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训话
“礼!”
随着传令官一声大喝,“哐”的一声,“鳄人”全部立正,站得笔直坚挺,目不斜视,注视着李解的到来。
换上犀甲的李解捧着头盔,站在了高台上,高台身后是一根旗杆,上面正飘荡着一面大王勾陈赏赐的七星旗。
其实还有一面九星旗,都是“利于战”的好东西,只不过阴乡级别不够,只能混个七星的。
“坐下!”
李解的嗓门,比传令官还要大得多。
高台下方埋着八只大缸,开口对着广场,然后用竹管连接,李解在上面说话,音量得到扩大释放之后,整个广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实际上,这也是吴国的传统手段,姑苏有伶人为大王献歌,戏台下方,就埋有“多声道”的大缸。
古代版“环绕立体声”,贼带感!
哐!
“鳄人”全员落座,小马扎纹丝不动,场面静谧肃杀,在台下站着的商无忌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压迫感……有如实质啊!
他还算好,而有的人,则是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要转身就跑。要不是反应过来这些“鳄人”并不打算吃人,大概已经是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这些新来的人,是公子巴从六国、诸舒国、英国等几个国家拐来的。
都是有一技之长的人才,且都受过传统的贵族教育,只是有的人比较倒霉,在斗争中成为了奴隶。
像诸舒国,实际上分七个国家,又或者说,是七国联盟。对外和对内的斗争自然就相对频繁,哪怕明明是弱鸡,不但要朝贡楚国,还要朝贡吴国。
公子巴用十张羊皮,就买到了一个曾经是舒龙国卿士的家伙。
类似这样的人才,公子巴西行搞来不少,相似的特征,大多都是家门衰败,沦落为“贱人”。
没有靠山,没有后台,用起来根本毫无压力。
不过正常说起来,正因为他们已经掉落人生的泥坑之中,否则根本没可能前来“沙野”做事。
更何况,公子巴当初或买或骗他们的时候,嘴上说的是去吴国这个跨国集团上班。
一路上也挺和谐美满,毕竟是真去吴国啊。
结果到了地头,这些倒霉蛋才知道,哪里是去什么跨国集团做金领,分明就是去阴乡农村合作社打杂……
于是,有的人反悔了。
公子巴寻思着老子当年来的时候都不敢反悔,就你们也敢?
怀着满满的恶意,公子巴就这个事情,跟老板说了。
李乡长当时就大怒,准备把这些不识抬举的狗东西都绑起来,然后用沾了盐水的鞭子狠狠地抽。
但公子巴说了,这些人超级贱,你用鞭子抽他们,他们只会觉得爽,老板你得另想办法。
于是乎,李乡长寻思着既然**上已经造成不了什么伤害,那就进行灵魂上的拷打!
全员鳄人!
那些个倒霉蛋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儿,可当“全员鳄人”亮相之后,他们才知道,自己一开始的轻视,简直是错得离谱。
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反思,想着阴乡乡帅有这样的实力,怎么地也算是一方“诸侯”了啊。
阴乡天地,大有可为!
不过,李乡长开始训话的时候,有不少人当场就两腿一软,一脸的灰白,满满的绝望。
“小的们!”
李乡长一声大吼,“想必你们也已经知道了,之前咱们过江,去了鹿邑。跟淮夷狠狠地干了一场,赢得漂亮!但是,咱们也得罪了人!这个人,你们也知道是谁!”
“咱们得罪的,是羿阳君,公子玄!”
“怕吗?”
李解叉着腰,站在那里环视四周,“怕!你们怕,我也怕!可是,怕有用吗?怕能解决公子玄吗?!”
“不能!”
因为词汇上的变化,加上语速的问题,公子巴带回来的人,听不太懂李解在说什么。但是“鳄人”却已经能够跟上李解的讲话,看着老大如此平静地说着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原本内心有些惶恐的“鳄人”,居然莫名地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回望一年之前,他们算个啥?
现在呢?
这都是首李的神异,这都是首李的功劳啊。
“既然怕不能解决公子玄,那就只有一条路!”
说着,李解竖起一根手指,朝天一指,声音拔高了数倍,“打!”
“打得羿阳君喊痛!打得公子玄喊怕!”
“今天阴乡的一切,来之不易。你们有的人有了房子,还是‘大榭’;有的人有了田地,还是私田,还是水田;有的人有了妻妾,不是一个,不是两个,不是三个……”
“一句话!”
李解又一次伸出手指,朝天点了点,“羿阳君胜,我等一败涂地;我们要是胜了……”
李解手指朝着前方指了一圈:“有车有房!有妻有田!”
还处于脱盲阶段的“鳄人”们大部分话都没听懂,但最后一句言简意赅非常明了。
一个个打了鸡血一样双眼圆瞪鼻孔翕张,只是平日里受训不能随便吼叫,但可以鼓掌。
于是。
啪啪啪啪啪啪啪……
掌声经久不息,手拍红了还要拍,“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快活的笑容。
跟着公子巴过来的几个“文化人”,此刻脑袋里一片空白,李乡长说了啥,他们没听懂。
但知道李乡长这是要跟吴国公子羿阳君开打?
打也就罢了,这些“鳄人”居然如此好战?竟然是“闻战则喜”?!
原本还想用“勇于私斗”来形容这些“百沙”野人,可一看这纪律性,没有命令,连大声呼吼发泄心情都不可以,只能通过规定的鼓掌来宣泄情绪,就足够说明,这不是什么“勇于私斗”的乌合之众。
这是精锐啊,这是不输“吴甲”不输秦国“锐士”的精锐啊!
“这当真是‘野人’?”
有个舒龙国来的,一副活见鬼的模样,不可思议地小声念叨着,“这要是‘野人’,那楚国是如何同吴国相争的?”
“巴啊,这‘白沙’之地,有此基业,当真只用一年?”
公子巴此刻也是一脸的纠结,寻思着他回老家的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怎么画风都变了?!
面对老乡们的疑问,公子巴一脸惆怅:“何来一年,吾回六国时,尚无如此劲卒……”
“……”
“……”
姬巴的老乡们顿时丧失了继续说话的勇气,一个个陷入了自闭,开始怀疑人生。
第四十七章 炸鱼
决定要跟公子玄干上一炮,换成当世“诸侯”,大概率就是自己组织内部的高层讨论一下。
打赢了吃肉,打输了吃屎。
但李乡长白手起家,靠就是一帮“野人”。当然“野人”蠢是蠢了点,还普遍是文盲,一年前还“勇于私斗”,打群架就是一群菜鸡。可这不妨碍“野人”才是李乡长的基本盘,他不指望“野人”捏成一团有蹦两下,难不成还指望公子巴或者商无忌之流?
这年头,跟贵族跪地求饶是没有卵用的。
两个贵族开战,输家还能寻思着出卖治下之民来保全“有用之身”,这种“苟延残喘”的“体面”方式,仅限贵族才有这个资格。
“野人”?做梦就有资格。
吴王勾陈哪天失心疯,封他一个“xx君”,那他也就有了资格,可以靠出卖底层来过个小日子。
可这不是勾陈大王不傻么,没辙,那就只能对内挖掘。
先不说羿阳君到底要怎么干,“我大阴”上下,必须统一思想。
对付公子玄,就一个字:干死他!
“鳄人”是整个阴乡的统治核心,是最强的暴力输出单位。李解把自己的意志、决心还有胜败因果都传达了下去,“鳄人”就能影响“白沙勇夫”,进一步再影响各自身后的家庭。
家,是阴乡的最小社会单位。
“鳄人”决心跟着李乡长开打,那么“鳄人”之家,就会决心跟着李乡长干到底。
所谓“力同心”,本就没什么特别复杂的地方。
前因后果讲出来,利害关系说出来,再蠢的家伙,在这个时侯即便不能创造辉煌,至少不会成为散布恐慌、破坏团结的猪队友。
李乡长只要把阴乡的核心力量控制住,实在是打不过羿阳君,跑路就是。这帮人不敢说百分之一百跟着李乡长跑,有个两三成,就是大胜利!
换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换个姿势再来一遍就是。
“丘北女兵,亦是令行禁止。阴乡……诚乃神异之地啊。”
站在公子巴身旁的老乡,看到白沙村丘北女兵居然也认真训练,而且令行禁止像模像样,不由得感慨万千,和他老家舒龙国相比,貌似阴乡的战斗力,还要在舒龙国之上。
舒国有七邦,舒龙国只是“诸舒”之一,本就是小国。以往的生存之道,不过是楚国来了舔楚国,吴国来了舔吴国,总之就是能苟则苟,实在是不能苟了,国君就带着贵族们跑路。
早年就是往六国或者徐国跑。
毕竟“诸舒”大多跟徐国有关,算是嬴姓偃氏,也有徐氏的,还有舒氏的。
赢、偃同音,实际上诸舒“偃氏”,本质就是“嬴氏”。嬴姓偃氏的存在,只是一种战乱跑路的偏差,实际就是姓氏归一的“嬴姓”。
“剑,少时锐气,如今尽失?”
公子巴看着前方的丘北女营,营寨周围插着的柳条,活了一大半,如今居然形成了一道不算高的“篱笆墙”。
因为是柳条成营,所以阴乡这里,几个月以来,也称呼丘北营寨为“柳营”。
“巴啊,如果你被二十张羊皮买走过,你就会知道想要保持锐气,是何等的艰难啊。”
公子巴想了想,抬手指了指白沙村村口的一棵树,“吾初见首李时,便是绑缚于大树之下。彼时仓皇布衣,今时为首李之佐助!”
“是,敬受教。”
剑抬手行礼,很是诚恳地低下头。锐气失了,再捡起来就是。
“剑愿为阴乡效命?”
“愿。”
公子巴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道:“那就先学阴乡之文字吧,丘南营寨,每日都要教授文字,剑可前往旁听。”
“是。”
“诸舒”的文字有点奇葩,用一点吴国的,也用一点楚国的,总之很明显就是吴楚两国的缓冲区过渡区。
不过不管怎么变化,大体上字形还是相通。
剑要学习简体字,难度并不会太高,记性好的话,靠死记硬背,很快就能进行快速交流。
而作为曾经的舒龙国卿士,记性好本来就是标配。
这个时代中的统治精英,大多都有很强的记忆力。因为记性不好的,往往在往上爬的过程中,就被大量竞争对手给淘汰了。
“首李呢?”
“听闻正在制作锐器。”
“唔……”
公子巴从老家回来,带来了数量可观的硫磺。提纯并不难,只要土法炼焦出焦炭,就能提供足够的热度,至于提纯选择,其实并不重要。因为这个时代对李解来说,就是“无限资源”,浪费还是不浪费,这种利用率上的事情,根本不用考虑。
硝石来源也简单,一是粪硝,二也是粪硝。
不过方法略有不同,一种靠日常累积;另外一种,则是李乡长还是工头的时候,有个同行老前辈青少年时期的做法,一种类似熊孩子用尿搅合泥巴的方法。
两种方法,其实产量都还算可观。
因为阴乡本地的粪坑可能还不够浓郁,但是在姑苏、延陵、太仓等等大城市,“屎太浓”的地方并不少见。
材料准备好之后,李乡长就可以开始配药。李乡长还是工头的时候,以为黑火药威力不够,只能呲个火花,实际上却是想当然。
做工头那会儿,同行老前辈中的高手,开山采石的利润就是要比别人高一大截。
黑火药配好之后,弄湿了搅合搅合,然后摊煎饼一样摊在磨盘上,再用碾子碾过去。
可以预先在磨盘上开槽,也可以自己手搓刀切……总之,造粒成功就算完事儿。
剩下的,就是干燥。
搅合的时候可以用白酒,白酒李乡长当然是没有了,所以可以选择蛋清。
要是实在是蛋清也舍不得……那就加水。
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反正晒干之后,凑合着用也差不了太多。
找个竹筒,往里面灌火药颗粒,硝化棉没有也不怕,找个更细的竹管撸进去,里面也塞着火药,这威力……炸鱼已经是够了。
当然了,李乡长已经做了纸出来,可以在纸上糊满药粉,然后双股或者多股捻起来,等着晒干,这就是乞丐版药捻子,凑合着用……也差不了太多。
十个能炸五个就算成功,那五个不炸的,捡回来照样还能用。
当然李乡长这么费事费力搞颗粒火药也不是为了炸鱼听个响,他手头有数量可观的铜、铁。
找一颗坚硬如铁的大松树,把它给砍了,然后树干对半分,两边刨个槽,再用铜铁圈加以箍紧,这就是像模像样的松树炮。
打个铁弹可能亏,打石弹可是血赚啊。
至于为什么李乡长会知道松树炮?因为当初读纺织学院那会儿,校史里面有专门介绍。
“纵使有神兵利器,阴乡较之盐城,犹如月下萤火……”
轰!
