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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战国万人敌txt下载     战国万人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36 用手创造人和

    回到使廨之后,皇途回想起晚上的交谈,还是有些后怕,自己要是真的来个落字成文,这是啥行为?

    就算皇氏真的投靠过来,还能有好果子吃?

    “叔谋,这次当真是多亏有你啊。”

    “兄长善谋,小弟大不如,不过是‘查漏补缺’而已。”

    “阴乡商氏族长无忌,为汉子臂助,时人问政,其便言‘查漏补缺’,今时看来,止这四字,字字千金,字字千金啊。”

    越想越后怕,自己要是干出那脑子成甜豆腐脑的破事儿,就算李解不搞他们皇氏,将来事发,有的是人想要搞他们皇氏。

    跟老板讨价还价,还要白纸黑字,真是嫌命长啊。

    “叔谋,从今往后,皇氏……便是要自绝于宋国啊。”

    “兄长不必顾虑,宋国覆灭,以小弟之见,怕是不用等到来年的新粮。”

    眼神极为笃定的皇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都是李解那种嚣张到了极点的姿态。

    宋国,根本就没有资格成为李解的对手。

    来薛城、傅城之后,他并没有闲着,四处打听之后,便听说李解的左膀右臂之一,“哼哈二将”中的沙哼,四处鼓吹灭齐大战。

    鳄人、白沙勇夫以及新编勇夫、新编义士的军官们,对此都是极为感兴趣,灭齐之战,一定是场大战,是大战,就有大功!

    同时皇策也打听清楚,沙哼如此串联,是得到了李解许可的,也就是说,只要李解的爪牙走狗们,对灭齐的呼声非常强烈,李解是同意的,且支持的。

    因为齐国也有人间绝色,这是李解的最大动力。

    齐国公主,同样是天下间罕见的美人。

    要不是魏子羽的突然操作,说不定这个时侯,齐国和汉国,已经全面开战。

    反正齐国合诸侯于无盐邑,原本的口号,也是“讨不臣”,讲白了,本次齐国组织的会盟,最高战略目标,是消灭汉子国,把李解弄死。

    齐汉两家,本来就是尿不到一壶去,打是肯定要打的。

    各种天时、地利、人和,都非常适合汉子国把齐国摁在地上摩擦,齐侯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本来就不是汉子国的对手,汉军强攻没有领袖的齐军,赢了实属正常。

    可最终却是没打起来,反倒是宋国躺枪了。

    “叔谋为何如此笃定?”

    “汉子今年,不会跟齐国开战。”

    皇策说罢,便跟老哥详细说了说自己的理由。

    他把各种情报分析了一通,终于让皇途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倘若这时候齐汉交战,汉军的优势很大,但要吃下齐国,甚至消化齐国,难度极大。

    齐国城市太多,人口规模大,汉军就算把所有的城市都攻打下来,治理也是麻烦事情。

    整个齐国没有被削弱甚至是分裂之前,汉军把齐国轮一遍,也只能是敲诈勒索,然后让齐国割让一些土地。

    反倒是宋国,那就不一样了,宋黑耳这样的傀儡,比什么都好用。

    用好了宋黑耳,撑死两年,就能把宋国割让出来的土地消化干净。

    “戴氏代宋”的本质,还是谋朝篡位。

    宋黑耳就算是一个智障,那也是子姓宋氏的智障,不是子姓戴氏的。

    天然的大义在那里,当年周天子把前朝余孽框起来,然后封了个“公”,受封的人,固然也是子姓戴氏的先祖,但谁是正统谁是叛逆,一目了然。

    有了“大义”,列强干涉弱国内政,就相当的容易。

    汉子国只要稍微运作一下,就能拉走一大批被子姓戴氏排挤出来的边缘化氏族。

    这些氏族为了苟存,哪怕李解给的待遇不那么丰厚,但和留在子姓戴氏的宋国中逐渐凋零灭亡比起来,那根本就是天降甘露。

    稍微一想,就能想明白的事情。

    “宋国多事矣。”

    “多事好,多事好啊。”

    兄弟二人都是相当的感慨,这几年的国际局势,越来越超出他们的想象。

    霸主级大国的战争不断升级,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就这么几年,先后消亡的国家,就有三四十个。

    还有一二十个国家,则是名存实亡。

    如淮南诸国,直接就是灭了干净。

    连一向乖顺的六国,也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如今活跃在国际政治上的六国老人,也只有公叔勤一人而已。

    林林总总的表现,再加上从汉人那里听来的“一统天下”的口号,皇氏子弟也不由得开始认真考虑起来,这个周天子宗法维系的天下,是不是已经到了崩盘的地步。

    或者说,已经崩盘了?

    双方的口头约定确认之后,皇途和皇策二人,又立刻返回了泗西,返回时路过泗水的感觉,都是完全的不一样。

    再临当年传说中“刻舟求剑”的地方,那“泗水君”成了王命猛男的朋友,如今,倒也成了泗水之神,人们在河畔建设了神庙,祭祀和供奉都不少,而掌握祭祀权力的人,每逢活动,便是一身“鳄人”打扮。

    以小见大,更是让皇氏子弟更加坚定,跟着李解混,再怎么差,就算是去跳大神,也饿不死他们皇氏。

    等皇途、皇策二人返回宋国之后,鲁国人也是忙碌开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鲁国的精英们,隐隐觉得,如果他们再拖拖拉拉的话,可能会发生很不妙的事情。

    “宋途、宋策二人来而复返,必有所得!”

    “二三子以为,宋人何故来去匆匆?”

    “私以为,皇氏未必只是送南子至薛、傅之间。”

    鲁人也不傻,皇氏子弟能够这么果决,总不能是李解实在是饥渴难耐,现在就想把南子扒了猛干吧。

    这其中必然有不可告人的朋友交易!

    “事不宜迟,齐军虽已分兵,然则鲁师崩坏,难以抵挡,阳关守军……只怕也是难以为继。”

    言罢,一人目光郑重,环视众人道,“星夜兼程,两日内至莒北!”

    “嗨!”

    事到如今,鲁国人已经没有太好的办法。

    就算跟齐国人求和,那也得找到在齐国内部说了管用的啊。

    现在的问题,就是齐国三军分属各个单位,断后的部队,其任务是保障齐侯的灵柩平安返回临淄。

    至于其他的任务,多抢劫一匹布,那都不受管!

    这种情况,齐国人难受,鲁国人更难受。

    所以对鲁国人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汉军进入鲁国,然后干挺齐军,一切,就万事大吉。

    想要说服汉军出动,光靠嘴皮子,不管用;光掏钱,也不管用,尤其是鲁侯到了这般地步,还比较吝啬。

    思来想去,成本相对较低,但成功率相对较高的方法,那也只有美人计了。

    只要齐国公主那边没问题,他们这里掏多少钱,最后全部算上鲁侯脑袋上那就完事儿了。

    两天后,鲁国商人的队伍拼了老命,终于找到了寻访群山的齐国公主行踪。

    为了避免惊扰齐国公主,鲁国人先找到了掌管公主用度的谒者。

    听说这位谒者喜好美玉,鲁国人没含糊,弄了一块美玉过去,说是交个朋友。

    谒者无所谓是鲁国人还是吴国人,你敢送我就敢收,更何况现在齐国强鲁国弱,收鲁国的好处,是应该的。

    鲁人见谒者收了礼物,顿时大喜,这说明什么?说明“鲁能”是可以的!

737 鲁人不差套路(为水友“控病娇真是太好了”加更)

    老齐侯的季妹在血缘上,跟他并非是直系,其中涉及到了上一代人的各种爱恨情仇,最终表现形式,就是约定过继一个女子过去。

    其中又涉及到了一些祭祀上的事情,比如这个女子如何如何聪慧,如何如何神异,便能引起“山主”“四时主”等等的青睐。

    若非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国际局势的变化极其复杂,大概率老齐侯的这个季妹,是要被当做“牺牲”的,即便不是“牺牲”,也可能会成为“血祭神明”的一种道具。

    在齐国初次称霸时期,隐秘的“人殉”,并没有根绝。

    说到底还是因为齐国的文化跟周天子虽然同出一脉,但还是有区别,因为祭祀“云海八主”一事,还死了一个齐国国君,最后甩锅给纪国,也只是稍稍地修补一下脸皮,让齐国看上去不那么丢人。

    意识形态上的区分,往往会隐藏大量的变态“秘法”。

    一个非直系血亲的公主,拿来取悦“神明”,偷偷地搞一搞,也没什么损失。

    只可惜,横空出世的老妖怪勾陈,把奋发向上的齐国按在地上摩擦之后,齐国上下才知道,什么狗屁神明,没有卵用。

    有种你跳出来打死南方来的大妖怪啊。

    曾经的东方霸主,灰溜溜地被干掉数百引以为傲的披甲“技击”之后,根本不敢放肆。

    其中“兵主旗”还被勾陈抢了去当抹布,羞辱到了极致。

    如此种种秘辛,只是没有流传于国际,倒也不是齐国保密措施好,实在是国际上对于齐国的体制,压根就不感兴趣。

    不过这对老齐侯的季妹来说,人生就发生了剧变,她可以活得很精彩。

    毕竟名义上来说,她的的确确是齐侯的妹妹,所以为她操办诸事的谒者,乃是齐侯临淄宫中的“竖人”出身。

    这个“竖人”来头并不小,曾经是国氏的剑士,在一次保护齐侯的战斗中,裤裆挨了一剑,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就成为了“竖人”中身份地位最高的那一个。

    资历、血统、家族、实力,都是顶尖。

    怎么看都是忠心耿耿,可惜,齐侯吸取了前面两代齐侯的经验教训,身边人很少再安插公族豪门子弟。

    国氏、高氏固然对国君登位有着重要的保障,可要知道,齐国的体制比较特殊。

    全国一共三个“五乡元帅”的编制,齐侯,不过是占了其中之一而已。

    至于国氏、高氏再三保证,他们一定会如何如何忠心耿耿,为齐国献上性命,为君上献出心脏……

    信,必须信,齐侯坚决相信。

    反正说自己相信又不犯本钱。

    国氏“竖人”愿意给季公主做谒者,要说忠心,或许有吧,但主要是因为老齐侯给自己季妹的开销,那是相当的丰厚。

    一个小姑娘,哪里用得了那么多绢帛、金银?

    身为一个谒者,给点建议也是应该的。

    每每季公主外出寻访山川,国氏谒者就很高兴,公款旅游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反正全程坐车,还能带着数百护卫,也不怕有人搞事。

    沿途遇上一些小土豪,还能稍稍地勒索一下,也不怕别人不给。

    遇上实力不济的,数百护卫就把人家给灭了;遇上实力比较强的,叫来郡国兵就是,“乡元帅”体制之下,还能不给他这个国氏老人面子?

    信不信从临淄叫来一个师?

    这一次和往常一样,国氏谒者依然很高兴地安排了季公主的行程,天下的名山,对国氏谒者来说,都没啥区别。

    时人都说岱山如何雄起,他却觉得岱山跟蒙山没啥区别,都是石头,都是树,都是石头和树,有什么意思呢?

    季公主说山中生烟之时,必有仙人出没。

    国氏谒者也只是夸赞一下公主想象力丰富,这世上真要是有仙人,当年君上就不至于被吴国来的恶霸给干成怂货。

    在他看来,指不定这山中的云雾,都是水变的,烧水的时候,不也见“白烟”翻滚吗?

    其实国氏谒者甚至觉得,什么“云海八主”,都是骗人的,但他不能说。在他眼中,什么雨雪冰霜水雾凝露,都是水,之所以有这么多形态,说不定就是冷热之间的变换呢?

    他冷了加衣,热了脱衫,人可以这样,水当然也可以这样。

    但是,他不能说。

    他也不想说,反正他也不关心这个,只要能消遣,安安稳稳的,也挺好。

    至有什么齐国的社稷,君上的壮志,关他屁事,反正他就是一个裤裆被刺了一剑的倒霉蛋,老老实实攒点家当、物业,然后传给子孙后代,不也挺好?

    现在回想起来,幸亏当初挡那一剑的时候,自己已经有了后代,这要是没有,真是不可想象啊。

    在山脚小憩的国氏谒者躺在凉亭中,山腰上,季公主的队伍正在那里驻扎,欣赏着山间景色。

    而此时,从西方的小道上,来了一支队伍。

    声音并不嘈杂,但是脚程很是匆忙。

    国氏谒者见状,抬了抬手,指着那支队伍:“彼处是何人?去询问一番。”

    “嗨!”

    一队卫士立刻往西方而去,不多时就双方见面,卫士返回的时候,就带了一些珍珠过来。

    “禀谒者,是鲁国的商队,正要过境去东莱。”

    “莱国如今纷纷扰扰,商人倒是胆大。”

    国氏谒者见状,便不疑有他,忽见卫士将一捧珍珠呈上,愣道,“这是为何?”

    “那鲁人言自家美玉有宝光闪烁,定是遇见贵人,特呈上珍珠二十八颗,以慰福运所至。”

    “美玉?宝光?”

    听到这个,国氏谒者顿时来了精神,他最爱美玉,因为一块美玉,在临淄可以换一套大宅子,带庭院的那种。

    可是这么多年,他收藏的美玉中,也没有说是遇见贵人就放宝光的。

    当下便道:“山川相逢,何不相见?”

    “呃……谒者,公主尚在山上。”

    “公主一时不会下山,老夫见见这鲁人,又有何妨?”

    “嗨!”

    卫士原本还想提醒国氏谒者,这齐国正跟鲁国打仗呢,要是见了鲁国人,被国君知道了,岂不是罪过?

    不过转念一想,有什么事情,也是谒者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他们这些卫士来背锅,于是就不再多言,何必做什么恶人呢。

    看上去就要路过的鲁国商队,在通过山脚下小道的时候,商队中有人紧张地问道:“那国虓,若是不甚在意,如何是好?”

    “倘若美玉不能吸引他,径自拜访也不迟。”

    “善。”

    正当他们要通过山脚的时候,却见齐人的卫士再度出现,看到这些卫士,鲁国人顿时眼睛放光,有人低声道:“这个国虓,还真是跟传言一般无二,爱这美玉至极啊。”

    “他是个阉人,不爱美玉金银,还能爱何物?”

    “也是。”

    话音刚落,就见齐人卫士近前喊道:“诸君少待,我家主人甚喜诸君所赠明珠,特邀诸君前去品茗。”

    “这……”

    一人犹犹豫豫地上前行礼之后,然后小声问道,“贵人相邀,贱私不敢辞,只是……恐过分叨扰。”

    “无妨。”卫士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侧身抬手道,“诸君,请!”

