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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战国万人敌txt下载     战国万人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72 战略狂喷

    水利工程大战略,肯定不可能取个“河伯滋尿”这样的名称。

    这要是后人提起来,说前辈们治理黄河,为后世人造福的时候,有啥计划没有啊?

    有啊,叫“河伯滋尿”系统工程。

    后人大概率要怀疑人生,寻思这祖先们是不是受了啥刺激,才取这样名儿?

    于是乎,李解再次召开队长级会议的时候,就定下了大战略。

    “一统天下”这个目标,不是终极目标,它只是小目标,也就是个中等意思。达成这个小目标之后,如何把中原变成超级粮仓,如何让水患尽可能地降低到最低,如何保障更多的人得以繁衍生息、安居乐业,这才是长期的不断延续的目标。

    “之前我去濮水、颍水视察,走了很多地方,也去了淮南。淮南还好,打打杀杀嘛,我知道你们最喜欢。”

    “呵呵……”

    大会堂里顿时哄笑起来,鳄人也好,勇夫也罢,职业操守就是这么的朴素而又坚决。

    “笑个屁!你们笑个屁啊笑!”

    嘭嘭嘭嘭拍着桌子,李解怒目而视,“动动脑子啊!动动脑子!老子让你们读书识字是为了什么?为了砍人?列国诸侯的脑袋一个一个砍完之后,你们砍谁的?砍我的还是砍你们自己的?!”

    “……”

    整个大厅又安静了下来。

    李解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又轻轻地拍了拍:“我们从‘百沙’出来的时候,我说过,有恒产者有恒心。恒产你们有了,但你们又不用去种地,所以心思就放在打仗上、训练上,这很好,我从来没有说这样不好。但是这世道是变化的,水无常形,这句话听过没有啊?!”

    “没有……”

    “没有听过现在就给老子记下来!**!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打仗要灵活,做事要机变。你们读书识字了,今天在队伍里记个战功,明天就能在粮仓记个收成,这很难吗?这有区别吗?”

    “以前我们地盘小,‘百沙’才多大?加起来还没有姑苏王畿来得大,总共十几二十万顶天三十万的男女老少,一开口互相还听不懂,不逼着你们读书识字,你们怎么沟通?怎么交流?只有‘百沙’拧成一股绳,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打败姬玄那只老乌龟,你们不会以为羿阳君这只老乌龟,就是沙哈一个人的功劳吧?”

    李解伸出手指:“沙东为了探明盐城的状况,星夜兼程风餐露宿,那是吃了大苦头的,现在让你们照着沙东走过的路再走一遍,老子敢说你们一半以上都能迷路!这个苦头吃了,难道就算结束了吗?以后就用不上了吗?沙东吃多少苦头,这都是经验,以后到了别处,也是如鱼得水。懂不懂?”

    “执行命令,要简单化。但命令之外的做事,不能那么简单。我去房钟邑,有弟兄们说了,我就喜欢打打杀杀,我就喜欢埋头冲锋。”

    “那在座的几百个,哪个不是这样想的?动脑子太累人,所以不动。还有负伤退役的,去做个亭长,怎么做的?不动脑子做的?居然还想跟夷人有来有往,怎么?是要结亲家啊!”

    急促地连续拍了几下桌子,李解目光冷冽地看着这几百个绝对心腹:“一个小小的亭长,你们也不肯动脑子,那老子要你们何用?我用谁不是用?要不要老子去找诸侯们讨要贵种,把你们这群乱七八糟出身的全部甩到一边去?!反正列国送过来几千学生,我用他们不正好?”

    “……”

    “……”

    鳄人、勇夫的队长们都是坐得笔笔直直,一个个脸又黑又红,憋了一口气在胸腹之间,眼神或是带着恐惧,或是带着勇气,不一而足,各有不同。

    “你们执行命令很坚决,我是知道的。让你们确定好亭长的辖区,你们就确定好,也不含糊,很好,这我很欣赏。但是,划分好了辖区,这就算结束了吗?我在房钟邑,几个小工地还有农庄、聚落转了转,都是什么狗屁玩意。你亭长是靠什么混的?是靠你自己吗?是靠老子!我!李解!”

    “没有老子打出来的威名,你拿个屁去震慑蛮夷?!我是让你们带着几个小弟耀武扬威悠哉偷懒的吗?你哪怕断了一条腿,断了一只手,你他妈不知道站在旁边指挥指点?聚落村邑的篱笆、院墙、房舍,就傻看着?老子当年在白沙村怎么修的,你他妈不会照着来一遍?!”

    “有的聚落,明明都是当年的州来野人,这些人,稍微给予点支持,就是很好的农户。你们有的亭长、里长,是干什么去的?缉拿盗匪?去这种地方缉拿盗匪?我去你妈的!”

    “……”

    “……”

    一路狂喷的李解双目圆瞪,“聚落缺少农官指点农事,你留傻看着?你不会打个报告?你不会坐车坐船来淮中城?是我李解的府门关了,还是鳄人的身份不好用了?需要指点农事,你他妈就赶紧过来找人指点。忙完了你再去打猎行不行?!”

    “还有里长带队,怎么带的?是让你们不事生产的?你一个小小的里长,就想着脱产?老子的米面粮油是天上掉下来的?王八蛋,知不知道捕鲸船到现在死了多少人?!你们是拿兄弟们的血汗在开玩笑懂不懂?!你们哪一个几年前不是屁也不懂毫无前途的废物?这才多久,还学会养尊处优了?!”

    “……”

    “……”

    别处诸侯责骂手下养尊处优,可能底气不足,但李解底气相当的足。

    天下诸侯之中,大兴土木不是为了亭台楼阁,而是水利工程的,仅此一家。

    而且只从身份地位上来说,李解比照大国国君待遇,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但只要是去过江阴邑和淮中城的,都知道李解的住宅,可以称得上大,但绝对称不上豪华。

    雕龙刻凤这种东西,那是半点都没有,连车马也是极尽务实,着装也只要求符合各种场合即可。

    后宫美女虽多,但除了美旦、女嫱,其余的都是自带嫁妆。

    像秦国公主嬴莹,更是带来不少秦国特产,现在广种的蚕豆,就是嬴莹的嫁妆之一。

    至于说淮水女神庙升级到淮水女神宫,这笔钱的冤大头,其实是淮上列弱出的,甚至有的国家的贵族,已经净身出户,除了身份,完全就是个赤贫。

    因此在奢侈享乐上来说,几百号鳄人和勇夫队长,还真是只能乖乖顺顺地挨喷,而且半点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一通训斥,鳄人、勇夫们也是清醒了不少,他们中的不少人,肯定过一段时间又是“旧病复发”,但只要有一部分人跟着李解坚持下来,这就是相当的成功。

    举凡组织,不可能全都是圣人在世,总有松懈,总有懒惰。

    “你们要牢牢记住,我们以后要走的路,仍旧是艰难的,仍旧是崎岖不堪的。这列国诸侯,难道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做大做强吗?我们出身低微,人人都是草莽,但到了今日,我们已是数十万乃至数百万人的英雄,是他们心目中的理想。”

    “草莽英雄,也是英雄。”

    “在白沙村时,我们有的人,只需要操心白沙村的那点事情。为什么?因为白沙村有我们父母兄弟嘛。后来成立了阴乡,我们的人多了,需要操心的,就不止白沙村,要操心的更多,为什么?因为‘百沙’姻亲多了嘛,翁婿舅甥难道就不是亲人了?再后来,我们成立了江阴邑,那就更不一般,为什么?因为你衣食住行,要靠人做出来啊。自己做不了,自然是有人帮你做。那帮你做事的人,你要不要看护着?不看护,是不是就要被云亭、芙蓉甚至姑苏的人抢?”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难道真的不懂吗?我看是未必,你们有的人,是真的开始自甘堕落,以为可以躺下来享受过去的劳苦功高,对不对?”

    “我还是那句话,动动脑子,动动脑子!”

    李解手指戳着自己的脑门,“天下诸侯,列国贵族,他们是天生的贵种,会让你们这群死贱种轻而易举地爬到头上作威作福?动动脑子!动动脑子!”

    “我们把他们打倒了之后,就万事大吉了吗?动动脑子!”

    “打倒了他们,还要让更多的人支持我们,愿意跟着我们走,而不是跟着他们走,你们现在的这份恒产,这份家业,才能传下去啊。”

    “那么,你们再想想看,再认真地,好好地想想看。为什么我李某人宁肯开沟挖渠,宁肯修筑堤坝,也不去把楼台宫室修得恢弘堂皇?”

    “是我李解不能把路室之内装点的‘金碧辉煌’吗?当年白沙村的第一座‘大榭’,可是我亲自建的!”

    “你们不能停止思考,更不能懒惰惫怠,我们能让更多的人种地,能让他们有一口吃的,只有这样,活着的那些人,夷人也好,野人也罢,才会心甘情愿地供你吃穿,修你甲兵,让你吃饱了有力气,让你伸手就有好兵器。”

    “我讲完了,散会!”

573 上将斗殴

    “首李说的对!”

    淮中东城,天地庙里以往懒散的妇女,此刻在翻晒豆饼的时候,也是小声地在议论着之前的开会的事情。

    列国商人也在打探,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鳄人们的气氛,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难道是要提前开打?

    不过这一次和以前有点不同,商人们用尽了办法,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探听到这次队长级会议讨论了什么。

    只是听说鳄人以及勇夫队长们挨了一通狂喷,被李解骂了个狗血淋头。

    淮中城的食肆之间,也比以往更加的热闹,原本在贵族们眼中已经够闷的鳄人,现在更加的像个闷罐子,到了食肆或者食堂,就是闷头吃饭。

    更有甚者,一边吃还一边翻书,起钻研的劲头,让贵族们都是极为震惊。

    “果为天下雄兵。”

    被“拐卖”到淮水之畔的胥飞很是感慨,他看到鳄人的表现,就是相当的欣喜,有如此听话好用的兵卒,五百人便可驰骋天下,披坚执锐,孰人能当?

    “休要理会旁人,你我处境,时下如何?”

    “时下自然是……”听友朋这么一问,胥飞脸皮抖了一下,“唉……”

    “唉……”

    两人皆是一叹,家人都跟着那个中行氏的畜生一起走了,那还说个屁?!

    “想我魏羽立志,当为两千石之伟丈夫,上卿入郑,便是吾之机遇,谁曾想……流落荆蛮之地,唉……”

    相当的感慨,感慨到魏羽想弄死中行云这个畜生。

    他不知道在国内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他在前往楚国的路上,就被人提溜走了。自家亲眷的手书,让他是浑身难受啊。

    没办法,有人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真金白银,赤霞紫霄!

    “哈哈哈哈……小儿,汝为晋人,身在南国,岂有南方之国,用两千石而聘北人?”

    几个操着齐鲁口音的年轻士子,在那里嘻嘻哈哈地嘲笑着魏羽。

    “无礼!”

    胥飞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吾等言语,关汝何事?!”

    “呸!若非晋人勾连,岂有淮水之乱!下贱!”

    “放肆!”

    胥飞直接抽出佩剑,“城中唯鳄人、士子可佩剑,吾观如亦仗剑,不若一决生死!”

    “勇于私斗,怯于公战,此乃晋人之德也。哈哈哈哈……”

    那齐国人喷得爽快,唾沫横飞,更是抄着筷子点了点桌上的盐煮毛豆角,“毛糙毛糙,如何为材?毛糙毛糙,岂能当食。市井食肆,唯此唯彼。”

    本来就郁闷的胥飞,顿时怒发冲冠,抄起佩剑就准备砍人。

    不等他反应呢,就听哐的一声巨响,一条长凳飞了过去。接着就是一张桌子也飞了过去,“嘭”的一声,桌椅板凳都砸在了一块儿,锅碗瓢盆都飞作了一团儿。

    猛地发生剧变,让胥飞都没反应过来,就听一声怒吼:“**!吃你母亲的毛豆!”

    诶?!

    拎着佩剑的胥飞,一脸懵逼地看着朋友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口吐芬芳,问候他人女性亲属。

    “子羽!”

    喊了一声,但魏羽根本没听到的样子,别看这魏氏子弟平日里有点儒雅和气的样子,乍然动手,却是半点犹豫都没有。

    胥飞是见过魏羽在上卿魏操跟前如何高谈阔论的,气度儒雅,气质超群。

    怎么看都像是公卿子弟,名门之后。

    当然也的确是名门之后,虽然隔了很多代,但这含金量肯定是有差别的。

    现在魏羽到了淮中城,表现出来的素质,和印象有点冲突啊。

    “呃……”

    胥飞犹豫了一下,旋即一咬牙,将佩剑收好,然后抄起一条长凳,嗷的一声就冲了上去。

    两边顿时斗作一团,动了刀兵,显然性质就大不相同。

    只是拳脚斗殴,倒也没啥问题。

    齐国人也不含糊,魏羽砸板凳过来的瞬间,也都撩开衣摆,就近抄起锅碗瓢盆就是狂砸。

    吃饭的食客们都是懵了,一看起了乱子,赶紧端起饭碗就跑,出门扒拉了两口,就悄悄地把饭碗菜盆放在一旁,然后开溜。

    吃饭不给钱,谁管有没有人斗殴打架啊。

    隔得远远地,还能看贵族子弟互殴,不也挺好。

    正热闹着,却见两个矮壮披甲士走了进来,正打得火热的两帮人,还未来得及收手,一人挨了一下,全都老实了下来。

    有两个最生猛的,还跟矮桩披甲士过了两招,然后小腹挨了一下重拳,刚吃进去的东西,立刻又吐了出来。

    惨状激烈,围观者都是啧啧称奇。

    “带走。”

    一招手,几个勇夫过来,将绳索给两帮人套上,魏羽和胥飞一脸懵逼,正要说自己的身份,然后一看围观的人这么多,索性往脸上抹了两把灰,怎么地也看不出来他们面目。

    再说了,这么打了一通,披头散发的,谁知道谁啊。

    正要走呢,胥飞却是从怀中摸出一枚银锞子,然后放在还算完好的桌上,冲一脸淡定的店家拱了拱手:“失礼,失礼。”

    “无妨无妨,常有的事情,常有的事情,有赔偿都好说,下次继续打都没问题。”

    “……”

    “……”

    能在淮中城开店的老板,什么风浪没见过,就这?

    年轻火气大,很正常嘛。

    齐国的老年人欣赏晋国的老年人,齐国的年轻人厌恶晋国的年轻人,很正常嘛。

    不年轻气盛,叫什么年轻人?!

    胥飞和魏羽在半道上,才搞明白为什么这些齐国人要吐槽他们。

    感情是因为晋国卖地给李解这件事情,传到了齐国,然后《爱莲说》现在广泛传播,在齐国人看来,这特么不就是晋国人给李解撑腰?

    虽说有灵醒的齐国人很清楚,这事儿跟晋国人没鸟毛关系,那是李解自己狂放不羁,拿他们国君开涮。

    最重要的是,李解起家路线这么清晰,有晋国什么事儿了?!

    人可是吴威王在世时大力扶持的,要不是连续死了好几个公子,这绝对是当代吴国的栋梁啊。

    当然现在也是大吴擎天柱,是远近闻名的带忠臣,就是新上位的吴王,不让带忠臣去姑苏朝觐,这大吴擎天柱的含金量,可能就有点低。

    那再低,大吴威震天,也总该是有的,要不然吴王虒也不会这么忌惮吧。

    “齐人当真愚昧!”