一声巨响传来,河边的动静把忧心忡忡的文化人都吓了一跳。
“哎哟这威力不错啊,还愣着干什么?!下去捡鱼啊!”
片刻,李乡长的大嗓门,也跟着响了起来。
第四十八章 有搞头
能跟着李解观摩炸鱼的人并不多,除了“鳄人”之外,“白沙勇夫”只有旦的亲族才有资格。
原先看守“布库”的两个叔叔,是为数不多有资格的人之一。
不过看到了李乡长带人炸鱼的场面,两个叔叔当时就跪地求饶,光天化日之下,连连大叫“龙神恕罪”。
李乡长一开始也没闹明白,这他娘的怎么就跟“龙神”有关了?后来才知道,这天上的闪电,就是龙。
至于鳄鱼,它是“龙”不假,但那是后来叫开了,本质还是“蛟”。
“闪电是龙?”
一脸懵逼的李乡长寻思着,“这龙还是个自然现象的二次创作啊!”
“首李之威,堪比龙神!”
“龙尼玛个头!”
两个叔叔拍马屁的水平很次,但效果却很硬,因为李解突然发现,炸鱼的时候,别说这群文盲了,连那些姬巴从老家坑蒙拐骗过来的老乡文化人,也是一脸的神神叨叨,各种惊惧莫名。
“下柳,为何‘诸舒’卿士,也会如此失措?”
“吴楚之地,皆敬鸟、龙。”
鸟是燕子,龙是闪电。总之,都跟天上的东西有关。再朝上,就是“太一”神,算是楚地的至高神,不是至高也是之一。吴国跟楚国差不多,不过因为是姬姓缘故,吴国的至高是“帝”、“天”、“上”,总之,跟中原老哥们儿不脱节。
不过毕竟吴国是带着蛮子们唱歌跳舞,行情还是有别中原,跟楚国搞在一起这么多年,太阳神崇拜也是有的。
吴楚两地的鬼神,虽然不一定全都跟老天搭界,但主要还是指着老天赏脸。
所以,作为闪电的具体想象,“龙”是很神圣且有给力的物事。
比如楚国就有叶氏,其往来扬粤之地的舟船,都挂有龙旗。龙神崇拜属于相当广泛的信仰,而且影响力不低。
“唔……”
李乡长根据大舅哥的话,琢磨着一个想法,正面刚公子玄,其实是个高难度问题。
火药搞出来不难的,难的是让火药简简单单地发挥作用。最好的方法,其实就是炸鱼的时候,公子玄带人主动跳水里让“鳄人”们炸。
指望松树炮……很难。
这是李乡长将来要琢磨的问题,眼下解决不了松树炮。
纯粹木石加工和冶金技术卡着,短期内达不到要求。硬上的话,不出意外紧箍松木的铜铁件,只要放一炮,就会成为破片,把自己人射成残废。
有心训练掷弹兵,可控制距离不够,加上公子玄这个老畜生手中有数量可观的战车。不但有战车,还有骑兵。
吴国是个相当奇葩的地区强权,因为以前特别土鳖,所以大国有什么好用的,都会拿来学一学。
加上盐业发达,跟齐国一样,哪怕什么都不干,光贩盐,也是靠着硬通货旱涝保丰收。
有钱就能挥霍,骑兵虽然马小力弱,可机动性还真不是盖的。
李乡长可不觉得跟人跨区开片的时候,别人有三蹦子乱窜,自己兄弟们只有永久牌脚踏车还能全无敌。
最重要的一点,“鳄人”数量太少,撑不起大场面。
掂了掂手中的“手雷”,李乡长心中暗忖:这他娘的不如直接给公子玄来个狠的,才能一鼓作气赢得漂亮啊。
而且带着火器训练,本身就要先解决自己人的敬畏问题。
别说“白沙勇夫”了,连“鳄人”都惶恐不安瑟瑟发抖,以为这是晴空霹雳,真要是顺顺当当地执行作业,李乡长自己都觉得有如神助。
“无忌,公子玄此次遣使前往姑苏之外,可另有动作?”
商无忌想了想,对李解道,“雉邑。”
直接跨境赶到鹿邑,李解也觉得公子玄不太可能,除非直接出动战车和骑兵。不过这年头打仗很吃配制,步兵劲卒没有到位,光有战车和骑兵也不行。列国纷争,早就度过了“堂堂正正”开片的阶段。
兵法计谋层出不穷,各国累积的案例,实在是多得惊人。
听到商无忌的话,李乡长点了点头,雉邑是离盐城最近的地方。如果公子玄要先报复,肯定先把雉邑给打下来,出口恶气。
除了出气,占领雉邑之后,顺着雉水就能南下到阳口大埝,随时可以组织渡江。
明知道公子玄会干雉邑一炮,虽说也不心疼雉叔长尾这个老家伙,可一想着自己的地盘还没捂多久呢,就要被人给占了,还真是不爽啊。
“等以后老子发了,训练好水军,直接抄海路干他一炮!”
可惜没那实力,要不然李乡长带着舟船直接沿海北上,还真能偷了公子玄的家。
只不过,这对情报的考验非常高。
阴乡斥候的个人素质是相当不错的,毕竟“百沙”之人,常年在水陆之间游荡,摸爬滚打也算是经验老到。
在扬子江口这一亩三分地上,因为熟悉地理环境,算是天生的斥候。
不过长距离打探,实在是让李乡长捉急……
文盲连话都说不利索,可别指望把情报描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这些文盲,连跑一趟云亭,把那边泥鳅价钱摸清楚都做不到,何况跑盐城,跑雉邑?
搞不好还暴露了阴乡都是一群臭土鳖的事实,那多尴尬?
不过具体到战术执行上,倒是很有用,因为这些文盲只需要传达一个消息,那就是:敌人来了没有。
至于说距离这里还有多远,有多少人,领兵之人是谁……手指头脚趾头凑一块不够用,绳子拿来打结也不够用。
李乡长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方,多少还是吃了文化的亏啊。
难怪吴国大王招兵,也是招城里人,城里人至少识字率高啊,读书的多啊。
“首李是想以‘龙神之力’,一举击败羿阳君?”
商无忌从妹夫的神情,猜到了他的想法。
“怎么?不可以?”
“不!”
商无忌神色有些亢奋,竟是斩钉截铁地说道,“此举……正合吾意!”
言罢,商无忌伸手又指向公子巴,“来时,下柳同吾相商御敌之事,我二人皆以为然。”
“一战定乾坤?”
见大舅哥又准备掏小本本,李乡长赶紧先阻拦了他,然后道,“可是就算有这个想法,想要执行,却是很难啊。”
“首李,其实不难!”
公子巴目光兴奋:“‘百沙’之人吃苦耐劳,何不远途夜袭!”
“夜袭?你们说的轻松,做起来哪儿那么……”李解突然一愣,“诶?你们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搞头啊。”
第四十九章 估计不足
穿越试用期的时候,李乡长每天除了殴打那些追求旦的废物,就是跟旦啪啪啪。
业余活动主要就是逮鱼摸虾,偶尔晚上举着个火把抓黄鳝和鳗鱼。整个过程中,并没有觉得“沙野”之人有什么问题。
直到偷了雉邑、打了鹿邑,抓回来的奴隶,让李解发现了问题所在。
不管是“白甲氏”还是“白羽氏”,底层都有夜盲症,入夜之后的活动范围,都只是局限在自己的屋舍中。
但“百沙”之人,即便是最底层的文盲,貌似也没有夜盲……
和“淮夷”大部还是不同,“沙野”虽然是典型的边缘“野人”,但营养摄入却是相当的多样化。
鱼虾丰富不说,像蛤蜊之类的东西,没菜就可以下河摸一把。一年四季,只要不是挑肥拣瘦,都能搞上一些。
除此之外,“沙野”因为地理环境的缘故,芭蕉、野生茭白、蒿类等等可食用植物,相当的丰富。
因为此时整体气温偏暖,芭蕉的根茎相当发达,即便是入冬,在食物极度短缺的时候,也能保证续上一命。
整个姑苏以北的沿江地区,“百沙”能够存量最少一万的人口,足以说明野外采集带来的食物,是相当充沛的。
相较姑苏城三十五万人口比起来,“百沙”弱是弱了些,可和姑苏城的底层相比,“百沙”之人却罕见夜盲症。
至于“淮夷”,除了上层的统治者,或多或少,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夜盲症,只是其中之一。
在商无忌和公子巴看来属于常识的东西,在李解这里,却是灯下黑了。
列国纷争到现在,很多大胜,都来源于夜袭。
“羽姬,附庸羿阳君的部族,可是多同‘白羽氏’一般,都有夜盲之症?”
“君所言‘夜盲’,症状如何?”
“入夜之后,等同盲人。”
白微微颔首,双手交叠在膝上,跪坐在李解跟前,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此症状,‘白羽氏’谓之‘鸡盲’,淮上谓之‘雀盲’,盐城谓之‘雀蒙’。”
“你说盐城谓之‘雀蒙’?也就是说,盐城那里,也的确有夜盲症?”
“是。”
虽然不知道李解为什么打听这个消息,但白并没有隐瞒,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李解。
公子巴和商无忌都同意以弱胜强的“夜袭”,固然是没有太好的办法,但同样也是因为李乡长现在掌握了“龙神之力”,“夜袭”是放大“龙神之力”的最好方法。
只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大量的训练。
“公子玄驻守盐城,他的兵力,当真只有一千‘吴甲’,两千‘健旅’?”
“盐城军力如何,吾不知。”白摇摇头,但看着李解又道,“只是,曾经‘淮上’六部作乱,盐城军便分兵六路,六路皆胜。”
“……”
我就说么!
李乡长就纳闷呢,这世上哪有老老实实的王子公孙。公子玄说他就一千高级打手,两千中级打手……骗鬼呢。
那可是盐城,低配版的齐国,也就是土地产出实在是糟糕,不然就那配置,怎么地也要跟大王勾陈掰掰手腕。
可就算土地产出再矬,以公子玄的实力,买它三年存粮,再拉拢淮上一票小弟专门供应粮食,养一支横扫淮水的大军,那算个事儿?
李乡长做工头那会儿,这要是让他承包核电站这样的大工地,他就是同行里最骚的仔!
出兵六路,六路皆胜。
这其中固然有“淮夷”大多都是菜鸡的缘故,可能够分兵六路,这说明什么?说明羿阳君这个老乌龟兵力充沛啊。
吴王在姑苏,也就摆了“六师”,虽说含金量不一样,可数量上就没多少优势。
“六部作乱之后,这六部下场如何?”
李乡长又追问了一句。
“皆为吴国之臣。”
这话骗鬼呢!
吴国之臣?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大王勾陈怎么可能去淮上看投降的蛮夷?还不是一挥手,就让大兄弟公子玄自行处理?
李乡长脑袋里又飞快地做起了四则运算,这一加一等于二,二加二等于三,三加三等于五六百……四舍五入一下,公子玄手中的仆从军,怎么地也得有万把人吧。
一个“黑蛟沙”就能养活两千多号人,极限抽丁能有八百多。“淮夷”人口可比“沙野”多多了,不在一个量级上。
只要看李乡长跑去访(抢)问(劫)鹿邑,收获就足够白沙村的村民们乐呵乐呵,这人口数量上的差距,不明自知啊。
“这他娘的夜袭能成吗?我看还不如寝取羿阳君呢,睡服他的胜算更大啊。”
抓耳挠腮的李乡长有点慌,寻思着这对手明面上透露出来的实力,就已经够吓人的了。
这被公子玄隐藏掩埋起来的底蕴,貌似更加深厚啊。
“不行,光夜袭是不行的。狗日的羿阳君,不能让他这么痛快!我得去姑苏!”