    “这……善。”

    点了点头,几个身着丝袍的鲁人,这才抖了抖袖袍,迈步向前。

738 舞干戚

    嘀——

    伴随一声哨响,军号随即嘹亮,薛城的城外营地,顿时忙活开来。

    军官们腰挎吴钩一边走一边按着剑柄,双眼瞪着在那里大吼大叫:“抓紧时间!”

    “是!”

    “是!”

    “是!”

    内务管理的严格要求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薛城、傅城的人,也是头一次见过如此干干净净的士卒。

    跟鲁国宋国的军队比起来,汉军真的是干净整洁,除了头型不好看,不是毛寸就是光头。

    但是甲具装备却是极为抢眼,披甲率越来越高的汉军,只是看一眼,就让人望而却步。

    到如今,一支五人小队,便能在乡野之间,监督一两千人的河防工程。

    如果是满编的十人小队,淮夷或者徐国故地,根本就是横着走。

    “抓紧时间洗漱!”

    “是!”

    “是!”

    “是!”

    薛城外的营地,除了水井之外,还有水仓。

    水仓是砖混修筑,用了水泥,为的就是防止万一。

    火头房还有大量的水缸,直径最小的也有三尺。这些水缸,大多都是装当天烧好的凉白开,军中是严禁饮用生水的。

    汉军驻扎薛城的时候,时不时也会让当地人前来参观,只这种军营气质,就让人觉得不一般,丝毫不觉得这是苍头黔首该有的素质。

    更让薛城普通人感到新奇的是,汉军的文化课非常密集,不出操的那一天,主要就是为了做作业。

    为此,浪费了大量的纸张。

    只算这笔钱,就让薛城不少想要自己跟着模仿的外国土豪望而却步。

    别说鲁国、宋国、曹国这种有钱国家,就是综合实力非常高的大国,从这些国家中出来的商人们,都觉得汉军就是用金银烧制出来的部队。

    可又不得不承认,汉子烧钱归烧钱,回报同样极其丰厚。

    汉军未尝一败,甚至已经过了未尝一败这个压力的阶段。

    此时汉军的心态非常平稳,胜败都是有可能的,但只要汉军把能做的都做到极致,胜利自然而然就会产生。

    如果汉军把能做到的做到极致,结果还不能取胜,面对这样的对手,还有什么好说的?

    成王败寇,要学会认账。

    营地外,大量的列国探子们扎堆在那里远眺,汉军并不阻止这些查探,诸侯们眼中的秘密,其实并没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只不过,大多数诸侯,不愿意去做罢了。

    砸钱是最简单的事情,可又有几人,愿意砸钱呢?

    鲁国不富吗?鲁侯内帑中的绢帛,有些陈年旧布,已经被虫子蛀空,也没见他掏出来犒赏三军,宁肯掏钱求汉军救援,也不愿意掏钱给麾下士卒,这就是列国君主的真实心态。

    所以,汉军营地外那些探子的存在,对汉军来说,并没有威胁。

    至于什么阵法、操典等等等等,最终还是看训练,训练多,流汗多,自然熟能生巧,自然进退有序。

    可是增加出操频率,士卒们肯定有怨言,想要让士卒们没有怨言,那也简单,给他们肉吃,多加菜,多给福利,没有粮饷的给粮饷,家中有田地的给减免税赋。

    如此一来,士兵们即便是高频率出操,可一想到这些好处,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怨念。

    说到底,即便是这么简单的操作,对列国诸侯而言,也只有霸主级大国才能玩得起。

    他们可以让数万士卒背后的家庭减免税赋,但是像地区强国要是同样的兵力这样玩,压力就很大,大多数情况都玩不起。

    汉军大部分的东西,都是公公开开明明白白地给人看,什么《李子兵法》什么《威王遗书》,全都是噱头。

    列国有识之士又或者是那些怀才不遇者,如中行云之流,他们早先不知道吗?

    知道,可惜做不到,也就只能干瞪眼。

    即便是中行云这种特殊人才,也只是见识过乌鳢怎么问他老板要钱之后,才深深地感受到,什么叫得遇明主。

    别的不管,反正中行云在乌鳢那里,总算知道为什么那帮楚国蛮子会归顺李解之后,那么死心塌地卖命。

    换他他也卖命,“千金散尽还复来”,这话是老板李解说的。

    所以中行云也好,魏羽胥飞也罢,还是说汉军序列中的各个部队成员,对他们的国君,没有什么怨言。

    列国的探子们来围观,他们也是淡定的很,并且很骄傲。

    看着薛城营地的那些汉军士兵飞快地集合,围观的探子们很是感慨,就这种号令如一的效率,他们国家大多数部队都做不到。

    而眼前的薛城营地中,只是汉军的一小部分。

    “诸君有没有发现,汉军伙食极好?”

    “伙食?”

    “我旧年曾前往秦国,秦军远行军粮,便是芋头。”

    停顿了一下,此人又指了指汉军营地,“你们看汉军布置,灶间另置,且有单独食堂。”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通透的竹木棚屋“食堂”下,大量的长桌摆放着。

    这些长桌极为整齐,并没有歪七扭八的意思,长桌配着长凳,汉军士兵们排着队从灶间领到了当天的餐具,随后继续排队,有序进入“食堂”。

    军官们的服装很容易区分开来,一个小队,大多都是由小队长来分发食物。

    今天的早餐是喝粥,但是佐餐的咸菜有多种,除此之外,每个士兵都能发到一枚咸鸭蛋。

    只这么一个咸鸭蛋,按照五百人的大队来计算,一旬就是五千枚,这对列国的探子们来说,简直无法想象。

    而且汉军在战时,时不时会有混编、满编、扩编、超编的大队,人数最高的时候,可以突破一千人。

    这种食物的消耗量,后勤压力反而成了小事,因为,从哪儿提供这么多优质食物?

    能成为探子的人,在各自的国家中,至少也是乡士阶层,不做探子了,也能回国继续做官为吏。

    以他们各自的社会地位,在自己的国家中,尚且不能够做到每天吃一个鸭蛋,而汉军的“普通”士兵,居然能够有如此丰厚的伙食。

    观察薛城营地不是一天,探子们可以很确定,汉军的肉蛋类消耗极大,当然汉军的出操频率也极高。

    而且一度有野战部队外出,因为允许交换,所以有些不爱吃蜂蜜的军官,就会把自己的那一罐蜂蜜拿来交易,同时保留另外一罐。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另外一罐蜂蜜,是集体的给养。

    这让列国细作几乎都要疯了,因为蜂蜜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大贵族的消遣,一般的名士小贵族,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回。

    然而在汉军这里,野战部队是标配甜食,多少总有。

    来观察的列国细作中,鲁国人是最为震撼的,原本只是出于自救的心态,期望着汉军赶紧出动。

    等到后来观察入微,这种心态就发生了扭曲,从震撼变成了狂热崇拜。

    “内外皆暴,鲁难未已!”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鲁国人已经不仅仅是怨恨齐国人,同时也怨恨着自己国家的统治者。

    硬要说的话,便是对鲁侯的不满,越来越强烈。

    “汉军烈烈,君子谦谦!”

    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薛城的鲁国人,已经在想着,如果让汉军来接管鲁国,那该多好啊。

    汉军打起仗来,作风是如此的激烈,可平日里,他们又专注做事,宛若谦谦君子……

739 鲁侯的小老弟

    看到了汉军的军容风纪,再对比鲁国三师沦丧,鲁人心中就是各种愤懑。

    只是这些愤懑之人,大多也只是“白手套”,撑死就是个乡士之流,朝堂庙算什么的,跟他们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于是越看这些雄壮威武的汉军,越是浑身难受。

    偶尔瞄一眼汉军的口号,什么威武之师、正义之师,更是让这些原本爱国情怀爆棚的鲁人,恨鲁侯恨到极点。

    倘若不是国君无德,甚至已经可以说有点残忍,怎么会到这种地步的?

    鲁侯只要坑掏钱,哪里会有现在的下场!

    再想起鲁国部队溃散之后,大量的鲁国士兵,动不动就祸害乡里,抄掠乡民其疾如风;杀人越货其烈如火……如此“风火”,也就是此刻还身但重任,要说服汉子国赶紧入鲁援助,否则,他们定要回去好好地让那些溃兵知晓,什么叫做匹夫愤怒!

    “汉军军纪严明,齐军又如何是对手。”

    “若非曲阜吝啬至极,岂有如此大败!当时阳关反击,陬邑大夫身先士卒,齐人可曾占得上风?然则曲阜援兵迟迟不至,粮秣军需不见踪影,若非陬邑大夫举族抗敌,只怕梁父山早就成了齐国之地!”

    “休要吵嚷,待淳于君自东南回转,也是无妨。”

    “呵,我鲁国,竟用齐国女子来退齐军?!从今往后,我鲁国,还有何颜面立足于天下?!”

    曲阜会馆之中,这吵嚷声让鲁人都是脸色一红。

    现在的谋划,就是趁着时间差,齐国内部还不知道齐侯已经嗝屁。或许地方大城市已经知道,但是莒北山区那犄角旮旯,消息要传进去可不容易。

    指不定现在齐国的文姜公主,还想着自家兄长,正忙着会盟诸侯,然后攻城略地呢。

    有了这个时间差,鲁国人的谋划,就算现在泄露出去,也是不要紧,只要总体而言时间来得及就行。

    鲁国人想法挺好,然而李解现在根本没心思去管什么狗屁鲁国人。

    关他鸟事儿?这鲁国存在也好,灭了也罢,跟他有啥关系?国家大事这种事情,也就是小弟们实在是要求高,他才会琢磨一下,比如说让人去曲阜,煽动一下那个什么姬庆。

    鲁侯的小老弟儿,现在攥着鲁国为数不多的正规军,在鲁侯重新把残兵败将收拢起来,他就是曲阜最帅的爷。

    那么问题来了,这样的小年轻,一看老哥都成光杆司令了,他会不会有点想法?

    实际上鲁侯也不傻,为了安抚自己的小老弟,让他不要捣乱,鲁侯偷偷地跟姬庆说,只要你忠心办事,老哥我让你成为储君。

    兄终弟及,这主意怎么样?

    其实姬庆也没想那么多,这个念头他动过,可一想到鲁国随时可能被齐国干掉,那这个储君有个毛意思?

    上台说不定就是末代鲁侯,多丢人呐。

    至于末代君侯的下场,又有几个好的?

    所以姬庆也就是想想,没想付出行动。

    可老哥突然主动这么一提,姬庆心思就活泛起来,难道老哥真的想让他当接班人?这感情好啊。

    想着想着,心情就特别好。

    只不过有一天,有个外地来的豪客,给姬庆送礼的时候,见他心情不错,就随口问了一句:“公子喜上眉梢,不知有何美事?”

    “君上欲命我为少君,可谓美事?”

    “噢?不知何时布告于曲阜城中?”

    “布告?”

    “呃……便无印鉴?”

    “印鉴?”

    “书信?”

    “书信?”

    看着姬庆一脸懵逼的模样,这外地来的豪客,一边给姬庆展示最好看最漂亮带着一堆气泡儿的玻璃球,然后一边说道:“公子,莫不是鲁侯戏言?吾虽南人,亦知鲁侯有五子八女。这……凭心而论,吾之家业虽不丰厚,亦传于吾子,非传于吾弟啊。”

    “……”

    姬庆顿时跟吃了苍蝇一样,顿时连漂亮的带着气泡儿的玻璃球,也觉得不美不好看了。

    因为他觉得,自家老哥摆明了就是消遣他,这不是开玩笑逗人玩嘛。

    一时间,姬庆又想起来,他小时候,父亲也是极为喜欢他的,还曾跟人说,要传位给他。

    可现在,国君却不是他,他的封邑,也比较偏僻,还靠近邾国故地,国君老哥对他也没有多么吼道嘛。

    “呃……公子,是否贱私失言?”

    “汝何曾失言?乃是有人失信!”

    气鼓鼓的姬庆喝了一口南来的茶水,又道,“君虽南人,但南国多英雄。不知南国可有兄终弟及?”

    “嗳,公子何出此言,不说南国,便是鲁国近邻。那宋国,不正是多有兄终弟及么?”

    “咦?还当真如此。”

    猛然眼睛一亮,然而想了想,姬庆又眼神黯淡道,“宋国乃是前朝遗族,自有专行之法度。鲁国姬姓,不可一并而论。”

    “嗳,公子此言差矣。宋国历代‘兄终弟及’之故事,何曾如君子谦谦?吾虽南国小人,亦听闻,有宋公子放宋公于微山,乃得宋公之位。这‘兄终弟及’之故事,想来亦是兵戎相见。”

    “啊?!竟是如此?!”

    姬庆顿时大惊,他还以为,宋国的“兄终弟及”,其实就跟上古的禅让一样,十分的温情脉脉呢。

    此时听来,简直刷新了三观。

    那外来的豪客顿时笑道:“当年宋公子登位,手中兵卒不过二百人,恰逢宋公会师楚军于淮北,三战三败,方有宋公子陡然发难,一举成功。事后有三代国君,这前一代,便是宋橐蜚也。”

    “一朝功成,传位三代。什么是家业,这才是家业啊!”

    猛然拍了一下大腿,姬庆更是叫嚷道,“那宋人起事,才区区二百人。我麾下劲卒二千,岂不是十倍宋人?”

    “……”

    外来的豪客也是无语,心想这少年小儿的想法,还真是别致,原来这笔账,还能这么算的。

    等离开了姬庆的宅邸之后,这外来豪客到了一处客舍,这才寻摸到了一个房间,那房间中有人问道:“鲁庆什么意思?”

    “鲁庆已有悖逆之心,只怕是要试试夺位。”

    “唔……可使人暗中相助。”

    “是!”

    鲁国的东北国土,已经沦丧到不行,大量的城市开始自行组织抵抗。

    城外的野人只要不能躲入村里大宅的,都被拉去了筑城,然后在城内组织防御工事。

    鲁国败军到处抢劫的时候,发现最近劫掠的难度越来越高之后,大多都打听好了老家的方向,然后奔着家乡去了。

    至于齐国人,一路追一路杀,其实战果也没有扩大多少,但因为毕竟是把鲁国的正规军打垮了,原本流窜到济水的卫国、郑国人,突然又回过头,跟齐军现在的“乡元帅”,原陈国上士妫田,好好地合计合计。

    郑城子也好,卫侯也罢,虽然人在齐侯灵柩旁边,可还是能把消息穿出来的。

    郑国和卫国的部队虽然不多,但两家加起来,还是有个三四千。

    就这么三四千人,配合齐国的部队,一时间,妫田手中的兵力,竟然也是非常的可观。

    尤其是妫田原本想着捞一把就跑的,可现在兵力充沛,他想了想,还跑什么跑?跑个屁啊。

    不把占领的鲁国城邑刮地三尺,这对得起自己现在的地位吗?

