “单名?”

    “嗯。”李解并没有去看妫夭那复杂的眼神,依旧看着女儿傻乐着。

    刚出生就有这么乌黑浓密的头发,这真是老天爷赏脸啊。

    李总裁心中不无得意,心想以前做工头那会儿,不知道多少人加班加到掉头发,秃顶之后对头发的怀念,那叫一个深沉。

    “嘿嘿嘿嘿……”

    又听到了“嘿嘿”的笑声,妫夭终于没忍住,也是噗呲一声,掩嘴笑了起来。

    她产后就用上了束腰带,这光景一笑,就觉得松弛的肚皮在晃荡,好生的难受。

    “以后打下宛丘城,宛丘就是她的领地!”

    忽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话,直接让妫夭的笑容凝固起来。

    “打下何处?”

    “宛丘城啊!陈国都邑!”

    李解眼睛简直要放光一样,看着女儿很是认真道,“陈国为郡,宛丘为治所,李白就是宛丘公主!”

    “那是陈国!”

    “陈国怎么了?我要一统天下的!”

    “……”

    很想反驳什么,“桃花姬”突然又不知道从哪儿反驳起。

    心中有些不忍,可一想到老公说要把宛丘封给自己生的女儿,妫夭心中又是高兴又是纠结。

    纠结的是陈国是自己老家,是故乡;高兴的是老家也好,故乡也罢,将来成了自己女儿封地,那也不愁养老了……反正自己父亲也不是什么有为之君。

    “夫君真要一统天下,平灭诸侯吗?”

    “不然呢?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什么?别的我也不会啊。”

    “……”

    因为没什么能力,所以就只能消灭诸侯一统天下的样子。

    受命于天嘛,正常。

    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常识上遭受深层次的摩擦,“桃花姬”也是经历过逼阳之战的奇女子,自然知道自己老公又多么逆天。

    当下虽然觉得哪里都不对劲,但还是强迫自己,照着自己老公所说的“一统天下”去思考问题。

    有了大局观视野之后,妫夭整个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陈国被灭算什么?

    秦晋齐楚吴越,谁灭了不比陈国更亏?

    像越国,已经亡了了,也没见女嫱哭哭啼啼,别说女嫱了,连那个在青玉台服侍自己妹妹的阿青阿碧,似乎也没有觉得故国亡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亡了就亡了喽,她们还能阻扰什么不成?

    再一对比,这淮北大国,唯陈于蔡,陈国和蔡国比起来,至少陈国现在还是独立自主的,国君还能在宛丘吃肉呢。

    蔡国呢?蔡国的国君现在只能去姑苏给吴国的先王看坟,这待遇根本就是天上地下啊。

    而且蔡国现在等于就是被李解控制的,只不过扶持了一个蔡国“执政”蔡美出来掩人耳目。

    作为李解后宫团之一,妫夭自然晓得,现在的蔡国,早就不是以前的蔡国,方方面面都被李解暗中把持,连蔡国的治安部队,都是以新编义士和义从为主。

    幸福感,从来都是对比出来的。

    有了对比……别问“你幸福吗”这种智障问题,我很幸福!非常幸福!

    面带微笑的妫夭,原本还患得患失,此刻顿时心情愉悦起来。

    她之前真正纠结的,就是怕生了女儿惹李解不高兴,现在看来,这个眉眼已经有自己形象的女儿,居然很受丈夫的喜爱,这真是极好的。

    “宛丘公主……”

    等李解离开之后,妫夭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反复念叨着“宛丘公主”四个字,简直是魔性,脑子完全不受控制,低头看着吃得正香的女儿,妫夭很是感慨,“之前白姬说我是有福之人,果然有福。自来母凭子贵,今时唯我母凭女贵。”

    她自是不会跟人说“宛丘公主”之事,不过夜宴之前,挺着大肚子的妹妹过来看望她,问起了孩子名字,这才有了一番说辞。

    “还真是叫小白啊。”

    妫蓁有点惊讶,没想到姐姐生的这个女儿,真的叫李白。

    “嗯。”

    吃饱了之后,李小白已经睡着了,缩在襁褓中,安安静静的,让人一看,便是心中泛起甜甜的感觉。

    “夫……李君之前说,叫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

    妫蓁忽闪忽闪一双大眼睛,“何谓居士?”

    “啊?还有称号的么?夫君倒是不曾提起过,只说小字‘宛丘’。”

    “小字宛什么?!”

    娇躯一颤,“小桃花姬”猛地瞪圆了眼睛。

    “宛丘,陈国都邑。”

    “……”

    “小桃花姬”顿时秀眉微蹙,扁着嘴道,“李君这是要灭陈国社稷!”

    “夫君灭国甚多,这又有什么奇怪的?”

    “嗯?”

    原本只是抱怨,听了姐姐这态度,当妹妹的就算孕傻,但也不是傻到极点,顿时歪着头,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姐姐。

    被盯着好一会儿,妫夭俏脸一红,柔声道:“夜宴都要开始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如盯着夫君,让他少喝一些,今日他甚是高兴,定会贪杯。”

    “为何小字‘宛丘’?!”

    妫蓁依旧盯着姐姐,她不信有这么简单,肯定瞒着她,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交易!

    “这……这从何说起呢。”

    作为姐姐,妫夭十分了解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性情,她要是说了,只怕妫蓁肯定是不依不饶。

    索性心一横,继续诓骗道,“我是陈国公主,夫君是为免我思乡之情,这才取‘宛丘’之名。”

    “思乡之情……嚯……”

    妫蓁眼皮耷拉了一下,好一会儿没说话,突然道,“我知道了,李君受命于天,有一统天下之志,这‘宛丘’之名,乃是小白封邑。不行!我生的也要是公主!”

    “什么公主!你不要乱说!”

    “我去找他!”