    恨得牙痒痒的胥飞在魏羽身旁吐着槽,但见魏羽脸色平静,心头一动,轻声问道:“子羽,今日为何如此冲动?”

    “不过是发泄愤懑,齐人适逢其会。”

    “……”

    心情不爽,找个人打架,有问题吗?!

    没问题!

    没毛病!

    “唉……”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踩了坑,南来之后,诸事不顺,这还有回到晋国的一天吗?

    想着想着,胥飞竟是更加的郁闷起来。

    “**。”

    口吐芬芳的胥飞,突然觉得这淮中城的脏话,说起来真是带感。

    聚众斗殴,两边都被判了十天劳役。

    两个工地分别来领人,登记之后,就带往工地上上工。

    好在胥飞、魏羽都曾做过俗务农事,挑担挖土,居然也不含糊,这倒是让工地上的监工有点意外。

    “子羽,此地器具,皆是‘恶金’。”

    用石头敲了一下铁锹,当当作响,四周有大量已经损毁的铁器,不时地有人用牛车运走。

    除了铁器之外,石器也多,还有大量藤条、竹筋编制的箩筐、畚箕,一个巨大的坡面上,旌旗招展,每隔一段,就会有一棵柳树用以划分作业区。

    这是一处堤坝,覆土行市的同时,还有大量的石块堆积在了坝上。

    堤坝的另一侧,就是流淌的淮水。

    “你看那些役夫。”

    两人一边挖土,一边偷偷地打量着坝上正在作业的民夫。

    和晋国的民夫不同,这里的民夫显然自由度更高,而且不时地有人在指点着什么。

    大量的竹筋、藤条笼子,里头塞满了石块。

    笼子成长筒状,以魏羽的目测,这大概又五丈那么长。

    很快有的坝上笼子,已经装填石块完毕,接着就有民夫喊着口号,将这长筒状的笼子往另外一侧滚动。

    “原来如此……”

    魏羽和胥飞,恍然大悟的同时,异口同声说道。

    他们脑子里过了一遍,就知道这片工地的设计,相当的精妙,整个堤坝不断加固,而外侧又用如此巨大的“石块”镇压,只要在水中打有暗桩,就能将长笼暂时稳定住。

    时间一久,泥沙淤积,自然而然地,就将这些石块定在了原处。

    这个方法很好,但魏羽和胥飞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貌似列国都玩不起?!

574 不简单的夏粮

    队长级会议的后续影响力还是有的,反应到夏粮抢收上,就是大量中小队长都下入到了一线。

    给人的感觉,就是淮中城的主力部队,还操持农夫之业,让不少暗中观察的列国贵族,都是默默地吐槽。

    有**份啊。

    武士之身,岂能操持卑贱之业?

    只不过当看到李解也亲自下乡之后,这些个贵族们,都是彻底震惊,半点言语都说不出来。

    “这一亩地,能上一百斤。”

    实打实的一百斤,李解抓了一把稻谷,拿起几粒塞到嘴里,毛糙的很,但灌浆扎实,口粮是稳了的。

    早稻不好吃,但用来做成稞条、米粉,也能充当军粮。

    再者,终究是稻米,不煮而是蒸制,入口也没有那么糟糕。

    毕竟是稻米粮食,不是饲料。

    “晒场都清空了吧。”

    “都清空了,是水泥地的晒场。堆场那里则是夯土平地,下雨就麻烦。”

    “石材厂有多少石板,先给堆场那里用上。”

    “是!”

    这一波夏粮,主要是小麦和早稻,还有一些豆类作物,但产量有限,至于说瓜果蔬菜,也只能保证叶子菜能够供应上来。

    基本上就是白菜类的蔬菜,其余就是茄子、红萝卜,但红萝卜这时候产量不行,只能说勉强能吃。

    淮中城本地的水稻种植,和外地大不相同,分蘖之后的精耕细作有着很强的田间管理,一蔸秧苗多少株,都是严格培训过的。

    本地的插秧工,已经形成了一种短期打工的职业。

    毕竟训练难度不高,但又非常急缺。

    稻麦同收,在时人看来还是比较稀奇的,而且淮中城管控的土地规模极大,这让外界前来偷偷观摩的大贵族子弟,并不在少数。

    农家有收成,才能供应贵族们挥霍。

    “这颍沟南的稻田,大概是三十万亩,产量有高有低,但一百两百斤总是有的。那本地夏粮,稻米应该有四五十万石,可以了。”

    夏粮稳住,接下来的余地就大得多,秋粮少一点,也不妨碍。

    这年头很多国家并不是种两季,因为消耗地力极为过分,一般只有大国才能玩,或者就是土地相对富余的国家,可以这样干,毕竟可以轮休,休耕养一下地力,烧一把荒,那肥力又会回来。

    不过显然李解管不了那么多,最多就是沤肥之前用河泥和南苜蓿混合,然后翻耕混入水稻土,有了这一茬底肥,也算是凑合。

    比不上化肥,但这亩产一两百斤这种事情,也轮不到化肥来表演。

    光照、补水、除草除虫即可,有了超前的田间管理,维持一两百斤是没有问题的。

    只有人口突然膨胀,土地不够用了,对地力过分地消耗,才会又出现粮食危机。

    至于为什么土地不够用,那就是社会学的问题,李总裁现在还考虑不上。

    “先把陈国、随国的粮食还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是!”

    这年头有个好,你借的是稻米,换的是稻米,那就没问题。

    至于说吃到嘴里发现口感怪怪的,那也问题不大,口感不好,肯定是蒸饭的姿势不对,换个姿势,说不定就能蒸得挺好呢?

    “希望继续是好天啊!”

    粮食收上来不是说就完事儿了,想要库存,必须翻晒。

    但翻晒是要看老天爷脸色的,南方本来就多雨,淮中城又地处淮水之畔,这雨季以来,淅淅沥沥的,那就是下个不停,稻谷挤压在一起,如果湿气重,不是发霉就是发芽,那收多少都是废的,纯属白费力气,一年白干。

    天公作美,从来不是开玩笑的。

    别的地方可能要求雨,但淮中城这里,“天地庙”中都是求来个好天气,赶紧出太阳。

    要是跟之前的大洪水一样,那谁受得了,又得死人。

    天公的事情还不好说,但淮中城粮食大丰收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陈国、随国、唐国还有楚国,楚国郢都可以说是哀鸿一片。

    雨季之中还能大丰收,这时运在楚国人看来,那真是好的没变。

    临近的陈国人则是有着另外的看法,淮中城的夏粮丰收,其中的田间管理,跟陈国的传统大相径庭,这让陈国人很好奇,有些农户甚至组团南下,前往南方一探究竟。

    要知道,此时的陈国大部分土地,仍旧只是一季主粮,大贵族更是大量轮休自家肥沃的土地。

    陡然出现李解这么个怪物,自然会让陈国的老牌贵族心痒难耐。

    毕竟自家国君的两个女儿,都给这条狗给叼了去。

    淮水附近还没有收割的一片农田,魏羽在农田旁边的坡地上已经种了一百多棵树。

    五天种一百多棵树,平均每天二十几棵树,树苗有大有小,但主要就是柳树。

    这些柳树,是用来定堤坝基准分界线的,过了这一排柳树,就不能种地。

    忙到中午,魏羽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农田,他发现这些水稻田的规模都很大,而且田间的谷仓,都是架空高抬,每一个粮垛,都有八台脚踏式脱粒机。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脱粒机,因为在晋国,脱粒都是用摔的,抄起稻禾或者粟禾,就往大木箱中摔打,摔着摔着,自然就脱粒了。

    然后再进行筛选,去掉杂质,比如枯枝败叶之类的东西。

    但是现在一看,有点不一般。

    “子羽在看什么?”

    “吴人用的器具,不简单。”

    “脱粒机,江阴会馆有卖。”

    “嗯?”

    魏羽一愣,“江阴会馆有卖?哪个江阴会馆?”

    “所有江阴会馆。”胥飞神情也是比较严肃,“新郑、绛城、宛丘、夏邑,都有,胥氏买了几台回去,价格昂贵。”

    具体多昂贵,胥飞懒得说,胥氏打得什么主意,魏羽也不是不清楚,不过他也没有问胥氏有没有仿造成功,或者说仿造成功之后,效果是不是和吴人的一样好。

    其实没有来南方之前,胥飞一直以为,脱粒机的问题,可能就是材料问题,来了南方之后,才知道还涉及到加工工艺。

    很多工具,晋国不仅仅是有没有的问题,而是舍不舍得这样糟践,像李解这样糟践!

    “咦?!你看。”

    伸手一指,两人同时看了过去,就看到一队车马前来,车架拙朴简陋,但是马队雄壮威武,大量的武士簇拥前来,只看这规模,魏羽脱口惊呼:“淮水伯?!”

    李解的出现,让魏羽震惊不已,粮食生产的重视,列国都是差不多的,但像李解这样重视的,少见。

    “难怪最近几日如此严苛。”

    说是严苛,其实就是监工们出勤频繁,完全不知道疲倦的样子。

    自从队长级会议之后,整个淮中城的非军事单位生产,效率就提升了一大截。

    风气也大大地扭转,原本以炫富为生的鳄人家属,也逐渐低调起来。

    虽说也有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妇人在那里吐槽李解,但嘴上说归说,做事却是实在了不少。

    “说起来,子羽是否发现,堤坝附近村邑,似乎有亭长?”

    “列国皆有亭长,这有何不同么?”

    “此间亭长,绝非齐鲁之类。”胥飞冲前方努了努嘴,“那边粮囤主事,便是亭长充当。那几台脱粒机旁的小工,便是亭长所属小卒。”

    “嗯?!”

    听罢,魏羽有点惊愕地看着前方。

575 此谓大丈夫

    “这还像点样子!”

    断了一条腿的亭长老老实实地听李解说话,这一回没有挨训,房钟邑的兄弟,有一个还被抽了二十鞭子,对外公开说的是办事不力、懈怠消极。

    实际上他清楚的很,这是首李给他兄弟留了面子,收了当地土族赠送的女子之后,他兄弟飘得每边,竟是让那边土族跟着去倒腾特产。

    鳄人本身是有定额的,比如说玻璃制品、陶瓷、丝绸等等,以一个因伤退役鳄人的身份,成本价搞一批货,这也是老大李解给的隐形福利,并不对外公布。鳄人之间互相监督,差不多都是心中有数的。

    反应在账面上,谁多谁少,一看便知。

    只不过有的人每个月弄一点,有的人一次性搞一把大的。

    断腿的亭长心中暗骂自己兄弟是个傻逼,就算真要搞,你也不能一个月就把一年的定额都撸满吧。

    猪也看得出来你有问题啊。

    只是前面几个月,首李貌似没有理会,下面打来报告,也只是派人过去,督促反省一下。

    为了点钱就打打杀杀,也不是李解的行事风格。

    只是可一可二不可三,过了量,那就按规矩办事,鳄人作为一个团体,整个团体是认账服气的。

    二十鞭子,没有一个人说这是不公道。

    天公地道无二话!

    “分区机修工是谁?”

    “阴乡木工工坊负责。”

    “嗯,不错。”

    脚踏式的脱粒机,主体机架是木制,木料不用太好,水杉木即可。其余易损件才用青铜铸件,加工简单且精度高,这年头属于非常成熟的技术。

    实际上周天子老家镐京,当年镐京没被搞残之前,青铜车轴、榫头甚至是斜纹齿轮,也都已经有了,只不过用途并非是在加工机械上。

    “扬谷机呢?”

    “禀首李,现在先把夏粮收起来,明天集中在晒场一起扬。那边有大扬机,去年从江阴拆过来的。”

    “两亭一台扬谷机,不能让机子停着。稻麦粟豆,都要用得上。尤其是青豆,再有一两个月,也差不多了。豆腐现在用量大,坡地多种豆麦,只要有蓄水池,就可以种。”

    豆制品的用量极其恐怖,有些卤制品,比如油豆腐进行甜卤之后,居然成了新郑和洛邑的上品小食。

    价格极其昂贵,折算下来,一叠甜卤的豆腐干、油豆腐,大概就能交换一只鸡。

    只冲着这点小食,也有不少洛邑的闲散人员,选择南下讨生活。

    诸侯之中,打豆制品主意的不在少数,想要偷师偷艺的更是随处可见。

    然而仅仅是一条门槛,就搞死了大多数诸夏之国的人员。

    那就是语言沟通问题,制作豆腐的主要人员,年龄已经有点偏大,让他们重新学习文字,本来就是个堆砌时间的消磨问题。

    他们能听得懂姑苏方言,已经是相当了不起,再要让他们听明白中原人士说的是什么,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交流沟通上的极大障碍,还仅仅是偷师偷艺的第一道门槛而已。

    但只是这么一条门槛,就已经断绝了“含姬量”高国家的可能性,至于说越国余孽,同样要遭遇这样的难堪。

    会稽方言和姑苏方言就已经天差地别,阴乡又是将“百沙”沿江诸部落捏合在一起的新兴城邑,即便偶有沙野口音类似越国会稽方言,但实际上阴乡的统治主体是白沙村,其中同样要过一道手。

    列国想要打探豆腐制作这么个小小技艺,深耕数年,磨练口音,然后“润物细无声”,倒是可能性挺大。

    不过数年之后,差不离豆制品的制作方式,也早就公布于众。

    此时淮中城的大豆来源,除了自己播种之外,还有就是类似江阳、雷邑、东芦市这种江北地区。

    淮下的淮夷诸部,现如今手中的土地,除了一小部分保障不至于陷入饥荒之外,大部分都是用来种植阴乡所需的生产原物料。

    比如说桑树、苎麻、茅草、蒲草、柘树、柳树、樟树、大豆、绿豆……

    主粮并不多,因为江北土地现如今并不能高产水稻,反而是小麦还能趁一茬,可惜亩产也实在是感人,一亩六十斤就已经相当不错。

    想要一亩八十斤,还得往西过雉邑。

    百斤以上亩产的粮田,都被李解掌控。

    从雉邑到鹿邑的狭长地区,原本略微动荡,又没有共主的淮夷部落,如今都是安稳了不少,被吸收进入李解的供应体系之中后,至少能很稳地苟活一年又一年。

    不敢说旱涝保丰收,但有一次风灾,阴乡是组织了江北勇夫进行救灾的,只这一点,就让淮夷诸部服服帖帖。

    这还是个态度问题,李解凶名在外,又是天下第一的狠人猛男,但只要他愿意给人一条活路,那就是立地成圣,淮夷只是落后,又不是二傻子。

    在李解北上新郑的同时,阴乡征召壮丁,淮下诸部总共凑出来的壮丁总数,就超过一万。

    因为当时征召的基本要求就是通水性,为的就是能够承受舟船劳顿,至夏粮收获之前,这一批壮丁已经在淮中城东北农业区开辟了一块农庄出来。

    今年第二季稻,插秧工的主力,就是这批壮丁,阴乡征召制度,在内部是有积分制的。

    类似当初第二次逼阳之战的时候,大量民夫抓捕“狗特务”,这种功劳除了领赏之外,也能折算成另外的荣誉,成为义从、义士乃至勇夫,都是可以的。

    倘若因为水土不服或者劳作亡故,阴乡也会根据壮丁家庭的情况来补偿。

    哪怕是同人不同命,但有补偿和没有补偿,又是另外一回事,更何况,在淮夷部落中,有不小一部分的成年男子,也都是依附在部落酋长或者首领之下。

    当初鹿邑之主羽尾,与其说是吴国的自治县,倒不如说是自治土邦,定期纳贡,吴国就很少干涉鹿邑的自我运转。

    而李解这个强权的出现,不但以绝对的暴力手段,解除了大量适龄劳力和上层贵族之间的人身依附关系,还给予这些适龄劳力以改头换面的出路。

    这就让大量淮夷部落的中低阶层,都相当用户阴乡的征召制度。

    一旦征召,改头换面。

    于是哪怕在淮中城附近,交给淮下部落受召而来的壮丁是最繁重最累人的活计,他们也是任劳任怨,依旧很好地完成了交待的工作。

    这种国人、野人、夷人、蛮人一起劳作的场面,让正在服十日劳役的魏羽、胥飞,既感到新奇,又觉得震撼。

    淮堤长坡之上,啃完了最后一口粗面杂粮窝头,就着一点咸菜汤,魏羽眼神那是相当的复杂,远处李解在不同族群中行走,却收获同样的反应,这让魏羽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此谓大丈夫!”