740 一般一般(为书友“

    “诸君,吾尝闻‘乘胜追击’之说,今鲁军连败,我军士气正旺,当借大势,进击曲阜!”

    断后的齐国部队大营,作为最高指挥官,妫田现在比较浪,反正这些人马指挥起来也就那样。

    他自己是时刻准备要跑路的,汉军随时可能进入鲁国,他不怕别人,就怕李解。

    那头珍兽的战斗力,不是妫田涨别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实在是在妫田看来,李解就算只有五百鳄人,照样能够翻本。

    更何况,现在是传说二十三万大军,呵,拿头来打。

    然而他现在就是表现出了啥都不怕的大无畏勇气,给齐国部下们看的,反正就是抢劫呗。

    妫田跟齐国的将佐们都谈妥了利益分配,抄掠所得,他妫田只要一成,剩下的,大家自己看着办。

    这齐军几百年来,哪儿见过这样的优厚条件啊。

    自古以来抄掠都是大头归长官,偶尔归国君,通常都是国君挑剩下来之后,才会让小卒子们喝点汤。

    基本上喝汤的次数也比较少,通常就是混口饭吃。

    然而这一回,国君刚死,就有这福利?

    那国君还是多死几回才好,跟着陈田君混,什么家当都有了。

    “元帅,我军四散,是不是……控制一下行军脚程?”

    “鲁军仓皇逃窜,我军追之不及,此时不趁汉军未曾入鲁,倘若汉军杀到,我军再想有此等良机,恐难矣。”

    妫田一副为了大家好的嘴脸,然后道,“效仿吴军,布置百人将五人,留守刚邑,我军余众,当直扑成邑!”

    “嗨!”

    刚邑就是纲城,成邑则是郕国故地。

    这两个地方都比较特殊,前者是汶水以南的鲁国防线桥头堡;后者则是鲁国支援阳关前线的重要后方基地。

    只是郕国名存实亡,当年为了防备齐国,郕侯能够求救的相邻大国并不多,基本上就是唯一选择——鲁国。

    请神容易送神难,鲁国驻军郕国之后,长期经营之下,整个郕国可以说是只知鲁而不知郕。

    久而久之,加上大量的通婚,也就鲁、郕不分家。

    再者,郕侯是老姬家的一份子,当年周天子赐封的侯爵国,含姬量非常高,曾经也是阔过的。

    如今的郕侯,虽然冷猪肉还是每年都能给祖先祭一下,可祭祀的活动范围,早就从郕国故土转移到了曲阜的豪宅中。

    住在成邑,哪里有曲阜舒服?

    朝着东北没多少路就是阳关,动不动就是齐鲁互殴,种地也没多少收成,还不如甩手不干呢。

    实际上在梁父山周围,成邑的这个位置,对齐鲁双方而言,都是必争的。

    没办法,占了成邑,整个梁父山的西南出路就被堵死,然后阳关就成了群山汶水之间的一座孤岛。

    死守能守多久?

    断阳关盐巴三个月,这个关隘,不攻自破。

    当然妫田本身并没有这样的计划,但是手底下的老齐人一听,寻思着这位老大当真是有水平,战略目标定得好不说,还没有贪功冒进。

    看上去好像漫无目的胡乱抢劫,实则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

    当下有些边缘化的齐国乡士、武士,都觉得完全可以抱团取暖,跟着妫田在齐国的官场中混个风生水起。

    按照现在他们的财富,就算不能跟五都豪族相比,但比那些中间阶层,强了不知道多少。

    再加上国君嗝屁之后,就他们的战斗力最强,同时五都豪族还涉嫌弑君,这种情况下,天然地带着忠诚光环。

    这是“哀兵”啊,他们的悲伤,他们的勇气,他们的忠诚,最终都化作了胜利!

    临淄的广大人民群众,在为国君默哀的同时,又何尝不是要暗中为他们欢呼呢?

    妫田心里头真正琢磨的,是想着成邑这个地方,肯定藏着不少好东西。

    之前鲁军的增援部队,是从曲阜出发的,第二批次被齐军全歼之后,对成邑的影响肯定有。

    在妫田看来,搞不好现在成邑内外,都是人心惶惶。

    这时候要是抢一把,事半功倍。

    他要求也不高,郕国这样的侯爵国,怎么地家当也是有不少的。

    按照妫田在陈国时候的见闻,还有他出使列国时候的经验,一个老牌侯爵国,最少礼器有十几套。

    就那些巨大的钟鼎,不是妫田吹,一个侯爵抵得上当世豪商奋斗好些年的。

    什么天下巨贾,家底根本没办法跟周天子分封的侯爵比。

    不是大贵族,根本不知道“含姬量”意味着什么。

    “含姬量”,数百年来,就意味着……含金量!

    齐国的中下级军官都是低级贵族,并不知道这些底细,再加上姜姓齐国一向就是跟莱夷、北狄之类的打交道,也没见识过真正的大场面,就算初次称霸,那也是磕磕绊绊各种不顺。

    在妫田的记忆中,齐国初次称霸的过程中,还被鲁国爆打过,老齐侯的会盟,不过是重现祖先荣光罢了。

    可惜,两次努力,都是耻辱性的。

    上次遇上了吴国的疯狂崛起,这次,嗝屁了。

    妫田根本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在他看来,这一回只要抢了就跑,然后跑得比汉军快,那就是大胜利!

    回到齐国之后,就他的地位,他的身份,他的功劳,还有齐侯嗝屁之前,给他的权力,怎么地也不能怠慢他啊。

    这要是新君继位,上来就削他,不是妫田自吹自擂,这样的齐国,必定四分五裂。

    有功不赏是大忌。

    凭心而论,妫田觉得当世诸侯里头,也就李解算个人,其余的掌权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抠抠搜搜的小人。

    可惜,妫田自认为得罪了李解,要不然也会跑路。

    下达了命令之后,齐军的军官们纷纷返回自家营地,然后跟部下们说了一通,整个齐军营地,都爆发出了惊人的欢呼声。

    这么多年了,跟着长官混,居然见着回头钱了!

    而郑国、卫国的部队,也是兴奋不已,带队的军官直接跑来给妫田磕了个头,说陈君您哪里是“乡元帅”啊,您是“大元帅”啊!

    更有熟悉天下猛将的人吹捧道:“将军如此神威,末下曾听闻,汉子旧年为吴王爪牙时,号称‘吴国擎天柱’‘江阴猛大帅’。将军比之旧年汉子,不遑多让,不遑多让啊……”

    “哎,陈国散人,岂敢自比天下名将?”

    妫田一脸惭愧,心中却是超爽,但嘴上却道,“某不过是恪尽职守罢了。先君授吾带兵之权,某虽位卑,不敢忘恩。郑、卫乃亲善盟邦,还望多多合作,同在一舟而泛江湖,自当互相救济。”

    “善。”

    “善!”

    郑、卫两国的将领一听,顿时觉得,这一趟,值了!

741 阴阳人行径

    宋国都邑商丘,新君登基的活动非常热闹,尽管宋鲁边境的边军出现了一点点小问题,比如说展昭跑路了,整个宋国展氏现在也没什么态度。

    毕竟,跑路的是展昭,关我们展氏什么事情?

    当然展氏敢这么理直气壮,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展昭跑路这件事情吧,是宋国大相戴举任上发生的,关新君宋侯戴举什么事情?

    嗯,理由很充分,挑不出一个刺来。

    商丘国人被新君喂了一口屎,浑身难受,可又毫无办法。

    谁让新君登基之后,尊先主为“桓侯”呢。

    这个“桓侯”,也得到了洛邑周天子的认可,还派了人过来。

    对于宋国的大多数国人而言,他们对地理也没有太大的概念,他们也没闹明白,怎么周天子的使者,三天就到了商丘,还能帮忙加礼。

    然后还要观礼,看戴举登上宋国国君之位。

    宋国是公爵国,至少当年立国的时候,这档次摆在那里,不一样的。

    商丘的皇氏庭院中,宋国司城老皇善感慨道:“先主前后五谥号,如今定为‘桓’,新君……”

    开疆拓土,才能用“桓”这个字,否则,撑不起来。

    偏偏子橐蜚任上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割地赔款。

    宋国人在淮泗地区,整个一弱鸡待遇,连陈国人都瞧不起他们。

    当然陈国人也有资格瞧不起他们,毕竟老陈侯有一双女儿都在淮中城下蛋,就冲这个,有人攻打陈国,他就敢大摇大摆去淮中城借兵。

    多了不敢说,一个女儿一千兵,一双女儿两千兵,再加一个外孙、外孙女,凑个三千整,没问题吧。

    五千人马,都是汉军,他陈国还能被谁给灭了不成?

    可宋国就不一样了。

    废物,“恶金”废物。

    在这样的国内情绪和国外口碑印象中,把子橐蜚的谥号,改成了“桓”,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他娘的必须是阴阳人行径啊。

    皇夫子虽然一向不待见子橐蜚,在子橐蜚任上,整个皇氏就是低调做人,毕竟这个家伙抽风起来,是要带兵在冬天跟李解打仗的。

    这么些年皇氏没有大损失的原因,就是因为老皇善从来不让皇氏子弟掺和子橐蜚的对外战争。

    除了灭戴国一战,全都是输的。

    可要说老皇善就一定巴不得子橐蜚死全家,那也不至于,子橐蜚的确是胖了一点点,蠢了一点点,可总算对待老世族没那么苛刻。

    真正条件恶劣起来,还是戴举送掉戴氏精锐子弟之后的事情。

    回溯曾经,那感觉真是相当的糟糕,老皇善不得不承认,戴举这个家伙,那是真的能忍、够狠。

    此时戴举登基就登基好了,偏偏还要阴阳一下死了的子橐蜚,这就有点不厚道,老皇善觉得戴举这样的行径,早晚要遭受反噬。

    你给个中性词,甚至是“恶谥”,都没太大问题,你现在最大嘛,而且最合法嘛。可用了“桓”,哪怕你解释是说你对子橐蜚尊敬,也得有人信啊。

    “老夫子以为新君此举……不妥?”

    “呵。”老皇善笑了笑,不答反问,“诸君以为公主南子,性情如何?”

    “公主素有急智,又善言辞,非是性情怪癖女子,亦可当女君子之称。”

    “嗯。”皇夫子点了点头,对于这样的评价,他很认可,然后道,“陈国‘小桃花姬’,博学多才,老夫尝闻其在淮中城,以女君子之才,行女大夫之权。足见汉子眼中,才不分男女老幼,当得‘唯才是举’四个字。”

    “老夫子之意……”

    众多皇氏子弟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刚才为什么老祖不直接回答新君此举妥当还是不妥当,其中的微妙之处,不在于新君戴举搞了什么,而是有没有人反过来搞新君什么。

    现在看来,公主南子就是有这样的资格、实力还有机会啊。

    首先这次宋国公主不是前往淮中城,不需要跟谁争风吃醋,在傅城、薛城,汉子李解目前没有人间绝色相随,尽管也有鲁国人送了一堆的美色,可都被李解派傅城令阳巨,将她们送到淮中城。

    其次汉军每经营一地,多有区分男女,并不奸淫掳掠,其军纪之好,哪怕最瞧不上最鄙视李解出身的洛邑贵族,也不得不承认,这才是真正有“君子之风”的军队。

    天下列国,就找不出有汉军一半军纪好的部队。

    正因为汉军军纪好,已经形成了名声,所以往往男女分营的时候,并没有多少阻碍,只是以往在淮水两岸,多有女官跟从,署理女子诸事的官吏,多有女子充当,其中就有各种“次夫人”。

    以宋国公主南子的身份,怎么地也算是个“次夫人”,没名没分是肯定的,但在汉子李解那里,没名没分的公主还少吗?

    就算是陈国的两朵桃花,不也实际上没名没分吗?

    还有秦国的夜月公主,明明是活人一个,却只能以“死人”的身份行走,不也好好的?

    也没有说妨碍了老秦人来淮水流域捞钱,甚至子车氏跟秦国公族决裂,也没见子车氏的人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其中要是没有大好处,能这样?

    所以皇氏子弟猜测,按照惯例,只要南子公主不是太蠢,取悦汉子李解之后,一定能够成为薛城、傅城的最高女官。

    以她的智力,汉子李解稍微帮帮忙,就能让她获得不差的政绩。

    有了这份政绩,南子公主在李解那里的地位,当然就不会低。

    最后公主南子吹枕旁风的时候,只要抓住重点,认准了就是戴举这个畜生侮辱她的先烈,攥着“孝”这个字始终不放松,论谁都会同情,汉子李解也不会例外。

    此时汉子国原本是筹备到秋季动手,可能就会一上头,夏天就要把事情给解决了。

    来年春天,公主南子,说不定就能给先主上坟的时候,还捎带上戴举的脑袋。

    皇氏子弟一琢磨,就觉得这事儿好办,这一趟,他们负责护送南子公主,完全可以提前布置一下。

    只要公主知道皇氏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将来宋国覆灭,皇氏能得到的好处,只会多不会少。

    跟着李解混是必须的,但李解那里的肉,都是有序分配,不是说谁亲近谁疏远谁家里人多谁家里人少。

    立多少功,吃多少肉,很公平。

    皇氏子弟自认为以皇氏的实力,吃肉肯定是有点艰难,汉子国的肉价,贵啊。

    迂回一下,他们皇氏只要给南子公主出谋划策,在汉子李解那里吃不到的肉,说不定到了公主这里,不但有肉,还加根鸡腿!

742 南子公主有想法

    “公主!”

    “公主!”

    一处商丘的官台庭院内,华服在身的女子一脸寒霜,她已经被幽静了,即便想要外出透透气,都会有皇氏的婢女相随呼喊。

    就像是一只只夏蝉,聒噪、吵闹、烦躁!

    “尔等、尔等……”

    手指指着这些婢女,然而她们只是低下头,并没有放弃跟随。

    其中一个大胆的婢女,甚至低着头上前一步,开口道:“公主,想想宋氏,想想先主,想想远在蝼蚁的公子黑耳。”

    “住口!”

    抬手就想抽婢女一记耳光,然而手抬到半空,终究没有落下去。

    “尔等……荒谬,荒谬至极!”

    然而皇氏的婢女完全没有畏惧,反而猛然抬头,盯着她道,“公主若要复仇,唯父唯夫。敢问公主,当世英雄之中,孰人勇力甚于汉伯?”