    “……”

    不等妫夭继续狡辩,自己妹妹挺着个大肚子,几步就出了房间,找李解去了。

553 辉煌之思

    每临夜宴,鳄人们都是嘴上说着要喝个痛快,实际上都不怎么喝。

    实在是这种场合,很容易就有刺客,排查得再严密,总有疏漏。万一有人借用宾客的身份混入其中,一旦发难,就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

    鳄人守卫李解,纰漏出了好几次,最终全靠老大战斗力实在是高,才没有出什么大的岔子。

    不过李解也没有怪罪鳄人们的意思,他们的主要职责,终究还是在战场上杀人,哪怕是单打独斗,都不一定是流浪武士的对手,那些齐国来的“技击”,单挑真心是强中手。

    给人做保镖,他们不是专业的,历练两年也是弟弟。

    在管控上稍微上点心,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淮中城中,较之别处,唯贵种不多。”

    “却也不少。”

    “噢?”

    齐国千乘邑高氏的人,属于贵客,被安排在了比较靠前的位子。

    宴会跟列国完全不一样,虽然也是分食,但却是同桌分食。

    巨大的圆桌,坐了一圈人。

    宾客根据号牌入座,很是便利。

    上桌之后,就有坚果、蜜饯之类的小食,整个厅堂四周,灯火极为明亮,百几十个玻璃灯罩,只是点了一半不到,整个大厅就已经相当的明亮。

    不少宾客打量着四周,虽说仍旧觉得淮水伯的地盘很是拙朴,可是细节上,却都是极尽奢侈。

    哪怕只是灯罩,哪怕只是其中燃烧的蜡烛,都是价格极其昂贵。

    每一样东西,运回国内,都是价值不菲的高档物品。

    “晋国魏氏、中行氏;郑国郑城子家老、洛氏、白氏;秦国子车氏、白氏、乌氏;淮北巫氏、支氏;逼阳国傅氏、阳氏;随国曾氏;蔡国蔡氏、应氏……”

    千乘邑高氏毕竟行商天下,老江湖一下子就把列国宾客的身份都认了出来。

    这些提到的人,都是贵种,上溯几代人,估计都没跟庶民真正打过交道。

    极为分明的是另外一侧,一身常服的鳄人,腰间或者脚踝处,还别着一把匕首。

    士人虽然也佩剑,但兵器都被架在了门外廊下,有人专门看着。

    除鳄人之外,连“白沙勇夫”的队长们,也不能携带兵器。

    整个宴会厅中,除了轮值的护卫之外,就只有一言不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鳄人们带着兵器。

    于是乎,整个宴会厅就形成了很诡异的一幕,一侧热闹非凡,列国贵族都在那里互相打招呼、攀交情,活络到了极点。

    而另外一侧,则是一片肃穆,简直就像是吴威王又驾崩了一次的感觉。

    然而列国贵族们虽然脸上风轻云淡各种热情,实际上却是内心佩服李解练兵之术着实强悍,名震列国的鳄人,到了这般场合,居然还是这副“呆若木鸡”的鬼样子。

    连夜赶来的逼阳子妘豹姗姗来迟,入内之后,见鳄人们都在坐着,便笑呵呵地上前询问:“上将军还未到?”

    “首李刚来过。”

    “今日乃是喜事,不必这般拘谨。饮酒可以少许,这菜肴,终究还是要吃的。且先吃些东西。”

    妘豹跟鳄人们也是相熟,连忙招呼着他们。

    端坐的鳄人们并没有回应,士兵看着军官,军官看着长官。

    队长们合计了一下,便下达了命令:“那就听逼阳子的,大家随意吃点。”

    圆桌上的坚果、蜜饯,这才被人抓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妘豹也是无奈,这些鳄人的风格,就是如此。

    以茶代酒,跟二十几桌鳄人一一打过招呼之后,妘豹这才前往另外一侧,他并不坐这里。

    毕竟身份特殊,好歹也曾经是国君,现在逼阳国已经正式更名为傅城,不过妘豹的逼阳子爵位,还是保留了下来。

    仍旧是逼阳子,周天子那边虽然知道了,但也没有说什么,假装不知道,也就无所谓丢人不丢人。

    至于会不会关起门来,画个圈圈诅咒新的吴国大王早点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妘豹进场之后,列国贵族们都是更加热情起来,待遇完全是不一样的。

    毕竟两次逼阳之战,逼阳国都是胜了的,虽说靠得是外力,但赢了就是赢了,逼阳国的地盘,那可是扩大了好几倍。

    就算现在逼阳国归附吴国,成为了吴国领土的一部分,但逼阳子的爵位仍旧在,祭祀祖宗的权力,仍旧被保留了下来。

    更重要的是,逼阳城的二环大工地,新增的很多耕地,都算是逼阳子名下,他就算不是国君,纵观列国,也是排名相当靠前的土豪啊。

    泗水两岸的沟渠拓宽了不少,已经能够很顺利地进入淮水,邗沟再度加强之后,南北通渠极为便利,傅城现在的贸易量,稳稳地超过了曹国,泗水之畔的堆场、仓库,不知道多少国家眼热。

    要不是宋国被打痛了,就冲现在泗水之畔的收益,也得发动战争。

    可惜不敢打,就算李解不在,驻防傅城的部队,现在也有两万多,极限暴兵玩套路,反冲锋到宋国一侧,完全没压力。

    毕竟傅城现在的防御体系,说是天下第一坚城,可能有点过,但宋国现在这种体量,绝对推不倒,再加鲁国、卫国也不行。

    “妘君!”

    “妘君请!”

    “多年不见,妘君风采依旧啊!”

    “妘君,久违!”

    妘豹入座的过程中,不知道多少人起身,周围顿时围了一圈。

    以前诸侯们都以为妘豹是李解的傀儡,连妘豹自己,一开始也有了这样的觉悟。

    结果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妘豹的独立自主根本没有问题,最终归附吴国,也是顺应了大势。

    有李解这个靠山在,归附吴国之后,新的吴王也没有说直接敲骨吸髓,只是很常规地收保护费,没有很激烈的动作。

    实在是稳住收益的激烈手段,根本没必要上,原逼阳国本土的本地人数量,现在连三分之一都没有,而且这个本地人的含金量还特别低,很大一部分都是野人,甚至是淮夷中的头领贵族。

    经济上的频繁交流,让民间融合的效率非常高,姑苏来的官僚、商人,只要眼睛不瞎,把事实呈报上去,太叔卯和吴王虒,就不会再琢磨着像搞越国人那样的激烈手段。

    至于姑苏内部的山头们,斗争到了这么激烈的程度,任何多增加一个强敌的可能性,都要掐灭。

    先不管这“拓土之功”本质上是先王和李解的功劳,光逼阳子妘豹本身,归附吴国之后,从吴国全局来看,也是地头蛇,也是一方山头,只是还没有融入到姑苏王畿地区的权力场。

    所以抛开李解且先不提,妘豹在吴国的势力范围内,还是相当受欢迎受尊重的。

    “诸君,今日李子大喜,还请尽兴畅饮啊!”