    “怎么?欲取而代之?”一旁胥飞嘿嘿一笑,嚼着杂粮窝头,手中的竹筒汤碗晃荡了两下,正要往嘴里送。

    啪!

    魏羽抄起一块土坷垃,就砸了过去,正中竹筒汤碗。

    噗嗤一声,胥飞鼻腔中喷出两条咸菜,整个人差点呛死当场,又可惜嘴里的最后一口吃的,哪怕是咳得眼泪横飞,也是尽力用嘴捂住,生怕吃的掉落在地。

    “哈哈哈哈……”

    魏羽见他模样惨烈,顿时大笑,起身拍拍屁股,跑得飞快。

    “**!”

    缓过劲来的胥飞立刻口吐芬芳,抄起两块石头就扔了过去,距离太远,显然是扔不中的。

    “不准浪费粮食!”

    “是!”

    胥飞猛地起立,大声地回应着。

    他没有去追魏羽,因为按照规定,吃饭时间不得打闹,他扔两块石头,是扔得空地,不算打闹。

    但魏羽扔过来的土坷垃,可是击中了他。

    想到这里,胥飞眉目顿时猥琐起来,不多时,就听到前方堤坝上传来怒吼声,以往宛若恶犬狂吠的监工怒骂,此刻在胥飞听来,简直是天籁之音,无比悦耳!

576 中门迎宾

    被判服劳役的第八天,魏羽趁着歇息的当口,拿起一把钉耙,很是诡异地盯着胥飞,正等着担土的胥飞,被这货看毛了,虎躯一震:“你待怎地?!”

    “我这耙子抡起来,你定是要死的。”

    “你待怎地?!”

    “如此上等‘恶金’,竟是用来做个耙子?!”

    “你待怎地?!”

    “我要败在淮水伯门下!”

    “你待……嗯?!”

    胥飞一听哥们儿聊这个,顿时就不闹了,将畚箕一放,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了土坑中,凑魏羽跟前小声道:“听说你们魏氏,将魏昭娘都送给了淮水伯?!”

    “……”

    抄起一把烂泥,魏羽就给胥飞糊上了,很用力的那种。

    两人一通厮打,打得相当激烈,监工一看两个魏国傻叉居然自己撕了起来,立刻让两个勇夫过来,把他们提溜了出去,在一棵柳树下面罚站。

    说到底,两人也只是聚众斗殴,被罚十天劳役而已。

    只要不是重刑犯,监工也无所谓如何,没必要太严苛。

    二人抽空在柳树下休息,魏羽眯着眼睛,对胥飞道:“淮水伯正值蓄势待发之际,魏氏大不如淮水伯!吾若不能趁势而起,他日,必为淮水伯所囚!”

    “子羽老弟,恕胥某直言,以汝于魏氏之地位,只怕位不至囚……”

    “**!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入淮水?!”

    “来啊!”

    两人抡起王八拳,顿时在柳树底下又厮打起来。

    只是这一回都赤膊着上身,短衫也不见一件,厮打之时,又不好学泼妇挠人,身上也没有趁手的兵器,有心四下找个石块给对方头上敲个口子,但淮水大堤之上,要找一块趁手的石块,还真是不容易。

    夯土之上也有路段是安置了石块的,但这些石块大多一二百斤一块,真要是能举起来砸人,倒也是的确令人侧目。

    于是乎,众目睽睽之下,两位李总裁钦定吐槽的“五虎上将”之二,就开始互相撕扯对方的头发。

    你用力拽,老子更用力。

    怕了吧?!

    一时僵持不下,两人都是侧着头大叫:“放手!”

    “你先放!”

    “你先放我就放!”

    “你放我就放!”

    “放你妈的屁放——”

    咆哮声猛地传来,只见怒不可遏的监工拎着鞭子就冲了过来,见监工一副失去理智的模样,俩“五虎上将”顿时慌了神,连忙松手,更是大叫:“知错矣,知错矣!”

    “老子让你知错!”

    啪!

    上去就是一鞭子,监工抽得很痛快,他早就想抽这俩小子了。成天在工地上装逼,不是冲着首李念叨“此谓大丈夫”,就是念叨“吾当雄杰也”,偶尔还会神经兮兮地念什么“劳其筋骨”……

    “知错?!啊?!知错啊!知啊!”

    啪啪啪啪啪……

    鞭子抽得飞起,监工一边抽一边狂笑:“继续啊,继续打啊!继续啊!哈哈哈哈哈……”

    越抽越爽,越抽越快乐,监工甚至还哆嗦了一下,应该是因为太爽了。

    俩“五虎上将”被抽的嗷嗷叫,终于受不了了,满地打滚的时候,监工这才收了手。

    别看监工抽得痛快,实际上下手极有分寸,貌似血痕累累,实际并没有皮开肉绽,这抽人的手艺如此精妙,也说明是个资深监工,大风大浪都闯荡过的。

    “滚——”

    “是、是、是……”

    从地上爬起来的俩“五虎上将”,连忙点头哈腰,接着忙不迭地跑路。

    原本十天的劳役,七天就完事儿了。

    返回城中客舍,去公共浴室洗了个痛快澡,两人身上的伤痕,果然没有皮开肉绽,给他们包扎的医者更是啧啧赞叹,说这下手之人,还真是手艺精妙。

    医者还打听,这是哪家的手艺,居然控制力道到这般程度,当真是了得。

    俩晋国人还是要脸的,寻思着大庭广众之下互相撕扯头发的事情传扬出去,大概就是丢人丢到家,所以都是支支吾吾,闭嘴不谈。

    只不过他们前去淮水伯府拜访的时候,半道上就有人冲他们两个指指点点。

    “看,这便是‘扯发晋士’。”

    “……”

    “……”

    原本魏羽和胥飞,也就是想着蒙混过关不用继续服劳役而已。

    心中的抱负,从未这样急切地想要实现过,而李解,在他们看来,是个极为值得效力的主君。

    只不过,显然事情并不是那么完美。

    那破工地上,也没瞧见还有什么熟人啊?也没见着有列国士子跑去流窜啊?

    不过看到一帮齐国人之后,魏羽和胥飞都是悟了,这帮狗东西,还真是阴魂不散。

    “哼!”

    魏羽根本懒得理会这帮齐国人,只是没想到这破事儿还真没玩。

    “魏子羽,你不会以为你的伎俩,无人能识吧?十日劳役,你只得七天,换一通皮肉之苦,就能早早脱身?呵呵……”

    “你待怎地?!”

    复读机一样的胥飞满脸的不爽,他真想抄起宝剑,就砍死这帮齐国人。

    “素闻魏氏有士子为淮水伯看重,不过是小小一试。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之前连续挑衅魏羽和胥飞,然后在食肆打了一场的齐国人,一脸的不屑。

    能被轻易挑衅,然后忿怒的士子,又怎么可能是名士?

    然而这一次,魏羽却是淡定地笑了笑,双手一摊:“魏某确为足下所言,不过尔尔。奈何淮水伯重金相邀,魏某爱财,只得前来……”

    “你!”

    要说做阴阳人,魏羽就算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晋国公卿之家,但凡开喷,个个都是祖传三代的带阴阳师,一张嘴就能让人祖坟冒烟的那种。

    一旁胥飞更是神情郑重:“纯属无奈。”

    “你……”

    “纯属无奈。”

    胥飞再度进入复读机模式,齐国人顿时大怒,然而在李解的家门口,这帮人再怎么想要发飙,也得忍住。

    齐国人有心继续玩阴阳师,但一想在淮水伯府门口,还是不要这样,免得被淮水伯府的人看到,传到淮水伯耳中,只怕是浑身难受。

    “魏子羽……我等来日方长。”

    “好说。”魏羽笑了笑,“不过魏某不与无名贱人相争,这是魏氏家传,还望足下见谅。”

    “**!魏羽!”

    年轻的齐国人顿时暴怒,手按腰间佩剑的瞬间,却见淮水伯府门口两个轮值护卫看了过来,顿时如一桶冰水浇头,瞬间冷静下来。

    “吾乃千乘高……”

    话未说完,就见淮水伯府出来一人,冲门口的士子们喊道:“诸君随我入内!”

    言罢,中门大开,那人立于门侧,一众士子都是脸色微变,到处都是小声嘀咕声,显然都是没想到,李解居然是开中门而迎宾。

577 暗中观察

    中门大开,这是贵宾莅临的规格。

    反正列国贵族们,是这么做的,这些个列国士子,自然也就会这么想。

    他们哪里晓得,李总裁压根没想那么多,走个门而已,还分三六九等,累不累?

    想当初李解还是工头那会儿,跑去蹭市里的中小型企业家大会,这市长和本地首富,跟他走的是同一个大门啊,也没见保镖们把他叉出去,他还在大厅里发了一圈烟呢,虽说自己不抽。

    “尝闻淮水伯‘求贤若渴’于新郑,彼时吾不信,今日,方知吾愚不可及也。”

    千乘邑高氏的人都是面有愧色,跟魏羽、胥飞他们互相对喷挖坑做阴阳人,那都是为了将来有个好位子。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淮水伯府那么多岗位,万一你成了大夫,我是不是就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县尉?

    高氏子弟冲魏羽、胥飞,都是拱手致歉。

    俩“五虎上将”见状,也是面色稍舒,然后抬手还礼。

    互相没有废话,由着淮水伯府的人引着他们入内。

    进入大门之后就是前庭,庭院很大,但并不豪华,甚至连装点用的绿植也很少见。反而锻炼用的器具极多,有十几对石锁,份量各有不同,大的只怕是要上一百斤。

    其余长短兵器也是份量很重,还有一杆长柄大斧和长柄大锤,锤头不大,但漆黑包浆,显然是尝过人血的。

    整个前庭的画风,顿时让一干士子都感觉不寒而栗,天然有一种面对大型食肉动物的恐惧感。

    廊下护卫并不高大威猛,但敦实有力,体脂虽然高,可力量感十足,皮甲撑得很扎实,双脚踩着皮靴,绑腿没有捆扎得多么严实,只是用作固定。

    一行人路过,护卫也是目不斜视,手中短矛贴身而立,全身上下宛若一条直线,怎么看都是笔挺英武,瞧不见矮胖的诙谐感。

    魏羽和胥飞是见过鳄人的,在新郑,也见识过李解麾下凶人的战力,但当时想着,这大概就是李解拿得出手的最强爪牙。

    现在看来,实在是太年轻,太幼稚。

    “诸君,今日前来,不必拘谨,厅中备有茶点,首李同诸位,只是见面一叙。”

    领路人面带微笑,很是淡定地跟列国士子们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今天的见面内容。

    并没有什么军政大事,有军政大事,显然也不可能这么粗暴地找一群小年轻来商量。

    哪怕魏羽、胥飞,是李解在新郑就看中的。

    原本还有点拘谨的一群列国士子,顿时松了口气,把他们抬得太高,反而有点承受不住的样子。

    中门大开,他们有那么大的脸吗?

    不论是千乘邑高氏的人,还是魏羽、胥飞这种在一定场合已经证明过自己价值的年轻英杰,都是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有小聪明,但还不至于有大智慧。

    对淮水伯府这么大的机构来说,蔡国“执政”蔡美、蔡国大司寇蔡夕、州来大夫云轸甪,才是李解真正急切需要的工具人。

    “诸君安心便是,首李做事随性,于诸侯不同。”

    这一点,魏羽、胥飞还有齐国人,都是认可,毕竟打过交道。

    穿过回廊,众人都是打量着四周,见假山池水之类的东西,居然都没有,哪怕是回廊本身,廊柱也不是什么好料子,只是水杉木,用作支撑,上头刷了一点清漆,在没有其它东西。

    入眼可见的建筑,基本都是以实用性为主,这种粗犷的风格,还是头一回见着。

    这种粗犷,和技术落后的戎狄不同,戎狄的粗犷是迫不得已,因为只有那点水平,让他们盖个豪华屋舍出来,不过是强人所难。

    但是淮水伯府,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是……兵库?”

    魏羽视力不错,远远地就看到另外一侧的回廊下,有士兵正在搬运着武器,大量的长枪、长矛被抬了出来。

    因为是新制的兵器,阳光下闪闪发光,十分抢眼。

    不过旁人只是注意到了兵器,却没有发现,对面回廊的入口尽头,就是另外一处大型房屋,其中房门已经打开,里头大量的甲具装备都是垒砌其中。

    哪怕只是惊鸿一瞥,魏羽都是心惊肉跳,就这么一个淮水伯府内部,就藏了这多兵器?

    晋国上卿魏操的府邸,也有兵器甲具,但那只是以防万一,数量是有限的。

    李解的淮水伯府,分明就是武器装备库。

    “不错,正是兵器库。”

    领路人见魏羽一脸震惊,语气和蔼地解释道,“府邸面积广大,首李见有些房舍空置,就改造成了库房。办公在东,仓库在西。”

    指了指东西两侧,领路人又道:“前庭就是校场,入职之人,每日都要晨练。”

    “那石锁如何训练?!岂是一人之力……”

    “那是首李专用。”

    “……”

    “……”

    “……”

    一时间,列国士子都突然就不想说话,一个个自闭的同时,这才想起来,人淮水伯威震江淮,靠得就是武力值啊。

    因为李解的社会地位起来之后,很多人都下意识地忘记了,这是一头禽兽,不能用人类的常识去判断。

    此时,不少人都回想起来,刚刚进入府门之后,那前庭放置的大量器材,原本以为石锁是摆件的人,此刻身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能用这等器具锻炼的人,得是什么畜生?!

    没见过李解的人,此刻倒是有点小激动,他们这一行人,都是马上要进入淮水伯府听用的。

    各自家族,也早就知道这一点。

    原本想着的,不是自降身份就是随遇而安,此刻无穷无尽的新奇感和违和感,反倒是让这些颇有机谋的年轻人,来了很大的兴趣。

    “子羽。”胥飞压低了声音,冲魏羽小声道,“汝之决断,诚为机智。”

    见胥飞如此,魏羽嘴角一扬,笑道:“以小见大,君以为如何?”

