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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鲨鱼禅师     战国万人敌txt下载     战国万人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68 宋人之忧不在庙堂

    如果说受鲁国所邀,汉军云集泗水,算得上是一次声势浩大武装游行的话;那么当汉军在傅城、薛城人吃马嚼三四个月,却还没有财政崩盘,直接把宋国大量军头吓得连连拜会皇氏老夫子皇善。

    每度过一天,都会让宋国的军官们感觉如坐针毡。

    二十三万大军,就是天天不干事儿,光在那里吃饭,一日两餐,那是多少积累?

    一年?两年?三年?

    反正宋国人现在很慌,底层可能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士族们已经背皮发麻,想着赶紧自救。

    时人还在嘲讽鲁国人倒霉,被一分为三,连国君都死了的时候,有识之士们已经有了一个共同认识。

    那就是鲁国不会遭受进一步的军事打击,汉军是和平进入鲁国地盘的。

    不费一兵一卒,汉军拿下了当年鲁国吞下的全部邾国土地不说,还吐出来不少河西要地。

    津渡关卡,尽数落在汉子国手中。

    以汉军的战斗力,本就没必要驻扎太多的一线战斗人员,津渡关卡在手,那么总的武装力量,还能删减。

    二十三万大军,零头的零头用在鲁国割让出来的土地上,剩下的大军,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吗?

    和飘飘然享受着成为国君快活的戴举不同,那些在宋国政治斗争的失败者们,除了内心有着光复宋氏的愿景之外,也想着谋一条出路。

    不给汉军带路,那就自找退路。

    皇途为使者,跟着访问晋国的使节团一起出发的。

    但是知道皇途奔着什么去的人,很少。

    姻亲之家多少还是能通过各种消息,加上自己的聪明才智,然后推算出一些事情来,大体上,有人大胆猜测,皇途这次西行,绝对是为了投某人所好。

    皇氏内部谁是精英,谁是下一代的接班人,谁是下下代的掌舵人,其实非常的清晰。

    皇途善谋,皇策善断。

    这兄弟二人的智慧,远比老夫子皇善要强得多。

    皇善本身,就是个保驾护航的角色,让皇氏能够在恶劣的宋国政治环境中生存下来,然后以待时机,这就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

    剩下的,无非是依靠着经验,能淘换一些好处,就淘换一些;不能强求的,那就自然不予理会。

    “楚汉相争之后,汉军不曾停歇,顺淮水之下,直奔泗水。大军过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盘踞傅、薛,粮秣用度日益增加,却又不见汉军停歇操练,旬日之间,依旧刻苦磨砺,如此种种,着实让人震惊,着实让人骇然!”

    拜会老皇善的人,都不是笨蛋,冲老夫子亮明自己的担忧之后,有人很是恭敬地恳求道:“夫子乃国之司城,君上倚重之宿老。如今大争之世,我大宋国,当如何存于天下,只怕,就在汉子一念之间。”

    前来皇氏老夫子这里开会的人非常多,大多都是因为姻亲关系串联起来的,为数不多比较例外的,就是蒙氏。

    不过蒙氏这次过来,也不是单枪匹马,除了蒙氏本身之外,还有蒙氏在军中的故交。老牌大夫们现在的日子都不好过,他们毕竟是子姓宋氏提拔起来的,如今返回各自的封邑,老老实实地混口饭吃。

    本来不想掺和的,结果发现齐鲁之战,齐侯鲁侯,先后死了。

    鲁国的局面从相持阶段,直接崩坏成了末世,国土大量沦丧不说,鲁国境内的城邑,都成了一个个社会孤岛。

    曲阜中央的命令,既没有能力也没有条件向各大城邑传达,理论上来说,此时鲁国只要能够说服汉军入境,就能驱逐齐军,光复国土。

    可惜,事情就卡在了这里,鲁国人请来的汉军,却让汉军人吃马嚼许久之后,始终不让汉军过境狐骀山。

    这样的举动,显然惹恼了汉子国国君李解。

    当然,这是国际上的认知,鲁国先无礼的,你能做初一,那也别怪汉国做十五。

    有来有去嘛。

    等不到汉军,光靠一个个城邑的死守,总归不是个事情。

    只是随后一系列的变故,让鲁国直接被干废。

    国君没了,中央权威彻底崩溃,地方势力就算再怎么忠心,也得自行其是,这就导致地方城邑,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得不自己募兵组织防御。

    武装力量扩充容易,再想要裁剪,那就难了。

    加上与此同时,齐国人的乡元帅妫田,身为断后的总指挥,居然将齐国的文姜公主,送到了汉子李解的房中,场面就微妙起来。

    这个消息,是真正促使宋国老牌贵族们,忙不迭地拜谒老皇善的根本原因。

    原本李解在泗上逗留,只有宋国送出去了人间绝色,谁还不知道南子公主的美貌、才华?