    妘豹很是开心地跟列国贵族们攀谈着,心中却又想着另外一个事情。

    那就是他发现,李解对这个长女,非常的看重。

    他知道这个长女是陈国公主所生,但他不相信李解会因为陈国公主的身份而另眼相看。

    两次逼阳之战,妘豹可以断定,李解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不会因人身份而有所收敛。

    无论尊卑,一视同仁。

    所以妘豹大胆地猜测,李解可能就是真的特别想要一个女儿,所以才会在喜得长女之后,如此大宴宾客。

    这种“庆功宴”,妘豹可是头一回参加。

    想到这里,妘豹便琢磨起来,自己有两个儿子,貌似正好才一两岁,再有两年,便带来淮中城,也好亲近熟络一番,就用求学的名义,应该是相当不错的。

    等时机成熟,再跟李解提一下,等个十三四年,感情应当很成熟了,结为亲家,岂不是水到渠成?

    不过妘豹又很焦急时不待我,因为李解布局深远,搞不好今年就能把蔡南吞并,秋收前后打到淮水,楚国等于就是丢了一半江山。

    按照这样的速度,十年之后,搞不好真有可能一统天下。

    反正妘豹看不出来列国有谁能够抗衡李解的兵锋,身在李解的体系中,妘豹很清楚整个李解团队的生产效率多么恐怖。

    堆武器装备产量,都能堆死列国诸侯,根本不是一个水平上的对手。

    旁人都以为两次逼阳之战,是以弱胜强,以少胜多。

    其实都是狗屁,其中砸了多少资源,妘豹作为逼阳国之主,比谁都清楚。

    光逼阳城外的二环大工地,让宋国去修一个试试?不让宋国破产举国造反才有鬼呢。

    了解得越深刻,妘豹也就越看好李解,什么归附吴国……屁,他本质就是归附李解,而且妘豹推算过,只要吴国内斗稍微松懈一点点,稍微有分出胜负的苗头,就是李解下场的那一刻。

    以李解现在的实力,下场之后,还有吴国君臣什么事儿?

    看着整个“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中,那一张张阿谀奉承的嘴脸,妘豹并没有感觉恶心,反而越发地信心十足,只是家族存续,总不能只靠他这一代,要是能够跟李解结亲,下一代人,大的功业他是不多想,能够享受荣华富贵,也就知足了。

554 这就是千金

    主人未至不开席,不过因为宴会迥异寻常,加上桌子上坚果、蜜饯之类的也是价值不菲,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态,又喝着价格同样昂贵的茶水,贵族们热聊起来,也是挺开心。

    正热闹着,还有楚国说唱艺人在那里表演,翻跟斗跳来跳去,逗得围观的宾客们哈哈大笑。

    暖场过后,陆续就有奴婢进场,艺人们这才退下,显然是主人家要出来了,再继续表演就很不合适。

    不多时,就见一身锦袍的李解,龙行虎步地走到了中央,后头还跟着几个女子,也是一身华服。

    世人都知道李总裁喜好绝色,但常人想来,自家老婆,岂能随随便便给人看?

    可惜李总裁并非常人,他大摇大摆地拉开主座位子,让美旦坐下之后,陆续又有几个女子落座。

    只这一刻,整个宴会厅都是半点声音都没有。

    列国贵族都被李总裁的骚操作给惊到了,不仅仅是因为李解把自己的后宫团拉出来溜溜,更因为李解的后宫团质量,果然是天下第一!

    好些年少诸侯,远见着那些人间绝色,都是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完全不敢抬头去看。

    哪怕是老江湖们,也是暗自赞叹,吴国野人,果然是有盖世艳福。

    随便哪一个女子,都足够让君主不早朝,这一大桌子的,用争奇斗艳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都被这光彩遮掩了去。

    寻常人物,只瞧见了李解的艳福,那些个老于世故的,却是暗暗咋舌之余,也不得不承认,淮水伯的实力,果然是深不可测。

    能养得起这么多人间绝色的英雄豪杰,岂是泛泛之辈?

    “今日喜得千金!李某和诸君同乐!”

    说罢,李解哈哈一笑,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举杯道,“来,上酒!干!”

    捧酒奴婢们立刻将温热的酒液倒上,百几十张桌子,都是忙碌开来,酒香四溢,饶是最贪杯的老酒虫,此刻也是把持不住。

    “敬淮水伯!”

    “敬淮水伯!”

    “敬淮水伯!”

    ……

    一巡酒过,数道冷菜先行上来,除了海蜇、皮蛋、猪耳朵等等列国罕见的玩意儿,也有山珍菌菇泡发之后的凉拌菜,酸爽开胃,入口拒绝之后,香味就开始炸裂。

    饶是在诸侯之间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淮中城的美食,也是天下第一!

    “勿要客气,诸君敞开肚皮,酒食管够!哈哈哈哈……”

    身材极为壮硕的李解,此刻换上锦袍之后,肉身更是显得庞大,虎须倒张,那本就犹如洪钟大吕的嗓门,在这宴会厅下,更显得尤为突出。

    有随国来的曾氏子弟,甚至还小声地吐槽了一下:“龙吟虎啸,不外如是。”

    吐槽之余,也有人偷偷地瞄着李解那一桌,稍微数了数,就发现认识的公主就不少。

    陈国公主“小桃花姬”妫蓁、蔡国公主蔡芙、卫国公主姬豆子……

    还有一些比较低调的,如随国公主、秦国公主,列国贵族们也是比较给面子,没有在这样的场合下提起。

    真要是说那位秦国公主嬴莹怎么还活着啊,搞不好子车氏那几桌人就得翻脸。

    不过子车氏的人,现在是真的暗爽。

    之前还不觉得如何,现在一桌好酒好菜,顿时让子车氏子弟暗中佩服左趣马子车白臀。

    英明果决,堪称子车氏有史以来第一大英雄!