    “只见小处,淮水伯可为明主。”

    胥飞神色肃然,“吾亦拜入淮水伯门下。”

    魏羽抬了抬手,笑而不语。

    带有“主动”投靠性质的列国士子,眼下就这么多,总数不过百,很多都是祖国灭亡的流亡家族或者破落家族,但即便如此,在各自家乡地面上,也依然是根基深厚。

    他们本没有那个必要外出,但此刻,却是因为各种这样那样的缘由,到了李解门下听用。

    有的人神色紧张,有的人面有得色,有的人神色惶恐……不一而足,但都是精神饱满,并非满身的朽味。

    年轻人的激情,极为突出。

    “咦?”

    忽地,胥飞看到同行之人中,有二人似乎面善,顿时小声地侧过头,“前方着青袍者二人。”

    “如何?”

    “吾在洛邑,见过此二人。”

    “嗯?”

    魏羽一愣,洛阳也有来客?看来周天子暗中许诺淮水伯的事情,是真的有啊。

    他正这么想着,却听胥飞道:“似是滑稽大夫的族人。”

    “滑国覆灭,如今遗族多以‘滑’为姓氏……少待暗中观察,便知一二。”

    “嗯。”

    两个“五虎上将”打算暗中观察的时候,却不知道左右领路人中,有个长须美髯的男子,也在时不时地观察着这些年轻士子。

    扫过一张张脸,此人时不时地拂须微笑,显然对这些年轻士子,还是相当的满意。

578 误入歧途无贵种

    之前因为队列入内,有人看得见长须美髯的男子,也有人看不见,等进了大厅之后,众人才发现,引路人之中,居然还有这样的美男子。

    见其一身锦袍,脚踩皂靴,腰带更是玉扣金环,更是增添几分英武。

    众人偷偷打量美男子的同时,那美男子,同样用审视的目光,在扫视着众人。

    胥飞眉头一挑,侧身小声道:“我想起一人。”

    “我也想起一人。”

    魏羽应了一声,两人微微点头,都是想到了同一个人。

    吴国王命猛男起家之时,站在李解左右出谋划策倾囊相助的,只有二人,一是六国公子巴;二是延陵运奄氏之运奄无忌,如今开宗阴乡商氏的商无忌。

    作为魏氏、胥氏子弟,晋国只要是上点档次的家族,因为“吴晋会盟”,互相之间还是了解不少对方的势力分布。

    运奄氏算是二流家族,乃是奄国遗族。

    在吴国谈不上举足轻重,但实力还是有的。

    而商无忌,则是异类,在李解还处于微末之时,就将自己的亲妹,送给李解做小妾。

    不但送妹给李解,还举家搬迁,直接搬到白沙村去住。

    搬过去也就罢了,还带来大量的奴仆、家产等等宝贵社会资源,同时还奉送多年行商的渠道、人脉。

    可以说李解要什么给什么,但也没换来自己妹妹从妾变成妻。

    只是李解越是如此,越是受商无忌敬重,乃至成为李解决策圈中不可或缺的组成。

    若论智囊,李解真正信得过的智囊并不多,商无忌是为数不多之一。

    而且随着李秋、李实的出生,商无忌显然更加为李解重用,在早期就从吴威王那里讨要了一个乡大夫的头衔,现如今还挂着二县县师、县令之职。虽说都是草创县邑,但社会地位绝对不一般。

    大国县师、县令,比一般小国的上大夫,那要尊贵多了,管的地盘、人口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丰神俊朗的商无忌,只论风度仪态,就把一群出身同样不凡的年轻人给比了下去,那是真的不服不行,且不说资历、履历,就是颜值,也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有好几个少年,更是因为商无忌长得帅,心生爱慕,偷偷地多瞄了两眼,想要借机亲近,可是又找不到借口。

    好不容易想要上前敬一口茶,却见那边鳄人出列,气氛陡然肃杀。

    不多时,就见一头珍兽出现在了大厅中。

    龙行虎步、虎背熊腰,一身甲胄都是皮的,但给人的压迫感,依然是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早就想开个见面会,这阵子都在外出视察,脱不开身,还望诸君见谅!坐,都坐,不要客气。家中简陋,咱们就因陋就简,先喝点茶,吃点瓜果。”

    那嗓门一扯开,魏羽和胥飞感觉就像是有人抡直了胳膊,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然后眼冒金星接着耳聋耳鸣。

    耳朵里居然有嗡嗡声!

    这珍兽……在新郑时,明明也远远地见过一面,当时怎么不觉得有这么可怕?

    商无忌拂须笑道:“主公,你这般姿态,怕是要吓着他们。”

    “噢,也是。”李解笑了笑,正要一屁股坐椅子上,听了大舅哥的话,又重新起身冲四周抱拳拱手,“莫要拘谨,李某行事一向直接,诸位南来淮水,走走看看也有一两个月,如今能到这里,想必也是下定了决心。”

    说着,李解双手向下一按:“先不必多礼,都先坐下喝茶,咱们边喝茶边聊,今日就是个见面会、茶话会,无需多礼!”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点心态失衡,他们这些人,的的确确是下定了决心,才打算留在淮中城。

    并没有说是因为李解“求贤若渴”,能百分之一百做官封爵,才留在这里。

    真要是来了就有官做,这帮人也不至于磨蹭了一两个月,才会进到淮水伯府。

    这其中的考核、筛选,本就是比较隐蔽的。

    能留存到这一步的年轻人,能力且先不说,决心非常强。

    “李某出身草莽,要搜罗天下英才为己用,那肯定是不切实际,无非就是痴心妄想。贵贱有别,士大夫之后,岂能为野人所用?这才是常态。”

    开场白让众多士子差点把刚入口的茶水喷出来!

    直接,太特么直接了!

    李解说的是正确到不能再正确的话,甚至来的这些人家中,现在依然是这种态度。

    到李解这里,不过是借用一下平台,当做跳板,然后进入到吴国的权力机构中。

    不过这种人的家族,往往是对吴国的权力构成有着非常糊涂的认知。

    唯有深入到淮中城,深入到淮水两岸,最少也是要参与到淮中城附近的生产活动中,才会明白这一切,绝不是吴国传统可以做到的。

    越是明白这一切的年轻人,越是震惊李解的爽直、坦荡。

    “不过李某好歹也算是翻了身嘛,原本是‘百沙’一野人,如今怎么不济,斗胆一点,这淮水两岸,现在是我李某人说了算吧。那来李某人这里做事,一县一乡,十里五里的,总有缺位,总有俸禄吧。”

    李解笑了笑,“不看李某面子,看在官位、俸禄的份上,咬咬牙,给野人做事又有何妨?大家说对不对?!”

    “……”

    “……”

    “……”

    原本很香的茶,现在闻着……好像更香了!

    魏羽和胥飞一脸懵逼,寻思着这珍兽在新郑的时候,不是挺能忽悠人吗?怎么回了淮中城,讲话这么直接的?直来直去,真是让人怪不好意思。

    “诸君到了淮中城,多多少少,不管是谁介绍的,还是说误入歧途的……”

    “呵呵……”

    说到“误入歧途”,一群人顿时哄笑起来,没忍住。

    因为这就是极为真实的状况,好些个小家伙,当真是脑子一热,就跟家里说了拜拜,然后跑淮中城来了。

    结果来了之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求贤若渴”的李总裁,正忙着到处上工干活巡视观察呢。

    怎么办?见不着李总裁,日子还得过啊。

    以前在家里,还能靠着祖上的脸面蹭吃蹭喝,在淮中城,那不能啊。

    劳动最光荣!

    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

    除非你是绝色美女,然后被李总裁收入后宫,那只要岔开两条美腿,保管衣食无忧还是锦衣玉食。

    可惜李总裁不好男色不是?!

    再者,就算好男色,他们这颜值连商无忌都比不过,还玩个蛋?!

    没办法,只得找活儿干。

    有上码头给人记账的,也有给商帮做翻译的,还有兼职小学教书先生的,还有直接上工地抗包的。

    仗剑武士要是连抗包的力气都没有,那还混个屁?!

    至少抗包的工资,算下来比种地强得多。

    淮中城有一个好,工资普遍比较高,而且管饭。伙食质量还不差,加上还有住宿,大通铺看着乱,但不脏,因为脏了要挨打,有专门的勇夫明察暗访,一旦罚款,包工头日子也难受。

    所以,大通铺乱是乱,味儿也挺冲,但还真不算脏,比一般破落户之家,还要干净许多。

    加上又有公共浴室,这小日子要拾起来,只要没病没灾,还真是眼望得见。

    若非仗剑武士和游历士子还记得自己南来是干嘛的,就冲那点工钱和社会公共福利,就此打工为生,也挺好,总比四处流浪列国,时不时讨饭找救济要强。

    因此李解提到“误入歧途”,让不少人都是感慨,他们一个月两个月前,何尝不适有着这样的想法?

    “误入歧途”到了淮中城,举目无亲,然后打工为生,结果就这么过来了,还挺好。

    现在李解再次提起,那就是感触更深。

    在淮中城的“谋生”经历,使得这些个士子,对淮中城的生产关系,有着别样的认知。

    他们原本在家族或者祖国学到的知识,应对的生产模式,极为简陋和落后,那种粗放型的大包大揽,在淮中城,显然是不适用的。

    这里更需要的是“专才”,不是不想要全才,而是无法做到。

    当一个人负责某一个项目之后,项目任务就已经把人压得没有精力再去想别的。

    全才,首先是体力精力上的先天狂人,其次才是精神和意志上的强者。

    “好,能笑得出来,看来是没白吃苦,这淮水之畔的底层艰辛,迥异天下诸侯。你们能适应下来,还能坐到我面前,这就说明……”

    李解伸出手指点了点,“诸君非常人,我李某人……也非常人。”

    “你们诚心诚意来我李某人门下做事,有句老话,我以前在逼阳国早就说过,今日再说一遍。”

    “君不负我,我不负君。如何?”

    李解话音刚落,众人都是将茶杯放下,略微参差地喝道:“彩!”

    “彩!”

    “彩!”

    这些年轻人都是极为激动,喊出来的时候,竟是有点打鸡血的样子。

    “哈哈哈哈……”

    大笑的李总裁很是高兴,爽快道,“诸君,天下诸侯,唯我淮水之畔,公侯将相,不是天生的贵种!”

    “诸君!请!”

    李解举起茶杯,环视四周,然后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579 宁有种乎

    庶民贱人,对社会地位的改善有愿景,但其实并不强烈。

    因为庶民贱人,都很清楚“世卿世禄”这个社会运转的基本规则,规则之外的模式,没有过,也不曾想象过。

    所以但凡敢于去想,敢于去尝试的阶层,往往都是脱胎于“世卿世禄”本身,他们可能是旁支、小支,也可能是庶出、奸生,甚至可能隔了祖宗七八代,只剩下一丢丢家传体面的小市民。

    唯有这样的阶层,才会大规模地去畅想未来,他们有改变自身“艰难”处境的愿望和冲动,却没有这样的勇气和魄力。

    挑战现存的规则,他们知道“敌人”何等地强大,强大到让人绝望,所以望而却步。

    直到李解的出现,这个江东野人的诞生,浑身上下,都是在践踏规则。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王侯将相……宁、宁有种乎?!”

    淮水伯府茶话会之后,整个淮中城,因为一句话,顿时淮水沸腾,南北激荡。

    大逆不道的吴国王命猛男江阴子淮水伯李解,在列国游士、浪荡武士、落魄士子眼中,简直就是光芒万丈,这就是陆地行走的神仙!

    别说外国人,就是吴国人都彻底疯了,如此毫无敬畏的话,居然也敢说出口?!

    但是天下间,还真的只有李解一人,可以说出这样一句大逆不道、毫无敬畏的话。

    起于苍茫之间,扬名四海之内,是为真英雄!

    “这……这……”

    淮中城的每一处食肆,此刻都是热闹非凡,李解的这句话,太有杀伤力了。原本只是感染着投奔前程的落魄士子,但是此刻,这句话对那些个浑浑噩噩的草莽豪杰而言,不啻为洪钟大吕,振聋发聩之际,更是让他们打开了更加广阔的思维。

    这世上,原来还有别样的规则。

    这世上,原来还有另类的法度。

    这世上,原来还有人,敢于直面“世卿世禄”!

    也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所有在淮中城行走的人,都下意识想要把这句话掩埋起来,唯恐传播到四方,传播到诸夏去。

    城中的晋国人也好,齐国人也罢,他们很想把这句话告知于家乡,却又诚惶诚恐,生怕被上峰斥责,生怕担上天大的干系。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妙啊。”

    一处食肆之中,魏羽击节赞叹之后,拿起酒壶,给同来用餐的新朋友倒了一杯酒,“仲平兄,请。”

    “请。”

    对饮一杯之后,魏羽拿着筷子,神色有些激动,却又按捺着激动,然后正色道,“颍东用人之际,我准备前去辅助颍沟开挖。”

    “噢?幕府不曾委以重任,子羽兄竟不介怀?”

    “哈哈哈哈……”

    魏羽大笑一声,却是没有答话,抄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腌渍的水芹,嘎吱嘎吱咀嚼了一会儿,这才道:“魏某于幕府之间,示之以能,非示之以贵也!”

    “彩!板……敬子羽兄一杯。”

    “仲平兄……请!”

    呼噜呼噜呼噜……

    一旁坐着的胥飞端着面碗就是狂吃,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这面条油光锃亮,一层葱花极为抢眼,价格自然也是不菲。

    “……”

    “……”

    挺好的气氛,直接被胥飞这吃法给搅合了。

    没心情的两人盯着胥飞看了一会儿,这才很无奈地将酒杯放回了桌上。

    “看我作甚?”

    胥飞抬起头,吞下一口面之后,才奇怪地问道。

    “……”

    “……”

    “看我作甚?!吃啊!吃完了赶紧上班!”

    “……”

    “……”

    魏羽突然抓起了酒壶,额头上青筋爆出,却见胥飞抄起面碗就是大叫,“你待怎地?!老子现在可是咸鱼运输办公室主任!”

    没错,胥飞现在是前往腌制品工坊学习,不过不参与具体生产工作,而是先观摩学习,对各种类腌制品了解熟悉过后,再进一步安排。

    期间则是主抓咸鱼运输,因为胥飞对组织车马,颇有经验。

    正好这个过程中,也能学习汉字和数字。

    “**!”

    将酒壶放了下来,魏羽一脸的不爽,不过一想到去了颍东,就不用跟这家伙在一起,又爽到不行。

    “滑仲平,听闻滑子早就变卖洛邑家产?”

    “除一处小院,洛邑再无家业。”

    “莫非当初滑子,便是打算南下的?”

    “正是。”

    滑仲平笑了笑,对好奇的胥飞解释道,“其实家祖极为看好淮水伯,族内子弟,去年便已经南下,只是几次行走,都是同淮水伯擦肩而过,到今年夏天,才是真正见上了一面。”

    老滑稽为李解“仗义执言”这个事情,一度还是挺有影响的。

    如今李解在淮水伯府一通茶话会,蹦出来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怕是要让滑稽大夫被狂喷许久。

    不过显然滑稽老归老,但也精明,早早地把洛邑家产卖了个底朝天,就剩下一处小院子,留着歇歇脚用的。

    这时候就算有多少人狂喷他滑稽,又有什么用呢?