    “哈……汉伯?!”

    南子娇俏的脸颊,因为怒气都有了点赤色,此刻杏眼圆瞪,看这些皇氏婢女,就是仇寇一般。

    “公主纵使有无穷怨气,亦不可显露于人前。须知,此时宋国之君,乃是戴氏!”

    “你!”

    南子听不得这样的话,然而猛然被眼神坚决的皇氏女子给提醒了一下,她颇有点幡然醒悟的样子,怔怔发呆了一会儿,这才怒气渐渐消散,然后用狐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皇氏婢女:“你是何人?”

    “家祖正是司城。”

    “皇夫子是你祖父?”

    “正是。”

    这个答案,立刻让事情清晰明了起来,南子并不是笨蛋,当初她差点就去了淮中城,但因为楚汉相争的缘故,宋国国内一直想要看到胜负出来之后,如果汉军大胜,才会将她送过去。

    可谁曾想,转头就是齐侯合诸侯于无盐邑,齐国这次会盟,宋国是首倡,老齐侯对宋国大相戴举的举动,那是相当的赞赏,也非常的尊重。

    大概就有一点这次会盟,齐国为盟主的话,宋国就可以当二把手。

    当时的情况,齐国是剑指汉子国,不少人都觉得,楚汉相争刚刚结束,汉子国抽不出多少兵力来跟齐国较劲。

    就算有足够的兵力,那因为刚刚吞并楚国的汉东地区,楚国只要响应,也会牵扯汉子国大量的实力。

    想法非常好,可惜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传说,说是汉军北上一共二十三万大军,舟船的风帆,连成一片的话,遮天蔽日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舟船相连,可以把淮水、泗水直接堵塞。

    总之就是汉军很强大,汉军要打大决战。

    消息一出来,宋国内部就震荡不已,连带着前线就出现了问题。

    甚至连齐国,也只是说要先教训教训鲁国,因为鲁国手脚不干净,所以该打。

    即便是现在,汉军也就是汉使扈从活跃在齐鲁战场上,真正的汉军主力,至今还在傅城、薛城,迟迟没有进军的意思。

    人吃马嚼的,又有宋国人觉得,汉军这迟迟不动手,会不会直接吃垮了?

    后来细作们打听到了消息,说是鲁侯相当的作死,居然在全线反击之前,迟迟没有同意汉军进入鲁国境内。

    于是,惹恼了汉子李解,如今汉子李解,就带着部队在薛城训练,见也不见鲁国使者,摆明了就是等鲁国死。

    鲁国人现在急得不行,尿血的心都有了。

    一个态度,就能让一个国家的局势发展,形成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差别。

    如此能量,南子公主不得不承认,的的确确是相当的凶残。

    这种人来给她报仇雪恨,似乎真的就是毫无难度啊。

    “此行傅城,尔等同行?”

    “正是。”

    南子顿时有了计较,然后道,“且将汉子喜好,详细告知。”

    “公主少待,奴婢返回家中,稍后将汉伯诸事,送至公主手上。”

    “汝再往蒙武将军宅投书一份,便言甚是想念将军之女,还请蒙将军遣女前来。”

    “……”

    皇氏女愣了一下,总觉得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想了想,还是先点头答应下来,回到皇氏家中,再去告知祖父,看祖父怎么决定。

    回到家中之后,将事情跟老皇善这么一说,皇夫子顿时哈哈一笑:“公主不可谓不聪敏好学,也罢,你就去蒙武家中一趟,见一见蒙武之女吧。”

    “嗨!”

    一旁皇途起身问道:“夫子,公主此举之意是?”

    “信不过我皇氏而已。”

    拂须微笑的老皇善见众人不解,便道,“当年傅城还是逼阳国时,先主攻打逼阳国,主将便是蒙武。其实当时汉子对蒙武,还有一言,只是流传不广。”

    “是何言语,竟是令夫子也不曾忘记?”

    “当时战阵之中,汉子曾对蒙武言‘蒙将军留步,李某告辞’。”

    “……”

    “……”

    都不用想那个场面是啥,只听这句话,皇途和皇策都觉得这也太欠打了吧。

    当时蒙武的肺,怕不是已经气炸了?

    然而根据战后结果来反推,当时的情况,恐怕蒙武气归气,但更多的还是怕。

    战后可是陈国的部队直接完蛋,整个右军就是一群羊,被赶成了一团。

    后来第二次逼阳战争,蒙武压根就没上场,结果第二次逼阳战争,谁打谁丢人啊。

    也是第二次逼阳之战后,不少宋国人才原谅了蒙武,不是我军不给力,奈何敌军太能打啊。

    “公主此举,是想拉拢蒙氏?”

    “想必是以为蒙氏要熟稔汉子些许,若有蒙氏女在侧,总比一应奴婢,皆是皇氏女要好得多。”

    “唔……”

    “夫子,要不要回绝公主要求?”

    “噢?”

    老皇善笑了笑,不置可否地看着提问之人,“敢问公主若是极为受宠,到时公主欲除新君不假,倘若亦要置我皇氏于死地,诸君当如何应对?”

    “这……”

    “……”

    “……”

    这么一想,就很有画面感了。

    谁不知道李解就是个“色中饿鬼”?

    谁不知道李解又非常“重信重诺”?

    那么问题来了,“色中饿鬼”要是玩嗨了,突然就口嗨答应了某个人间绝色的要求,事后又不想违背原则,就决定贯彻一下,这事儿……是不是就变得微妙起来?

    想着想着,几个宋氏子弟顿时宛若吃了苍蝇一样,心中暗忖,你说你堂堂一国之君,为什么就要盯着人间绝色呢?普通美色不行吗?

    这个问题,皇途和皇策都旁敲侧击过,比如说那个在薛城挨了打的近卫沙北,他表示可能你们皇氏的人很懂美色,但是你们不懂数学。

    从薛城返回宋国的路上,皇途和皇策兄弟二人,至今也没想明白,这好人间绝色一事,它怎么就跟数学有关了?

743 不想打仗的李董(为书友“

    送行南子的队伍,既有排场又比较低调。

    说有排场,那是因为新君戴举都亲自到了,说又低调,那是因为新君戴举还有宋国的诸多新贵们,穿的都是常服。

    南子坐的马车也是有些浮夸,专门从江阴会馆采购的,价钱不菲,这笔钱,宋国是掏了的。

    甭管结果如何,至少现在,宋国和汉国之间,会有一段时间的和平期。

    当然中间肯定会有各种手段、花招,不过正常来说,会控制在一个第三方的合理范围内。

    泗水之畔,当年“刻舟求剑”之处,泗水君的神庙多了香火。

    这年头的香火,还不是李董印象中的香火,而是“黍”成熟之后的气味。

    将“黍”祭在庙或者堂中,祖先便能感受到后代的昌盛。

    粮食的香气始终不绝,说明子孙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只是随着汉子国的扩张,将一些天然带着点特殊香气的木头,用水磨研磨之后,再重新制作,就成了李解印象中的那种香。

    一根根,一盘盘,一坨坨,各种各样的香,各种各样的气味。

    神庙用量最多,其中还有用花椒木和香樟木混合的香,淮水女神庙每次大规模的祭祀活动,都要烧掉上万斤。

    整个巴蜀地区的商帮贸易,也由此兴旺发达起来。

    和李董当年读书时候的记忆不同,巴国也好,蜀国也罢,甚至还有滇国,跟秦国、楚国的社会交流都相当频繁,只是因为交通不便,受限于成本和收益,很多贵族没有那个动力去交易。

    在这个人口丰沛的时代中,秦国被晋国挡住了去路之后,大胆地开拓了西进道路,效仿当年穆天子的西征之举,这才让秦国能够面对晋国,有财力继续死撑。

    事物的变化,往往一个小小的变量,就会产生惊人的不同结果。

    “这他娘的不是说今天到吗?老子都等了老半天了,人呢?”

    泗水神庙旁边的凉亭里,李董看皇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一脸无奈的皇策也是委屈,这国内的事情,又不能跟汉国一样,无所谓虚头巴脑的排场。

    要说排场,如今汉子国也是讲的,但也只是看需要。

    诸如一个白沙勇夫的队长下乡训练民兵,还要摆出大夫仪仗,又或者是搞出乡士派头,只会挨打。

    像李解现在出行的仪仗排场,也是鳄人的再三劝说,没办法,想要行刺李解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基本的安全保障,里三层外三层,再加上明哨暗哨游哨便衣,规模肯定是要起来的。

    至于长中短兵器的配给,光靠粗暴的行伍配置,根本不行。

    沙哼还建议过李解,赶紧训练专门的卫士出来,职业给李解做保镖。

    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鳄人、白沙勇夫、勇夫高中低搭配。

    鳄人更擅长的,终究还是战场上杀人,而不是把李解围了一圈,然后琢磨这么防御刺客。

    反倒是地方勇夫有点不同,长期要面对各种袭扰,还有反叛势力的暗杀,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极多。

    这些人中的精英,抽调出来组成专门的卫戍亲兵,还是不错的。

    按照淮中城的布置,在沙哼看来,有两千亲兵再加五百女兵,就差不多了。

    李解懒得搞,寻思着自己还没玩够人间绝色呢,这到时候出去打仗,还带着这些玩意儿?有病么?

    之后沙哼等人再坚持,李解就说再劝就让他们去训练,于是鳄人的队长级人物,就没有一个继续劝的。

    等“一统天下”之后,再组建也不迟。

    绝对不是自己建功心切不想做保安的缘故。

    “他娘的,再不来,老子可就过河了!”

    李董叉着腰,性子越来越不耐烦,上次盘玉、打高尔夫球、撸蛇等等娱乐活动,已经过去多久了?

    虽说当时累到虚脱,整个人都瘦了十多斤,可快乐啊满足啊爽啊。

    缓过来之后,可不是又成了“色中饿鬼”?

    而且这一次来的,还是全新的人间绝色,不玩玩,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这年头啥活动都没意思,也就美女玩玩还能有点精神。

    “君上稍安勿躁,君上稍安勿躁……”

    擦着额头上的汗,皇策寻思着你要是过了河,那性质就变了,到时候宋国指不定就把皇氏弄死干净。

    “再去催催,老子安排的马车,那避震效果不可能差啊。”

    “君上何必急于一时呢。”

    “我就是急于一时,我今天就是要睡这个什么公主。”

    “……”

    皇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不得不感慨,此人还真是算得上赤诚,要什么就是什么,专一,专一啊。

    周围的鳄人们脸皮都在发抖,这几天都在暗地里编排老大,没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大还是那个老大,从未变过。

    专一,就是老大的优点。

    他永远喜欢人间绝色!

    “来人!”

    “是!”

    沙北出列,躬身抱拳,“首李。”

    “你换身常服,过河去看看。”

    “是!”

    沙北非常果断,直接转身就走。

    “且慢!”

    皇策都快尿了,这都是什么君臣呐。

    然而沙北鸟都不鸟他,径自就是到一旁卸甲。

    皇策见状,顿时脸都绿了,赶紧对李解道:“君上,君上,还是让臣前往河西看一看吧,还是让臣前往。”

    “你行不行啊,你别到时候去了河西,不一会儿就回来汇报,说是已经在路上了。”

    “……”

    “你看被我说中了吧,你肯定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对不对?”

    “……”

    “滚开!沙北,赶紧过河!催一催皇途,要是一个时辰之内不出现,我他娘的就自己过河了。”

    “是!”

    沙北咧嘴一笑,这活儿他爱干,他太爱这种活儿了。

    “起沙漏。”

    “是!”

    左右鳄人赶紧将沙漏竖了起来,那沙子的簌簌声,听得皇策耳朵都长了毛一般,简直难受到了极点。

    这都是什么人呐这!

    “君上,何必呢,何必呢……”

    “何必呢,我还何苦呢。叔谋啊,我堂堂一国之君专门过来等人,这宋国人还不知道快马加鞭,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时我现在心思不在打仗上,要不然,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急行军,什么叫做强行军,什么叫做斩首行动。”

    舔了舔嘴唇,李解挺着个将军肚,眼睛很是不屑地说道,“戴举这个老阴逼,成天想着玩弄权谋,我玩他妈呢,我会跟他节奏走?我直接弄死他,整个宋国就完了。”

    “……”

    话虽粗鄙,可皇策得承认,这货说的很对。

    就现在的宋国,还真是只要干掉戴举,整个国家瞬间崩盘。

744 那必须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还别说,李解这么一通牢骚,还真是挺能吓唬人的。

    皇策一听这个,就觉得像是李解能干出来的事情,为了人间绝色,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什么大局啊,什么战略啊,什么长远考虑啊……统统靠边站!

    李董只爱美人,不对,李董只爱绝色美人,什么江山社稷,都是顺带的。

    就像是看穿了皇策一样,李董悠哉悠哉地看着流淌的泗水,然后扭头道,“叔谋啊,能守住人间绝色的君王,才能守住天下啊。”

    “……”

    不想说话的皇策突然一口老血憋了回去,因为仔细想想,还真他娘的挺有道理的。

    可他皇某人,总不能点头同意吧,这成什么了?这不成谄媚佞臣了吗?

    可要是不说点什么吧,又显得自己没水平。

    “孩儿们,老子说的对不对?”

    李解扯开嗓门,冲鳄人们问道。

    “首李说的对!”

    “首李说的对!”

    ……

    随后李董又看向皇策:“你看,我说的不错吧。”

    咱们全员鳄人是为了什么呀?找老婆种地生娃啊。

    为什么生娃啊,为了种地啊。

    为什么种地啊,给娃找老婆啊。

    为什么给娃找老婆啊,让娃也生娃啊。

    为什么……

    无限套娃是没问题的,当然还有另外一套逻辑,老婆孩子想要保得住,你不给力怎么行?

    全员鳄人就是为了保住啊。

    当奋力搏杀之后,老婆孩子保住了,这地,可不是自然而然地就被保住了?