    吴国淮水伯这条大腿,居然都能抱上,真是厉害!

    牛逼!

    淮水伯府的厨房是天下独一份的,各种厨具、炊具一应俱全,随着冶金技术的***,淮水伯府中的烹者,随便来一个,都能把列国诸侯的上上烹者吊起来打。

    更何况,淮水伯府的厨房,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丰富的食材。

    有些诸夏之国来的贵族,看到桌上居然有许多种蔬菜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中原诸侯,不是不知道大棚蔬菜,也不是没有办法做到吃到反季节食材,但是那个成本极其高昂,一般都是霸主巅峰期,才能这样败家。

    然而在淮水伯府的宴会厅,贵族们都觉得自家国君有点可怜。

    冷盘上完之后,迅速地就是热菜,扇贝、生蚝之类作为前菜,并不吃什么本味,用的是蒜蓉,还有粉丝和葱。

    粉丝有两种,一种是绿豆粉,一种是芋头淀粉重制,后者粘性极大,制作成了类似果冻一样的小方块,入口之后,配合早早调制的料汁,口感爽滑还有点弹性,中间再来一颗干蛏子肉,滋味更是鲜到爆炸。

    能出来闯荡的贵族,大多都是吃过海鲜的,但往往吃到嘴里的海鲜,腥味远大于鲜味,原因很复杂,但主要是很多海产品制作不对。

    但是在淮水伯府,整个“东沙”都在给李解供应淡菜、海带、紫菜、鹅颈藤壶、扇贝、生蚝、蛤蜊、青蟹、鳝鱼等等等等。

    其中淡菜这种干货,在姑苏也已经开卖,原本老妖怪生前,也爱吃蚬子汤,到后来“百沙”归李解管辖之后,淡菜、贝柱、墨鱼干,就成了入贡姑苏的重要物产。

    上有所好,下必从焉。

    这也导致老妖怪临死之前的一段时间,姑苏王畿地区的贵族们,对高档海产有着极大的需求,而随着邗沟拓宽、逼阳之战,商人又把这种吃法传播到了北方。

    到逼阳城二环大工地热火朝天之际,淡菜的价格,终于被拉了下来,檇李以东的沿海地区,大量贵族所有的小块封邑,都在那里收集海产品。

    沿海的那点特产,也算是产生了很微妙的价值。

    此刻,每人一碗排骨墨鱼汤,那小小的瓦罐之中,除了墨鱼淡干切成小条之外,还有干香菇泡发之后切成的小丁。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排骨,阴乡新选育的几种大猪,在母猪受孕妊娠之后,公猪和母猪就开始分栏饲养,在确定母猪的奶水没有太大的腥膻之后,这一批次的猪仔,阉割过后,肉质就会比同栏混养的猪仔要好得多。

    不仅降低了膻味,油脂的质量也大大提高。

    排骨墨鱼汤中,一层油花配着葱花,以往贵族们都不怎么爱吃的猪肉,此时入口之后,都是眼睛一亮。

    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鲜味,融合到了骨肉之间。

    瘦肉脱骨,居然只需要唇齿轻轻发力,略作咀嚼,唇齿满溢着响起。

    而那看似无用的猪骨头,其实是一截筒筒骨,里头的骨髓稍微吸一下,包含着汤羹本身的香味,加上墨鱼淡干特有的气息,混合了油脂本身的绝美,整个宴会大厅……宛若养猪场。

    嘬嘬嘬嘬的声音此起彼伏,百几十桌一起嘬,那当真是无比的尴尬。

    鳄人们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贵族们则是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眼见着四周都是这个样子,于是就放开了吃。

    花样百出的菜式,忙得脚不沾地的奴婢,金碧辉煌的大厅,这一切新奇的事物,都让列国贵族们,觉得不虚此行。

    众人大快朵颐之间,逼阳子妘豹却是持杯上前,笑呵呵地到了李解跟前,爽朗问道:“公适才言喜得‘千金’,不知这‘千金’,是何寓意?”

    “哈哈哈哈……”

    李解将手中的一块排骨一抛,随便擦了擦,然后道,“妘君少待!”

    说罢,李解站起身来,冲轮值护卫们喊道:“把东西拿上来!”

    “是!”

    两个轮值护卫出去之后,就有大量的箱子被抬了进来,摆放在了过道中央。

    李解带着妘豹走了上去,然后看着左右:“打开。”

    “是!”

    打开之后,不管远近桌子,列国贵族们都是探头张望,只看见箱子中,居然有一枚枚玻璃制品,只是这玻璃制品有点特殊,里头似乎又一张小小的纸片。

    这神乎其技的手法,让妘豹都看呆了,他见过纸,他也见过玻璃,但他没见过玻璃里头有纸的。

    玻璃工坊他去过,热到爆炸。

    而纸……他误烧过。

    这两样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以凑在一块的?

    正当妘豹感慨宝物精美之际,他突然神色一变,凑近了之后,才看到那小小的玻璃制品里头,纸上似乎有文字。

    “黄金……一斤?”

    “不错!”

    李解大摇大摆地指着眼前的一堆破烂,“以此琉璃凭证,可往淮中城江阴会馆,兑换黄金一斤!”

    “这里一共……”

    “千枚”

    李解嘿嘿一笑,冲四方道,“今日宾客,人人有份!”

555 武运昌隆还是财运亨通

    “此物……便值一金?”

    离过道近的几桌,最先看到了箱子中的东西。

    这些个宾客,一个个眼神惊异,万万没想到,这箱子里的东西,居然每一个价值一金。

    只不过,他们惊异的不是货不值价,而是觉得这些个小物件,实在是太值了!

    玻璃里头夹着纸片,就这么个玩意儿,列国贵族寻思着回老家能翻十倍卖出去。

    二傻子才拿这玩意儿去交换一金呢,那不是有病么?

    参加宴会的贵种们,都觉得淮水伯实在是太慷慨,太大方了。

    难怪能打这么大的地盘!