原本想着公子玄就是隔壁街社团的大佬,可跟小老婆这么一聊,才知道公子玄不仅仅是隔壁街社团的大佬,貌似这个社团下面还有很多分支附庸社团,单独拿一个出来,也有不俗实力啊。
夜盲症,盲尼玛呢!
李乡长这时候觉得自己才是夜盲症,对公子玄的估计严重不够。
倒是自己的两个狗头军师,正兴致勃勃地琢磨着“龙神之力”大杀四方,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美滋滋啊。
大舅哥商无忌甚至想好了,到时候打下盐城,他就是吴国最靓的盐商!
是夜,原本打算睡了白的李乡长,连夜离开了白的房,敲开了商无忌的门。
“首李!深夜不眠,所为何事?”
“前往姑苏的羿阳君使者,是盐城县师?”
“公子玄之亲信!”
“天一亮,你亲自带人前往姑苏,散布谣言。”
“嗯?”
大舅哥原本迷迷糊糊的睡眼,顿时就猛地睁开,“首李,散布何等谣言?”
“勾陈没,玄武王!”
“……”
要不是手快扶住了房门,大舅哥差点闪了自己的腰。
商无忌一直都觉得老板特别莽,可现在突然发现,莽归莽,阴也挺阴啊。这是要把公子玄,往死里逼啊。
谁不知道大王勾陈似乎有点不行了?当然了,公子玄比大王勾陈年纪还要大,可公子玄身板硬朗,动不动还能去淮上索要美女,这一点,是大王羡慕不来的。
这时候的大王,尤为敏感,不仅仅是对自己的儿子,还有对自己的兄弟们。
“此事,你必须办好,下柳那里,也要瞒着。”
“是!”
商无忌见李解严肃,顿时拱手道,“首李放心,此事吾必亲为!”
第五十章 行事风格
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李乡长还是工头那会儿,哪怕要给人送礼,也不是亲自上阵。
这一块儿,那是有专业人士的。
掮客、白相人、二道贩子、帮闲……随便叫什么好了,反正这种人的存在减少了李工头的不必要麻烦。
散布谣言,得让商无忌去做。但借着谣言凑近目标大佬旁边中伤对手,那就得幸进小人这样的渣滓……
“为何是我?”
双手一摊的公子巴一脸无辜,“如此行径,有损我……首李放心,千金一诺公子巴,世人皆知啊!”
说完,姬巴伸手就把一块美玉给收了。除了美玉,还有两根金条。
金条纯度不怎么高,看形制应该是燕国大王用来赏赐的“礼器”,只不过经历了岁月的摩挲,看上去有点黑。
很多东西,经历得多了,摩挲得多了,都会变黑。
很正常。
“此去姑苏,下柳要见机行事,若是盐城县师给面子,你就跟大王吹一吹阴乡的风土人情,不就好了?到时候送几只麋鹿、鹿蜀过去,大王还能不高兴?可要是盐城县师不给面子,你看好时机,若是合适,就不着痕迹地黑一把公子玄。”
姬巴眨了眨眼睛:“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
“唔……好,首李放心,吾不辱使命!”
嘴上答应得快,姬巴内心却是美滋滋,寻思着就现在这行情,能有什么时机?公子玄可是吴国公子,是大王勾陈的亲兄弟,难道还有什么流言蜚语,让公子玄难以招架?不存在的嘛。
这是一趟美差啊,白捡一块美玉外加两根金条。
因为鹿邑一战斩获颇丰,李乡长给姬巴配了马车。形制跟吴国的马车不太一样,主要结构是竹制的,坐上面嘎吱嘎吱作响,很有节奏感。
但有一个好,比普通牛车松快多了,屁股不会痛。
跟着公子巴同去姑苏的,还有他的老乡们。毕竟是小地方来的,再怎么曾经出身高贵,也没见过大城市,现在有个机会去大城市见见世面,自然是一个个踊跃同往。
这也算是阴乡的一个小小福利。
美滋滋的公子巴,就带着老乡们上了路,前往姑苏拜见大王,顺便卖一些阴乡的土特产。
路上,曾经的舒龙国卿士嬴剑问姬巴:“巴,首李之命,只有如此?”
“只如此。”
公子巴面带微笑,这次去姑苏,就是旅旅游,哪有什么破事儿。
“唔……”
嬴剑沉默了一会儿,他是做过奴隶的人,即便是现在,他也算是李解的私人财产。只不过李解大方,不但给了他自由,还给找了点事情做。
原本颓唐的人生,此刻多少是有点光彩的。
作为一个曾经在官场中厮混过的人,嬴剑觉得李解很不简单,根本不像是普通的“沙野”之人。
只是嬴剑并不知道,李解并非是土生土长的“野人”,来阴乡这么久,李解的根脚,他都没搞清楚。
问“百沙”之人,也只说李解曾经是“白沙猛夫”。
仿佛从一开始,李解就是“白沙”之人。
马车朝着姑苏而去,河道中,同行的船队将会比他们晚一点到。陷入思考的嬴剑心中有个疑惑:首李非常人也,此行绝非易事!
官场上的直觉,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看了一眼乐呵呵的公子巴,嬴剑在马车上猜测着,这一次在姑苏城,只怕要跟盐城使者好好地交流交流。
“此行姑苏,多谢公子相助。”
“羿阳君为吾叔,同为姬姓血脉,岂分彼此?”
“阴乡‘野人’骄横难驯,竟夺羿阳君之美妾,实乃暴虐无礼之徒!此行面见大王,只望大王能严惩凶顽。”
下首跪坐的中年人神情似乎有些颓丧,语气之中,也全部是无奈,似乎是对阴乡“野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君不必忧虑。‘百沙’野性难驯,自来如此。君面见大王之后,只需陈述由来,大王还能弃宗亲而近‘野人’?”
“公子所言甚是……”
中年人微微行礼,然后拿起陶爵,冲中央正座之人道,“吾敬公子一爵。”
“请。”
二人对饮之后,双方都是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而此时,在后院方便厨房进出的小门口,有个“烹者”正笑呵呵地接过一直青色袋子,抖了抖之后,里面传来了清脆的叮当声。
打开一看,一枚枚“镝”还锃亮如新,这“烹者”更是眼睛一亮:“诚乃好镝。”
言罢,将袋子收紧,塞到了怀中,然后对仿佛是卖薪的车夫道:“今日却有盐城人来此,听闻是大夫贵人。”
“可曾留下与公子同食?”
“大夫贵人,自是会留下的。”
说话间,“烹者”还很自得,“吾用‘白沙之鳝’做了‘鳝鱼羹’,因此得了公子奖赏。”
“唔……多谢。”
卖薪车夫离开之后,将大车拖到了姑苏市场的一处角落。进去之后,商无忌正分拣着一些牌子,不同的牌子上面,有着不同的名字。
“主上,盐城县师拜访了公子丑,公子丑留了盐城县师用膳。”
“看来盐城县师面见大王,并非是用公务的名义。”
其中区别还是有的,公事公办,那盐城县师就是盐城县师,是大王的人。可通过公子丑的介绍,用私人渠道和身份来见面,那就是公子玄的使者、说客。
商无忌心中顿时盘算了一下,公子玄这样干,还真是有点意思。因为一直以来,公子玄就是“老老实实”在淮上,帮吴王着实镇压了不少不老实的“淮夷”,论血脉感情,吴王兄弟之中,公子玄是为数不多还活蹦乱跳没病没灾的。
私人身份见面,不出意外就是要打感情牌,最好让吴王感动一下,然后直接姑苏出兵,把阴乡给推平了。
不是没这种可能,但那是以前,现在却是大不一样。
阴乡成立时间很短,阴乡乡帅是吴王“钦定”的,吴王老是老了,但还没有到自打脸的地步。
更何况,阴乡给吴王的印象很不错,“白蛟大王”这种祥瑞,对老迈的吴王来说,是上天在表扬他对吴国的优秀治理啊。
“公子玄,还真是如首李所言,浪得虚名啊。”
想通了羿阳君的那点小心思之后,商无忌顿时有些不屑起来,如果公事公办,反而对阴乡不利,还更显羿阳君的“秉公”。
但是现在靠着私人关系,那就是小家子气,就算掀个天翻地覆,也不过是两个地方势力的一点龃龉,吴王根本不会把两家的事情看得多么重要。
不出意外,就算盐城县师面见大王,吴王也只会做个中人调解,至多对阴乡呵斥一番。
想到这里,商无忌更是信心十足,羿阳君如此猥琐行事,若是面对“勾陈没,玄武王”的谣言四起,必定手忙脚乱,根本来不及反应!
第五十一章 人不如畜
这年头是恣意造谣最爽的时期之一,因为文盲太多,所以但凡有谣言冒出来,那必须是文化人干得事情啊!
阴乡乡帅李解,这能是文化人?!
“蛤?!盐城县师居然已经面见大王?!”
公子巴身躯一颤,刚到姑苏,连一碗莼菜羹都还没有喝呢,就听到了一个“噩耗”。
这羿阳君也太不讲究了吧,报仇哪有从早到晚的!
“巴,还是先打探盐城县师面见大王说了何事。”
嬴剑很冷静,这时候急是没有用的。
“随吾去拜访公子丑。”
“不可。”
拦下了姬巴,嬴剑正色道,“盐城县师之前便见过公子丑,吾等再去,公子丑必不相见。”
礼物说不定会收,但是事情,未必会办。
因为有先来后到,盐城县师先来的,自然是先给盐城人办事喽。
“那……直接求见大王?”
“亦不可,盐城县师先至,吾等后到。如今尚不知盐城县师所言何事,若是问答有误,恐为大王所怨。”
见姬巴愁眉苦脸,嬴剑又问道,“姑苏诸大夫,何人最喜财帛?”
“自是太宰子起。”
“那就备厚礼以访太宰起。”
嬴剑毕竟是做过卿士的人,虽然是菜鸡小国的卿士,但好歹这点贪污受贿的经验还是有的。
熟门熟路嘛,属于专业业务范畴。
二人没有直接前往太宰宅邸,而是在姑苏城外的“市渎”等着阴乡船队抵达。
找了一家逆旅休息,嬴剑和姬巴聊起了太宰子起的过往,从太宰的姓,就能看出来他的根脚。只不过聊了之后,嬴剑才愣神道:“太宰起,竟是从楚国迁徙来吴?”
“其王父,正是已故楚国太宰伯禽。”
“子姓伯氏?”
“正是。”
“唔……如此说来,吾倒是能跟太宰起攀些交情。”
舒龙国的根脚,也要从周天子夺了天下说起,作为嬴姓血脉,跟宋人攀交情,半点压力都没有。
再者,舒龙国早年主要还是朝贡楚国,伯禽为楚国太宰时,没少跟“诸舒”打交道。后来舒龙国吴楚两边上贡,是因为吴国属于“后起之秀”。
这两代吴王当真是各有侧重,上代吴王是攻城略地开疆拓土,这一代吴王勾陈,则是把吃下去的地盘消化干净,巩固既有势力的同时,对外开始输出影响力。
整个江淮地区,吴国的国际影响力,已经初步压倒楚国。
甚至在吴楚争霸的这几十年中,大王勾陈最近执政的这十年,两代楚王称吴王为“兄”“伯父”,这种国际地位,算是吴国建制以来的巅峰。
正因为吴楚互相影响,交流自然就频繁,吴国太宰子起的祖父,就是原先的楚国太宰伯禽。而伯禽早年又时常处理“诸舒”变乱问题,跟“诸舒”中的嬴姓,自然打得交道极多。
此时嬴剑跑去吴国太宰子起家门口喊一声“故人之后求见”,哪怕礼物再少,子起也是会见一面嬴剑的。
只要能见面,事情就算是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看太宰子起愿不愿意答应。
“噢?若如此,当送何礼?”