    他人都不在洛邑,再说了,洛邑的人喷得再狠,也是无用。

    整个洛邑的喷子,谁不喷?秦晋齐楚吴越……能喷的都喷了,天下大势变了吗?没有啊。

    列国纷争,该打出狗脑子来的,还是继续打。

    周天子家隔壁的郑国,现在不就是在跟卫国开打吗?

    所以就算听说了李解茶话会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老滑稽也是淡定的很,这天下诸侯,都在忙活自己家的那点破事儿,谁有空来理会李解啊?

    说不定带头起哄,邀请列国一起讨伐的李解,就只有楚国人。

    要真是闹出这样的国际笑话,滑稽大夫嘴里已经不剩几颗的老牙,可能还要笑掉几颗。

    当年问周天子这九鼎份量是多少的,是楚国人。

    你说你楚国人要是邀请诸侯干李解,那得多违和,绝对是剧本拿错,人设狂崩。

    “老夫子目光如炬,明见万里啊!”

    魏羽感慨万千,对滑仲平又举起酒杯,“羽,敬老夫子一杯。”

    “板代家祖,谢过子羽兄。”

    “请。”

    “请。”

    嗝~~~

    打了个饱嗝,将面碗放在桌子上,整个人往后一瘫,胥飞摸着肚子笑呵呵道:“赶紧吃啊,若是不……”

    哗!

    魏羽和滑板两人没忍住,杯中酒直接浇胥飞脸上。

    “**!”

    胥飞大叫一声,猛地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之后,冲两人怒目而视,然后抄起桌上的酒壶,恶狠狠地盯着两人。

    “你待怎地?!”

    “你待怎地?!”

    魏羽和滑板见这鸟人居然还敢扎刺,顿时大怒,齐声喝道。

    “哼!”

    冷哼一声,胥飞目露凶光,双手抱起酒壶,吨吨吨吨吨……一口干了。

    “去你妈的!嘿嘿!”

    撒丫子就跑,跑得比狗还快。

    愣神之间,魏羽和滑板这才反应过来,想要追出去,却见店老板笑呵呵地走过来一拦:“二位良人,可是吃好喝好?”

    “还未吃好。”

    一脸郁闷的魏羽坐了回去,滑板更郁闷,出来吃个饭而已,结果被人白嫖了大半壶酒不说,白嫖浊酒的贱人,貌似自己的饭钱都没有掏!

    这年头……面很贵!面很贵!面很贵!

    越想越气,滑板顿时抬手喊道:“店家,再来一壶酒,一碗面。”

580 时来天地皆同力

    “天下英雄入淮中啊。”

    有此感慨的商无忌甚至有点精神恍惚,想当初,他们在阴乡,掏重金外聘一两个姑苏乡士,人家也不来。

    索性就自己深耕发掘,扫盲班搞起来之后,一咬牙,居然也撑了过来。

    手中无人可用的日子,那是真的糟糕。

    商无忌和姬巴两人,那是真的在姑苏王畿往来奔波,鞋履都踩烂了几百双,什么雄辩滔滔,那特么都是练出来的,谁愿意雄辩谁去辩!

    “还早呢。”

    李解笑了笑,二人联袂在几个工坊视察,入秋之前的生产只要稳得住,这大后方就是问题不大。

    “能南下淮中的,本就是家中‘弃子’;又能咬牙留存下来的,更是走投无路到了极点;再想继续坚持下去的,无非是想着绝处逢生。真正愿意打出一片前程的,寥寥无几。”

    “也是。”

    点了点头,常人心性,大致上都是如此。

    光喊口号是无用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又怎样?打得过才去说什么种不种。

    天下诸侯,大者强者无算,要是淮水伯真那么无敌,怎么不自立于吴国之外,偏偏还顶着个吴国的头衔?

    不还是实力不够嘛。

    所以不少前来淮中城的投机客,本质还是想着借吴国最后一波生机,然后扬名于诸侯之间。

    将来再跳槽找工作,那就容易得多。

    履历也漂亮不是?

    至于说怀揣理想,就是想要在淮中城证明自己价值的年轻俊杰,其实是少数,一双手能数得过来,李解都要晚上做梦笑醒。

    这年头的理想主义者,还没有明确的目标、纲领,直白点就是自己瞎忙活也不知道最终的理想国是如何。

    偶有胡思乱想,那也是住在豪宅中的胡思乱想,人玩弄理想的小哥哥,都是二代中的二代,有钱的很。

    “对我们而言,笨办法最好。”

    李解指了指那些工坊,“这是我们的根基,那些个外放出去拿丰厚报酬的,只是帮我们减轻一点压力。用其能嘛。”

    “如果真要是能同甘共苦,那自然是最好的。倘若不能,也不必强求,出多少工,拿多少钱,公平公道。”

    “主公所言甚是。”

    这种态度,商无忌尤为佩服,李解并不强求前来投效的人一定要死心塌地跟他走,不跟他走也是没关系的,来淮水伯府上班,每天记得打卡、干活、吃饭、睡觉,完成了本职工作,就已经是很好,已经是尽善尽美。

    再往上更近一步,本身就是强人所难,那是个人的自我拼搏或者奋斗,成与不成,强求不来。

    这毕竟是生产力低下的时代。

    “现在,局面已经是极好,真的是极好!”

    从白沙村起家到现在,打出这么大一块地盘,还能乱中有稳地进行统治,这已经是相当逆天的实力、运气。

    到如今,原本不屑一顾的公卿之后们,也愿意扭扭捏捏羞羞答答地过来应聘,这还不能反应出超强的发展势头吗?

    “时来天地皆同力啊!”

    李解一声感慨,此时此刻,对这句话的感触,当真是深刻非凡。

    以往收拢人才多么艰难?公子巴回老家那都是坑蒙拐骗偷都用上了,还去奴隶市场淘换有用没用的一起运去阴乡。

    期间搞不好还要死人,死一个就赔一个,前期投入之大,唯有做老大的李解,自己感触最深刻。

    最艰难的时候,整个白沙村,已经是半点现金都没有,全靠集中力量捕鱼、煮盐、编制来吊着一口生气。

    挺过来之后,就是一片天。

    什么羿阳君,什么子橐蜚……垃圾。

    “时来天地皆同力!”

    商无忌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是振奋无比,他对吴国没什么忠诚可言,因为那不是他的事业。

    他对延陵运奄氏也没什么忠诚可言,因为那不是他的家族。

    但他对阴乡,有着绝对的忠诚。

    因为他是阴乡商氏族长,商氏开宗立派第一人,后世子孙的一应荣耀,都同他此时此刻的奋斗拼搏息息相关。

    李解强,阴乡商氏也强;李解弱,阴乡商氏也弱。

    整个家族的资源,都填了进去,连延陵运奄氏吞并之后的百几十年积累,也都全部填了进去。

    这要是血本无归,什么商氏,什么运奄氏,都是灰灰,都是历史中的尘埃,都是一页纸或者一卷竹简木牍。

    虽说跟妹夫老板混久了之后,商无忌对这天地伟力,也只分对错好坏,于神秘莫测的鬼神,也少了许多敬畏。

    但此时此刻,商无忌内心也是暗暗地跟天地、鬼神祈祷,这时运,还是一直相随的比较好。

    “等人口分布逐渐稳下来,就重新建制。淮中城对岸,也可以设置一县,夷虎人败亡之后,那些顺从的,愿意跟着淮中城一起发展壮大的,给予一点便利,也是无妨。他们要‘国人’的头衔,就给他们便是。只是这男女老少的管辖之权,是要交出来的。”

    “居巢邑有云轸君、仲哈,夷虎人翻不了身。”

    “淮南散布百几十万人,把山坳平了,筑坝修田,这些人也就不会到处乱蹿。治淮不易,不过凡事不去做,那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做了,才有希望。修不出一百万亩地,目标小一点,修十万亩,总是可以的吧。一个地方十万亩,十个地方,加起来也是有一百万亩。积少成多,从小变大,终究还是能成事的。”

    “主公,建制之事,私以为,可以先做不说,命勇夫镇守,分列亭长。一二年后,凡是于乡野之间颇有功劳之士子,可为县邑、乡市之官长。”

    “说的也是,先做起来,等时机差不多了,我再写信给姑苏。不过这一二年后,姑苏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啊。”

    李解说到这里,居然叹了口气,他实在是有点可惜老妖怪留下来的家业,居然半年时间就败了那么多。

    姑苏王畿地区的斗争,已经彻底扩展到了五湖周围,甚至到了檇李、会稽这种地方。

    其中涉及到的,已经不只是老世族,还有新贵和军方。

    檇李那里,还出现了“健旅”的身影,大大小小的家族,都在争夺比较崩坏的地方治权。

    太叔卯还没有太好的办法,稳住王畿地区,已经是他的极限。

    在外那些王八蛋,全都是地方豪族,王命传达下去就是听个响。

    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当大王,笑话,凭什么听你的?你算老几?!

    不是没有人劝说太叔卯自己上位,可惜,时机不对。

    消耗太多精力在平衡各大山头上的太叔卯,哪有心思再去琢磨亲自上阵这种事情?

    且不说他本来就对王位没有兴趣,就算有,现在上位除了被羞辱,还有什么结果?

    整个吴国的势力版图中,最让太叔卯放心的,反而是李解,哪怕明知道李解不好招惹,可至少人家在外就是在外,完全没有深入到吴国核心区抢夺肉食的意思。

    李解的每一块地盘,那都是真刀真枪一拳一脚,靠着自己打出来的。

    而姑苏王畿地区到核心精华区的地方,老世族们不但把持了中央高位,地方乡老、乡士,也大半在他们手中。

    太叔卯能稳住局面,不让斗争变成战争,已经是难能可贵。

    不过,即便如此,吴威王勾陈遗留下来的丰厚基业,居然败得这么快,也说明了太叔卯的犹豫、无能。

    他要是稍微强硬一点,在新王姬虒上位之时,就用雷霆之势立威,凭借老妖怪的余威,谁敢不服?

    再有军中老将,还感念大王提携之恩,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唯命是从。

    反而和稀泥捣糨糊,把事情这么一拖,什么感恩、畏惧,都会随着时间的消磨,逐渐退散。

    李解此时可惜归可惜,但要除非吴王姬虒退位,否则搞什么“尊王讨奸”……他又不是傻逼,学什么羿阳君啊。

581 那昂扬向上的社会风气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

    小学的算术教学开办得很早,除了体系内适龄儿童之外,掏钱前来旁听的成年旁听生也有不少。

    主要是以行脚商和小商贩为主,本地的行脚商和小商贩,因为受环境的影响,再怎么怯懦胆小,放在陈蔡之间,都算是胆子大的。

    眼界不同,格局不同,胆气魄力,自然也是不同的。

    省吃俭用买纸有点亏,但买粉笔、画板的钱,总归还是有的。

    李解改进了水力球磨机之后,石灰石、石膏加工就省力得多,也为粉笔的进一步加工,创造了条件。

    之后就是根据手动煤球机的构造,改造粉笔模具,一个作坊就能供应整个淮水伯府体系下的教学、办公、训练等等需求。

    尤其是一些通告,布告栏大多都是粉笔板书,对汉字的推广,也有着极大的促进作用。

    因为街头巷尾,都有各国篆体和汉字的对照表,一般都是常用字,这也就让初来乍到的列国中大型商人,有着非常不错的市场体验。

    至少到了淮中城之后,口音复杂没问题,完全可以站在常用字对照表的黑板下面,然后各持一块画板进行笔谈。

    效率非常不错,整个淮中城的合同谈妥率和履行率,都比列国都邑高得多。

    “二三子今日还请继续努力。”

    “共勉,共勉。”

    小学门外,出示了“名片”之后,成年的旁听生又陆续进场,珠算是单独的一门课,如今淮中城已经形成了“账房”这个民间概念,而账房先生,则是上等门客的待遇。

    一些淮上小国,账房先生甚至是入幕之宾的层级,算得上谋士。

    随着淮水伯府茶话会的结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振聋发聩,至农忙时节,补二季稻的时候,北地国家前来淮中城的年轻士子,就更多了。

    甚至还有了庶民青年前来冒险,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盖因在淮中城,你掏了钱,就能学到“知识”,哪怕“知识”比较浅薄,只是很初级的技能。

    但只要有点见识的人,都会算一笔账,自己学会一点点“技能”,回到老家,给人做门客,怎么地也能混口饭吃。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去大胆冒险,挺过水土不服。

    让人高兴的是,因为淮中城对环境卫生的严格管控,寄生虫病大大减少,随处可见宣传不喝生水的标语,以及连小学生都张口就来“便后洗手,饭后漱口”,也让淮中城上下,形成了一个爱卫生讲卫生的观念。

    当然这个观念之所以能够推动,主要还是因为主抓环境卫生的勇夫们,罚款比较给力。

    屡教不改的倒霉蛋被罚到倾家荡产,这种血淋淋的教训,不是没有。

    甚至好些混入义从,给勇夫打下手的牲口,更是借机公报私仇,但这些公报私仇的牲口,并没有受到严惩,原因就在于,李解明令要高压震慑。

    风气瞬间稳住,再也没有人敢冒险当街露鸟。

    环境卫生上去之后,自然就降低了疫病传染,一应疫病,从来都是以预防为主,李解没有灵丹妙药,也没有青霉素奎宁,那么只能把自己能做的,先做到极致。

    一如土地增产,他既然没有高产良种,又没有化肥农药,那么就只能做好田间管理,把水利工程拉上来,这同样是能够保证粮食增产的重要手段。

    有效利用水肥光照,粮食亩产翻两番是正常的,传统耕作的单位亩产上限,就是在这里。

    至于说还要更进一步,李解没有去多想,土地再深层挖掘,就没有太大必要,因为水利工程上马之后,就会额外地增多大量可灌溉水稻田。

    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淮水伯府治下,缺的都不是土地,而是人口。

    淮水两岸的人口其实相当的可观,但因为长久以来的地区争霸和天灾**,导致大量曾经在文明社会中生存的优质人口,逐渐退化成渔猎部落、游牧部落或者游耕部落。

    李解要做的,不过是重新把这些散布在野外湖泊泽陂之间的人口,重新聚集起来,形成城市、乡镇、农村,然后垂直管理,有效管理。

    这也是为什么会有淮北岗亭制度试运行的缘由,只可惜鳄人、勇夫终究也不能免俗,该飘的时候,也得飘。

    好在开了一通狂喷大会,又裁撤了几个鳄人、勇夫的亭长、里长职位,又剁了几个不听话的老鳄人、勇夫的脑袋,浮躁享乐的风气,顿时刹住。

    那种昂扬向上、乐光蓬勃的社会气氛,是可以感染别人,是可以传达传播出去的。

    以往需要李解通过行政命令,才能大量转移的蔡国人口,如今不需要李解的强硬命令,市场和社会,都会推着蔡国的人口,自然而然地,想要转移迁徙前往淮中城。

    因为淮中城的市场更大,自然能够容纳更多的商铺、手工业者乃至工坊工人和自耕农。

    淮中城的大量优质土地,只有一小部分是自耕农,但是在淮南和颍沟以北,则是有不少土地进行分配、买卖,只不过份额被严格管控。

    基本都是参照鳄人的两百亩到三百亩家庭拥有数为上限,而鳄人又不以自耕为业,所以往往都是雇农或者天地庙总承包,最终根据土地产出来进行总分配。

    普通购买土地的自然人,在购入土地之时,就要缴纳一笔税,之后有了土地之后,粮赋是不能够和鳄人家庭一样减免。

    条件有点苛刻,但对照列国的状况,这已经是最优条件。因为除了淮中城,并没有哪个国家或者封邑领主,会保证自耕农的权益。

    最重要的一点,列国之中,非公卿士大夫之后,想要成为一个受保护的自耕农,难度系数不小。

    列国有名的豪商,说是说有良田万顷,粟米满仓,但这个良田万顷,含金量极低。属于可有可无的说辞,得势时,有就是有;失势时,有也是没有。

    但在淮中城的体系下,让三百亩地的自耕农有“恒产”,这个“社会契约”,还是能够执行且贯彻的。

    其余原因且先不提,只说淮水伯府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对粮食处于饥渴、急缺的状态,而小有产的自耕农,其粮食产出对整个淮水伯府,是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对淮水伯府来说,又怎么可能不去保障小农的生产积极性和安全呢?