    此刻,一听说有宝贝拿,原本心里还在吐槽野人无礼的贵族老头子们,也都喜上眉梢。

    李总裁愿意让自己的大小老婆出来抛头露面,那是他的事情,自己凭什么去管啊,凭什么去吐槽啊。

    “都分了!”

    大手一挥,李解很是爽快,说分就分,一点都不含糊。

    “淮水伯武运昌隆——”

    鬼使神差的,秦国人的那几桌,有耿直的老秦人突然吼了这么一嗓子。

    他刚吼完,左趣马子车白臀还瞪了他一眼,刚想训斥呢,就听周围爆发出惊人的吼叫声。

    “淮水伯武运昌隆——”

    “淮水伯武运昌隆——”

    “淮水伯武运昌隆——”

    嘴角一抽,左趣马子车白臀心想这帮贱人还真是毫无廉耻,简直丢尽了礼仪之家的脸。

    稍微矜持一点的,也就只有晋国魏氏的人,旁人见魏氏如此淡定,都是暗暗佩服。

    却哪里知道魏氏子弟此刻也是忐忑的很,之前看到魏昭娘跟着姬豆子入座的时候,他们几欲昏厥过去,魏氏女子犹如侍婢一样出来见客,简直是魏氏的莫大耻辱。

    这让他们又羞又怒,不得不坐在那里强制镇定。

    等到发现李解别说姬豆子、魏昭娘,连“死”了的夜月公主都弄了过来,这才悄悄地缓解了一下情绪,慢慢地吃了点美食佳肴。

    压根就不是什么养气功夫到家的缘故。

    此刻被人佩服,看到那一双双钦佩的眼睛,魏氏子弟也只能硬着头皮受了下来。

    整个宴会厅的一侧,都是热闹非凡,而与之相对的,鳄人们的餐桌上,依旧胡吃海喝个不停。

    别人喊什么“武运昌隆”,他们也没有跟着喊,继续吃。

    两边画风彻底两样,一边奴婢们得空休息了一下,另外一边则是累得个半死,不多时连红烧全鸭都上了桌,过道另外一侧还是那点菜,传菜的奴婢们根本插不进去。

    没办法,发小礼品呢。

    说是小礼品,但蔡国人那一桌,却是有人暗中惊呼了一声。

    此人便是蔡国“大”司寇蔡夕,他摩挲着手感绝佳的玻璃制品,借着灯火,仔细地辨认着玻璃中的纸片。

    “一金?”

    纸片上的内容不简单,除了可以承兑黄金一斤的文字外,还有淮水伯的印章。

    这印章,从姑苏发过来还没几天。

    除此之外,还有李解的私印。

    然后在另外一角,则是淮水伯府财务司和江阴会馆总会馆的章。

    作为司寇,蔡夕跟律令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跟大大小小的中央、地方衙门,也打了几十年的交道。

    一应公文什么作数什么不作数,他清楚的很。

    别看这小小的一块玻璃,里头“锁”着的那张小纸片,可是有吴国和淮水两地政府,以及李解个人的背书。

    同时淮水伯府财务司和江阴会馆总会馆这两个单位,分别代表了这张小纸片背后的财力。

    这两个单位的财力,需要有人质疑吗?

    “无力?”

    蔡国人这一桌,刚好上了黄鱼羹。

    用大黄花做的黄鱼羹,口感非常适合蔡国人,汝水两岸的人家,也是酷爱鱼羹,此刻吃起来,海鲜的滋味比汝水河鲜还要绝妙。

    跟蔡夕相熟的白须友人见蔡夕一脸的惊异,将调羹放下,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蔡国“大”司寇蔡夕摇摇了头,露出苦笑,对友人道:“无事。”

    怎么可能无事!

    蔡夕的心脏此刻正在剧烈地跳动,他看着不远处李解那庞大的身躯,心中前所未有的震撼,他在蔡夫子那里,不止一次把李解的手段往上高估。

    但是都错了,错得离谱!

    现在蔡夕真的是佩服蔡美到了极点,难怪那么快就将自己的孙女嫁给了新编义士五大队大队长陈安。

    这是早早地预料到了李解势力的快速膨胀,以及更加凶残暴躁的后续手段。

    杀人不算什么,杀人于无形,才是精妙之处。

    而如果把杀人手段光明正大地亮出来,更是天下第一的精妙!

    “无力,这羹汤甚是美味,何不品味一番?”

    “是啊,正该品味,细细品味啊。”

    蔡夕稍稍地喝了口羹汤,安抚了心情之后,遍视四周,皆是列国贵种。

    别说什么秦国子车氏,就连齐国千乘邑高氏,也是在那里一个劲地起哄什么“武运昌隆”。

    武运昌隆?!

    无知之辈……这是财运亨通!

    “哈……”将一碗黄鱼羹吃完之后,蔡夕赞不绝口,“诚乃天下绝味也。”

    说话间,这边也有新的菜开始上桌,不多时,整个贵种所在的一侧,传菜的奴婢们又开始忙碌开来。

    蔡夕略微望了一眼另外一侧的鳄人,见那里依旧“安静”,更是心中大定。

    此刻,蔡夕甚至勾勒出了另外一番景象,如果他是李解的门下走狗,只要他是淮水伯府财政司的人,他大可以再出另外一套玻璃制品,只不过里头的小纸片,可以换几个字。

    现在的小纸片,说可以去淮中城的江阴会馆兑换黄金一斤。

    那么,他大可以设计一款可以前往江阴会馆兑换“白沙麻布”十匹、五十匹、一百匹、五百匹、一千匹、一万匹……

    甚至还可以设计一款可以前往江阴会馆兑换白绢的。

    还能设计一款可以兑换“赤霞”的,兑换“紫霄”的。

    再换一个角度,现在淮水伯府在傅城交易,大额支付是丝绸,小额支付是阴币。

    那么自然可以再设计一款可以大额冲抵圆形圆孔钱的。

    对不同国家的不同商人来说,这就有了各自的收付款选择。

    正常情况下,有多少丝绸,就制作多少玻璃制品,这样思考是没问题的。

    但是在蔡夕看来,如果换成他,大可以多制作一批玻璃制品,没必要库存那么多布匹、圆形圆孔钱以及黄金。

    要是有一天,有人组团要来强行兑换,那么……隔壁那群鳄人,难道只是吃饭用的吗?