“美玉、黄金、鹿蜀、麋鹿、上苎、沙鳝,此六种,可谓‘六宝’,太宰起必定欣喜。”
“这‘六宝’从何而来?”
公子巴一脸疑惑,“若去阴乡寻首李索要,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啊。”
“此‘六宝’……”嬴剑盯着姬巴看了好一会儿,“巴,你不是都有么。”
“吾何来……嗯?!”
一脸懵逼的姬巴顿时不爽,“这美玉、黄金,在吾手中连一日都不曾有,你……你怎可这般行事!”
“咳嗯,千金一诺公子巴。”
“……”
无语的公子巴一脸悲愤,寻思着还是自己去求见吴王算了。可一想,嬴剑这王八蛋说的……有道理啊。
为什么我的双眼饱含泪水?因为我对这些黄金爱得深沉!
“给给给!拿去拿去拿去!把美玉黄金都拿走!拿走”
“巴,何必痛惜这一块美玉两块黄金呢?此事若成,以首李秉性,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唔……此言倒是深得吾心,首李轻财,世所罕见啊。”
嬴剑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世人不爱财者,必爱其余!
二人既然做好了决定,就准备了美玉一块,黄金两根,驴子三匹,麋鹿四只,上苎五石、沙野黄鳝六筐,凑了一个吉利数字,直接驱车前往太宰府邸。
姑苏见过驴子的人不多,只看到公子巴和嬴剑两人的礼品,就觉得这是无比珍贵。
他们人还没有到,太宰府中的人,就开始琢磨着,这外面的礼物,是送到哪里去的?最好是送来太宰之家的啊,那可是鹿蜀,罕见的珍兽。
“听说外面有珍兽招摇而过?”
“主上,听闻是鹿蜀兽。”
太宰府中,一个身穿华服须髯飘逸的中年人面带好奇,问着家人。
“鹿蜀兽?”
听到鹿蜀之名,中年人眼睛一亮,他本就相貌堂堂,是个俊朗儒雅的中年男子,此刻双眼放光的样子,更显神采。
“老夫少年时在上郢东郊,曾见过楚王之珍兽,其中就有鹿蜀。”
似乎是在回忆过去的时光,片刻,他闭目微笑道,“此等珍兽,不为老夫所有,着实可惜啊。去,问那行人买上一只。”
“是,主上。”
家人正要出去,却见一个下仆过来禀报:“主上,有人自称‘故人之后’,特来求见。”
“可备礼物?”
“有美玉黄金。”
“此类俗物,库房皆是。”
“有鹿蜀麋鹿。”
“啊呀,既是‘故人之后’,自当见面叙旧!”
说罢,太宰子起正了正衣冠,步子略微有点快,连须髯和衣带都飘动了起来。
中门大开,迎接贵客。
作为大国的重臣,这是相当的给面子了。一般来说,能够让吴国太宰中门大开,来者必定是大夫、公子之流。
像商贾豪富,连侧门都没资格走,只能走旁门。
公子巴虽然也是公子,但在吴国这里,基本也就是比商贾豪富稍微强一丢丢,有资格走个侧门。
嬴剑是舒龙国卿士,可在吴国这里,连个屁都不算。
此刻,二人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中门大开。
一时间,嬴剑面露苦笑,感慨道:“此诚乃人不如畜也。”
第五十二章 出乎意料
恶心归恶心,但事情只要顺利,也没什么好说的。
明知道太宰子起开门迎接的是三头驴四只鹿,公子巴和嬴剑,也只能硬着头皮在门外等候,看着子起满心欢喜地假笑,然后低眉顺眼地陪着假笑……
“噢?原来是舒龙国嬴氏,却为老夫渊源深厚。”
太宰子起祖上受封于“伯”,是为“伯君”,故而子起祖上这一脉,也从子氏转移到了伯氏,是为子姓伯氏。
后来避乱南迁,在楚地不断经营,最终又重新崛起,在子起祖父这一代,成为楚国的太宰。
只不过子起的父亲和其它兄弟们闹掰了,再度迁徙离开,于是暂时又恢复了祖姓“子”。
不过吴楚之间,也只有吴国内部才称呼子起,出国之后,基本还是称呼吴国太宰为伯起,颇有点嘲讽吴国太宰忘本的意思。
“怼王十七年秋,剑曾在巢国赴宴,还曾敬过太宰一爵巢国美酒。”
“怼王十七年……”
子起微微拂须,似乎是在思索着当年的事情。很快,他就想了起来,抚掌笑道:“可是当年大王西征之时,称霸于‘巢’?”
“正是!”
听到嬴剑的回答,子起更是哈哈大笑,笑得极为爽朗快活。因为这也算是子起相当得意的一件事情,吴国称霸有三个方向,称霸于“巢”,就是因为一场西征。直接打垮十四国联军,其中还有楚国的精锐。
而负责战后外交的,吴国方面就是子起,楚国则是子起的堂弟。
因为父辈的矛盾,子起是憋了一口气的,而这一次,子起绝对算得上“为父报仇”,南迁的子姓集团中,话语权从楚国伯氏,直接转移到了吴国的子姓手中。
若非子起一直没有接受吴王的封赏,此刻早就改头换面。
吴国太宰贪财归贪财,能力也的确是强,外交上十分灵活,吴国历经数代战争,周边国际环境却是在大王勾陈上位之后才稳定下来的。其中的大功臣,就是累迁至太宰一职的子起。
十几年来,跟子起在大王勾陈面前争宠的能臣不在少数,但只有子起犹如常青树那样屹立不倒。
原因很简单,因为子起让大王勾陈也清楚地知道,他十分贪财!
公子巴和嬴剑根据太宰子起的特点进行过讨论,所以明知道子起看不起人只看得起财帛珍宝,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因为这货是真能在大王勾陈面前说话,份量比什么公子玄重得多。
而且太宰子起有一个好,拿钱办事效率相当高。当然了,拿钱不办事的时候也有,但主要是送礼的人太蠢……
“以二位之尊,求见大王,并无难处。为何还要让老夫多此一举?”
“剑在‘诸舒’之野,亦闻姑苏子起,不得一见,实乃憾事!”
说罢,嬴剑更是躬身抱拳,“今日得偿所愿,不过是假公事而济私心,还望太宰恕罪……”
“岂敢!”
子起哈哈一笑,虚抬了一下嬴剑,很是高兴道,“求见大王,不过是举手之劳。也罢,老夫不可拒君子之请。老夫少待便入宫求见大王,尔等随老夫同往。”
“是!”
“多谢太宰!”
太宰子起很满意地点头拂须,他贪财是不假,但他不蠢。他知道之前盐城县师已经见过了大王,而且是通过公子丑的门路。
而且他也早就知道,这一次盐城县师前来姑苏面见大王,是以私人身份,并未是以公务的名义。
甚至他连盐城县师是为了阴乡乡帅抢了羿阳君公子玄的美妾,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更甚至,连盐城尉已经死在了鹿邑,他也有渠道获得这个消息。
公子玄要怎么折腾一个“野人”,太宰子起不关心,也无所谓。
但是,公子玄让盐城县师前来姑苏,居然只给公子丑送礼,这就让他不爽了。
连“野人”的“门客”都知道来了姑苏找他太宰子起,你公子玄是不是在盐城吃多了盐,忘了规矩?
盐城县师来了这么久,居然连太宰之家的大门都没路过一回,是不是看不起我子起啊?!
和公子巴还有嬴剑比起来,公子玄在太宰子起的心中,已经是罪不容诛……
子起甚至想着,你公子玄送礼想到的是侄儿,可以理解,但送完之后,是不是也该被一份薄礼跟老夫打声招呼啊?
什么都没有……太欺负人了!
而公子巴和嬴剑这两个小地方来的人呢?实在是很有心啊。鹿蜀珍贵,难道他不知道吗?
可公子巴和嬴剑,还是拿了三头鹿蜀出来,很有诚意啊。
太宰子起在姑苏的名声,谁不知道?收钱办事,公道公平!
带着公子巴和嬴剑前往王宫拜见大王的时候,公子巴和嬴剑两人,还一脸懵逼,他们想到过太宰子起比较容易突破,可万万没想到子起的下限那是根本没有啊。
一国之太宰,这道德节操……不,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意义。
“呼……”
看到了姑苏王宫,公子巴不是第一次来,但这一次,却有点不一样,地位提高了很多。
他身上还挂了阴乡的职位,并且还是一个大国最高的行政长官带着,感觉完全不一样。
哪怕是上一次送“白蛟大王”过来朝贡,也只是走小门,别说什么仪仗,连卫兵都没正眼看过他。
可这一次,大大方方地跟嬴剑两人,就这么跪坐于车,然后从王宫城门洞穿过,左右卫士莫不敢直视。
太爽了!
“二位稍候,老夫先去面见大王。”
言罢,子起迈着步子,很是自信地在王宫之中穿梭,简直就像是在自家庭院中一般。
看到这一幕,嬴剑心中赶紧记下了子起的这个举动,把子起在吴王心中的地位,再提高了不少。
两人目不斜视,连话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等候着消息。
很快,就有“吴甲”卫士持戈前来,对两人道:“大王召见!二位,解剑脱履。”
“是!”
两人连忙解下佩剑,跟着卫士到了一处宫阁,再脱去脚上的鞋子,这才迈过高高的门槛,进入了其中。
第五十三章 殷其雷
在公子巴和嬴剑面见吴王的时候,商无忌一看这俩入了宫,立刻当他们是死人,姑苏街市之间,顿时有小儿传唱“勾陈没,玄武王”。
城里人还奇怪啥叫玄武呢,姑苏的外国人却很惊诧,因为勾陈是吴国大王之名啊。
要死要死要死……
一时间,但凡是有点眼力的大国使者、商人,赶紧跑路。
这时候不撇清,到时候被当做奸细抓起来,简直是冤枉。
宫中的姬巴和嬴剑,压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还琢磨着拍一下大王的马屁,把这些个驴子、麋鹿好好地吹两下。
祥瑞嘛,吴王高兴就好。
反正街头巷尾在闹腾“勾陈没,玄武王”的时候,大王勾陈还笑呵呵地让姬巴、嬴剑二人,可以向前十步说话。
可以说,相谈甚欢,直到外面有人把突如其来的“谣言”传到了宫中。
太宰子起也很奇怪,这时候能有啥大动静?是公子寅打赢了还是打输了?是越国打过来还是楚国打过来?
反正太宰子起从大王脸上,啥也没看出来。
吴王勾陈是相当厉害的君王,喜怒不显于外,天生的威严,几次会盟,气场都是碾压各国君主。
能成为各国民间大妖怪的霸主,想要看到他喜形于色,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而此时,李乡长在白沙村正在演练新的作战方法。
其中最考究的,是土工作业。“鳄人”在脱颖而出之前,也是长期参加集体劳动,白沙村的水田怎么来的?就是“鳄人”们还是敢怒不敢言村民时期的成果。
嘭啪!