    李解起家以来,超级农庄,超级农场的诞生,只是因为有效劳力稀缺,而本身技术又相对先进。两相权衡、比较之后,妥协出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本质上而言,鳄人授田之后,就是武士阶层,只是并不为列国所承认,而并非是小农或者自耕农。

    时至今日,随着李解的地盘越来越大,水利设施越来越多,可灌溉耕地面积,显而易见也会越来越多。

    到那时,大农场大农庄就无法再承担整个体系上层暴力机构的稳定维持,大量的小农、自耕农,便又会重新成为中坚力量。

    这是生产力的问题,这个时代的成本上限,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总裁自然是会碰触到。

    而到了那个时侯,不管李总裁的个人意志如何,小农又会繁盛,而李解要做的,跟他穿越之前的时间线上历朝历代统治者们一样,如何抑制土地兼并,就成了长期政策。

    不过这些都是不可预计的未来,此时此刻,淮中城的“严刑峻法”,并没有吓倒那些有着冒险精神,又渴望改变生存条件的勇敢者。

    这些勇敢者,不仅仅是只有公卿士族之后,也有商人、工匠,甚至还有在本国已经失地的农人。

    到了淮中城之后,他们接受培训、教育,优秀者便脱颖而出,在淮水伯府出仕,在淮中城行商,在淮北淮南种地。

582 卫人借兵

    “首李,卫人又来送礼,至卫夫人处。”

    “夫人那里有没有?”

    “有的。”

    “那就行,有就不用去管。卫人想要送什么就送什么,豆子的娘家人来看望她,难道还不允许啊。”

    “是!”

    卫郑的战争升级就在一个月前,双方陈兵阳武、南燕,河南濮水两岸,到处都是兵站、岗哨,战场犬牙交错,大概是受了第二次逼阳之战的启发,两边土木工程的水平明显大幅度提高。

    技术还是那个技术,但脑洞不是那个脑洞。

    马面修好之后,原本就是架个弓箭手,现在不一样了,三到五个弩手是必须的,反正箭矢不要钱。

    双方工事的修建效率,也大大提高,因为工具便宜而且量大,还相对耐操。

    都是铁器工具,坏了再重融重铸就是,这活儿有人包干。

    因为打得有点激烈,导致附近晋、宋的边地也受了影响,一些蛮夷部落,直接被清剿得叫爸爸,这种阵地战、堑壕战、消耗战,对人力的需求就是个无底洞。

    填多少人进去都不够,但只要能打赢,什么都好说。

    实际上很多新掺和进去的士卒,都忘了两边最开始是为了啥而战的。

    打着打着,就一个念头,不弄死对方自己一口气不会顺。

    战事升级,对武器装备的需求也越来越强烈,郑国因为背靠周国、晋国,又有一些交情在,从晋国韩氏那里拉来了援助。

    这一笔国际援助,让郑国号召了一批烂命一条的戎狄部落。其中也有鄋瞒人,不过卫国那边,同样也有鄋瞒人。

    也不知道是谁传了个消息过去,说是千乘邑高氏,准备搞鄋瞒人,这让鄋瞒五部相当的紧张。

    可这年头蛮夷想要再捞着点先进武器装备还有粮食,难度系数不小,卫人说只要帮我打仗,好处大大地,长狄鄋瞒五部,一咬牙,就跟着卫人前来作战。

    两边很诡异的状况就出现了,炮灰打炮灰,炮灰同出一脉,是自己人。

    主力打主力,主力也同出一脉,也是自己人。

    这让宋国“劲草”戴举关起门来之后,带着宋国人疯狂嘲讽卫郑两国。

    当初还看他宋国的笑话?

    现在看看谁才是笑话!

    “闪电战”打成“拉锯战”,这不是卫国郑国双方的初衷,期间入夏休整之时,双方又试探性地发动了几次冲锋,都都是以失败告终,双方仍旧僵持在了河南这一块。

    没办法,不休息一下不行,夏粮要收啊。

    两国的夏粮规模不太一样,此时卫国的地盘,有一部分严格地来说,叫做河东,在黄河以北的,叫做河内。因为此时的黄河下游走向,并非是自西向东,而是自西南而向东北。

    黄河的入海口,此时在燕国的势力范围内,而并非是齐国。

    在夏粮收上来之后,卫郑双方的打算,不外是做最后一次努力,以期决战。

    决战的时间,怎么看也是在秋收前后,那么不管胜败,一个冬天过去,总能喘口气。

    不过既然都有了这样的打算,肯定是想要赢,而不是想要输。

    两国为了拉拢国际势力,派出了大量使者外出引援,除了老牌势力强国大国,像李解这种爆发式增长的地方强权,自然也是重要的引援对象。

    卫国相较郑国,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公主姬豆子在给李解做小老婆。

    这是个极好的门路,卫国利用得好,光土工作业都要比郑国强得多。

    淮中城夏粮入库入仓的当口,卫国人以探望公主的名义,前来淮中城活动。还玩了点小花招,给姬豆子送娘家贴补的时候,还顺带给美旦准备了一份。

    卫国人并没有因为美旦出身低微,就无礼小视,反而姬豆子有十匹布,那么美旦就要十五匹。

    理由也很充分,美旦是阴乡夫人,是淮水伯府的女主人,理应如此。

    完全没有因为自家公主给人做小的尴尬和心虚,前来的卫国使者,脸皮之厚,心脏之大,也是相当的惊人。

    “卫人这次过来,想要什么?”

    “鹰羽箭,还有甲具。同时还要借用两个大队的弩手、短矛手。”

    “借兵?”

    “正是。”通传鳄人跟李解认真地解释道,“首李,卫国准备两翼虚张声势,然后中军突破。”

    “战场上的事情,哪有这么想当然的。而且自家布置,还能告诉外人?”

    “虚虚实实,或许卫人是想借我们之口,告诉郑人?”

    “有这个可能。”

    李解很是认可地点着头,装备够好、训练足够,加上不错的士气,正面战场一般都是超级胶着,很难迅速分出胜负。

    尤其是这年头列国装备的重步兵都相当强悍,短兵相接的时候,捅了半天也死不了一个人,原因就是没办法破防,只有悍卒中的顶尖高手,才能在一线产生大量杀伤。

    但这种人,往往打了两三回,就升上去做军官了,不可能长期停留一线。

    类似吴楚争霸的战争环境,中原很少遇到,所以吴楚两国互爆的过程中,有大量战场伎俩、外交战、经济战、战略欺诈以及装备、工事的应用。

    原因就在于,两国地形地貌极其复杂,不得已而为之。

    真要说比拼重步兵方阵和战车,吴楚两国都是弟弟,不够晋国一家摁的。

    也是因为无法适应吴楚两国的**打法,这也倒逼了中原列国的体制改良,虽然不是很剧烈,但中原列国的郡县建立,其实就是学得南方国家。

    战场的多样性以及烈度升级,也让中原列国的“堂堂正正”打法,比重有所下降。

    一是原本让战车驰骋的“井田”环境不复存在,经济结构上的转变,导致了战车的发挥越来越受制约。

    二是昊天上帝可能发了功,大部分地区的土地产出,都还算不错,除了黄河、济泗这一条非常广袤的农耕种植带之外,淮水中上游、扬子江中下游,汉水入江口三角洲,都有非常发达的农业。

    因此天下列国的总人口,数量相当惊人。

    在人力资源丰沛的时候,战场上死人才是最划算的。毁一架战车,都可以用来招募三五百个农兵加奴兵,再算上管饭就肯干的蛮子炮灰,步兵方阵成本低规模大,怎么看都是划算到不行。

    只是大家都这么干之后,烂仗越打越大,越大也就越不容易收场。

    宋国两次讨伐逼阳国,看着浩浩荡荡,一旦被逼死,人多就是劣势。

    眼下卫郑之战的状况有点类似,卫国想要进行战略战术欺诈,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李解无所谓卫人是不是要利用他,只要卫国人肯掏钱,什么都好说。

    “借兵……嗯。”

    思索了一会儿,李解决定召集一下幕僚们开个会,讨论讨论这个事情。

    不都是,手头工作不忙的幕僚们,都被通知前往淮水伯府开会。

    会议室内,李解让人把卫国人的请求分发下去

    “看完了没有?”

    “主公,卫国人要借兵……为何只借弩手、短矛手?”

    商无忌觉得有点奇怪,“倘若以期决战,我军勇夫之数早就破万,以卫人细作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借兵勇夫,不是更好吗?”

    “以我之见,卫人定有奇谋。弩手、短矛手用以牵制,效用绝佳。倘若正如卫人所言,乃是两翼佯攻示弱,随后中军突破,郑国若是布置不当,一旦中军被破。卫人也不必前后夹击,只管抄掠郑国腹心,郑国一旦内乱,前线不攻自破。”

    喝了一口茶,嬴剑润了一下喉咙,然后看着李解神情肃然,“再者,卫人应当也是知晓,主公绝无可能借兵鳄人、勇夫,借兵事小,损兵事大。我军精锐,岂能消耗于污浊之间?弩手、短矛手,多有掩体遮蔽,想必也要安全得多。”

    “卫人新购一批鹰羽箭,只怕也是有这般想法。”

    “还有一事,倘若借兵外出,人数众多,不能过境郑宋。两个大队,编制少一些,不过千人而已,略作乔装,旁人以为是商帮脚力,自然也不会太过盘查。须知前往卫国,不过郑国,便过宋国。郑国正同卫国交战,又怎可能让商帮通行。至于宋国……不提也罢。”

    “主公,何不再等等?”

    主抓冶炼铸造的桐人很少说话,不过此时却是开口道,“这几日,卫人多有拜访,以期借用工匠,想必所图甚大,倘使急切,必定还要许以重诺。我看,也不必急于一时。”

    “卫人还真是好大的胃口,借用工匠这种事情,也敢开口?!”

    商无忌被这种无脑要求逗笑了,不过笑了笑,商无忌突然一愣,他的商人思维转了个边,突然眉头一挑,“此谓主公所言‘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之智,卫人定是知晓工匠不可得,主公必然回绝。但是,倘若再言上等兵甲赎买,是不是……成算就要多上些许?”

    在场幕僚都很清楚,淮中城中,好多装备都还没有外销过,比如说抛石机,比如说捕鲸孥,比如说滑轮组……

583 姬豆子劫人

    “殿下。”

    “岂敢当‘殿下’之称?!吾自南来,止为妾尔。”

    双手交叠在膝,姬豆子开口拒绝了这个称呼,双眸依旧明亮,只是看到“娘家人”的时候,明显带着许多不耐烦。

    她本以为只是很单纯的探望,当然她也清楚,这是一种奢望,只是万万没想到,国君兄长……还真是只把她当工具人。

    “公主。”

    卫国来的“娘家人”都是女子,出入淮水伯府,还要换衣搜身,这种小细节,卫国人做得让人舒舒服服极为满意。

    只是,小细节上的舒服,对军政大事的加持,没太大意义。

    作为女使者,其职责也不是劝说什么,而是传递消息。

    绢帛被查验过,确定没有匕首之类的玩意儿之后,再由使者带入,然后交给卫国公主。

    “这是君上亲笔。”

    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将绢帛呈上之后,使者就老老实实地匍匐一侧。

    宫婢上前将绢帛收了上去,然后铺开在了姬豆子身前的案几上。

    “赐座。”

    和别处不同,淮水伯府的座位,并非是蒲团,而是一张团凳。

    使者有些惊讶,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毕恭毕敬地起身行了一礼:“谢公主。”

    然后十分拘谨地坐在团凳上,目不斜视,盯着厅中地板。

    能够被国君委派南下的女子,自然也不可能是泛泛之辈,大多都是公族女子,而且是受过良好教育的那种。

    坐在那里等候着姬豆子阅览国君的私信,使者也悄悄地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布置。

    要说多么豪华,谈不上,但是家私器具,却是整齐繁多,比朝歌的宫室要强得多,至少以前姬豆子的住处,绝对没有这么便利。

    空气中还有熏香,入夏之后,最怕的就是蚊虫,驱蚊是个高成本的事情。好一点的蚊帐,价格极其昂贵。

    即便是丝绸,想要保证既通风又防蚊,都需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精细加工,一套顶级蚊帐,最好的织女十个做一年,也不一定能做出来。

    所以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丝绸做成帷幔,然后辅助驱蚊手段,住在高台之上,既凉快又没有蚊虫烦扰。

    而在这厅堂之中,屋顶有透光进来不说,明明是夏天,那种过堂的凉风,却是始终没有停歇。

    房屋的设计极为巧妙,大厅的空气对流一直在发生,帷幔微动,更是香风四溢。

    那种凉凉的好闻气味,让使者印象极为深刻。

    却是不知是何物,入鼻竟有冰凉之感。

    使者心中正嘀咕着,却见姬豆子将绢帛一卷,收好之后,随意地放在一侧,宫婢立刻拿出一只长筒型的锦囊,将绢帛收入其中,然后抽绳一拉,打了个蝴蝶结,就放置在了一旁的书架上。

    靠墙的书架之上,除了类似的这种长筒型锦囊之外,还有大量的木牍、竹简,至于纸质书册,也有不少,不过看上去用得上,时常保养的样子。

    只这点家当,使者略作估算,只怕朝歌豪富之家,也未必凑得出来这么多纸。

    而入眼处,哪怕是姬豆子的案桌上,都有许多草稿纸,黄色的白色的都有,用途显然是不一的。

    “兄长要借兵?”

    “这……公主恕罪,军政之事,吾概是不知,此来公主处,止为使者,代为通传。”

    “嗯。”

    姬豆子点了点头,随即没有继续问老家兄弟借兵的事情,反而转口问使者:“吾观汝面善,不知是朝歌何人之后?”

    “共氏之后。”

    “何姓?”

    “……”

    使者明显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道,“姜姓。”

    “嗯。”

    不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姬豆子眼神平静地看着低头的使者,“此行南来,姜姓有几人?”