    放大到鳄人之外,那些个白沙勇夫、勇夫、新编义士、义从……林林总总杂七杂八,甚至是地方上的民兵,都是如此的努力,都是如此的奋斗,都是为了各自的老婆孩子,全部汇总起来,保住的土地也都是顺带的,只是这些土地连接起来,便成了君主治下的疆土。

    只不过,李董这里,可不跟你讲谁谁谁是合伙人,谁谁谁又是入了公司干股的,李董不论这个。

    也就是鳄人跟着老大混了多年,加上又读了书,此时此刻,他们的包围老婆孩子还有自留地,逐渐升格升华成了“保家卫国”,家不仅仅是老大的家,还有他们自己的家。

    这所有的家集合起来,便是成了“国”。

    汉子国的“国”,可和天下诸侯的“国”,完全不同。

    不是城郭,不是框起来的版筑围墙中的居民,不是什么“国人”的小小自留地。

    汉子国的“国”,对鳄人们而言,已经成了一个虚指,甚至带着一点点抽象。

    当年“百沙”起家的牲口们,如今的共同愿景,便是在这个“国”中,才能实现。

    在诸侯们的“国”中,是永远没有指望的。

    皇策此时还不是太懂,不是他蠢,也不是他见识不够,只是还没有跟鳄人们混熟,只是还没有多读几套淮中城小学中的教科书。

    当他翻开其中的一本书,开篇便是一句“我们的国家叫汉国”,他便是瞬间懂了。

    至于此时,皇策纠结不清的,还是宋国皇氏的那点体面,宋国皇氏今后的生死存亡,多余的,他不想去考虑,也不敢。

    正当皇策纠结不已的时候,就见新任老板看着泗水,竟是张口感慨道:“逝者如斯夫。”

    “……”

    绝了!

    嘿,这他娘的绝了!

    带哲学家李董,让新的员工产生了一种膜拜的冲动,没办法,此时此刻的天气色调太好,好的让他自然而然地有一种“天命在汉”的不理性思考。

    内情涌动着的豪情,让皇策抓耳挠腮有点不顾仪态,但片刻之后,皇策眼睛一亮,连忙找来了纸笔,他甚至将一摞纸收起来,准备做成小本本,又抄起了淮中城的特产炭笔,在上面写下了一句话:解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逝去的时光,就像这流水一样逝去了啊。

    想了想,皇策又偷偷地在这句话的前面,加上了一个“帝”字。

    写完之后,皇策眼神顿时狂热起来,重重地又写下一句话:天命在汉!

    维天有汉,我们汉人,就是老天爷的子民。

    高端、大气、上档次!

    皇策感觉自己越来越找到了一点点感觉,胸腹之间,竟是多了不少在宋国运作的神妙手段,想要让宋人归顺,其实难度也没多少嘛。

    之前新任老板说要干死戴举,他还觉得恐慌,动荡起来,皇氏损失多大啊。

    现在?

    不,皇氏的损失……那能叫损失?

    那叫天命定数中的一点点正常规律,马车前行,碾压出了深深的车辙,车辙之中,不知道多少虫子蚂蚁非死即伤,对旅行者而言,又何必去在意这些呢?

    皇策心中给自己的家族,有了一个全新的定位。

    没错,我们皇氏,就是蚂蚁!

    站泗水之畔的李董,其实也就随口那么一说,他觉得说孔夫子说过的那句话,很有感觉,就是那种很装逼的感觉,很爽,让人的素质也提高了不少。

    他哪里晓得,就是这么一句话,加上之前的胡说八道,竟然让身后站着的皇策,脑内激荡出了一副波澜壮阔的史诗画卷。

    说实在的,李董一直没怎么深入了解这个时代的顶级精英。

    因为当他打算了解的时候,这些顶级精英,不是跑路就是跪舔,着实没什么意思。

    当年在姑苏城中,他就觉得太宰子起这个人不简单,可具体要说不简单在哪里,想要认真地沟通沟通,结果这个老东西,居然就甩下家族跑路了。

    也不知道死去了哪里,如今子起的家族,能够还苟延残喘,也是因为早早地跟着李解混,抱住了李解的大腿。

    不是李董瞧不起这些子起的族人,实在是跟子起比起来,他们比废物也好不了多少,纯粹就是天然肥胖米虫。

    做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子起的儿子孙子们,如今最出名的,就是好事懒做。

    一个个养得肥头大耳,成天在姑苏、芙蓉、阴乡流窜,总之就是不愁开销衣食无忧,倒也是安安稳稳,过的日子是整个吴国最轻松简单的。

    列国的顶级精英,后来又遇上了魏操,可这老东西一肚子的坏水儿,就是要算计人,李董也是无奈,这种渣滓,跟他多费口水都是最自己的人生不负责。

    至于公叔勤、云轸甪、蔡美、斗皇、斗尊……不是手下败将就是手下败将,他们也因为各种无奈各种复杂的人生际遇,选择了跟李解妥协,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真正优势展现出来呢?

    就像是蔡夫子蔡美,“给老夫一个面子”只是一句话,甚至表现得像是面子果实能力者,可这背后是多少年的运作,多少年的积累,很难一句话说得清楚。

    蔡夫子不说,李董也就不能了解的透彻;蔡夫子就是说了,有些核心的价值观,有些微妙理念执行,在李董看来,就是扯淡,但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他妈就是高于生命的东西。

    生,我所欲也;义,我所欲也。

    但为了价值理念,就是有人愿意“舍生取义”,哪怕在李董看来,你他娘的作出的选择,瞧着也不像是“义”啊。

    遭遇的价值冲突多了,李董也就越发地懒得再去纠缠不清,索性自己写好日常行为规范,好用不说还方便。

    有人要违反?

    可以。

    打赢了他李某人,别说违反了,你就是修改,他李某人都没问题。

    “他妈的,怎么还不来啊,是不是马车散架了?还是车辙断了?”

    骂骂咧咧中,李董时不时地抄起望远镜看,好一会儿,望远镜中居然出现了旗帜,他顿时大喜过望:“哈哈哈哈……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言罢,李解将望远镜收好,然后喊道:“去!让宫婢们准备热汤,我要洗个澡。”

    “……”

    踩着木屐,返回营帐之后,李解就穿上了一条沙滩裤,形象不形象的,在鳄人们面前,要啥形象?

    “君、君上?这公主驾到,为何洗澡?”

    “老子等她等得这么久了,洗一洗身上的风尘,又怎么了?”

    言罢,李解大大咧咧地穿着浴袍,就钻入了后方的营帐,此时营帐外头,宫婢们早就准备好了热水。

    营帐之中,有个大木桶,穹顶开了窗,刚刚好让阳光照射进来,也不会让人觉得眼睛晦暗看不清东西。

    大木桶就是个船型,里头还有靠座,泡澡的时候,很是舒服。

    先泡了一会儿,李解整个人半躺其中,两条胳膊架在桶沿上,一条半湿不干的毛巾盖着脸,宫婢们都不在其中,只是木桶旁边,还放着一柄战斧。

    就这么一柄战斧,宫婢们也抡不起来,但它放置的位置,就是这么的趁手、微妙,只要探手一握,就能上手。

    营帐外,鳄人们各自把守,岗哨、塔楼间,还有弓弩手窝着,时不时巡逻的鳄人小队就路过,根本不会给刺客机会。

    至于说此来的宋国人,他们也早就打好了招呼,公主到场之后,直接宫婢搜身,然后送去见老大。

    什么流程,什么仪式,都不重要,在他们老大这里,这些都是靠边站的。

    除非老大发了话,说要给个面子,才会出来摆个姿势,给人做个场面。

    至于现在?

    呵呵。

    宋国的护送队伍中,皇途一脸的忐忑,南子公主总算是消停了下来,虽说是见过了蒙氏族人,可终究也只是见过,蒙氏派了女子过来给公主做贴身宫婢,但更多的事情,就没有了。

    皇氏上下,谁也不知道公主到底砸想什么。

    皇途现在很担心,就担心南子公主恼羞成怒,然后把皇氏也恨上,到时候在李解那里吹枕边风,鬼知道事情会不会发生巨大的偏差。

    要是皇氏跟着宋国一起完蛋,那他们到底在折腾什么?

    可要说让皇氏打探出公主的真正想法,还别说,问不出来。

    此时此刻的南子公主,当真是公主范儿,一言不发,只看不说,那叫一个高贵冷艳。

    快到泗水之畔,都看不见萧国故地的界碑之后,泗水对岸的汉军营地,顿时就清晰可见。

    汉军营地之上,还放着一只风筝,是一只漆黑的大鸟,仔细一看,才能看清楚,那是一只燕子。

    天有玄鸟,降而生商。

    玄鸟对宋国人的寓意是不一样的,此时此刻,越是子姓出身的,看到这只巨大的黑鸟,都是神色复杂,心情也是不一。

    祖先的荣耀,当真是半点都没有了,荡然无存。

    “公主,看,玄鸟。”

    蒙氏的宫婢抬头看去,指着天空中的巨大风筝,南子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眼睛一亮。

    “汉人言‘维天有汉’,或许,当真是有神异?”

    蒙氏宫婢说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说不定真是上苍之国的人办法多,直接让老天爷派了大玄鸟来迎接呢?

    一旁皇氏女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对南子道:“公主,那是汉伯特意为公主准备的迎接之礼。”

    “噢?”

    南子顿时有些欣喜,没想到这个战无不胜的汉子李解,竟然还有这等细致的地方?

    也算是颇懂一些情趣,不是个呆板之人。

    大概是看懂了南子的眼神,皇氏女又接着道:“公主,少待不论汉伯有何安排,还望公主都不要动怒。”

    “……”

    “……”

    车厢内,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南子的表情顿时变了个天,她心中暗忖:汉人再怎么无礼,总不能视她为婢女吧?

    如是想着,马车逐渐就到了泗水之畔,登舟之后,不多时,就过了河。

    而此刻,已经泡舒服了的李解,将脸上的毛巾揭了下来,大声吼道:“来了没有?!他娘的再去催一下——”

    “来了!来了!君上放心,公主已经过了河!”

    皇策在外头擦着汗,紧张到不行,这算啥?就这样迎接?

    却又听里头传来吼声:“你死远点,让她一个人赶紧过来这里,给老子搓背!”

    “是!臣这就……嗯?”

    皇策顿时双腿打颤,搓……搓背?!

    刚才的那个“逝者如斯夫”呢?

    不是,就这?

    左右看了看,见鳄人们一脸的欣慰,皇策整个人都快疯了,这汉子国的君臣,简直是有毒啊!

745 妞给大爷搓个背

    “撤!”

    鳄人和女兵轮换,营帐内外,瞬间就变了个模样。

    宋国公主的仪仗抵达泗水以东之后,马车上的女子们都是好奇地看着这国外的土地。

    对她们来说,这实际上是第一次出国。

    哪怕曾经这里,是宋国的国土,但现在,的的确确就是外国。

    “看,那是何物?”

    “泗水神庙。”

    “神庙。”

    “听说当年汉伯在此地向泗水君‘刻舟求剑’,舟行数百里,泗水君扔将宝剑送还归来,故汉伯实有神助。”

    “原来‘刻舟求剑’……是这等寓意?”

    蒙氏的女子愣愣出神,当年她家里的顶梁柱,就是败在了一个小小的野人头子手下,最终也导致了蒙氏在宋国的势力崩坏,可以说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而第二次逼阳之战的时候,蒙武选择退出避让,可以说也是一种幸运。

    总之,第二次逼阳之战过后,蒙氏没什么损失。

    当时的情况,没什么损失,就是大获丰收。

    像戴氏那种死全族的代价,实在是太恐怖了。

    也就是现在戴举上台成了宋国君主,否则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恐怖。

    甚至即便现在戴举做了国君,对蒙氏上上下下来说,也没多大吸引力。

    “刻舟求剑,神灵助焉。”

    皇氏女很是骄傲地说出这句话,听得南子一愣一愣的。

    今日毕竟是正式的会面,她穿戴还算整齐,也略微点了些许朱唇,研磨的珍珠粉,一直都没怎么用,这一回,却是用上了的。

    她是天生的大眼睛,柳眉星眸,煞是好看,配合白净粉嫩的肌肤,更是相称无比。

    “时也。”

    南子一声感慨,道不清的复杂,随后,车马停当,便听身材不甚高大,但是结实有力的甲士们上前,然后有人出列喊道:“首李有令,命公主一人前往!”

    “首李?”

    “听闻乃是鳄人称呼汉伯的独特字号。”

    “若如此,岂不是让宋公之女,前去见……”

    “公主!”

    皇氏女一看南子公主在发癫,顿时大叫,“公主切勿多言,只管去,只管去!”

    见皇氏女吓成这个样子,南子也是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汝这般动静,倘若我不往,当如何?”

    “陈国公主,昔日亦同公主这般想的!”

    “……”

    想到了汉子国的强大,想到了父亲的憋屈,南子叹了口气,起身道:“也罢。”

    她早就打定了主意,这次前来,就是要将生死置之度外。

    李解是人是鬼,总计有精兵强将在手,这便是最好的。

    见南子公主如此,蒙氏女竟是有些佩服起来,她心中浮现出了屈辱感,公主越是如此的坚韧不拔,这种屈辱感,也就越发的强烈。

    宋国无能!国君无能!宋国大夫无能!

    “首李有令!”

    外间的鳄人却是没有什么耐心,继续大声喝道,“命!公主一人!前往!”

    那呼喝之间,充斥着不耐烦,甚至隐隐约约,已经听到了剑刃和剑鞘的摩擦声。

    鳄人是配了吴钩的,近身砍人技术就算不高,可凭借神兵利器,就是要斩死那些装备差的废物。

    马车上的几个女人早就被吓到了,她们哪能想到,这世上就算有人不怜香惜玉,可也不至于到这般地步吧。

    结果,还真有?

    不多时,营地有女兵匆匆跑步过来,向一个军官汇报着什么。

    那军官眉头紧锁,嘴里骂骂咧咧,然后一脚踹在了宋国的马车上:“下车——”

    锵!

    猛地拔出吴钩,手握利刃,那军官厉声喝道:“宋氏女儿!下车!”

    咆哮声震荡泗水,整个“泗水神庙”都仿佛没了灵气,车厢内一阵慌乱,南子公主一咬牙,故作镇定地下了车,然后倨傲地扬着下巴,目光冷冽地扫视着暴躁的鳄人军官:“行伍贱人,汝不知吾当为夫人?”

    “夫人?”

    那军官一身甲叶哗啦啦作响,不屑地瞥了瞥,然后侧身让开一条路,“首李有令!命公主一人!前往!”

    “哼!”

    南子面若寒霜,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军官,居然都没有带一点点害怕的。

    仿佛完全不在意她将来受李解宠爱之后,她会在李解面前吹枕边风一样。

    国外的名士也好,老世族也罢,对汉子国的研究实在是太过粗浅,甚至连深入了解的意愿都没有。

    等他们想要去琢磨了,却已经被打得半身不遂。

    即便是汉子国内部,也就是顺出头的那帮人,才会明白,夫人只有一个,永远只有一个。

    那就是“阴乡沙氏”的美旦,她的夫人头衔,可不仅仅是李解的宠爱。

    在吴国,她是王命夫人,“阴乡夫人”的头衔,来源是天皇大帝勾陈,可不是什么汉子国。

    在鳄人、勇夫之中,李雷是他们的正牌少君,雷邑之主的母亲,就是美旦。

    整个汉子国最能打,战斗最强的武装力量,就是乱七八糟野人集团中,筛选提炼出来的“沙氏”,这个沙氏,正如“沙”一样,是没有根基的。

    而有了主母,有了美旦,“沙”就能锤炼成基石。

    指望着想要成为夫人的人间绝色,不知道有多少,可有几个敢试探的?