    以前没有跟李解打过交道,蔡夕也没有想那么多,但是自从通过蔡夫子,跟李解认识,然后还从李解这里领工资之后,蔡夕觉得自己当官真他妈有意思!

    只要有了李解掌控的技术,当年蔡夫子他们这一派,怎么可能被斗下去。

    而他作为“平舆司寇”,完全可以用这样的方法来掠夺民间财富嘛。

    只不过蔡夕也很清楚,在当年的蔡国,这种做法就是透支民力,搞不好就会出现暴动。

    但李解不同,李解出道至今,有口皆碑啊,信用非常好,说什么就是什么。

    连“一诺千金”都是跟他有关,不服不行。

    甚至蔡夕敢这么说,吴国姑苏王畿地区那些个山头,如果说有余钱往外借,在吴王姬虒和李解之间,他们肯定选择李解,而绝对不会是吴王姬虒。

    吴王姬虒有什么?他有个屁啊,小屁孩讲话谁听?就因为你是大王,吴国老世族就要相信你?

    但李解不一样,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说援助逼阳国就是援助逼阳国,连“忠肝义胆”这个成语,都是跟他有关的。

    还是那句话,不服不行。

    李总裁的信誉度,那真是一点一滴地杀出来的,不掺任何假。

    只是蔡夕相信,正因为长期不掺假,所以一旦玩花活儿,特么的绝对是骚出天际的那种啊!

556 易金立信

    和蔡国“大”司寇蔡夕猜得一样,等到第二天就有了花活儿。

    淮中城江阴会馆门口,一群妇女有说有笑地排着队,皆是鳄人家属,手中也都拿着一枚特殊的玻璃片。

    有人好奇去围观了一下,才知道这些妇女,都是来兑换黄金的。

    列国贵族们听说之后,也是派人过去偷偷地围观一下。

    昨天宾客之中,但凡是贵种的,就没一个打算把这“宝贝”拿去兑换什么黄金的。

    他们像是缺那一斤黄金的人吗?

    有了这一枚玻璃片,就代表他们参加过李总裁的“千金宴”啊。

    意义非常重大,显得自己在李总裁这里的地位非同一般。

    看着鳄人家属们跑去兑换黄金,列国贵族们都是一脸懵逼,这些鳄人是智障吗?

    “真能兑换黄金?”

    “如何不能?!”

    胆子大一点的,便上前去询问鳄人家属,本就想要炫耀一番的妇女们,终于逮着个机会炫富,指了指门口出来的一个女子,“你看!”

    顺手看去,就看到一个鳄人家属笑得合不拢嘴地走了出来。这女子大概也是许久不得发泄,持金招摇地晃了晃,“金的,真金!”

    说完了,又被家人簇拥着上了挽马拖拽的板车,回鳄人大院去了。

    街市上看到的人不少,酒肆之间,有新来的一脸懵逼:“妇人持金过市,不惧游侠劫掠么?”

    “哈?!”

    酒肆的店家一边擦桌子上菜一边笑道,“贱私虽知晓江淮多有大寇,但这些女子是什么人?老客还需看得仔细,这些女子,丈夫皆是鳄人。劫一妇人自是容易,只是得了金银,又往何处去消遣?淮中城内外,岗哨无算,就算是插翅花虫,也逃不脱。”

    这“花虫”说的就是老虎,乃是夷虎、荆蛮的方言。

    听了店家这么形容,吃酒的食客们也是暗暗咂舌,心想这说法也是对的。

    鳄人有钱,谁不知道?

    但真要说让哪个游侠去敲诈勒索鳄人家属,还真是胆大包天。

    不过很快街市上的热闹,都被大量的黄金给吸引了过去。

    几百个鳄人家属,都是大摇大摆地持金过市,牛车、马车、驴车,眼见着车上粗鄙妇人哈哈大笑,旁有士大夫之家的,可能会面露鄙夷,但街道两边的平民百姓,却都是眼神流露出了羡慕、向往。

    连半天都不要,整个淮中城内外,都是知道拿一个小东西,就能去江阴会馆兑换黄金,而且是整整一斤。

    列国商人都是羡慕不已,心想自己要是有个两块,也能兑换一番。

    也有黑了心肠的,想要造个假的,只是远远地看去,就见到是透明的一块玻璃,顿时觉得这淮水伯还真是小气,派发了宝物之后,居然只用区区一斤,又收了回去。

    内心吐槽归吐槽,可也绝了作假的念头。

    纸,他们做不出来;透明玻璃,他们也还是做不出来;玻璃里头塞一张纸,更是做不出来。

    再者,纸上到底盖了什么样的章,他们也不知道,只是听作业赴宴的贵人提了一句,说是有淮水伯的印章,还有李解的私印,至于有没有什么衙门公章,又是不晓得,便是盖在哪里,也是一无所知。

    这如何造假?

    商人之中,其实有相当厉害的玉石巧匠,要造假一些物件,倒也不难,但眼下这点东西,却是难如登天。

    “这吴解,难不成真是小气到了这种地步?”

    “何出此言?”

    “昨日夜宴,乃是‘千金宴’。吴解言长女乃是‘千金’。凡是到场的宾客,都有一枚‘东海琉璃’。如此宝物,岂会有人用一金相易?然而今日,鳄人家属皆是前来兑换黄金,这……这难不成是鳄人之家,缺了这一金?”

    “鳄人乃是吴解死忠,可为其‘抛头颅,洒热血’,若无吴解授意,想必也不会行如此不智之事。一家偶有短缺金银,倒也正常。这家家如此,又怎可能?”

    双手一摊,一处楼阁之中,远远地看着江阴会馆这边的一个士人,满脸的疑惑不解。

    说李解小气,也只是随口一说,他是根本不信的。

    但现在的状况,如何解释呢?总不能还有别的什么深意吧。

    隔着街口斜对过,就是齐国会馆,千乘邑高氏的人,也是在讨论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情。

    高纨把玩着手中的玻璃制品,眉头微皱:“诸君以为这‘东海琉璃’,莫不是有甚么不妥之处?”

    “夫子,早先我前往蔡国司寇处,寻了几个同学,已经探问清楚,无力公未曾将‘东海琉璃’拿去兑换黄金。”

    “蔡夕不曾交换黄金?”