竹筒制作的“二踢脚”升空之后,立刻炸开,声音很响,几个作业分区的立刻就看到几个小队寻找掩体。
轰!轰!轰轰轰……
动静不小,声音很大,但威力其实有限。
装药量是控制了的,毕竟目的不是为了炸开夯土墙。夯土墙一般也炸不开,最多炸垮,而且垮的程度相当有限。
李解做工头那会儿,老前辈自己配药开山,也是要计算的。就算是经验,这个经验,也是跟着某个大牛看到单药计算表之后,总结摩挲出来的经验。
工头老前辈懂个屁的爆破工程学,但他跟牛人混过啊,依葫芦画瓢,差不离就行了,开山又不是爆破大楼,不死人就是成功。
至于加减药量的标准,就一个,炸太多就减,炸不开就加,再炸不开再加,再炸不开多打俩眼儿之后再加……
你跟老前辈扯炮眼分布、科学计算,人只当你放屁,正眼都不带看的。
反正李乡长当年开了眼的时候,人同行老前辈的茅厕里头,糊墙用的貌似就是《水平坑道掘进炮眼的合理分布》,蹲坑的时候,虎躯一震,颇有炮火连天之感。
所以这光景李乡长带着“鳄人”们开干,寻思着就羿阳君这老王八蛋的水平,他只要精锐部队出来安营扎寨,他就敢夜袭炸他一个臭气熏天。
炸鱼炸屎,全看需要嘛。
为了演练土工作业的套路,李乡长专门挑了阴天,阴天打雷下雨很正常嘛。不明真相的群众,自然也会以为是雷公作妖。
至于白沙村有些大概察觉到一点动静的村民,只要一想到李乡长,他们立刻就敢怒不敢言。
轰轰轰轰轰……
演练的时候,顺便开了一条河,方便排水清淤,把一些小池塘小湖泊平整成耕地。
时不时来这么个大动静,“大榭”之中,旦听得也是有些害怕。
好在嫱和白很会照顾人,有她们在,旦也不会觉得孤独,没有安全感。
几个女人也没有争风吃醋的意思,主要是没必要,阴乡依然很小,白沙村依然很破,老公的家业虽大,但和姑苏城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更何况,嫱和白都是见过“大场面”的,此时这点家当,还激发不了她们的争抢之心。
“最近天雷滚滚,真是烦扰。”
嫱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握着旦的手,她是真怕这动不动就突然炸响的惊雷,把旦和肚子中的胎儿吓到。
见嫱一脸的关切,旦温柔地笑了笑,她笑起来很好看,有一个酒窝,而且因为“养尊处优”的关系,皮肤越来越水嫩,每每面露微笑,都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反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嫱的手,旦柔声道:“生产之前,不若帮忙取名?”
听到旦的话,白眼睛一亮,似乎有点意动。
“殷其雷,在南山之阳。何斯违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哼唱了一段《殷其雷》,见旦和嫱都是美眸闪亮地看着她,白顿时脸颊绯红,有些羞涩地低头道,“乍然想起,阿姊勿怪。”
雷,代表上天的某种警示,是没有人敢违抗违背的。但是《殷其雷》在不同的人眼中,有着不同的解读。
已经嫁人的女子,重点吟唱的,是“振振君子,归哉归哉”,就是盼着老公赶紧滚回家吃饭啪啪啪,老娘都已经饥渴难耐了。
至于君子自己,一般出去递交简历求职的时候,重点唱的是“何斯违斯,莫敢或遑”,可以解读为,老天爷你真牛逼啊,老子怕了,我现在他娘的瑟瑟发抖惶恐不安,以后一定多给你上贡。
我回家了哈,老天爷可别劈我啦!
总之就是拿自己的状况跟老板说,老板你看这老天爷要是怒起来,可是要用雷来劈人的,咱们以后做事情,得悠着点,千万不能做遭雷劈的事情啊。
遇上容易忽悠的“明主”呢,这长期饭票就到手了。
这遇上不容易忽悠的呢,也能“振振君子,归哉归哉”不是?找不到工作,可不就是回家搂老婆啪啪啪,发泄发泄职场上的抑郁和烦闷。
白此刻吟唱了这一段,自然不是因为她们盼着老公快回来,毕竟就算李解再能干,还能一挑三?分分钟让他缴械投降。
所以,其中的深意,就算是旦,也是听得出来,白希望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君子。
不过嫱却是眼睛放光,她听歪了,她没想到君子,她以为白是希望旦的孩子成为老天爷的“雷”……
君子哪有雷来得厉害?
雷想劈谁就劈谁,君子也照劈不误。
想到这里,嫱顿时拍手笑道:“旦若得子,其名为雷。”
旦和白听了,都是相当的高兴,连忙让人把这个想法,去告诉李解。
李乡长正忙着呢,一听家里来人说孩子的名初步有了一个考虑,让首李斟酌斟酌。
然后李乡长一看这名,顿时表情扭曲,咂嘴道:“我得去一趟晋国啊,不然找不到韩梅梅,李雷岂不是打一辈子光棍?”
第五十四章 人才发掘
为了韩梅梅,李乡长很努力。
不管姑苏那边出什么样的结果,反正他都是要弄死公子玄的。
一枚“火箭”飞了出去,可惜距离不是很远,不过当箭头扎入泥土中之后,这枚“火箭”啪的一声炸了。
“好矬。”
李乡长顿时放弃搞这种没卵用的东西,黑药能玩出花儿来的人,终究不是他啊。不过就算知道黄药威力是黑药七倍以上,李乡长一时半会儿也搞不出来。
就算搞出来,那也是用来印染布料,谁他娘的拿去炸鱼啊。他读纺织学院那会儿,教授们都说了,染料当然是用在纺织业上的啦。
不过这种实验还是有点意思的,至少“鳄人”们对李乡长的敬畏,更加的深刻,更加的纯粹。
这可是掌握“龙神之力”的伟丈夫,要不然能把“白蛟大王”送了不要?
“这帮文盲总算也认识几个字了,可以教他们看地图。”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再配合白天的太阳,晚上的北斗七星和北极星,没有六分仪,伸出自己的爪子,大方向也能确定经纬线。
当然误差极大,不过在吴国这一亩三分地上,已经够用了。
因为根据地图大致方向前进的时候,每过一段路程,都会有新的“地标”。然后配合这个“地表”,就可以通过“星垂于野”或者“星升于中”等等废话,来判断自己的大概方位。
再说了,还有指南针不是?
吴国别的没有,磨几根指南针的材料……还真是不缺。
“鳄人”中比较聪明的队长,已经能够独自带队前往阳口大埝,然后通过地图,不经过雉邑,直接抵达阳口大埝东北方向五十里的小型集市。
这个集市,是附近十几个聚落的交易场所,“鳄人”第一次把阴乡的影响力传播到了这里。
而不是围绕着雉邑来折腾。
其实阴乡对交易并不感兴趣,李乡长不过是在训练“鳄人”们的独立野外生存能力。
原本“沙野”之人的野外生存能力就不弱,没有一定的采集、捕鱼经验,是无法在恶劣环境下坚强生存的。
并非所有“沙野”之人,都能够和旦一样运气很好,能够通过给“城里人”打工来维持生计。
普遍情况还是“沙野”之人遭受歧视,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姑苏之南,“五湖”之北的“南沙”,即便“百沙”整合成了阴乡,“南沙”之“野人”,依然处于最卑贱的生存环境中。
甚至“南沙野人”想要从他们的栖息地进入姑苏之南,都要脱去鞋子赤足前行。
剧烈的反差,使得“南沙野人”,不止一次想要并入阴乡,只是,他们想要离开“五湖”,也需要得到姑苏的同意。否则,大摇大摆离开“南沙”,不管是水路陆路,姑苏附近的王师,随时可以攻击他们。
野外生存能力,都是逼出来的。
而现在,李解只不过要让这些原本就有不错能力的家伙们,变得更加合理、科学。
“东,画一张白沙地图给我看看。”
“是!”
作为“鳄人”几个队长之一,沙东战斗能力并不拔尖,但是脑子很灵活。之前带队独自前往雉邑、阳口大埝巡逻,就是以他为主。
不但没有迷失方向,还能够开辟五十里的活动范围,接触到了陌生地区的聚落、市镇,主观能动性很强。
最重要的一点,沙东在开辟新的活动范围之后,还能够通过书信来报告情况,因为他已经掌握了五百个以上的简体字。
字写得很丑,但这不重要,他能够精准传达李解想要知道的东西,这一点,是相当难能可贵的。
可惜投错了胎,是个“野人”,如果生在姑苏,天生是个“城里人”,即便是当兵,也能通过军功来累积爵位。
得到了李解的命令,沙东摸出一枚炭笔,飞快地在纸上画了起来。
首先他标注出了自己的位置,然后用一根麻线,大概地估计着白沙村的范围,麻线上一个线结,就代表一百步。这是一个很有用的小技巧,因为白沙村以前出去跟人开片,发动冲锋的距离,大概也就是一百步左右。
后来长程兵器多了,这个距离就逐渐拉长,并且因为人数增加,分了好多阵营,正面战斗有了宽度,自然也要脑子里有画面。
很快,沙东不但把布库、大榭、市场、埠头、船坞等等全部标注出来,还特意在某些地方画了黑线,黑线代表沟渠。
有水井的地方,则是打了一个圆圈。
“首李!”
沙东将画好的地图递给了李解。
“不错。”
看了看沙东的“作品”,李乡长很满意,然后道,“明朝你继续带队,前往阳口大埝,自‘东芦市’向北探索。”
“是,首李!”
除了沙东,还有从旁协助的其它队长,但主要做决定的,还是沙东自己。
李乡长是打算大力培养沙东的,这种可造之材,只要锻炼几年,就是一个业务能手。
想当初李乡长做工头那会儿,培养了好几个业务能手出来,后来都跳槽或者单干了。
有法律管着,李乡长不好砍死他们,但现在不一样啊,法律管不了他,沙东敢跳槽,他就敢打断他的腿;敢单干,绝对追杀到天涯海角也要砍死他。
“干粮、肉干、竹排、船只、弓矢、甲具……需要什么,自己去叔甲和叔乙那里去领。”
“是!”
叔甲和叔乙,就是旦的两个叔叔,主要工作就是看守“布库”,在有开片业务的时候,还兼职一下“军需官”。
虽然叔甲和叔乙是文盲,而且还利用是旦的叔叔身份薅白沙村羊毛,但这不重要,因为李乡长信得过他们。
任人唯亲才是道理!
不然不放心啊。
“秋收前后,‘东芦市’的地形要摸清楚。”
“是,首李。”
沙东表情很严肃,内心却很激动,他知道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只要抓住了,办好了,首李对他一定会更加重用!
而且有一个事情,沙东很确定首李没有和别人说,甚至包括商君和下柳君。
那就是,首李打算摸清地形之后,准备提前袭击盐城,骚扰公子玄!
第五十五章 努力少年
职业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当然了,李乡长还是李工头那会儿,他自个儿也不知道这话成立不成立,反正他是信了的。
沙东是人才,沙瓜自然也是人才。
沙东能夜观星象,沙瓜能夜撸大驴。
作为“鳄人”小分队的队长,沙东在“百沙”的人气是很旺的,有些比较奔放的小姑娘,看到沙东路过,在芦苇荡里就笑着招手,大喊“吉士何往,有女在此”。
什么时候“野人”也能成为“吉士”的?这话要是在姑苏城里喊出来,大概率要被贵族们用鞭子狠狠地抽。
不过野外嘛,野战要的就是“舒而脱脱兮”……
慢慢来呀慢慢来,不要慌呀不要慌。
接着么,就是“无感我兮”。小姑娘假模假样地喊着“哎呀杰哥不要酱紫嘛”,然后她的“”,也就是围裙,就晃啊晃,荡啊荡。
“野人”可会玩了!
李乡长刚被美旦捡回去的时候,差点就把持不住。要不是旦的美貌、气质、性格都彻底碾压一帮粗制滥造的“野娘们儿”,李乡长的这点爱好,大概率就要在一群村妇身上现形。
自从发现李乡长身边的美姬档次都特别高之后,奔放的小姑娘们这才放弃勾引。
退而求其次,自然是勾引商无忌啊姬巴啊这种,可商无忌和姬巴,是正经的“吉士”,怎么可能跟野女人啪啪啪,他们要面子的好不好?!
于是乎,再退一步,小姑娘们就盯着“白沙勇夫”,至少能打不是?后来“白沙勇夫”之中有人成为了“鳄人”,那更是不得了,“鳄人”极其紧俏。
别说“百沙”了,就是远一点的正宗蛮夷,也会通过各种渠道,派出女子,前来阴乡求取真精。
阴乡的种好嘛,不然怎么会这么能打?