    就算拼财力,就是现在半残废的江阴邑,都足够把淮水女神宫吊起来打。

    夫人之位要是靠出卖皮肉就能做到,那倒是简单了。

    南子的天真,在鳄人们看来,这也就是老大又一次非常好玩的乐子。

    给人希望,又在仿佛抓住希望的一瞬间,彻底捏个粉碎。

    整个汉子国,最有希望挑战美旦地位的,不是什么公主,而是原运奄氏子弟,现在的阴乡商氏族长无忌。

    当然,商无忌是男的,可他妹妹是女的,在鳄人们看来,他们老大事业草创的头几年,商无忌要是再努努力,说不定真就让商姬上了位。

    不敢说直接成为路室之主,怎么地也能混个主母之位,跟美旦平起平坐。

    可惜,没有什么要是,也没有什么说不定。

    错过了,那就是真的错过了。

    南子深吸一口气,原本一身漂亮的华服,此刻看来,就成了笑话,拖沓在地,满是泥巴灰尘。

    甚至偶尔还有草木枯枝,几片枯萎**的烂树叶挂在纱衣上,顿时让整件霓裳都变得极为糟糕起来。

    精心的打扮,终究成了摆设。

    左右,甲士们目不斜视,两列排开,形成了一条通道,走在其中,很微妙的有一种自己是女主人的错觉。

    因为那个鳄人军官的缘故,南子很清楚,现在的感觉,真是的错觉。

    在宋国,那些宋国的卫士,看到美丽的贵妇人,也是会偷偷地瞄上一眼的。

    然而这些甲士,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南子甚至怀疑,是不是现在自己拔出一柄利刃去刺杀他们,他们是不是也不闪不避的?

    想到了刺杀,突然间南子就觉得,要是她现在去刺杀李解,应该很有可能成功吧?

    脑袋里泛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来,原本以为自己不会紧张的男子,此时终于发现,原来自己真的会紧张。

    而紧张到手心冒汗。

    攥紧了拳头,好一会儿,又走了一段路,她才发现,原来从泗水之畔走到营地,竟然有这么远的吗?

    好远啊。

    回头看去,马车上的人,竟然已经看不清五官了。

    已经走了这么远吗?

    这是欢迎还是惩罚?

    她穿着软垫鞋子,可此刻,总感觉鞋子里面已经湿润了,大概是出了汗。

    她不喜欢出汗,那种黏黏的感觉,很不舒服。

    而自己不舒服,岂不就是惩罚?

    这个汉子国的国君,好生无礼啊。

    她听蒙氏女说过,蒙武将军当年在逼阳城外,是跟汉子李解见过面的,后来也见过,但就隔得远了。

    现如今,蒙武将军再想见到李解,只怕就要自称“外臣”……或许吧。

    走着走着,额头上也开始冒汗,想要抬手擦一擦,又怕弄乱了妆容,可是不擦,总感觉汉水就要顺着眉毛黏住外侧的眼角。

    这种感觉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好一会儿,南子脚感觉有点酸了,还有点痛,小腿算账,但是脚心很痛,好像是踩着了小石子。

    她有点后悔穿什么软垫鞋子,应该直接踩着木屐的,舒服又凉快。

    抬手擦了擦脸颊,擦完就后悔了,她都不用看,就知道自己今天的妆容,已经彻底毁了。

    衣衫似乎也有点湿润,感觉腋下有点湿湿的,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将腋下的毛发刮干净,这样就不会有黏连的难受。

    皱起鼻子嗅了嗅,似乎有汗臭味,也不知道是两边女兵的,还是自己的。

    女兵?!

    南子猛地一愣,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两边的甲士,由男人变成了女子。

    这些女子也是精神抖擞,皮肤虽然黝黑,却并不给人粗鄙丑陋的感觉,反而有一种硬气。

    只论气势,那当真是没得挑。

    女子,也能如此的么?

    南子突然觉得,是不是这些女兵,便是汉子李解的后宫?

    她这么想着,又觉得这个想法好可怕,要是这些女兵是汉子李解的后宫,那该是何等的声势……

    终于看到了营帐,终于看到了旗帜,南子感觉这辈子的力气,都要在这里用干净。

    可是心头的仇恨,支撑着她,让她咬牙坚持,让她不得不坚持!

    都已经到了这里,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轻言放弃?

    如果这就是汉子国的无理取闹,那便如此罢!

    越靠近辕门,便越发地看到女兵们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南子想着,定是自己的勇气,打动了这些女兵。

    她可是宋公之女,可不简单!

    如是想着,便是有些得意,有些趾高气昂地走了进去。

    等她进去之后,几个女兵面面相觑,有小队长小声问道:“君上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人间绝色吗?”

    “宋国的公主?就长这样?”

    “应该不可能吧?”

    “会不会是沙队长让婢女先来了?”

    “婢女?”

    “唔,可能就是婢女,先过来通禀。宋国人可能就是有这样的规矩。”

    “这规矩可真是麻烦,要是君上……”

    女兵们还没有编排完毕,就听营帐内传来怒吼声:“你他妈是谁?!你他妈想干什么?!卧槽!你这副鬼样子是想干什么?!”

    “保护君上——”

    女兵们顿时脸色一变,立刻抄起短剑冲了进去,之间营帐内,李解一把摁住了一个女子的脑袋,往洗澡桶里疯狂地揉搓。

    胡来地涮了两下,终于才停手,过了一会儿,那女子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我、我是,宋、宋公之女……”

    “我滴妈!子橐蜚的闺女长得也太可怕了吧!这都是什么鬼?!”

    李解插着腰骂骂咧咧,“你差点让我丧失功能你知不知道?!你他妈……诶?!”

    像是发现了什么,李解一抬手,对左右女兵说道:“都退下!”

    “君上!”

    “退下!让你们退下就是退下,哪儿那么多废话?!出去!”

    “是!”

    女兵们一脸狐疑,鱼贯出去。

    这时候李解这才踩着泥水蹲在南子身旁,然后撩开两边湿漉漉的头发:“长得挺好看啊,怎么刚才那个鬼样子?”

    想了想,李解反应过来:“你这化妆化得有水平啊,大热天的,可别中暑了,来来来,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一起泡个澡。”

    “我、我是,宋公之女……”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不是宋公之女,能被送过来?把你送给我,是要干什么的,你懂我意思的吧?”

    “我……”

    “脱衣服!”

    南子完全懵了,她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想到。

    到了营帐内,就看到一头珍兽在饮水,然后这头珍兽扭头看她的之后,就猛地从水中跳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就将她摁住,脑袋摁在了洗澡水里,疯狂地来回涮。

    现在,她脑袋还是嗡嗡作响,感觉耳朵里有水,然后迷迷糊糊间,被李解剥了个精光,抱起来往水桶里一扔,噗通一声,咕嘟咕嘟冒了一串泡泡,差点淹死……

    李解也钻入了澡桶,然后转身一趴:“来,妞给大爷搓个背!”

746 你是不是想报仇?

    再度惊醒过来的时候,南子睁眼看去,便觉得像是看到了一堵墙,宽厚、粗糙、结实……

    那种金戈褪色一般的皮肤,粗粝到让她觉得震撼,肌肉的线条看似不明显,实则内藏硬朗,一层脂肪包裹着,仿佛就要冲破皮肤一般。

    “啊!”

    惊呼一声,猛然想起,顿时要逃离这里,本能地要逃离这里,然而从水中站起来的时候,立刻双手捂着胸脯,“哗啦”一声,又坐了回去。

    南子的头发很长,作为公主,显然是不需要自己打理秀发的。

    和美旦比起来,她的这一头宛若黑檀木的秀发,着实看着舒服。

    像丝,像帛,像锦缎。

    “搓背……”

    慵懒的声音响起,宛若小小的惊雷,炸得南子陡然反应过来。

    灵魂归位,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她其实什么都不是,到了这里,哪有什么想象中的岁月静好。

    哗啦,水花微动,南子的手指很修长,却并不骨感,圆润粉白,保养得极好。

    这种服侍人的活儿,想来她是不会做的,只是此时此刻,不做也得做,便是想着以往自己如何沐浴,此刻,也就是照着来罢了。

    哗啦。

    拿起一条混纺的木棉布,入手的时候,那种柔软的感觉,让南子很是惊讶。

    “旁边有肥皂。”

    “肥皂?”

    “嗯。”

    看到了一块似玉非玉,带着一点琥珀色的远远物件,拿起来之后,稍微搓了搓,便见有一丢丢的泡沫出来,不多,很细碎,可是因为有轻微的香味,顿时让人觉得舒服了许多。

    “好闻。”

    南子轻声说道。

    “鸽子花蒸馏出来的精油,加了一点点。”

    李解趴在澡桶的边沿,抬起了一条胳膊,竖起了一根手指,“还有,快点。”

    “嗨……是。”

    很生疏的打了一些泡沫,木棉布的浴巾在李解的背上擦拭着,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什么效果。

    然而李董整个人却在直哼哼:“手劲不够啊,以后要多加锻炼,不然生孩子没力气怎么办?”

    “……”

    “搓背重在搓,干净不干净,都是次要的。”

    “……”

    “不过也算可以了,有成长的空间。”

    “……”

    一句话也没听懂,但南子大概也明白了意思。

    “说起来,我一直以为你是子橐蜚的妹妹来着,怎么会变成女儿的?”

    “……”

    “算了,不说也无所谓。我早就听说你们宋国齐国很乱,没想到乱到这种程度。”

    “……”

    信息量太大,南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捋清楚李解在放什么黑屁之后,她顿时俏脸愠怒,抬手就将手中的木棉布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澡巾耷拉在李解的脑袋上。

    李董一愣,原本半睁半闭的双眼,陡然睁开了。

    站起来之后,南子这才发现,这头珍兽竟然如此巨大。

    哗啦一声,澡桶的水简直就是下沉了一半的样子。

    扭头看着南子,李解呵呵一笑,双臂耷拉在桶沿上,认真地大量着南子。

    一头秀发被他撩在耳后,妆容被洗澡水清洗干净之后,精致的五官顿时显露无疑。

    “嗯,不错,果然是国色天香。以后不必化妆成那个鬼样子,看了毫无**,甚至有点想吐。”

    “……”

    李解的语速有点快,再加上词汇比较特殊,南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大体上回味一番,还是听懂了。

    两人交谈用的都是方言,总算还能交流。

    澡桶中有座垫,坐在那里享受了一会儿这种难得的平静之后,李解冲南子招了招手,此刻显得极为柔弱无助的南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前靠近了一些。

    一把揽住,让她坐好之后,李解这才淡定地问道:“能这么快出现在这里,想必也不仅仅是戴举那个老东西的逼迫。你是不是想报仇?”

    “……”

    “很好,看来是想报仇的。”

    李解点了点头,眼皮耷拉着扫了一眼宛若受惊鹌鹑的南子,“取悦我,让我高兴,我考虑给你报仇。是把戴举这个老阴逼五马分尸还是千刀万剐,都可以。”

    听到“五马分尸”的时候,南子双目圆睁;听到“千刀万剐”的时候,南子浑身战栗。

    她的确是想要报仇,但并没有宣泄的意思。

    有仇报仇,仅此而已。

    “宋国真是无能,有种的居然是个女人,难怪只会送。”

    李解不屑地啧了一声,然后道,“你知道自己大概值多少钱吗?”

    一脸疑惑的南子抬起头来,水渍浸润着红唇,更显得鲜红欲滴。

    因为恐惧和大仇得报的复杂心情交织在一起,此时的双眼同样是水润无比,只这抬头的一刹那,李解不得不承认,这妞的的确确算得上人间绝色。

    穹顶阳光投射过来的一缕光亮,恰到好处,就像是给人物的正脸补了个光,于是将一切优点,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终究还只是个少女,光亮下,还能看到脸颊上的一点点绒毛。

    带着恐惧,带着疑惑,仰视着李解,居高临下的霸道总裁,捏住了她的下巴,垂首很是享受地品味了一番,感受到臂弯中的慌乱,更是肆无忌惮起来。

    好一会儿,李董这才抬头道:“宋国已经割让萧城给我。”

    “什么?!”

    娇躯一颤,南子顿时轻咬嘴唇,那种最后的倔强,最后的荣誉,都被彻底踩在脚底,然后混杂着泥水的屈辱,着实让人看得心疼。

    只可惜,在李董这里,廉价的怜悯是没有的。

    列国贵族在他这里,都得不到怜悯,唯有俯视和践踏。

    反正双方没有任何合作的可能,要么他打死列国诸侯,要么他被列国诸侯打死,没有别的结果。

    “你现在的食邑,就是萧城。”

    李解轻笑一声,“戴举这条老狗,明知道我汉国是没有什么狗屁封邑的,偏偏还要玩这么一出,真是可笑。他以为我会怕得罪你的宋氏家臣?还是说敬重宋桓公的宋国老世族?”

    这种小把戏,在李解看来,就是笑话。

    戴举玩弄权谋的确有一套,可他李某人从来不跟人玩权谋,老子兵强马壮,要听你放什么黑屁?

    碾过去就是了,如果碾过去没效果,再碾一遍。

    再碾一遍还没效果,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碾。

    尽管他对阴谋诡计没兴趣,但也很清楚,戴举这个狗东西,怕不是还在打着齐侯嗝屁之后的盟主之位。

    按照老齐侯当时的安排,宋国就是非姬姓国家中的重要臂助。

    算是这次齐国合诸侯于无盐邑的二把手,你说宋国是副盟主,也不是不可以,名头么,不值钱。

    反正盟主之下都是垃圾,列国俏宋国一两句好听的话,根本不算什么事儿。

    说不定宋国这个大傻逼,还会掏出一大笔钱来买名。

    世道就是这么的复杂又有趣。

    “不过呢,现在萧城还没有归我管,我现在也懒得派人过来治理,说不定就全是坑,拖延老子殴打宋国。”

    轻轻地抚摸着南子的脊背,手感温润不说,那种柔软丝滑的触感,着实不一般。

    养尊处优养出来的啊,每一寸肌肤,都是地位、财富的气息。

    “不、不是说……”南子鼓起了勇气,“不是说……要、要报仇吗?”