    “不曾。”

    听了这肯定的回复,高纨神色略带凝重,他隐隐觉得,这其中必有什么深意。按理说,鳄人拿宝物去交换黄金,那么蔡夕这条李解的狗,肯定也会这么做。

    因为这样能表忠心,就算不表忠心,也该听命行事,没理由让蔡夕这么大摇大摆地收了宝物。

    不过高纨旋即又否决了这种想法,李解并非那种人。

    真要是看重这点财货,也不会有“一诺千金”的典故,当年李解“落魄”之时,尚且能够将散尽千金。

    现在堪称天下前列的诸侯,又怎么可能吝啬起来?

    “此间必有深意!”

    高纨拂须说罢,很是郑重地看着几个人,“再备几份厚礼,分别摆放秦国左趣马嬴白臀、‘下柳君’陆巴、舒龙令嬴剑……”

    一个个人名报出来之后,高氏子弟都是忙着记下。

    过了一会儿,高纨的次子这才上前:“夫子,可是有所猜测?”

    “还不能确认,不过……”高纨正待说些什么,旋即又挥了挥手,“且先去拜访诸人。”

    “嗨!”

    等人散去之后,高纨一个人坐在了大厅中。

    大厅中的椅子很舒服,有靠背不说,还有扶手,加了软垫之后,坐在上面极为享受。

    一旁还架着一面大桌,桌上摆着糕点蜜饯之类,伸手就能拿到。

    桌上放着一杯清茶,还是温热的。

    拿起茶杯,浅饮一口,高纨回味着茶香,然后喃喃自语:“这是立信啊。”

    之前子侄们在此,人多嘴杂,他不方便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实际上高纨很大胆地猜测,李解根本就瞧不上这千金还是万金的,这些东西,只要李解想要,随便派出一队勇夫,就能抄掠一番。

    淮南蛮夷那么多,一个部落凑不出来,一百个部落总能凑出来。

    整个淮水之南,不但有铜矿、铁矿、煤矿,金矿也是有的。

    打下了大大的地盘,还愁什么千金万金?

    在高纨看来,能打动李解的,必然是回报远远超过千金万金,十倍二十倍乃至百倍千倍。

    “‘鳄人易金’,是立信;鳄人无敌,是立威。有此二者,‘东海琉璃’此时以稀为贵,倘使‘东海琉璃’众多,彼时以众亦为贵。”

    言罢,高纨又喝了一口茶,他突然觉得李解不可能这样肤浅,纯粹的掠夺,没有必要。

    如果是一个蛮子,根本不需要玩这种套路,直接抢劫的效率最高。

    抢遍天下,也是数倍数十倍千倍万倍于千金的价值。

    只要眼睛不瞎,高纨是看得到淮中城内藏的秩序和稳定的,千乘邑几代大夫都不做到的事情,在淮中城,半年就做到了。

    这种神异,让高纨敢于断言,李解不是奔着大乱去的。

    治世,才是李解的归宿。

    “这其中,定是有深意的,老夫思量,还是浅薄了些许。”

    自嘲地笑了笑,高纨捧着茶杯开始重新梳理李解治下的分工,以及他印象中李解的地盘范围,同时在这些地盘上,又有什么特别诡异的政令。

    闭目沉思了许久,等到手中茶杯中的茶水都凉了之后,高纨猛地睁开眼睛:“老夫记得,逼阳城中市易,仅以圆形圆孔钱为准?”

    想到这里,高纨猛地站了起来,茶水顿时从茶杯中洒了出来,打湿了高纨的下摆不说,地上也是溅了一片。

    “啊呀!”

    高纨重重地将手中的茶杯砸在桌面上,“啊呀!”

    连续发出了两声惊叹,高纨来回地踱步着,他想着许多东西,甚至还想到了要裹挟齐国之力,来给李解下绊子,但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摁熄了。

    鳄人那无声的威慑力,根本让他提不起任何精神去挑战。

    李解这个野人,是敢于冒险,敢于发狂的。

    而千乘邑高氏敢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557 李小白有大气运

    “易金立信,只是第一步。”

    蔡国人士在淮中城的聚集地,叫做“上蔡会馆”,取名这个缘由,跟“上蔡大夫”有关,也就是说上蔡会馆的幕后主持之人,就是蔡国原上蔡大夫,现在的蔡国“执政”蔡美。

    “千金宴”之后的第二天,上蔡会馆内,同样是一阵热闹。

    蔡夕神色相当郑重地看着亲信们:“第二步,立信于江淮,凡淮水伯伸手可及处,皆可立其信。”

    “司寇,贱私有一事不解,易金立信,固然可推行‘琉璃之证’,然则除非‘东海琉璃’高产……否则,如何长行此举?”

    “若江淮之地,皆行淮水伯府之信,彼时淮水伯府撰文于纸上,曰:此值五百圆形圆孔钱,可往江阴会馆兑换。老夫问你,你信是不信?”

    抖了抖手中的一张白纸,上面不过是寻常的公文,纸张泛黄且质地不佳,但用作通传,已经是绰绰有余。

    蔡国国内的高级办公,现在都是改用纸张,而不是竹简木牍。

    “执政”蔡美才是跟竹简木牍打交道最多的高级官员,原因是他要主持誊抄、翻译工作,蔡国的藏书,是要重新编撰之后,存档在淮中城图书馆的。

    整个蔡国的高级官僚集团,对纸张的熟悉程度,已经相当的高。

    他们自然也是晓得,以前纸张刚传过来的时候,价格极其昂贵,现在已经能够用作办公,虽然还是有点价格不菲,但已经比绢布便宜得多,属于可以承受的范围。

    有鉴于此,听了蔡夕之言,有人愣了一下,心想一张纸就说值五百个圆形圆孔钱……这不太对劲吧。

    可就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有亲信老老实实应道:“司寇,贱私自是信任淮水伯,若成文落字值五百文,那便是五百文。”

    “是也。”

    听了亲信的回答,蔡夕也是点头称是,“如你所见,凡淮水伯府所出,我等信任有加,原因何在?皆为‘信’也。”

    众人不解,又见蔡夕正色道:“若诸君皆有一纸,纸皆值五百钱。试问,以我等家私,岂会计较五百钱?”