    “同予者有二十人。”

    “共氏?”

    “共氏。”

    “那就留下吧,不必返转朝歌。”

    “公主!”

    “嗯?”

    “嗨!”

    原本姬豆子还以为,这是姬姓共氏的人,那就不太方便下手。既然是姜姓共氏的,留下也就留下了。

    姬姓共氏,乃是共伯之后,现在属于卫国共邑,属于卫国的一支重要力量。虽说吞并共国的,就是卫国本身。

    但当年的事情,属于里应外合,共国覆灭,捡便宜的就是那群事后得益者。

    这些人要得罪起来,还真是比较麻烦,姬豆子不想给李解招惹麻烦。所以姬姓共氏的人,她就不去打主意。

    现在一问,居然是姜姓共氏,这是前朝余孽的残存之后,用起来就没啥压力,毕竟都隔了几百年,当年覆灭前朝诸侯共国的,就是周天子。

    过去了几百年,又怎么可能还有力量和意志,去琢磨什么反周复商?子姓大佬还在宋国苟着呢。

    眼见着李解后宫绝色,一个个都是身怀绝技,连“擅吹箫”的秦国公主,随随便便在淮水洗个脚,就混了个“淮水女神宫”,那淮上列弱筹钱修建的十二魔神像,随便融一个,都够卫国继续再打一场大的仗。

    她姬豆子既不能去“死”,又没有“圣斗士”为了女神而筹钱,更不能把美旦这个正牌夫人一脚踢开,能依靠的,无非就是自己的颜值、气质、技术、内涵……实在是没有内涵,内含偶尔也得顶上。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啊,哪怕每天都在学习,她老公李解说过一句话:浑身是铁能打几个钉?!

    得有帮手,除了魏昭娘这种后宫“盟友”,还得有自己的“幕僚”团队。

    当然了,在淮水伯府,这称呼可能叫做秘书。

    之前就地用人,她没有太好的门路,即便想要讨要,也得从阴乡夫人那里走一遭。

    美旦同意了,才算可以。

    只这样倒一手,就足够让姬豆子有些难受。

    毕竟,她可是真正的公主,不掺假的那种。

    而魏昭娘这种“盟友”,摆明了随时要做“萌友”,后宫之中的事情,哪里靠得住,别说人靠不住,连宠物都靠不住。

    正当其时,自家哥哥为了从淮中城借兵,派了一些人过来,这些人在卫国,肯定是得不到重用的。

    有才能女子,哪有舞台给她们,无非也是在后宫之间争夺一点点残羹冷炙。便是她作为公主,也是半只脚踩在了许国的门槛上,然后被劫走。

    这些能说会道、识文断字的卫国女子,在老家就是个摆设,但在淮中城,真的是颇有点久旱遇甘霖的意思。

    “通传夫人,将这些人身份登记造册,落户淮中城。”

    “是!”

    宫婢接了指示,就前往美旦住处,将人事手续办下来。

    淮水伯府要接收人员,总归是要查验的,姜姓共氏的女子,出入宫墙没有问题,但要说居住其中,自然是不可能。

    不过姬豆子要用她们,倒也有办法,在外设置一个办公室,比如说“卫夫人生活秘书办公室”,就合情合理,也不影响内外看法。

    倘若愿意接受考教,通过了考试,说不定这份工资,就不必姬豆子来支付,而是由淮水伯府包办。

    好用的人才,在淮中城,管你男女老少,都是稀缺的。

    “以后府外诸事操办,你就要承担一些。”

    “嗨……是!”

    “当真聪慧。”

    见对方领会精神如此到位,姬豆子掩嘴一笑,那是相当的满意。

    在李解的后宫之中,同样是公主,她和陈国两朵桃花完全没法比,陈侯虽说对于两个女儿被同一头禽兽掳走,感觉非常耻辱,但耻辱归耻辱,支持还是少不了的。

    这两年说要借粮,宛丘就把粮食运出来。

    说要开沟挖渠借人,宛丘就派出官吏,帮忙在相邻边邑招募征发民夫。

    说要借道通商,颍水、沙水立刻疏浚一些内河,尽量让吴舟可以通勤。

    陈国公主在李解团队中的地位,绝对不一般,毕竟底下的交流,会产生大量的收益,有了利益纠葛,那就是大不相同。

    如今陈国人在淮中城,算得上仅次于阴乡的工商势力。

    只论工坊数量,陈国人是淮中城第二,接下来才是蔡国人、随国人、郑国人、宋国人、楚国人。

    至于卫国人,游士数量反而是多数,但恰恰游士这种人员,是后宫女子很难利用到的。

    姬豆子就算看到那么多卫国游士,也只能干瞪眼。

    她真要是跑去招揽游士,只怕在后宫之中,根本抬不起头。

    像秦国公主那样直接一口气招揽一个家族为己用,她又没有那样恰到好处的机遇,许国国君要是吴国的王子公子,那倒是还有点希望。

    可惜许国国君一不是吴国人,二没有死,如之奈何?!

    眼下终于来了点好用的人才,而且恰如其分,姬豆子如何能放她们回去?这些姜姓共氏的女子,就算再怎么想念家中父兄姊妹,那也只能先委屈委屈。

    在厅中等了一会儿,姬豆子让人添了一点凉茶,女使者刚饮了一杯解渴,就见之前出去通禀的宫婢,已经拿着一张白纸回来。

    “夫人,已经签字盖章。”

    “唔……多谢。”

    姬豆子看了看文件上的内容,已经批准了姬豆子的要求,有阴乡夫人的印鉴,还有美旦的亲笔签名,签名上还有美旦的私章。

    满意地点了点头,姬豆子又在后面跟着签名,同样盖上了自己的私章,旋即将文件递给了宫婢:“还请转呈夫君,我要新建一个秘书办公室。”

    “是!”

    宫婢双手接过文件,用卡子卡在了一块木板上,夹在肘下,然后又走了出去。

    等宫婢走了之后,女使者才有些诚惶诚恐地开口询问:“公主,适才宫婢,行事做派,仿佛军中武士。”

    “她本就是女卒,乃是正宗丘北女兵,缉拿盗匪二十余人。”

    “……”

    见姬豆子轻描淡写地说着,女使者顿时觉得,淮中城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584 老谋深算

    “老祖。”

    “听说已经开始实习?”

    淮中城城东的一处独栋院子中,须发皆白的老者因为逐渐谢顶,就将四周的头发捋了起来,然后扎了一个小髻,跟个团子似的,就这般突兀地点在天灵盖。

    老者爱不释手地翻着手中的一本小册子,小册子是常用字对照表,并没有什么策论、问对在其中。

    但老者就像是捧着个重孙玄孙似的,生怕将手中的宝贝弄个稀碎。

    “这几日跟着在码头做调度,累得厉害,幕府僚属数量众多,办公室多不胜数,比洛邑还要多。只是当真算得上真正的各司其职,鲜有全才统领。”

    “可去过人和牲畜养殖中心?”

    “跟着去访问过,大开眼界。”

    “特种勇夫如何?”

    “虽操持贱业,却也自有骄傲。”

    “沙瓜主任又如何?”

    “俗务不同,饲养专精。”

    “如是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拂须微笑的老者很是高兴地点着头,抖了抖手中的小册子,“纸载文字,无有其余,教授之本也。”

    “老祖远见,吾不如也。”

    “哈哈哈哈……”

    老者大笑一声,“何来如或不如?不过是滑国灭亡,另寻出路而已。天下列国,诸侯征战,洛邑天下棋盘前,也不过是议论前程。不论秦晋齐楚吴越,择其霸者而从之。”

    说到这里,老者也是有些感慨:“不过,淮水伯不假外物,有此江淮霸业,可谓离地成圣。”

    “……”

    见祖父越说越离谱,做孙子的心想李解人也不在这里,你吹这种彩虹屁,又有什么用呢?又没人看到。

    忽地,当孙子的见祖父神情难得的安逸,顿时一愣,也是明白过来,祖父颠沛流离半辈子,到如此,才算是有了个安稳的落脚点。

    甚至前阵子,还去了一趟涂山,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山穴当做墓地。

    大概以后滑氏的祖坟,就会在这淮水之畔吧。

    想着想着,滑板忽然觉得也挺好,这里山水丰厚,真要是埋在地下,别人来偷坟掘墓,也要不容易得多。

    只是这淮水伯府的规矩比较严,不让厚葬,一应婚丧嫁娶,都不能以奢靡而示人,多少有点不习惯。

    也不是没有人想着,就在淮水伯府赚钱养家,等过上几年,再回老家养老安葬。

    至少回去之后,葬礼可以办得漂漂亮亮。

    要不然,黄泉路上,哪有那许多合用的器物呢?

    “老祖,前几日,卫国来了人,有姜姓共氏的女子,被卫姬截留下来,不得返转卫国。”神情有些犹豫,但怀揣着不解,滑板还是诚恳地向祖父询问,“之后便有卫夫人生活秘书办公室,这其中,有何干系?”

    “猛男好色,天下皆知。只是,仲平啊。”老滑稽目光移到自己懵懂的孙子脸上,“这猛男所有绝色,又有几个等闲之辈?于老朽所见,可谓地方一时豪杰,是女中豪杰啊。”

    “嗯?”

    滑板摇摇头,“不解。”

    “淮水伯镇压淮水,如夏氏、廖氏、蔡氏,便为其所用。再有二三月,淮水伯征伐汉东,值此之际,淮水伯收拢江淮之力,集聚秦国子车氏之能。试问,若淮中伐楚,楚国如何应对?”

    “自是陈兵汉东,筑城关隘。”

    “淮中胜兵十数万,以楚国之力,方城陵师,是否南归?”

    “自是南归,卫郑交战晋国称王,在外无强敌袭扰,方城陵师归国相助,乃是应有之意。”

    “噢?”

    老滑稽突然笑得意味深长,“若此时,秦国出兵商於之地,抄掠方城西北,楚国如何能当?”

    “这如何可能?秦国……”

    忽地,滑板愣住了,这种情况,还真的是有可能的。

    以前可能性不大,但是现在,秦国那个“死”公主就是李解的小老婆,子车氏这个秦国公族分支,都已经彻底倒向夜月公主,这要是约定日期相攻楚国。

    楚国只要方城陵师走半道上,秦国就能发动突袭,拿下商於之地。

    那可是六百里河谷,要说多么富庶,谈不上,但也是非常不错的产量地,只是并不能高产而已。

    最重要的是,这是秦国为数不多可以绕过晋国的交通要道,一条通往东方的战略要地。

    以往秦国想要获取资源,需要跟戎狄搏杀,需要组织规模庞大的队伍在西域扫荡,回报丰厚,但成本同样高昂。

    要维持如此之大的开销,秦国不断地下放权力,这也导致了不少山头的崛起,通往西域的道路上,居然诞生了类似“小勾陈”这样的政治强人,对秦国的国君来说,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又怎么可能不忧虑?

    天下诸侯,老子杀儿子,儿子杀老子的,还少吗?

    尤其是像楚国,几乎代代都是如此,老子坑儿子,儿子要么死要么反杀,死了另当别论,反杀就是改朝换代。

    楚国精英的战斗力,还真是搏杀出来的,不掺假。

    要么是敌人的血,要么是自己人的血,甚至是爸爸、儿子的血!

    秦国内部的状况,并不会好太多,所以当老滑稽说出秦国出兵商於之地的时候,滑板顿时明白了祖父的意思。

    淮水伯李解每一次好色的背后,都有这么大的收益吗?

    原来好色也是有着如此重大意义的吗?

    想着想着,滑板感觉自己脑袋有点疼……

    “秦国岂能忍住?仲平啊,商於之地,是秦国为数不多勾通中原的道路。只要秦国君臣并非愚昧之辈,就绝无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国被晋国封死在关西。”

    说到这里,老滑稽手指点着小册子,“秦人筑城咸阳,言此谓新都。不过是自欺欺人。若秦国再不打通东行道路,只怕以后,连过泾水之力,都不会再有。”

    “南山虽说险峻,但只要开辟道路,纵使千难万险,秦国亦是获得生机。”

    “否则,秦国必亡!”

    说到秦国必亡,滑板身躯一震,作为亡国之人,滑板对滑国没有太大的概念,但没有祖国的悲摧,他还是能感受到的。

    在淮中城还好,在洛邑、新郑、绛城的时候,偶遇艰难,是当真没有什么可以依靠。有祖国在,于大国之间,总有一两间客舍是滑国所有的,遇到难处前去求援,滑国也不会不理会在外“国人”。

    然而滑国灭亡之后,客舍依旧,主人却是没有那个义务、义气,再去帮你一把。

    同是天下沦落人,谁帮谁还是两说呢。

    “秦国……必亡?”

    “中原诸国,国力为最者,是哪一国?”

    “自是晋国!万乘大国,武卒数万!”

    “今时晋国对内称王,悖逆天子,然则称王称霸,必有基石。戎狄、中原、秦周,征伐何处,最为师出有名,且又所得颇丰?”

    老滑稽这一问,当真是让滑板开了窍,很多想不通的地方,顿时明白过来。

    “自是秦国!”

    滑板眼睛一亮,“晋国称王,于晋国而言,天时在彼;秦晋接壤,然河西为晋国所有,地利亦在彼;所剩人和,秦晋仿佛之间……”

    “倘若晋国攻秦,渭水两岸……可谓粮仓。”

    越是琢磨分析,越是觉得晋国只要攻秦,收益是真的大。

    现在欠缺的,只怕就是一个攻秦的“人和”借口。

    这个借口,或许就在秦国垂涎商於之地的那一瞬间?

    晋国完全可以用秦国无故用兵六百里商於来干涉,先外交谴责,然后以霸主身份勒令秦国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秦国尝到甜头,又怎么可能理会晋国?必定以咸阳为根基,提前组织好对晋国可能动武的防御工作。

    这时候,晋国完全可以下达第一道正式的“王命”,这个“王命”,就是攻秦。

    发动战争,就是把王位稳固住的绝佳办法。

    打赢了,王就是王。

    打不赢,王可能是王八。

    但秦晋两国的硬实力,就摆在那里,秦国只能咬牙坚持,别无他法。

    早晚都是死,秦国怎么可能放过商於之地?