    “你的语气,再卑微一点,表情,再可怜一点。”

    李解平静地看着南子,“或许就能现在打动我。”

747 要抓住重点

    交情好的朋友,在澡堂互相给搓个背,很正常。

    李董觉得自己跟宋国的公主南子,其实关系比较单纯,就是很简单的交易。

    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分工不同。

    身为一个宋国的公主,来汉子国成为搓澡女工,也是很合理很符合逻辑的事情。

    当然了,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凡事都是可以双向选择的嘛。

    正如客人选择点哪个技工一样,技工其实也可以选择拒绝某个客人的无礼要求。

    只不过这一回,作为一个搓澡新人,宋国公主南子,觉得自己的技术还可以继续打磨,继续提炼,提升升华。

    她超爱给汉子李解搓澡的!

    “呵……”

    吃饱喝足之后,李解整个人慵懒地躺在长椅上,左右宫婢缓缓地舞动便面,这些便面都是长羽制作的。

    每一根羽毛,放李董穿越之前,都是牢底坐穿兽身上长的。

    至于现在,不是李董吹牛逼,他有生之年要是让长江口还能看到第二种鳄鱼,算他穿越失败。

    反正目前邗沟、海阳、雷邑一带,大蛟基本上都被杀了个干净。

    湾鳄们也不傻,种群的生存危机来了之后,都开始往南方跑。

    目前的大蛟皮革、骨板、肉干的交易市场,已经转移到了越国故地。

    檇李附近,现如今除了李子很甜很出名之外,蛟龙的肉干,也是一绝。

    和别处不同,江阴邑从老秦人手里,搞来了不少香料还有调味料。

    其中最值钱的,则是老秦人从巴蜀抢来的花椒树树苗。

    十年生的花椒树,大概也就是一人多高,老秦人为了跪舔淮水女神,前后分了六个批次,运输两百多棵花椒树。

    每一个批次的走私,都伴随着大量的仇杀,子车氏历代给国君献祭性命,都没有保卫花椒树死得多。

    而每一把花椒,都给东南土鳖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味觉体验。

    用花椒腌制过的肉干,和没有腌制过的,根本就是两种口味。

    如今吴国的吴甲中坚,他们在拱卫姑苏的时候,旬日的补贴、粮饷,宁肯绢帛不要,也要檇李蛟龙肉干,不是没有原因的。

    管你是不是保护动物,给爷死!

    就算李董不用便面,也有的人去制作便面给大家用。

    哪怕李解提前把团扇、折扇“发明”了出来,其实也没什么意义,水利工程的直接结果,就是粮食增产。

    可灌溉面积的大大提高,淮南的夷虎人就算还想造反,说实在的,看在那些水浇地的份上,让他们给李解做奴隶都没问题。

    水浇地不是说有水就算,能蓄水,还得能排水。

    整个水利工程的难点,就是如何把农业用水的网络联系起来,单纯的就是可以用水来灌溉,没用。

    南方的天气,一场大暴雨就能教你做人。

    所以李解大工程固然填了不少劳力进去,但总体而言,让本该嗝屁的“贱人”们活了下来,于是乎,在宋国公主看来,这个早他妈就该烽火四起的土鳖国家,居然稳到不行。

    时人有一种错觉,尤其是类似宋国公主南子这种对汉子国似懂非懂,又多多少少还了解一些的半调子,他们都以为,汉子国的核心,就是李解手下的那点“百沙”野人。

    对也不对,说对,是因为“百沙”出身的土鳖们,他们的一切都是李解赋予的,他们将来的社会地位,是因为李解的存在而存在。

    诸侯们连李解都在认可与不认可之间徘徊,更何况这些姓氏都是李董随便帮着倒腾的卑贱之人?

    随意在诸侯们看来,李解需要“百沙野人”,“百沙野人”也需要李解。

    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他们的想法,尤其是南子这种懵懵懂懂的想法,不对的地方就在于,完全看不懂李董的操作,背地里真正的核心,是李董用各种暴力手段,强行捏合出来的奇葩体制。

    在这个体制中,落魄贵族也好,失礼乡士也罢,还是说那些没出息的野人、夷人,都是工具人。

    工具人在形式上,是平等的。

    这个形式,具体一点,就是李解本人。

    “唯才是举”这个理论能够在汉子国通行,不是没有原因的,想要往上爬,想要升职加薪,就只能本能地为这个奇葩体制添砖加瓦。

    否则就得下去,否则就得少拿钱,否则“大红01”只能看着别人分,否则糖、蜜、盐、丝、麻、陶、瓷、漆、竹、纸、金等等等等物资,都只能少分一点。

    多劳多得,少劳少得。

    劳智者可以得,劳力者也可以得,公平公道,无人不服。

    “百沙野人”,只是表象,“百沙野人”只不过是一个奇葩体制之下的缩影罢了。

    本质而言,不过是诸侯不用者,咱老李敢用且重用;诸侯不用者,咱老李用了一回不好事儿,调教一下,学习学习,深造深造,努努力,下一回,也就可以用了。

    自带体系,走诸侯的路,让诸侯无路可走。

    所以瘫软在长椅上的李董,完全可以“君王不早朝”,因为没必要,都说分权是艺术,但李董只需要掌握好诸侯能看到的表象,也就是“百沙野人”的钱袋子、官帽子即可。

    至于其他人的钱袋子、官帽子,这些权力,分一些出去也就分了。

    有种你做大好了,有种你做强好了,有种你造反好了,只要能打赢鳄人、白沙勇夫,他李某人是真的没屁放。

    “君子不去巡视军营么?”

    南子跪坐在长椅一侧,剥了一个软软的桃子,汁水丰美不说,那种肉白带黄的质感,一看就是甜的像蜂蜜一样。

    嘶溜~~

    咬了一口桃子,李董顺嘴舔了舔南子的手指,上头的桃汁,那是万万不能浪费的。

    面红耳赤的南子略微驼背含胸,这种肆无忌惮的禽兽行径,她是真的第一次遇到。

    “巡视军营?巡个屁的巡,大夏天的,热死个人。不去。”

    李解闭着眼睛侧卧着,抬手挠了挠大腿外侧,感觉有蚊虫飞舞,这年头有一个好,没有花斑蚊。

    那种小小的花斑蚊,简直是恶心到爆棚,总算现在是没有的,这就让人比较愉悦。

    挠了挠腿毛,李董淡定地睁开一只眼睛,看着面红耳赤的南子说道:“跟你聊了聊,我也总算明白中原列国的失意贵族们,为什么会在各自国内被吊起来打,你们真的是不行啊。”

    “……”

    南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头珍兽是真的不留半点情面,时不时就把宋郑鲁卫的老底掀起来说。

    “你们想着,老子出道以来未尝一败,肯定是把当兵的往死里操。呵呵。”李董不屑地冷笑一声,“真要是往死里操就能出强军,那倒是简单了。”

    “那……是《威王遗书》?”

    “那都是我瞎编的,在郑国就是为了骗郑国的傻子去淮中城打工上班。”

    “……”

    “还有那个什么《李子兵法》,我他妈直接笑尿,老子要有兵法,还至于当年被吴王放出来?那不得在姑苏给吴王练个三五万部队出来?你们啊,就是不愿意动脑子。”

    说着,李董伸出舌头,来回地抖了抖,上头有一颗吃干净的桃核,南子见状,正要伸手接住,想了想,却是扶着李解,然后侧首张嘴,等着桃核落下……

748 都在努力

    “首李,首李,再考虑考虑,再考虑考虑嘛。鲁国现在不行了,我们打鲁国啊,鲁国好打,我保证,我敢下军令状,三个月消灭鲁国!不,一个月!”

    “你说你妈呢,滚一边去!”

    拨开了拦在身前的沙哼,本就壮硕的李解,胳膊抡开了之后,沙哼那扎实的身躯,竟然有点螳臂当车的意思。

    周遭文武官吏见状,都是心中暗忖,老大都这个状态了,还这么猛,老大牛逼!

    “首李,首李再考虑考虑啊!”

    眼巴巴地看着李解的背影,沙哼那叫一个悲愤,之前戴飞过来之后,驻扎在薛城的部队,一下子就扩充了一倍多。

    虽说戴飞那点人马,都是废物,但用来打辅助,绰绰有余。

    “哼啊,君上的为人,你也是老人了,应该比我清楚啊。”

    “你闭嘴!”

    没好气的沙哼插着腰,来回地踱步着,好一会儿,才盯着戴飞问道,“这鲁国,就当真没有人间绝色了?”

    “反正我在戴国的时候,只听说齐国、宋国、卫国有绝色,没听说鲁国有的。”

    原戴国虎贲中士飞,此时也是爱莫能助,要说送点“炮灰”给沙哼来造,他还是有办法的。

    戴国虽然被宋国吞并了,可老戴家又没有完全灭亡,有一部分就是被宋国新君戴举给吸收了。

    如今戴飞虽说以“沙”为姓氏行走,可故国关系还在,不仅仅是戴国,当年的极国之流,遗族有门路的,也会找到戴飞,帮忙在汉子国混口饭吃。

    “唉……魏子羽这个贱人!”

    咬牙切齿的沙哼很少失态,但是这一会在傅城、薛城的备战,当真是让他浑身难受,搞得很狼狈。

    魏子羽的外交非常成功,尽管本质上来说,还是依靠了汉子国的强悍实力,可同样是实力强横,齐国楚国的外交政策就相当失败。

    大家都是玩吞并,晋国的名声就很好听,齐国、楚国就被婊了几十年。

    汉子国长期也挺好,一直都是吴国被黑。

    有一黑一嘛,谁叫吴国是比楚国还狗的狗蛮子。

    营地内,换上了甲具的李解,哼着小曲儿很是欢快,又交了个新朋友,心灵上的慰藉当真是舒爽。

    为了表达一下“搓背之谊”,李董准备给这位新朋友一个惊喜,比如说削宋国一大块土地下来。

    泗水以西的城邑,他没打算经营,但搞一点驻军,拉扯宋国的主力部队,还是很轻松的。

    至于说宋国方面如何如何,关他屁事,戴举新君登基,要的就是求稳。

    “现在在睢水督建龙背关的,是谁?”

    “胥飞。”

    “胥飞?听着耳熟,是不是魏子羽的朋友?”

    “正是。”

    “让他带着工兵,进驻萧城地区。”

    “是!”

    “还有,龙背关可以停一停,就地屯田。有归心的民夫,可以组织返乡。愿意跟随胥飞北上的,奖赏一人五十石。”

    “米面粮油需求各有不同,可否酌情调剂?”

    “比照采购的三个月平均市价,就酌情调剂吧。淮中城的夏粮,可以调拨出来一部分,徐城实仓多少?”

    “还在统计,但应该是有盈余的。大灾之后两年,都是丰产。”

    “姑苏那边没什么表示吧?”

    “江北除了淮县、盐城,姑苏已经很少过问。甚至盐城尉,如今也是从雷邑借粮,姑苏已经不管。”

    “这他娘的是疯了啊。”

    李解挠挠头,他知道姑苏方面内耗得厉害,但都这种惨状了,还在内斗,着实有点扛不住。

    就这,太叔卯还在纠结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原本是防着李解,结果现在真正需要防着的时候,已经没了太多的气力。

    “傅城的细作,你接管一下,一个月之内,我要看到宋国内部一地鸡毛。”

    “是!”

    傅城这里因为是边疆区,所以培养了大量的间谍,除了反商业间谍之外,还要承担国家情报的刺探。

    偶尔还要兼职刺客,基本上算是国际正常水平。

    只是因为装备好的缘故,阳巨培养的这一批间谍,战斗力其实不差,在国外做兼职,往往最大的收入就是行刺。

    如今因为大军出境,间谍们的兼职也就没了意义,认认真真做起老本行,才是正理。

    此时汉军不断分兵,调兵遣将的烈度都很高,使得在鲁国境内抢劫的齐军,也一直都是提心吊胆。

    因为齐军的指挥官妫田,对汉军的强行军能力是心中有数的。

    当初颍水、汝水之畔,被拦着暴打,记忆犹新。

    再加上李解组织大部队奇袭楚国,一个超级大国的崩盘,就是几个月的时间,妫田是无下限的怂,面对李解,他时时刻刻准备跑路。

    而且因为“卖主”经验丰富,送了两个陈国公主之后,经验丰富的妫田很清楚,李解的狗子们活动开来,那是真的要活动。

    从来没有什么佯攻不佯攻的,肯定要打,至于打谁,可以有待商榷一下,但肯定不能够说不打。

    已经进逼鲁国首都的齐军,在曲阜东北五十里处组织休整。

    大营中,妫田连续追问部将:“鲁侯如何答复?”

    “鲁人不愿谈和。”

    部将说罢,情绪也是非常的不爽,“事到如今,鲁人尚且如此狂妄。陈君,当早做决断啊!”

    老齐侯嗝屁之后,他们现在的处境很微妙,固然打出了一片天,但想要立足,必须拿到真正的封赏。

    齐国内部要是不给他们封赏,那就是个屁。

    整个体制中,没有被承认的封邑,就不算有了根基。

    跟着妫田打生打死的这帮落魄贵族、乡士武士,都想着把妫田捧起来,以妫田现在的“威望”,只要返回临淄,就能给他们谋一条出路。

    夺取的鲁国土地,说不定很快就能变现,成为封邑。

    不成为卿大夫,在齐国内部,如何算一个人?

    妫田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是外国人,同时老齐侯在死之前,是予以重任的,哪怕真实的想法,是为了坑死妫田,最后拿妫田的人头来平息众怒,但最后老齐侯死了不是?那么生前的委以重任,就成了一道光环。

    这个为老齐侯豁出性命的“国际友人”,才是真正的大忠臣。

    钦定的铁杆,都不需要继续认真,他就是齐国将来的“顾命大臣”。

    没办法,资格摆在这里,不服的,当初也去督促前线强攻阳关啊。

    五都老世族的人哪怕恨妫田恨得牙痒痒,可现阶段名声臭大街的,是他们不是妫田。

    妫田现在的处境,还真是赶鸭子上架,他纵使千百个不愿意,可事到如今,也成了断后齐军的主心骨。

    期间更是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比如说在鲁国境内大肆劫掠,这一笔收入,相当的丰厚。

    有不少落魄武士、乡士,已经偷偷地投效在了他的麾下,家族的荣耀系于妫田一身,讲白了,就是成为妫田的门客、家将、家臣。

    跟着齐侯混了这么多年,也看不到希望,跟着妫田才多久,土地、财富、奴隶,什么都有了。

    而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保住到手的土地、财富、奴隶,最好还有爵位。

    光靠他们瞎嚷嚷是不行的,但是如果妫田升腾上去,由妫田来瞎嚷嚷,那情况显然就是不同。

    面对部将们的焦急心态,妫田倒是出奇的淡定,对众人道:“汉军调动频繁,以常理而言,定是要入鲁相救。如今鲁人强硬,亦是仿佛有强援在侧,本不利于我军。不过,某思前想后,其中必有蹊跷。”

    “主公,汉军若是入鲁,我军还是早做打算啊。”

    “非也。”

    抬手安抚了一下有些担心的部下,妫田原本想着的,这些齐国废物们,死了也就是死了,但是现在不一样,好些个都愿意认他当老大,给他做小弟,那就得多多少少琢磨一点出路。

    妫田眼神有些坚决,然后道:“鲁地迟迟不见汉军大部,汝等以为,汉军是否转道宋国,伐宋而弃鲁?”