    便是老齐侯没死的时候,也不得不称赞,若是有诸侯娶了南子为妻,以其为夫人,必能兴其国。

    这样的人间绝色,宋国人也不是谦虚,天下间也找不到几个。

    结果短短时间,齐国人就填补了这个空白?

    “诸君来意,老朽已然知晓。”

    老皇善拂须感慨了一声,他须髯皆白,这几日头发又掉了一些,要不是江阴会馆送来的嫩豆腐、蜂蜜,吃起来实在是好,他最近连食欲都没有。

    捧着一杯淮南绿茶,茶香不浓郁,甚至还有点清淡,而且还有送来的花苞,混杂在茶叶中,感觉非常的不错。

    “汉伯极好绝色,此事,诸君皆是知晓。”

    这种事情,原本难以启齿来着,最近因为李解,列国聊起这种事情,居然还挺习惯的。

    贵族圈子中,闯入一头凶神恶煞的猛虎,这感觉,当真是让人难以适从。

    可不适应也得适应啊。

    “若是以往,宋国得一夕安寝,倒也无妨。如今,有齐国文姜公主在,只怕不易。”

    “此言甚是,司城乃是大宋国栋梁,如今局面败坏,还需司城主持大局啊!”

    “某时常往来傅城、薛城、沛县,只论征讨诸事,倒是未闻汉伯如何提起,唯有汉伯麾下虎狼,时常叫嚣‘一统天下’。如沙伯哼之流,欲再现泗水之畔,聚歼三万之故事。”

    “非止沙哼,‘五步见血沙仲哈’亦是如此。再有汉使魏子羽,此乃晋人,却先筑城龙背山,后扶持邾娄公子黑耳。其巧舌犹如簧也!”

    魏羽如今扬名诸侯之间,就是他那条灵巧无比的舌头。

    先后说服了齐国、宋国的前线将领投降,尤其是像灵姑戈这种出身越国的齐国将领,投降之后的待遇大增,对齐国内部,是一种重大打击。

    老齐侯麾下的武装力量,有不少就是国家灭亡之后的流亡份子。

    这些流亡份子,往往有着非常不错的人际关系,或者非常不错的专业技能,给齐侯卖命,是一种投资,也是一种交易。

    现在,齐侯嗝屁了,交易的对象不在,下一任齐侯,毁约简直是铁板钉钉。

    双方互信的基础根本不存在,新任齐侯是什么模样,背后是谁在支持,上台之后,对原先的密约又有多少了解,谁知道?

    这些事情,都加剧了齐国内部国际势力的衰退,灵姑戈只要一天不死,一天日子过得挺悠哉悠哉的,齐国就需要更大的成本来维持内部平稳。

    可现在是加大维稳成本的时候吗?

    新君未定,各方巨头的厮杀,需要消耗大量的资源,谁扶持了国君上位,谁就是齐国将来的大拿。

    这种情况下,齐国大部分处境本就复杂的外**官,甚至越是自带干粮自带小弟的外籍军官,越是感知上极其难受。

    既要防备齐国的打压,又羡慕灵姑戈的叛逃。

    更要命的是,灵姑戈的老家,是越国;李解的老家,是吴国。

    越国还是被吴国灭了的,国仇家恨都能放下,这李老板到底给了多大的好处?

    人们会想,人们会琢磨,也就使得齐国越发不能集中全部的力量。

    而造就这个直接结果的人,正是晋人魏子羽。

    现在这个家伙,却又在支持公子黑耳。

    公子黑耳,原本是宋桓公的庶出儿子,还是个耳朵黑黑的死胖子,根本没有什么前途,做个质子混口饭吃就挺好。

    现在就不一样了,宋国边军将领展昭,居然说要支持公子黑耳?

    当然明面上的借口,就是这个,背地里的好处,显然公子黑耳是给不起的,魏子羽作为幕后黑手,操盘此事之后,对宋国的打击非常大。

    要不是戴举这个老阴逼急着登基,急着整顿宋国内部势力,那是恨不得直接弄死魏子羽,大军围上去,群殴邾娄邑,还就不信搞不死一个魏子羽?