李乡长对此也是无语,寻思着这逻辑也算是能成立吧。
不过这么多“勇夫”和“鳄人”,有一个比较惨,那就是“特种勇夫”沙瓜。
也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谣言,总之,阴乡很多人都知道,沙瓜不喜欢女子,也不喜欢男子,他喜欢驴子……
李乡长都帮忙给沙瓜辟谣了,可还是于事无补。
无奈之下,大舅哥商无忌笑嘻嘻地建议老板给沙瓜一个专有名称。
“特种勇夫”不够力啊,既然沙东是“吉士”,那沙瓜怎么地也得是个“士”吧。
然后么……白沙撸士就这么新鲜出炉。
这是大舅哥商无忌想出来的名儿,绝对损到爆。
总之,沙瓜的幸福生活,依然没有到来。
不过,这小子给李铁根确确实实地带来了性福生活。
明明是夏秋时节,早就不是小母马们的发情期,可李铁根的确能干,沙瓜也的确很努力,总之,有十二匹小母马怀孕了。
在淡季,收获十二匹怀孕的小母马,李乡长当场就给沙瓜升了官。
从撸士变成了大撸士!
沙瓜很高兴,因为大撸士工资高,还专门有了一个小院子。虽说没有“大榭”,可也是有独立三间房,外加一个灶屋和一个茅厕。
撸士没有小姑娘勾引,但成了大撸士,显然就不一样了,沙瓜哪怕在家里琢磨“李铁根十八撸法”,家门口也有笑嘻嘻的少女哼唱“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好几次李乡长看到之后,都不忍心呵斥。
毕竟那画面太感人,真要是呵斥的话,只怕以后沙瓜要单身。
想想看,少女们跑到沙瓜的家门口,一边暗送秋波,一边假装路过说道“在撸啊,真巧,今天是我的幸运日呢”。
你就说感动不感动!
反正李乡长是感动得想哭。
就冲这个,李乡长不但给沙瓜加了工资,还加了奖金。将来娶老婆,很花钱的。
沙瓜通过不懈努力,也终于琢磨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李铁根撸法大全”,能把李铁根撸爽了的手法,别的公驴根本不在话下。
初步估计,到明年小母马们到了发情期,只要李铁根同志精力跟不上,随时有别的公驴顶住一线小母马们的澎湃火力!
保证未来两年之内,在现有条件下,骡子存栏量达到五十匹!
李乡长一看沙瓜撸出了自信撸出了技术,心中也做了一个决定,今年要是能搞残公子玄呢,就给沙瓜配二十个学徒和手下,然后再给傻瓜加量不加价,弄它几百匹小母马。
这年头,大牲口就是生产力啊。作为一个纺织学院毕业的文化人,李乡长寻思着,这大牲口要是生产力,那显然撸管就是第一生产力!
撸出一片天,未来不是梦。
“瓜啊,你的任务很重啊。你看沙东他们出任务,现在主要还是靠两条腿,多么不容易?这要是有了骡子,这要是人手有一头骡子,还用走路吗?还用这么幸苦吗?东走的时候,只能靠人来背干粮、柴火,可要是有了骡子,东还需要自己来吗?”
“首李,我一定好好干!”
“很好,我要的就是你这种拼搏精神!精神可嘉!勇气可嘉!”
李乡长拍着沙瓜的肩膀,“今年的东,一天只能走三十里;明年的东,或许就能多走十里路;后年的东,一定可以走得更远!你沙瓜撸……养出来的骡子,一定可以日行百里!”
一番话说得沙瓜热血沸腾,人不是咸鱼,人是有梦想的。沙瓜不懂什么叫做立志,但是此刻,沙瓜却很清楚,自己很重要,自己的工作很重要。
沙瓜更加清楚,自己虽然单身,但却是一个有事业的人。白沙、阴乡还有首李,都需要他的事业,他的努力。
“瓜,愿为首李效死!”
情绪上来之后,沙瓜当即向李乡长行了大礼。
李解连忙把他扶了起来,赞叹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今日沙瓜,努力少年也!”
而此时,刚从姑苏回来的大舅哥商无忌,在骡子培育中心的寨墙外,默默地掏出了小本本,将妹夫刚刚蹦出来的那句骚话,牢牢地记在了小本本上,还有自己的心里。
第五十六章 少年努力
阴乡有窑厂,烧的东西特别多,除了烧炭制陶等等作用之外,其它涉及到任何金属加工的地方,都分布在窑厂周围。
“要你命三千”等各种脑洞武器,都会从这里诞生。
为数不多的顶级神兵,就是两把大量使用青铜件的滑轮弩,不但用到了偏心轮,还用到了钢。
受限于材料来源的缘故,李解生产的钢很少,只有两斤不到,但制作两把特制的滑轮弩,已经绰绰有余。
弓弦使用了混合材料,丝麻胶皮鬃,强度韧性也是足够的。射程令人满意,但精度不可控。
说到底,制作滑轮弩的思考角度,李解还是从纺织机械上衍生出来的。读纺织学院那会儿,实习课中,就有一种老式的缝纫机,用到了滑轮弩类似的结构。
这两把弩,一把被李解封存,一把交给了雕,属于沙雕的专用装备。平日里的保养由沙雕负责,不用的时候则是存放在“兵库”,需要的时候,再从“兵库”取用。
通常情况下,沙雕也不会执行作战任务,但白沙村组织狩猎的时候,他就会用到这把滑轮弩。目前的战果相当辉煌,死于此弩之下的黑犀就有五头。在“东沙”附近,有一支十二头犀牛组成的家族,时常骚扰“东沙”为数不多的田地。
受“东沙”邀请,阴乡出动了狩猎队,五头成年黑犀,全都死在沙雕的弩箭之下。
剩下的亚成年和幼年黑犀,则是被阴乡活捉了回去,亚成年的交易给了云亭“五更”和芙蓉“乡老”。
几只幼年黑犀,被圈养了起来。
犀牛很蠢,无法进行驯化,不过养它们的目的也很单纯,就是等它们长大了好取皮为甲。
沙雕一时间名声大噪,连姑苏也有人听说“有神射兮名曰雕,出白沙兮鸟兽逃”。
作为李解之妻,旦的压力很大,两个叔叔没才能,就是个看门的,沙雕弟弟除了给老公打小报告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沙雕弟弟有了“神射手”的名声,这让旦很高兴,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沙雕弟弟都这么厉害了,老公还是不让他上战场。
“雕啊,你既有善射之能,为何不从‘鳄人’,以奔前方?”
挺着大肚子的旦,越来越有母性的气息,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她温柔的语调、和善的眼神,都能让任何一个跟她说话的人安静下来。
“阿姊……”
听到姐姐的疑问,沙雕很羞愧,他哪里有什么善射的能力呢?这一切,都是姐夫偷偷给他刷的资历。
他也知道,现在姑苏城,都知道白沙村出了个神射手。
可这个神射手是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清楚吗?
“你……”
旦见沙雕犹犹豫豫吞吞吐吐,顿时猜测到了一些可能,柔声道,“是解帮了你?”
“嗯。”
点点头,沙雕很惭愧地低下了头,“昆兄赐我神兵,这才有善射之名。”
听到弟弟的话,旦不但没有觉得难过,反而很欣慰地摸了摸雕的脑袋:“既是如此,那便好好做吧。”
“阿姊不恼?”
“为何而恼?”
旦柔和的眼神看着弟弟,“这是阿解对我们的看重啊。”
说罢,旦的手又轻轻地放在了肚子上:“雕啊,你要好好向瓜学习,阿解说他是努力少年,你也要努力啊。”
“嗯!”
其实沙雕也很着急,尤其是看到姐夫身旁新增的美姬,一个个都来头不小,更是内心中有着很强烈的自卑。
哪怕是曾经和姐姐一样做浣纱女的嫱,她的父亲,也有已经成为了阴乡的市掾令。这仅仅是因为关系吗?更因为嫱的父亲,本身就具有这样的才能啊。
而把李解捡回来的旦,她的亲族,除了逮鱼摸虾采桑缂苎,根本没有其余的才能。
所以,沙雕很急,他同样很努力地在学习,李解教的文字,李解教的知识,各种工具的使用,他都在很努力地学习。
不为别的,只为让自己的姐姐更加安心地住在“大榭”中,也要做一个努力少年!
离开姐姐这里的时候,沙雕想着要做努力少年,于是就去了养殖中心找沙瓜。
他打算问问看沙瓜,是怎么让姐夫看重,并且委以重任的。
“瓜啊,我该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让首李重用呢?”
“嗯?”
沙瓜正在剥野生茭白,野生的茭白并没有肥大的根茎,只有很细小很细小像小手指一样的内芯,很脆很甜,用来煮鱼汤,是相当美味的食物。
这些野生茭白,是那些偶遇的少女们送的。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属于相当奢侈的吃法,因为野生茭白主要是吃它们的种子,而不是根茎。
“就是……你是如何做到,让首李特别看重的呢?”
沙雕红着脸,声音很微弱地问道。
“首李让我做何事,我就做何事啊。”
挠挠头,沙瓜有些憨厚地笑了起来,“我很受首李重用?”
“……”
有些恼怒的沙雕,一把抓起沙瓜刚刚剥好的野生茭白,拔腿就走,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塞,仿佛这样才能解气!
好气啊!
好羡慕啊!
好嫉妒啊!
见沙雕突然拔腿就跑,一脸懵逼的沙瓜有些可惜地叹道:“唉,剥到现在,才有这许多……”
话音刚落,就听寨墙外有几个女子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瓜啊瓜,是愁茭白无人剥,是愁无人相对食,是愁浊衣无人洗……”
沙瓜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几个少女就各自提着竹篮,到了寨墙之中,也不顾养殖中心的气味大,将竹篮中的东西倒了出来。
然后一个个找到了小马扎,围了沙瓜一圈,笑嘻嘻地一起剥着新采摘的菱角和茭白,还有一把最后鲜翠欲滴的莼菜。
吃了沙瓜的手剥茭白,沙雕有些内疚,寻思着自己这也算是羡慕嫉妒恨的无能表现,于是回家找了一盆收集了很久的茭白种子,准备好好地给沙瓜道歉。
只是返回沙瓜这里之后,看到那画面,沙雕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雕啊,你去而复返,是为何事?”
“我要去喂李铁根”
沙雕端着茭白种子,冲沙瓜咆哮道。
第五十七章 假钺
“东,不是说往‘南沙’去么?”
凌晨就出发离开白沙村的“鳄人”中,有小队长觉得很奇怪,之前接到李解的命令,是要前往“南沙”,跟那里的人谈判,买一些女子和少年归来。
整个白沙村内外,都听说过这么个事情。
只是,当沙东带队离开的时候,却是行船急转向东,进入了东北方向的泽陂中,然后再寻着一条隐秘的水道,穿过层层叠叠的芦苇荡,北上长江。
很显然,这并非是去“南沙”的路。
“这是秘密行动!”
沙东没有解释,亮出了李解给他的石斧。这把石斧很出名,因为李解就是用这把斧子,砍出了阴乡的一片天。
见石斧如见首李!
“首李假我石钺,尔等不必多言!”
一向老实人形象的沙东,竟然极其的冷酷严肃。
几个小队长立刻老实了下来,低头连道不敢。因为在日常的训练中,李解早就有过惩戒的记录,谁拿着这把石斧,谁就可以和李解一样,对那些不好好训练的“鳄人”依照规矩来惩罚。
这把石斧,对所有的小队长来说,都有着深刻的敬畏感。
行船到了江边,潮汛很好,风浪也不大,舟船立刻张帆,“鳄人”并排在船边,飞快地滑动船桨。
“嘿……嚯!”
“嘿……嚯!”
整齐的号子逐渐想起,领航大船速度很快,陆续跟进的小船装载的物资不多,跟上大船很容易。
天微微亮,看了看星空,北斗倒悬,能见度极高,江对岸的灯塔在三个月前建好。并且根据李解的规定,都会在晚上点燃火种在高台之上。
灯塔很粗陋,纯粹就是竹木混合结构的脚手架,遇到大风天未必能够承受住大自然的伟力。
但毫无疑问,李解的目的,也并非是为了对抗大自然。
“光。”
行船一半,终于看到了江对岸的微弱火光,在东天泛起鱼肚白的情况下,这点微弱火光并不算明显,但对“沙野”之人来说,依然很特殊鲜明。
“是阳口灯塔!”