749 不要跟我妫田讲逻辑

    时人讲道理的时候,喜欢谈“名实”,简而言之,就是道理必须逻辑自洽。

    在推动一些政策的时候,都是根据一般的逻辑规律,来进行布置、安排。

    人要吃饭,人要吃肉,所以要拓荒种地,养猪养鸡。

    有名有实有逻辑,很科学,也很符合常理。

    日常如此,征战也是如此。

    秦楚互相往对方脸上糊狗屎的时候,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动不动就是“武关”啦“商於”啦“洛西”啦,总之就是老铁下回再来哈。

    双方互坑一百多年,要不是晋国是这个时代的长期c位担当,秦楚两家哪怕官方民间的联姻都处于高频了,也得狗脑子打出来。

    列国也懂其中的逻辑,你楚国人要干老姬家,那不得盯着晋国?

    那怎么打晋国?正面刚难度系数高到不行,玩北伐不是不可以,就是口号喊出来有点丢人不说,实力还差了一点儿。

    可要是能从关西绕道两面夹击,那效果就完全不同了,晋国算个啥?你就说算个啥?哥们儿我六出祁山……不对,哥们儿我两线齐出,你晋国万乘怎么了?万乘你也不得被打得满头是包?

    楚国老铁们的想法是如此的美妙,以至于老秦人模仿巴蜀小哥儿来一通说唱之后,表示咱们老秦人也是这么想滴!

    夺取六百里商於,自周南北上,配合关西秦军,什么函谷关不函谷关,干就完事儿了!

    这些选择,这些道理,是天下诸侯用马眼想都能想明白的,这就是基本的逻辑,管你定下什么狗屁大战略,你的需求就是这样,你就必须这样,否则没戏。

    于是齐国大兵们现在慌得不行,寻思着就汉子国的战斗力,一口气打过来,直接撸走齐鲁地面上的作战部队,谁还能反抗是怎么地?

    总之在齐国的武士们看来,正常来说,就应该汉军进入鲁国,然后迅速接管战场,再然后,迅速地胜利,迅速地吞并鲁国,迅速地打败齐国……

    正常人都这么想,菜是原罪,鲁国这么菜,换成他们齐国人,早特么吃干抹净不给钱了,还磨叽个什么。

    鲁国人说不让进来,你就不进来?

    那你怎么算是猛男呢?!

    所以齐国人很慌,尽管抢劫是挺爽的,还不断地抄掠鲁国溃兵,黑吃黑么,利润更高。

    扒了鲁国士兵的衣服,还能玩个cosplay,悄悄滴进村,村民们还乐呵呵地欢迎。

    低成本高效率,整个就一齐鲁大地上的顶级“财富密码”。

    合法抢劫,才是先富的立身之本。

    鲁国境内,先富起来的一部分齐国大兵们现在就怕汉国大兵进来后富,同样的套路,在不同体型的人玩起来,那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以己度人,齐国大兵现在是真的想跑路了,萌生退意的不仅仅是武士们,还有那些曾经在“义胆营”兼职打过工的,他们是真的怕李解。

    别人只是听了传说,所以有距离感。

    正所谓无知者无畏,因为距离感,就产生了错觉,寻思着小爷我武艺高强一个打十个,李解就算有三头六臂,能够小爷我削几回的?

    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般的队友。

    而这些猪队友,暂时还没有变异,所以混过“技击”编制的齐国武士们,想着自家老乡们还没有膨胀之前,赶紧落袋为安。

    就他们现在的战功,差不离也能混个人前显贵。

    只是万万没想到,妫田这一回却是一反常态,他不管什么“名实”,也不管什么逻辑,也不要跟他讲什么常理共识。

    他只知道,正常的道理放李解身上,那就是个屁。

    我以为,我觉得,我寻思……没用!

    所有人都觉得李解要搞鲁国,他妫田反其道而行之,李解肯定不会搞鲁国。

    问为什么?

    鲁国没有顶级美女啊!

    这个理由,他没有好意思跟兄弟们交底,说出来就有点扯淡,有点丢人,但是,他就是这么想的。

    在妫田看来,李解都已经到了傅城、薛城一带了,这要么去齐国抢美女,要么去宋国抢美女,怎么地也不会去鲁国。

    鲁国不是没有美女,但高端货色差了太多,远不如齐国宋国卫国。

    而卫国已经送走了姬豆子,啪啪啪都不知道多少回了,宋国之前本来是要送的,但因为楚汉相争,最后没送成。

    妫田琢磨着,就李解那种老色胚心态,不锤死宋国就有鬼了。

    得认真研究老色胚的心态,能先玩一把的人间绝色,凭什么不玩啊。

    至于鲁国这种菜鸡,反正都是菜鸡了,什么时候杀不是杀?

    晚点杀,这鲁国是会长脚跑了还是怎么地?

    就算现在好处都是齐国人吃了的,可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汉军战无不胜,到时候杀到齐国,再抢一遍就是了。

    于是乎,妫田就打定主意,想要保住到手的好处,土地不土地的,都是虚的,现在囤地越多,将来死得越快。

    然后妫田就有了一个不成熟的计划,他打算现在尽可能地掠夺金银细软,只要是能带走的东西,比如说金属件,从兵器到锅碗瓢盆,全部带走!

    硬通货是齐军现在唯一抢劫的目标,有多硬都行,只要是硬的。

    抢了地抢了人就赖着不走,不行!

    打下来的土地,妫田只当没来过,装没看见。

    同时他又听说老齐侯在世时候,非常看重楚国老贤楚起,这个隐士在妫田看来,是个很好的说客。

    他打算花重金,秘密委托楚起,往薛城或者傅城走一趟,直接跟李解说,这一回在鲁国捞到的好处,三成,直接上贡。

    两成,是他妫田对两位桃花姬的尊敬!

    大家……自己人。

    不过,钱不钱的,都没啥意义。

    妫田还下了一个猛药,他知道李解好色到了极点,齐国的公主,他可以帮忙走私一下,反正,老齐侯都嗝屁了……

    尽管已经出卖了两个公主,但是这一回,和上两回不一样,这一次,他是主动的,不是被动出卖!

    为了保证成功率,他打算找到老朋友尾田,暗中再出出力。

    还是那句话,钱不钱的,都没啥意义。

    妫田看得相当长远,他现在的老婆,是鞍邑富婆,亲近公主的几率,比外人多得多。

    最近哈听说公主在寻访齐南名山,跟着的竖人谒者,时不时还传了消息回临淄,总之就是报一下方位和状况。

    妫田觉得,完全可以让鞍邑富婆活动活动,一口气,直接到位!

    瞒着小弟们的妫田,原本觉得自己的计划是妥妥帖帖的,然而两天后,居然收到消息,说是有鲁国人先去了莒北……

    这让妫田大吃一惊,鲁国人居然想捷足先登?!

750 谋前程妫田秀操作

    妫田现在的想法很单纯,他已经让鞍邑富婆在临淄购买了一套超级豪宅,内藏亭台楼阁的那种超级豪宅。

    除了齐侯宫室,也就只有这样了。

    这一套超级豪宅,几乎把妫田这次的斩获全部掏空,购买对象是国氏老前辈。

    妫田让老婆先送了国氏老前辈的家族女性一人一套“赤霞”华服,接着就是一壶接着一壶的珍珠大派送,完事儿之后,再让北海氏的小弟们,从燕国倒腾来宝马一百匹。

    这是什么概念呢?

    老齐侯在世的时候,账面上的宝马,拢共也就只有二十多匹。

    能冠之以“宝马”的马匹,是真的有独到之处,妫田这是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这些宝马,原本妫田是打算未来二十年在齐国活动的棺材本。

    现在,统统拿出来!

    超级豪宅买下来,用不了这么多,但他必须给这么多,这是态度,这是对国氏的尊敬。

    毕竟国氏是什么?

    国氏跟高氏一起,在齐国,合称“二守”。

    “二守”之下,才是下卿,而这个下卿,才是真正的国相。

    全国三个五乡元帅,国氏、高氏各占其一,齐侯再占一个,就组成了齐国。

    所以妫田对国氏老前辈的态度,那是相当的诚恳,不掺假的。

    这些全部搞定之后,他才同时派人前往莒北,直接跟文姜公主的大管家亮明态度,鞍邑工娄氏,也就是妫田老婆家里,打算给公主做个媒人。

    当然了,只要谒者老前辈答应,这临淄城中除了国君之家最大的豪宅,就是您得啦!

    而且听说谒者老前辈特喜欢美玉,这豪宅之中,的的确确放了几块石头,就等着慧眼观摩观摩,看看是不是美玉内藏其中啊。

    这种东西,说实在的,身为一介“竖人”,见得太多了。

    豪宅?能多豪?

    在文姜公主这里负责日常事务的国虓,有点瞧不上鞍邑富婆的小家子气,实在是庸俗不堪。

    不过工娄氏的人小心地提醒了一下国虓,说这豪宅本身,倒也不算什么,可以前的主人,可是很了不起啊。

    国虓一愣,心想能多了不起,临淄富户多不胜数,再了不起也是摆设。

    然后工娄氏的人就说了,这可是您老人家的本家啊,这是“二守”之一的国氏大宅啊。

    然后国虓就笑了,表示大家都是齐国人,这么生分干什么,太客气了,来,上山来,咱们详细聊聊,这公主怎么卖……不是,怎么找个好人家。

    谒者国虓这边搞定之后,不等工娄氏人的前来回报,妫田已经派出了一支队伍,前去接应文姜公主。

    妫田断定国虓是无法拒绝这套豪宅的,不管是哪种情况,国虓都无法拒绝。

    国虓如果贪财,那么他忍不住不要,因为豪宅太豪了,放在临淄城,除了齐侯家里头,其余的没得比。

    国虓如果忍住了不贪财,可这套豪宅的前任主人身份太特殊,“二守”之一的居所,尽管不是老宅,但涉及到身份地位。

    那么国虓为了尽一份力,为国氏扬威,怎么地也得把宅子拿下来,然后转赠“二守”本家。

    将来国虓的子孙后代,能不能在国氏内部,吃一块不错的肉,这就是一个机会。

    剑士、谒者、竖人,哪个身份都不足以支撑他的子孙后代兴旺发达。

    但是攀附上“二守”掌门人,那就不一样。

    从“记名弟子”变成“外门弟子”,从“外门弟子”变成“内门弟子”,从“内门弟子”变成“真传弟子”,需要的,可能不是天赋,而是……财富。

    国虓虽然是国氏的一份子,但国氏太大了,人口太多了,数万国氏子弟,涉及到齐国数百万人口的生存,万里挑一的精英,也能抓不知道多少出来。

    想要保证自己的子孙后代,就是同族中的佼佼者,这跟在一个国家中,让自己的后代成为国相一样扯淡。

    尽管血统政治的成分在降低,但投个好胎就是能够省时省力。

    妫田这一次给的不仅仅是钱,还是一个机会,一个让国虓抓住一步登天台阶的机会!

    掏空所有的战利品,甚至可能还让工娄氏跟着疯狂投钱,看上去是没脑子的操作背后,是妫田在赌未来。

    妫田赌的就是汉子国将来秒杀齐国,李解让齐国上上下下一只手,照样砍翻数十万齐国大军!

    随着汉子国的越来越强盛,妫田感觉自己要是再不洗白自己,可能就真的没机会翻身。

    返回陈国这种想法,他考虑都没考虑过,当年他无意中卖了“桃花姬”,就已经觉得陈国不行了。

    现如今,把自己洗成汉子李解的人,那么现在投入多少钱,将来从齐国的尸体上,就能加倍、超级加倍、超级超级加倍地捞回来。

    别人看到的只是未来五年,但他看到的,是未来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

    他看不起齐国上上下下这种自以为是的操作,如今齐国中下级武士愿意跟着他混的想法,其实跟他想要洗白自己的念头,是一模一样的。

    只是各自的位置不同,判断也有极大的偏差。

    事情的运作,跟妫田的判断差不多,国虓在收了鲁国人的美玉之后,的确跟鲁国人相谈甚欢,而鲁国人也准备开始下重注,掏出重金,让国虓一起合作的时候,工娄氏的人出现了。

    鞍邑富婆和别人想的不太一样,老公妫田说要砸钱,她就直接砸了。

    工娄氏的人心想这他娘的都是先主几代人攒下来的老底,你个败家娘们儿就这么挥霍一空,就是为了在临淄买一套豪宅?

    你得给个解释。

    然后鞍邑富婆就给了很合理的解释,而且还是两个:君子美甚,鞍邑、临淄,无人能及也。

    长得帅怎么说都是对的!

    然后鞍邑富婆又说:君子大器,当倚重也。

    大器不爽吗?

    爽。

    那就不结了。

    对。

    长得帅,器又大,那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幸福吗?

    工娄氏上上下下左思右想深思熟虑苦思冥想,最终得出一个结论:算了,关我屁事,又不是败我家的财产。

    多线操作的妫田,一边在鲁国施行精准抢劫,一边指挥工娄氏在临淄高价买入豪宅,一边让心腹前往莒北说服谒者国虓,一边又让人前往陈国和淮中城,一边又派人接触了老齐侯非常看重的楚国老才在野贤人楚起……

    一时间,妫田的名声在齐国内部,竟然还挺响亮的。

    毕竟,当初老齐侯为了搞五都世族,杀猪刀用的就是妫田。

    可现在妫田突然玩得这么嗨,不少想要打击报复的疯狗们,突然间就消停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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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概要:大吴猛男在此,谁敢与我共决死!列国纷争,太乱了,统一哈。书友群:战国万人迷(836165734)。战国万人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国万人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国万人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