    现在好了,魏子羽不但没事儿,还时不时宣传,要打过河西,攻克商丘,还政于宋氏。

    简直无情!

    这种摆在明面上的嘲讽,老阴逼戴举为了大局,真就是忍了下来,也真就是没有动手,没有继续派出一兵一卒前往邾娄邑。

    其中当然有恐惧的因素在,汉军什么实力,老阴逼戴举再清楚不过。

    除了恐惧,戴举还有别样的想法,身为一个老阴逼,他很清楚,那些潜藏在宋国内部的反戴叛逆分子,肯定会冒头。

    只要冒头,他就能一网打尽!

    至于说用兵泗水……下次,下次一定。

    老阴逼的想法诚然不错,但他看不透所有的人心。

    在戴举步步坚韧的时候,于宋人而言,这就是怂逼操作。

    人魏子羽这个王八蛋,都公开放话说要还政宋氏了,这是啥意思?就是叫你戴氏赶紧滚啊。

    结果你连口头抗议也没有?

    这还行不行了?

    这大宋国的老大,就这?!

    至于薛城那边到底有多少汉军在虎视眈眈,对中低层的宋人而言,无所谓,关他们鸟事,国家又不是他们的。

    国家的确不是底层宋人的,但却是宋国贵族们的。

    哪怕有的宋国贵族,已经遭受的打压,正如组团前来拜谒皇氏老夫子的贵族们,大部分都是遭受了老阴逼戴举的明升暗降或者直接打压。

    说到底,他们的封邑,还没有遭受剥离,他们还享受着封邑的好处。

    可一旦宋国被汉子国给灭了,下场会如何,淮水列国就是最好的参照物。

    在宋国的体制之下,等到他们下一代,等到戴举这个老阴逼死了之后,新的国君上台,就能施展“仁义”,他们这些在戴举时代严重受挫的家族,在新的国君领导之下,就能大摇大摆地出仕。

    毕竟,要感谢新君的“提携之恩”嘛。

    套路就是如此,甭管宋国多么矬,身为贵族,至少在这里,大方向上的利益,还是有保障的。

    真正遭受重创的,说白了就只有宋国公族一家而已。

    所以,此时他们相当的惶恐不安,汉子李解尽管没怎么公开露面,但之前遭受了刺杀,而且还是有人假扮成了皇氏的人,前去刺杀李解。

    这种事情,皇氏现在是洗白了,但整个宋国内部,那是人人自危。

    鬼知道汉子是不是随便找个理由,就记恨上了某个家族。

    那这种可能性成了随机的,岂不是任何一个家族,都有可能?

    除了皇氏。

    再加上皇氏又成了“送亲使者”,更有人知晓,皇氏有个女子,跟着南子公主,一起为汉子李解服务,这就不得不让人更加的恭敬。

    行刺李解这件事情,不稀奇,反正搞不死他,这么多年下来,从普通刺客到顶级死士,能用的都用了,就是搞不死他,大家都习惯了,麻木了。

    但是在行刺李解这件事情上,居然能够全身而退,没有被怀疑,这就非常的见水平。

    前来拜访皇氏老夫子的人,都是怀揣着十二万分的佩服、恭敬。

    “诸君之忧,老夫亦知也。”

    老皇善只是拂须点头,但始终没有开口讨论重点,怎么应对汉子国可能发起的惩罚战争?

    二十三万大军,宋国拿头来抗衡?

    怎么抗衡得过?

    “夫子,恕某斗胆!”

    一人出列,先是行了个大礼,然后直接开口道,“今汉强宋弱,我等……”

    此人语气停顿了一下,然后环视四周,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等皆为朝堂排挤之辈,流散于江湖之间。若论本心,言忧国忧民……实在是惭愧;言忠君报效……只怕说出来,诸君自己皆不信!”