塔这个字,也是李解创造的。
即便“鳄人”跟人说“灯塔”这个词,别人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已到大埝!”
沙东呼喝一声,吹了一声哨笛,后方跟着的小船立刻有了回应,江上喊话,声音就像是完全不能传播出去一样,只有尖锐的哨笛声,才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所有的小队长们都清楚,他们这一次,应该承担着不小的任务。
“鳄人”们并不紧张,在成为“鳄人”之前,他们就是勇于私斗的“百沙”之人。经过这一年不到的复杂锤炼,勇于私斗的标签,早就被剔除。
“鳄人”之勇,不是匹夫之勇。
打开皮革制作的背囊,沙东飞快地记录下了行程、时间,船舱中一只特殊的竹筒中,传来了细密的沙沙声。这是一只特制的沙漏,每漏完一次,竹筒中的沙子细密声消失,沙东就会在骨牌上刻一刀。
所以,一次沙漏工作时间,就被称作“一刻”。
“登岸休整一刻,随后前往‘东芦市’。”
“是!”
东芦市,就是那个东北方向的市集,附近的聚落、村邑,都会在这里进行交易。
虽然嘴上说是前往东芦市,但沙东却很清楚,这一次要有一点点偏差,会更加往北一些。
前往东芦市的水道,不是很好,此刻船舱中,除了一些物资工具外,还有可以组装起来的独轮车。
经过一个月的训练,“鳄人”和“白沙勇夫”,基本都能掌握操作独轮车的本领。并且每只独轮车,都能装上至少一石的物资。
当行船大大不利的时候,就是他们要依靠独轮车,不断探索前路的时候。
这一次北上,一只大牲口都没有。现在阴乡的牛羊马驴都很珍贵,秋收之后,还有一茬翻耕,没有牛马大驴,光靠人力,开荒的面积实在是有限。
实际上,在李解成为阴乡乡帅之后,就已经从楚国和越国,购买了大量种子。期间虽然主要种豆子,但还种了一点小麦。麦种是楚国跟人打仗,然后从北方抢来的,现在楚国的东境,只要不是很好的耕地,种的都是小麦,不但人可以吃,牲口也可以吃。
粟虽然也种,但大多都在楚国的北境,至于楚国在针对扬粤的地区,则是种“贡米”,也就是水稻的一种。
此时沙东的队伍中,主要就是豆麦,都是炒熟的。豆不能多吃,主要是以备不时之需,如果顺利的话,可以在东芦市补充牲口,又或者抓捕麋鹿,豆子就是很好的物资。
“鳄人”的口粮,主要是混合了肉糜的粗麦粉,加了盐和肉丁,还有大量的油脂,通过荷叶、竹筒,非常容易保存。
长距离运动,非常消耗体力,没有油水,是扛不住大体力消耗的。
哒。
沙漏被重新翻了过来,细密的沙子泄漏声在江边的大埝上很清晰,“鳄人”们都是低头不语,老老实实地补充着淡水和食物。
虽然会有些犹豫这一次的秘密任务,但一想到以前的生活状态,以及现在付出汗水血水之后,李解带给他们的生活状态,这种犹豫,顷刻间就烟消云散。
“此行返回白沙之后,首李会有重赏。”
从竹筒中掏出了食物,准备吃之前,沙东盘膝坐在大埝上,直着上半身如是说道。
吃东西的声音为之一滞,片刻,咀嚼食物的声音,更加的明快干脆了。
首李虽然打起人来极尽狠毒,但他有一点,“鳄人”都是认账的,那就是公平。
正如白沙市场中的公平秤一样,首李惩戒不含糊,奖赏也不拖拉。
说抽二十鞭子,那就是二十鞭子,不会是十九鞭也不会是二十一鞭。说奖赏粮食二十石,就是二十石,不会少你一斗,也不会多你一斛。
但奖赏总归是有轻重高低,比如重赏,就有一个标杆。
养殖中心的沙瓜,就是得到了重赏,有自己的房子院子,还拿双薪,还可以不用上工参加集体劳动。
“鳄人”都是脱产单位,也不用上工,但还是“白沙勇夫”的时候,他们也是要参加集体劳动的。
免役,本来就是一个很重要的奖励。
但免役不算重赏,沙瓜才是“鳄人”们心目中的重赏。
要分房了。
一声不响吃着东西的“鳄人”们,内心美滋滋地想着。
第五十八章 佞臣
姑苏王宫,太宰子起拦住了两个匆忙行走的“内竖”,表情淡然问两个小少年:“为何来去匆匆?所为何事?”
“太、太……太宰!”
两个“内竖”连忙行礼,双手交叠在前,低头躬身弯腰,一系列动作极为熟练。所谓“内竖”,就是宫中跑腿帮忙的少年,年龄大多在十五六岁。
面对太宰子起,两个少年显然吓了一跳,对视了一眼,又畏惧大王的威严,不敢把消息随便透露。
不过子起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挥挥手道:“老夫辅佐大王多年,也不能乱了法度。这样,你们只要告诉老夫,可是宫外,出了事情?”
两个少年面面相觑,然后“嗯”了一声,齐齐点头。
子起点了点头,然后挥手示意他们离开,这两个少年这才又行了一礼,赶紧跑得飞快离开。
“原来是宫外有变?不,应该不是。或是有要紧流言……”
想了想,子起直接又返转回去,也没有在意大王还在接见公子巴和嬴剑。作为吴王勾陈的重要大臣,太宰子起在王宫中的随性而为,更显示出他在吴王心中的地位。
“大王!”
子起只是略微行礼,这就踩着布履到了前方,看着吴王勾陈问道:“大王,适才可是有消息传入宫中?”
“瞒不过伯起啊。”
勾陈须发斑白,但还是能看到一点黑色,他形象威严,双目有神,说话的时候,声音就像是在喉咙中转了一圈才迸发出来。旁人听了,只以为有人在一只大缸中说话,耳边嗡嗡作响。
“起既为大王爪牙,自当为大王分忧!”
子起一脸正色,态度极为端正,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巨贪。
“伯起,适才有人禀报,姑苏有小儿唱‘勾陈没,玄武王’。”
“嗯?!大胆”
子起顿时暴怒,双目圆睁,“大王为何还如此处之坦然?!此等小人行径,当酷刑严惩!”
“伯起莫急。”勾陈伸手示意子起稍安勿躁,正色道,“此等流言,必有所图,何必为奸佞利用?”
风轻云淡的吴王,一举一动,就很有魔力一般,让一个暴躁的太宰,直接安静了下来。
不过,跪坐在前的公子巴和嬴剑,却是脸色骤然一变。嬴剑不知道“玄武王”有什么深意,但“勾陈没”,他可是听得懂的。这种流言,分明就是在咒吴王早死啊。
而公子巴则是吓得差点心脏骤停,因为吴国当年有“四公子”“六公子”之说,说的是四个或者六个各有才能的公子在强大吴国。而不管哪种说法,公子玄都是其中之一。
公子玄当时治水,人称“玄武”。当然实际上,姬玄之所以名玄,也的确跟“玄武”有关。先王还在世,逢公子玄出生时,途径白渎遇一只巨型黑乌龟从水中冒出来。
没有吓先王一跳,反而让先王认为,这是一种瑞兆,所以就给公子玄取名为“玄”,其寓意,就是因为黑乌龟路过的祥瑞之兆。
后来公子玄长大后,时常辅佐先王治水,这“玄武”的名头,也就更加坐实。
“玄武王”,在别处或许有别的解释,但是在姑苏,只会认为说是公子玄要成为吴王。
嬴剑毕竟对吴国了解不多,不像公子巴,他因为常年在吴国讨饭,所以对各大贵族的根脚,都是知道的不少。
现在一听“玄武王”的说话,差点当场吓尿。
要知道,盐城县师刚过来黑他们阴乡乡帅一把,转头他们就过来面见大王,接着外边儿传出“勾陈没,玄武王”的流言……
这他娘的就是要他们去死啊!
吴王难道不会怀疑,这就是他们两个故意黑公子玄?而且黑就黑吧,居然还把大王给诅咒上了。
这是什么?!这是罪该万死啊!
想到这里,公子巴情不自禁地就冷汗冒了出来。
太宰子起看了看公子巴,又看了看嬴剑,忽然,心头有了想法,面色如常地看着吴王勾陈:“大王,虽是流言,亦当严惩。臣有一言,欲告知于大王。”
说罢,太宰子起微微躬身,显然是要跟吴王办公的样子。
吴王勾陈一愣,于是便道:“若如此……”
沉吟了一会儿,吴王眼神饱含深意看着公子巴和嬴剑:“两位君子,寡人公事在身,再有谋国之论,择日两位再入宫中,同寡人畅谈。”
公子巴和嬴剑都是心中大喜,连忙行礼道:“大王操劳国事,岂敢叨扰,告退、告退……”
等“内竖”带着他们离开大殿之后,公子巴和嬴剑都是脚步飞快,生怕后头有人叫他们。
“伯起有何告之于寡人?”
“臣以为,此流言,绝非姬巴、嬴剑二人所为。”
“寡人知晓。”
勾陈点点头,这两人刚才在大殿中的神情表现,根本不像是能做主谋的。只能说,运气有点糟糕,居然碰上这种事情。
“还有一事,臣许久之前听门客所言,但未曾求证,故不曾告知于大王。”
神情似乎有点犹豫,子起低着头像是在酝酿什么,过了一会儿,这才用斟酌的语气道,“听闻淮上‘白羽氏’有鹿邑,鹿邑有瑞兽白鹿。”
“噢?!”
勾陈听了,顿时大喜,“如此祥瑞,自当……嗯?!”
突然,吴王脸色一变,他虽然已经老迈,可威严相当犀利,眉目微变,就让左右内侍惶惶然不敢动弹。
“白鹿为招聘之礼,已往盐城。鹿邑城主羽尾,有一女名‘’,乃是‘泽’美色。臣听门客言,羽尾早有献女于盐城之心……”
“当真?!”
“白此刻,当在阴乡。”
“所谓美妾为‘野人’掳掠一事,原来如此!”
啪!啪!啪……
吴王慢条斯理地拍着身前的案几,然后道:“如此说来,姬玄便无悖逆之心,亦是相差仿佛。白鹿为礼,入贡于盐城,这淮上之主,难道换了人?”
见吴王进入了状态,表情淡定的太宰子起直起身来:“公子玄镇于淮,乃大吴镇国之庭柱,淮上恣意之事,未必就是悖逆。公子玄只需纳贡白鹿于姑苏,若是谣言,不攻自破;若非谣言……”
听上去很是秉公办事的一番话,却让吴王勾陈的眼神带着愠怒。
“伯起。”
“臣在。”
“遣使前往鹿邑,询问羽尾。”
“谨遵王命。”
太宰子起低身行礼,低着头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
第五十九章 好消息
得罪了太宰还想跑?
子起对公子玄没有成见,但公子玄派人来姑苏办私事,却没有给他这个太宰送礼,那就大大地不妥!
今天你公子玄办事可以靠侄子公子丑,明天别人就能找中大夫或者公子卯、公子巳,他太宰子起还要不要生活,还要不要江湖地位?
不自量力……
出宫的时候,宫外公子巴和嬴剑没有走远,而是在道旁等候太宰子起。
这种态度,让子起很满意,相当的满意。
就算阴乡有点小心思小想法,有了麋鹿有了鹿蜀,重要吗?是大吴要亡了还是太宰不当了?
“太宰。”
道旁彬彬有礼的两人一起行礼,要多给面子就有多给面子。要知道,公子巴到底还是一国之公子,虽然是个菜鸡小国;嬴剑也曾经是一国之卿士,虽然也是个菜鸡小国。
但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份,一国公子、一国卿士,站在道旁,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给他太宰子起行礼。
这是什么?
尊重。
“两位君子还在?”