    双方都是阳谋,甚至是多方都是阳谋,这其中的复杂性,当真是让滑板大开眼界。

    南方淮水可能发动的战争,居然会影响到西北渭水的格局。

    两地相隔数千里,但不动则已,一旦发动,只怕就是山崩地裂的轰轰烈烈。

    “晋国若是尽取关西渭水之地,‘王命’便能成事。秦晋合并,天下便去三分,能抗衡晋国者,唯吴楚合力。”

    老滑稽一言既出,顿时让滑板更加震撼。

585 着眼未来

    “孟姜为长,总帅二十秘书。”

    “是。”

    淮水伯府之外,设置了“卫夫人生活秘书办公室”,主任就是姜姓共氏的卫国女使者,跟卫国公族有表亲关系,原本是要作为陪嫁而存在的,但因为姬豆子的截留,卫国在淮中城的行者们,也是只能认账。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卫郑之间比拼的,就是耐心、国力还有运气。

    从李解这里,多搞一点鹰羽箭、弓弩,都要减轻不少前线的负担,胜算也就会多一点。

    舍去几个女子,对卫国国君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此次为长的姜姓共氏女子,因为是庶出长女,所以称之为“孟姜”,其名虽说登记在册,但姬豆子似乎不怎么愿意让她显名于人前。

    “豆子,孟姜聪慧干练,定能受夫君重用。”

    魏昭娘有点不解,孟姜这样的人才,在淮中城一定能发挥她的才能,不会蹉跎于宫闱之间。

    “正因其聪慧干练,才要小心任用。”

    见魏昭娘若有所思的样子,姬豆子解释道,“庶出之女,能至于此,必非常人啊。”

    一言点出,魏昭娘才恍然大悟。

    她只看到了孟姜的才能,却是忘了,能以庶女的身份脱颖而出,心机只会比常人更强,而不会弱。

    哪怕看到孟姜的模样端庄可人,甚至还有点怕生的模样,但看人观物,从来不能只看皮囊表象。

    “夫君曾言:唯才是用。”姬豆子面带微笑,“如今我用其能即可,倘若才能卓越,再引荐给夫君,也为时不晚。”

    “豆子所言甚是。”

    先防一手“心机婊”的可能性,再看“心机”程度,要是不至于混乱后宫,那就给老公用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应危险,都先控制在姬豆子这一步,也不至于出现宫闱算计的泛滥,避免了一发不可收拾。

    真要是惹毛了李解,什么怜香惜玉,都是狗屁。

    不过卫国公主在淮中城搞了这么一个“生活秘书办公室”,还设置了主任一职,倒是让后宫中的女子们纷纷意动。

    尤其是秦国女神,如今手头光物业就是所有后宫女子中最庞大的,一个“淮水女神宫”,光“善男信女”的“捐赠”,就足够让女神陛下自己发动一场战争。

    灭几个淮上弱鸡,完全不是问题。

    底层百姓对于“淮水女神宫”的朴素信仰,因为夏粮的丰收,又到了一个高峰。

    因为前几年淮水一旦发大水,那是真的无处可去,内涝过后,不说是颗粒无收,但绝对是欠收。

    一年白干都是有可能的。

    饥一顿饱一顿,是淮水两岸的长期状态。

    也就是几个大工程下来,土坝、大埝、沟渠……划分了包干区之后,十个包干区可能还是会淹个三四个,但剩下来的包干区,往往就是保住了。

    有六七成耕地保住,以现在淮水伯府治下的耕地水肥、光照,很普通的收成,相较于往年,都是属于大丰收。

    中上阶层,肯定能认识到,这是农业技术、水利工程等等应用技术带来的好处。至于底层,在无知的状态下,自然是要归咎于“天命”“鬼神”。

    而以往的淮水水神,显然是“恶神”,人们祭祀的过程中,献祭的可不仅仅是牛羊猪狗,有些极为落后、愚昧的地方,还会用活人祭。

    河水、济水、泗水等等发达地区尚且如此,淮水这种野蛮和文明的冲突区,自然更加严重。

    但原先的“恶神”,被淮水伯给废了,换上了淮水女神。

    刚一换神,这就粮食大丰收,洪水被赶跑。

    那百姓安居乐业,肯定得齐夸猛男领导啊!

    至于再捧两句“还有淮水女神,更是天下难找”,捐一点米面粮油到淮水女神宫、女神庙,怎么了?过分吗?

    乐意。

    可以说只要淮水两岸只要不是出现超大规模的洪涝灾害,淮水女神宫就注定红红火火下去,而且即便偶有大灾,统治者只要不傻,就可以用“女神震怒”来忽悠。

    为什么女神震怒呀?就是因为你们这帮穷叼丝捐献得不够多啊,心不诚,怎么打动女神?

    女神要雪貂皮,你给个黄貂的,这不是打脸嘛。

    女神要豪华马车,你给弄个水牛拉的牛车,这能不怒?!

    一通忽悠,怎么地也能对付个两季,两季一过,第二茬粮食上来,随便给口吃的,就能安抚穷叼丝。

    指不定一帮愚昧不堪的倒霉蛋,还会一脸幸福地自我感动,表示女神跟我说话了呢。

    女神说了啥?

    女神她说……滚。

    就李总裁现在的后宫中,以前可能还不好说,但现在,真正硬实力超强的,除了美旦就是嬴莹。

    而且这还没有计算被嬴莹收服的子车氏,真要是出现子车氏大规模迁徙,然后进入淮水安置,那嬴莹在李解后宫之中,应该是第一个能够什么都不用说,就能跟美旦分庭抗礼的。

    眼见着秦国公主借用老公的资源,不断地发展壮大,“含姬量”比较高的姬豆子,又怎么可能心中古井不波?

    别说是她,就是陈国两朵“桃花”,也是心中激荡,绸缪着未来。

    “桃花姬”妫夭算是抢先一步,“宛丘公主”这个头衔只要定下来,余生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淮水伯府内部,早就统一了思想,老大自称是“受命于天”,他们信了!

    老大说要“一统天下”,他们也信了!

    不但嘴上信了,心里也是认可,而且行动上,更是为“一统天下”而努力奋斗。

    对妫夭而言,她是李解的老婆,虽说是小的,但凭什么不信?

    既然信了“一统天下”,那陈国就算是她的母国,该灭亡的时候,也得灭亡。

    陈国不灭亡,哪来的“宛丘公主”?

    君父的江山社稷亡了,很心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

    李小白将来要做“宛丘公主”,说不定还要在宛丘盖个宛丘宫,作为封邑的消遣之处,这没地没人的,不就是做梦?

    唯有陈国灭亡,才能达成所愿。

    所以妫夭想法坚决,行动更坚决,虽说没有嬴莹那么轰轰烈烈,可这是长线收益。

    嬴莹现在是爽,但一男半女都没有,就算生了,名分怎么定?是归“淮水女神宫”呢,还是归“淮水伯府”?

    这其中的区别,大了去了。

    而且嬴莹就算是淮水女神,那也是“死”了的,整个“淮水女神宫”,将来不出意外就是官方财产。

    对官僚们而言,等一年两年等得起,等十年二十年也等得起,等五十年一百年,还是等得起。

    “淮水女神宫”,早晚还是公家的,嬴莹还能吃到百年之后的红利不成?

    只是各有各侧重,各有各的想法。

    但终究说起来,嬴莹和妫夭,都算是在后宫之中,走得比较远的。

    真要是哪天老公“一统天下”,而美旦又不行了,这能上位成正室的,无非就是谁实力强影响力大,谁就上位。

    陈氏、子车氏,是为了那点臭钱,才选择跪舔的吗?

    虽然的确是因为钱才选择了跪舔,但其中也是有长远考量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万一李解真的打出一片天,成为古往今来最妖异的老大,那不适就发了?

    就算不能分封,这家业也不会太寒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看眼下淮中城,这才多大规模?

    有苦劳就已经很不错,已经能过得日子比不少国君还要爽!

    子车氏、陈氏能看到的,不可能以聪慧著称的卫国公主看不透。

    本着“迟到总比不到好”,姬豆子现在开始布置未来,也不算晚,而且好歹卫国也是地区小强,论人口地盘,也不差秦国什么,秦国公主能利用身份收集资源。

    没可能卫国公主就不能做啊,不但要做,还要做得更精妙,让老公觉得妥妥帖帖,十分靠谱!

586 苦难才是主流

    “队长,前方就是老丘,再过去,就是济水。”

    “这里已经是郑国地界?”

    “应该是。”

    “附近连地方士卒都没有,看来郑国还真是拉了不少人上前线。”

    “队长,我觉得这是郑国有人想消灭郑东乡大夫乡士。”

    “郑国国君又没死,现在郑国掌权的是郑城子,名不正言不顺的,不把国君的忠臣良将都消磨干净,怎么控制朝局?”

    打开水壶,喝了一口清水之后,身穿皮甲的军官,这才笑了笑,“就算郑国内乱,也不至于跟卫国人打成这个样子。现在卫郑交战,真要说死了多少卫人、郑人,我看未必。”

    说罢,军官又道:“首李说得对,卫国也好,郑国也好,这是借机杀人呢。”

    持续了半年的卫郑之战,先不说卫国郑国双方的损失,被这俩地区小强搞死的国家倒是有不少。

    南燕国和胙国,先后被灭,胙国那是相当的倒霉,被卫国借用南燕国的名义,一战就推了个干净。

    胙国是个复国,被洗劫一空之后,卫国又迅速后撤,不但把胙国重新暴露出来,连南燕国也是如此。

    然后郑国以“复胙国社稷”的名义,又推了一把胙国,把剩下的那点人口、资源,再次抢了个干净。

    很正常嘛,老子帮你复国,你不得给点好处费?

    胙国国君寻思着老子也是“含姬量”很高的国家,你们两家臭不要脸的,看在一个祖先的份上,也看在我胙国当年也干过东夷的战友情谊上,好歹也剩个仨瓜俩枣啊。

    现在一样也没有剩下,就剩老子一个光杆国君,那还顶个屁用?老子也撤!

    国家也不要了。

    胙国国君还真是挺有种的,直接过了南河,跑河内去了。

    到了河内,就找上了晋国人,说是避难,然后晋国人就开了孟门,让胙国国君留宿晋国。

    晋国这一手,很是吓到了卫郑两国,心想霸主大哥收留胙国国君,这是啥意思?是不是以后要算总账?

    可转念一想,现在晋国内部在搞称王呢,一旦闹起来,晋国几百年的招牌也没啥用,另起炉灶是那么容易的?你除非是野人,否则“含姬量”这么高,以前的小弟,还真不用服你管。

    小弟们不一定反你,但可以嚷嚷啊,派“忠臣”去绛城,说咱们“含姬量”这么高,应该忠心啊,怎么可以悖逆周室,自立为王呢?

    当然了,我是“忠臣”,周天子也这么说,但你们老晋家只要给钱到位,我就不嚷嚷。

    晋国对内称王,最烦的就是正统性,没人逼逼还好,有人逼逼,这就是麻烦事,时时提醒着这事儿吧,它政治不正确。

    又不能大杀一通,那就只能砸钱买通稿,让周边的小弟们,发一个“晋国**好”的通告。

    舆论上一定要炒热,这点钱,捏着鼻子,晋国也就认了。

    也是有了这样的判断,卫郑两国一边互殴,一边很有默契地洗劫双方夹缝之中的弱小势力。

    不但吃掉了本就虚弱的南燕国、胙国,连曹国、宋国在北方的一部分边邑,也被吞了下去。

    战场犬牙交错,一下子从濮水拉到济水,最恶心人的时候,戎国一度要跑路,想要去茅国东南避难。

    之所以选择茅国东南,就是因为这里毗邻泗水,到了泗水,这事儿就好办了,坐船也好,走路也罢,到吴国北境很近。

    当然说是吴国也不太好,主要还是因为上将军李解的地盘,就是傅城,也就是原来的逼阳国。

    这世道,哪里有什么安乐窝?

    但和斗争不息的混乱之地比起来,上将军李解的治下,那必须是人间乐土啊。

    至少不用战火纷飞不是?!

    两个地区小强的争斗,夹缝中的菜鸡弱鸟们,根本连浪花都掀不起,就算有能人志士跑去进行外交斡旋。

    但对于卫国郑国来说,怎么可能因为区区外交调停就休战?

    一旦停战,现在吃下来的地盘,就算不全部吐出去,稍微出去一点,也是在割两国高层的肉。

    而且以后想要再进行大规模可能,可能就只能参与霸主级大国的争斗,到那时候,风险只会比现在更大。

    如今还能顺便就干死南燕国、胙国,甚至还能蹭两下曹国、宋国的边邑,不敢同时得罪两国的地区小强,损失一两个边邑,忍了也就是忍了。

    外交抗议的过程中,可能就是多拿一点赔偿,时候再谈,到手的既得利益,要想轻轻松松地让两国吐出来,难度有多大,都是心中有数的。

    至于两国内部的各种考量,那更是复杂到了极点。

    所以罢兵是不可能罢兵的,只能继续打烂仗的样子,双方宁肯继续砸本钱下去拉外援,也不可能在今年停止战争。

    而越是临近秋收,越是要积累一波力量,蓄力之后,就是发动一场决战!

    这光景谁来劝说都不好使,谁拦着谁是敌人。

    以至于宋国、曹国明明恶心到不行,但一看苗头不对,索性把一些快要淘汰的武器装备,还有快要过期的陈粮,都通过各自的渠道,卖给了卫国和郑国。

    到卫国借兵淮中城的时候,濮水、济水交界处,到处都是各种大大小小的中原形制舟船。

    舟船都是满满当当,不是武器就是粮食,甚至还有两国赎买来的炮灰,大量被抓捕过来的戎狄蛮夷。

    前线工事的修建,靠得就是压榨奴隶。

    期间死了多少“xx之戎”,根本没人去统计,反正白骨磊磊,真要是全抛尸荒野,淤塞济水可能做不到,让濮水堵一下,问题不大。

    过了黄池,南来的“商队”从济水东进,过了半天到鞫居,再绕道蒲邑南。

    只要到了这里,就能明显地看到战争的痕迹。

    大量被毁坏的农田,随处可见的残垣断壁,本地区的乡村社会,显然已经彻底瓦解,老弱妇孺留在本地苟延残喘,青壮不出意外就是被征发,至于是郑国还是卫国干的,这是一笔烂账,谁也算不清。

    反正卫师来了要抢,郑师来也也要抢,没一个好东西。

    等到受卫国所邀,乔装成商队前往卫国的弓弩手部队途径此地时,有眼力的本地老人,显然看出来这些人不是商队,而是军队。

    瑟瑟发抖、惶恐不安的老人,颤颤巍巍地到了队伍前方,然后跪于道旁,用本地方言很是诚恳地说道:“壮士容禀,鄙处屡遭抄掠,村中已是断粮,再无余粮,还望……”

    “我乃淮中丈夫,老丈不必惊惧!须知天下有义士,唯我主上,乃天下义士之魁首,是为上将军!”

    “义……义士……”

    念叨着这个词,老丈听懂了对方的古怪口音,然后抹泪道,“旧年鄙处,亦有健儿前往逼阳,行义举而称义士。归来之时,锦衣皮靴,老朽……与有荣焉!”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一旁有人低声道:“队长,这里应该是被两国洗劫一空,只有老弱妇孺。炊具也是残破,只有几个瓦罐熬煮野菜。”

    “留十日口粮。”

    “是!”

    没有再和老人交谈什么,眼见着一个曾经可能还算热闹繁荣的村邑,居然破败得如此之快,同行的三个大队长,都是心情相当的复杂。

    他们并非是鳄人,但因为打过逼阳之战,已经升格为勇夫,各自所属的大队,都是弓弩手。

    原本跟着李解混之后,差不多就要快忘记故乡长什么样子。但他们毕竟不是吴人,自然是有土生土长的家乡。

    回想起来,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景致,和本地又有什么分别呢?

    在李解麾下待得久了,只怕是都要忘却,这列国征战的大时代,于乡野而言,苦难才是常态,才是主流。

    此刻,随着十日口粮的留下,在哭天喊地的谢恩声中,三个大队长的神色,越发复杂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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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概要:大吴猛男在此,谁敢与我共决死!列国纷争,太乱了,统一哈。书友群:战国万人迷(836165734)。战国万人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国万人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国万人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