    “正是。”

    “五百钱之重,较之一纸,何如?”

    “钱甚重,纸甚轻。”

    “若诸君行走行市之内,往来两国之间,去者有江阴会馆,来者亦有。再问,诸君欲购五百钱之财货,是随身携带五百钱,还是淮水伯所制一纸?”

    “……”

    “……”

    分析到这个份上,蔡国“大”司寇的幕僚团队,也都反应过来。

    这其中涉及到的东西,太过深远广大,不是他们这些跟盗匪、刑律打交道的人,能够全部领会的。

    但只是一鳞半爪,还是让他们大呼过瘾,有蔡夕的上等奴客,更是击节赞道:“妙啊,若是如此,淮水伯统辖江汉,快则二三年,慢则四五年,定能成事!主人如今为蔡国‘三公’,‘执政’又素来重用,他日必能更进一步!”

    这话关起门来说,半点问题没有。

    蔡夕的确是蔡美提拔的,但本质上来说,是李解提拔的。

    否则他这个原平舆司寇,现在还在乡下吃灰呢。

    眼界开拓一点点,思考方式也立刻随之而变化。

    原先“大”司寇的团队,琢磨的就是蔡国内部一亩三分地,绞尽脑汁想着把其他老对头全部弄死。

    现在地盘放大,扩展到整个淮水流域,乃是汉水流域,这场面就是大不相同。

    甚至刚才奴客说话还相当的有保留,毕竟在场众人之中,有的未必是亲信。

    只是话头一起,就会有人往深了想。

    现在蔡国是李解碗里的一块肉,那郑国呢?郑国好到哪里去了吗?

    郑国国君郑爽,难道不是跟着蔡董一起给吴威王哭丧吗?

    看上去蔡国全国都是傀儡,郑城子还能相对独立。

    但郑城子现在还得跟卫国国君扳手腕,卫郑战争不是那么好结束的。

    每天从汝水北上的军火贩子,多如牛毛!

    两国打出肝火来,到最后,不敢说全部嗝屁,一个重伤一个轻伤,那肯定是跑不了的。

    不管重伤轻伤,郑国到时候那什么来跟李解作对?

    甚至想的邪恶点,到时候整个郑国的采购,如果李解坚决只能用“东海琉璃”乃至小纸片来支付,那郑国必须要获得“东海琉璃”或者小纸片。

    到那个时侯,郑国大量的物产,可能换来的,就是一堆小纸片……

    想想都觉得可怕。

    也就是蔡国“大”司寇蔡夕见过了大场面,现在还是稳得住,其余众人,都是一个个神情有点不适。

    “此事……此事……”

    有人一咬牙,郑重道,“此事若成,淮水伯势不可挡,蔡国必亡啊。”

    “如今蔡国社稷何在?”

    一人冷笑,“天下纷争,强者兴、弱者亡,此乃天理!自强者,当能复国,然则强弱不变,终是要亡。唯保存‘香火’,足矣!”

    “香火”两个字,是“天地庙”里扩散开来的。

    鳄人祭祀“天地”,非常的僭越,但往大了说,祭祀一下三皇五帝,捏着鼻子讲资格,倒也说得过去。

    天帝都不说什么,那凡人也就不好说什么。

    再者,“天地庙”里的供奉,档次非常的高,哪怕只是一支支香,都是价格昂贵,非常人用得起。

    如今吴威王的灵位、神位前,也早就插着香,以示子孙存续,表示吴国姬姓的血脉尚存。

    换成蔡国之前的那些官吏,可能会对蔡国的感情更加深厚一些。

    眼前这些人,哪怕是蔡夕本人,都是借着李解伐蔡而重新起来的,他们对蔡国君主的忠臣,低到爆炸。

    既然没有恩义,又何必忠诚恩义?

    这个国,是蔡国国君蔡董的国,又不是蔡美、蔡夕的国。

    他们只是“执政”、司寇、大夫、乡士……换了国君,关他们屁事。

    “‘郯君献土’,己美尚存;逼阳归附,妘君自由。”一人开口道,“诸君,今时不同往日啊。”

    “然也。”

    “然也。”

    原本的戚戚然,也是抛之脑后。

    吴国这个狗蛮子国家,做事还没有做到绝,在蔡夕的亲信们看来,这多少也是值得欣赏的。

    不过他们也很清楚,这份欣赏,给的其实不是吴国,而是淮水伯李解。

    没有李解,只怕逼阳国和郯国,就不是那么简简单单的献土、归附,少说也要肢解掉大部分原国君势力,然后分而治之,接着迁民融合,最终才会放心消化。

    正因为有了李解,才有了这人性化的一面。

    李解这个野人有一个好,一视同仁。

    管你什么身份什么来头什么职业什么地位,在他那里,都是一视同仁。

    硬要说有超脱于之上的,大概只有人间绝色。

    只有人世间最顶级的美女,才能在李解那里有特殊待遇。

    但这人世间的绝色,本来就是少数,万里挑一的美人,也称不得绝色。数十万人中挑选一个,大约是有可能寻得了。

    以李解之威,如今美色相伴不过区区之数,在诸侯门客们看来,这是前所未有的克制。

    “诸君,老夫以为,当静待其变,若淮中城当真推行‘新币’,老夫以为,上蔡、新蔡等蔡国大邑,当顺而应之。”

    “善!”

    “司寇所言甚是!”

    蔡夕神色如常,冲洗掌握权力之后,他并没有因此而膨胀,反而更加的谨慎,但谨慎之余,交际也更加多变起来,随着交际变化的,就是思考问题的角度,也越来越清奇古怪。

    没办法,不胡思乱想,根本跟不上李解的节奏。

    谁能想到一个“千金宴”的背后,还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坑?

    李解爱极了他的长女,这一点,做不得假。

    但趁此机会,直接挖了一个天大的坑,数十万几百万人都是懵懂无知,蔡夕也只好心中感慨,李解长女李小白,是个有大气运的奇女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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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概要:大吴猛男在此,谁敢与我共决死!列国纷争,太乱了,统一哈。书友群:战国万人迷(836165734)。战国万人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国万人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国万人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