“同来王宫,岂敢先走?太宰先请。”
嬴剑率先开口,两人说话的时候,子起还在马车上坐着,自是略微扶了一下扶手,身子向外稍微探了一点点,以示亲近。
“老夫听说羿阳君得一白鹿,故告知于大王,两位君子可知此事?”
“白鹿?”
一脸奇怪的嬴剑抬头看着太宰子起。
“哈哈哈哈……”
忽地,子起仰头大笑,“若是不知,两位君子可回阴乡,问问李乡帅。”
“是。”
“多谢太宰告知。”
马车缓缓离开,公子巴和嬴剑面面相觑,顿时震惊不已。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的情况,用形势急转来形容不为过。
这是什么状况?
他们听到“勾陈没,玄武王”的时候,都以为自己可能要被入罪了呢。结果现在,画风都变了。
到底什么情况?!
“巴啊,这到底是……”
“且慢说话,至逆旅之后再说。”
两人匆匆前往姑苏城外的逆旅,成立也是不敢呆了。这要是大王怒起来,谁知道会不会剁了他们的狗头。
到了逆旅,公子巴才道:“羿阳君姬玄,少时得名‘玄武子’,姑苏老人,多有称其为‘玄武少君’。故‘勾陈没,玄武王’之言,着实凶险非常。”
“啊?!”
听到姬巴的解释,嬴剑这才反应过来,吓得浑身一哆嗦。之前在王宫大殿之上,他们简直就是在黄泉之畔走了一遭啊。
就这样,大王勾陈居然没把他们关起来?!
“吴王胸襟,莫可及也。”
都说吴王老迈,但今天嬴剑不得不佩服,吴王能够威压楚越,确实是有这样的实力和气魄。
在嬴剑的印象中,最近三代楚王,都心胸狭窄,听不得直言。稍微有点冒犯,就会被驱逐。
吴国太宰子起的父亲,当年就是被楚王驱逐出楚国。
“怎会如此之巧?你我二人刚一入宫,就有流言四起?”
嬴剑相当的后怕,这吴王稍微哪怕有一点点不冷静,他们两个很有可能就要被关押起来。
“或为子起之谋划。”
公子巴目光闪烁,他其实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自己的老板李解。和子起比起来,自己的老板简直就是个人渣。
但是公子巴转念又想,老板哪里有那个能耐在姑苏城中散布谣言?要知道,一介野人,在姑苏城中说什么都是放屁,这是硬伤。
也就是说,想要散布谣言,首先也得有这样的实力和资质。
从理性出发,公子巴认为,这应该是太宰子起利用了他们两个,正好要整一下羿阳君公子玄。
可是,姬巴表示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时候靠理性了?
这他娘的就是李解干的!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但就是李解干的!
黑着脸的公子巴寻思着自己差点小命交代在姑苏,顿时咬牙切齿,恨恨然道:“待返转阴乡,定要前往邀功!”
“巴啊,你这是为何而怒?”
“金风为何而起,秋叶为何而落……”姬巴感慨一声,看着老乡,“你我为阴乡而效死,难道不该多拿点吗?”
“……”
嬴剑觉得现在的姬巴怪怪的,一股病情得不到控制的模样。
而此时,李乡长在阴乡忙着带人秋收。南方天气很吃不准的,必须抢收,抢收之后还要翻晒。
期间还要烧荒,同时进行翻耕、增补底肥。
清塘的好处,这时候就体现了出来,河泥混合沙土之后,肥力能抵两季收成。哪怕种水稻,也能有不错的产出。
姑苏附近的稻田,都是千几百年不断开发后的产物。
阴乡原本也有游耕,但农业技术相当底下,不仅仅是缺少农具的问题,“沙野”之人没有姑苏的指导,根本看不懂农时天候。
再加上种子获得不易,又不懂粮食保存,往往就造成收而不可得,或者收而得之少。
“百沙”愿意团结在以李乡长为核心的第一代领导人周围,就是因为李乡长除了能打之外,还能种地。
当然主要还是能打,种地是次要的,之前都是“白沙村优先”,喊出“让百沙伟大起来”……反正李乡长喊不出口。
“稻种换来了吗?”
“云亭和芙蓉,各换来了一批种子。”
“翻晒存库吧。”
“是。”
问过叔甲和叔乙的粮食入库事宜之后,李解看着白沙村不断新增的田地和房舍,成就感相当的浓烈。
新农村改造项目,他做工头那会儿,那是没机会伸手啊。
现在有机会了,结果他自己就是甲方。
“妈的……不爽。”
咂咂嘴,李乡长总觉得这样不圆满,自己是个工头啊,得承包工程。就算不承包工程,怎么地也要跟人开片啊,不然太没有存在感了。
正感慨呢,忽然远方传来石鼓作响,这个信号,表明有紧急消息传回来。
只有“鳄人”内部才知道这个信号,“白沙勇夫”也只是以为普通的提示。
“首李,沙皮求见。”
“去大营。”
“是。”
大营是一个大型建筑,原先是训练“白沙勇夫”的驻地,后来逐渐改建成了阴乡的行政办公中心。
不管是公子巴还是商无忌,都在这里有自己的专门办公室。
阴乡乡帅的办公大厅中,李解进去之后,就看到了一个“鳄人”正站在那里等候。
“首李!”
“皮,可有好消息带给我?”
“首李,这是队长的报告。”
“嗯。”
李解接过了一只竹筒,竹筒的连接处,有一块黄蜡摁了指印。
拧开之后,抖出了其中的一张纸,李解打开一看,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因为这是一张地图,沙东顺利带队从东芦市以西向北探索,已经设置好了一些醒目的标志,探索出了一条全新的北上道路。
第六十章 计划
河流是黑黑的粗线,湖泊则是细密的斜线,聚落、村邑等等有人活动的地方,都标注出来。并且在备注中,一一说明地标是什么样子的。
比如步行一刻,就见怪柳,那么这棵怪柳怎么怪法,也会描述一下。
对于有的“鳄人”来说,还无法达到和沙东那样表述清晰的程度,也无法理解太过模糊的描述。
所以沙东的这种小技巧,对现阶段的“鳄人”来说,相当的有用。
并且备注中还有一项,是相当的精彩,那就是沙东对负重步行之后,每十里的淡水、食物消耗,有了一个初步的记录。
虽然只记录到了总量,没有精确到个人,但均摊一下,其实误差不大。
“沙东果然是可造之材啊,投错胎了。”
即便以前做工头的时候,见多了因为种种原因,无法继续求学的小工、抹灰工等等徒弟、工人。但沙东这种天赋资质,还是相当的抢眼。
以沙东的天赋,要是换个家庭,也不要说什么王子公孙,就是普通的卿士之家,哪怕是庶出,也能崭露头角。
“皮。”
“在。”
“休整一日,后日往复。”
“是。”
“你的奖赏,待‘鳄人’尽数返回白沙之后,再行配发。”
“谢首李!”
沙皮一听,顿时大喜,连忙叩首行了大礼。
“鳄人”都是经过一系列“关卡”筛选出来的,当沙东带着他们执行秘密任务的时候,“鳄人”成员都清楚,这次任务不能对任何人透露。
所以当沙皮返回白沙的时候,只说是自己从“南沙”回来,要向首李禀报。
“下去吧。”
“告退。”
等沙皮离开之后,李解根据沙东传回来的地图,准备重新绘制一张从阳口大埝北上的路线。
想要偷鸡盐城,走海路其实最爽,但现在李乡长没有本钱冒险。更何况,海上湿度太高,一个不小心,就是白走一趟。
“算算时间,盐城也快要要到秋收了吧。”
羿阳君在淮下开荒,也没有瞒着谁。毕竟,名义上要养活一千“吴甲”两千“健旅”,光靠姑苏方面的补给,还是比较吃力的。现在的淮夷,不比祖上,可以说是相当的贫困。
游耕、游牧都是常态,淮水并没有那么温柔,汛期一到,两边田地就是彻底完蛋。
公子玄除了镇压淮夷叛乱之外,每年主要工作,就是征发淮夷男丁,修建淮河大堤。
两代吴王,每次北上军事演习,在鲁国附近耀武扬威的时候,淮河都必须要稳。
维持淮河稳定的人,就是公子玄。
水利工程的好处,除了防御灾害之外,就是灌溉。
经过几代吴王的努力,淮河两岸只要是吴国直属城邑,都有不错的耕地。
又因为耕地的富集,使得淮夷进一步被削弱,乃至到如今,淮夷已经初步进入了吴国的统治系统。比如羿阳君要做工程,征发民夫中的很大一部分,就是淮夷,而不是盐城的城里人。
在吴国的淮夷这里,“王命”是作数的,比淮夷曾经的老大徐国“王命”还要管用得多。
甚至发展到现在,公子巳出访齐鲁,身旁伺候的“童子”,就有淮上“邦国”的血脉。
所以说,如果不是受限于身份,以公子玄的实力,想要开辟大量耕地为己用,根本没什么难度。
但毕竟吴国境内的淮夷,他们都有共主吴王,而不是羿阳君公子玄。
羿阳君镇守盐城,想要开荒屯粮,也只能偷偷摸摸,光明正大的部分很少。
李解这一次要干死公子玄,除了因为已经“不死不休”的仇恨度之外,那就是相较于从云亭、芙蓉这里交易粮食,还是抢劫的成本更低一些。
更何况,和鹿邑的人口、粮食、财富一样,公子玄在盐城隐藏的粮食,是见不得光的,只能偷偷摸摸。
这一波要是下手快很准,最少可以抢一波过冬加春耕的量。
有了足够的粮食,“百沙”之中那些原本还要聒噪的废物,李解想要干死谁就干死谁,保证他们族群内部半点意见都没有。
白沙村已经发展了起来,扩充规模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趁着吴国内斗还没有公开化、剧烈化,李乡长只想干三件事情,抢钱、抢粮、抢女人。
“首李!”
商无忌从外面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进来对李解说道,“流言已成,姬巴和嬴剑安然无恙!”
“噢?盐城县师怎么说?”
“已被大王勒令禁足!”
“禁足?哈哈哈哈……”
听到这个消息,李乡长顿时大喜,果然么,不管是不是真的,涉及到老板的核心利益,管你真的假的,都得搂一把。
再说了,这本来就不是假的。
王八蛋公子玄,那的的确确就是在偷偷做大。
狗胆包天敢把白鹿私藏,就算你说这是打算跟白鹿聊聊感情,想让白鹿来姑苏的时候更加温顺,说给吴王去听啊。
吴王肯定信的。
而且之前战无不胜的公子寅,居然在“南巢氏”那里连续受挫,这本来就刺激到了吴王。
要是没内鬼联络外敌,公子寅能在“南巢氏”这帮废物身上损兵折将?几百个“吴甲”,那要攒多少年砸多少钱才能供应出来的?
这都是吴王的钱!
可现在谁在偷自己的钱都不知道,吴王内心要是没火气,他早该死了。
“公子玄这个老乌龟,敢跟我抢女人,自寻死路!”
“……”
大舅哥表情憋屈,相当的难受。
“这样。”李乡长突然想起了一事,转头看着大舅哥,“无忌,盯着姑苏,只要大王派出使者前往盐城……不,只要前往鹿邑,立刻向我汇报!”
“是!”
商无忌微微行礼,他并不清楚李解安排的细节是什么,但知道李解是打算给公子玄来一个狠的。
离开大营,听说沙皮从“南沙”回来,商无忌想到了什么,便去见了一面沙皮,然后问沙皮:“皮,在‘南沙’可还顺利?”
“回商君,队长已得子女若干,有水牛十头,蒲草两百石。”
“噢?倒是不错,看来‘南沙’之行,颇有所得啊。”
跟沙皮聊了几句,商无忌没问出什么东西来,心中也是觉得奇怪:皮是“鳄人”,怎会做起商贾之业?首李此举,莫非有何深意?
看到商无忌一边走还一边在嘀咕,沙皮心情相当的紧张,深怕把首李交代给他们的重任给秃噜出去。
好在看上去一切都很稳,沙皮这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