    众人听了,竟是齐声哄笑。

    不过此人却还是一脸肃然,继续道:“我等,只愿谋个出路。汉国自有礼仪,淮中城,其贵贱之分……不甚清晰。贱者善考,应试有功,则为贵;贵者不善,又无甚功劳,则转贱。如此礼仪,于我等而言……”

    这还只是浅层的担忧,更加深层次的担忧,有人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认认真真地说出来,讨论讨论。

769 谁人站得高

    皇氏多穿白服,说是白服,其实就是苎麻本色,扔到淮中城,这完全够不上“白”,只能说是“黄”“褐”。

    倒也不是说皇氏穿不起丝绸,而是传统就是如此,除了重大礼仪场合,皇氏上上下下,除了女子,男丁都是身穿麻衣甚至是葛衣。

    只是这一回,老皇夫子穿的是一身红黑丝袍,透气凉爽不说,内衬是木棉布,价格极其昂贵。

    列国之中,能加工木棉的国家,少之又少,前几年还有楚国、罗国、越国可以加工生产。

    如今所有木棉货源,都掌握在了汉国手中。

    实际上,只要是聪明一点的人,从老皇夫子的穿着打扮,就能判断出来,皇氏的话事人都穿这么新的丝绸、木棉布了,他跟汉子国到底啥关系,还用多想吗?

    而且跟老皇夫子一眼,身着华服的还有蒙氏宿将蒙武,蒙武穿着看上去拙朴,实则用亮色丝线勾勒了神鸟图案出来。

    这种图案,在淮南被称作“双凤花”。

    类似的工艺,或者说技法,只有淮南国家才有,北地根本不流行这个。

    而蒙武今天的座位,基本上就可以当做是皇氏的一份子。

    整个大厅之中,吵嚷声不绝,各种讨论,各种建议,但都没有抓住事情的本质。

    天气本来就热,很快讨论激烈的人,都口干舌燥起来。

    此时,皇氏的奴婢们,将凉茶送到了众人身前。

    冰爽的凉水,他们不是没有喝过。

    但是冰霜的,带着甜味的凉茶,他们没有喝过。

    只这一杯凉茶下肚,前来拜谒老皇善的人,都是猛然反应过来,这茶水,着实相当的不错!

    此时此刻,再怎么脑子不灵光的,也是一个激灵,皇氏能拿这种东西来招待,这说明什么?!

    整个大厅,逐渐就安静了下去。

    拜谒会,成了品茶会。

    香茗一杯,呷一口,果然是静气凝神,整个大厅,都凉爽了不少。

    老皇夫子笑而不语,之前的争吵,是诸多宋氏失败者们的大倒苦水罢了。

    这些人,这些家族,又有几个能威胁到李解的呢?

    一个都没有。

    战场上得不到的,光靠一张嘴就有用?

    或许有用,但可惜,即便是这一张嘴,在汉子国那里,也谈不上有多大的优势。

    安静下来的大厅,不少人都是面面相觑,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们以为老皇氏是宋国内部的骑墙高手,是新君戴举在老世族和新贵们之间的样板工程,是桥梁,是招牌,是典型。

    然而现在看来,他们以为自己上了高台,已经能跟老皇夫子聊一聊远方景色的时候,却不知道,老皇善早特么搬了个梯子上了高台的屋顶。

    人只要站得高,就能看得远。

    这手只要伸的长,也能捞的多啊。

    此时只要明白,皇氏已经倒向了汉子国,确切点说,是倒向了李解。

    那么之前的所有操作,所有套路,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当然不少人都是内心发苦,你说你皇氏早早地豁出去投了李解,也不说吱一声的?

    现在大家多尴尬?

    场面非常尴尬,只好一起喝茶掩饰。

    唯有皇老夫子一个人,在那里淡定地看众人尬聊。

    安静的尬聊。

    正常来说,这时候就应该找个机会散场。

    可这些个宋国政治斗争的失败者们,却忍住了这种冲动,反而继续僵持下来,慢慢地等,等老皇善开口。

    只是他们又很清楚,老皇善不一定会开口讨论下一个议题。

    没这个必要。

    宋国的人间绝色,公主殿下南子,人已经在薛城住下。

    她身旁有什么人?皇氏女和蒙氏女。

    老皇善根本不怕这些失败者们的告密,有用吗?皇氏、蒙氏联手,加上其余的姻亲家族,有个几家,足够了。

    剩下的家族再想进来分一杯羹,整个宋国,哪有那么多的肉一起吃?

    真要是能一起吃,子橐蜚时期,又何必搞得那么难看,那么僵硬。

    当初要不是想拿下逼阳国,好好地扩充地盘,怎么喂饱国内越来越多的僵尸贵族?

    不是老皇夫子瞧不起他们,这些家伙,全部加起来,声音再响,嗓门再大,都比不过南子公主在李解身旁吹的一口气。

    现在,皇策这位皇氏未来的栋梁之一,就在薛城做事,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只要深入了解了皇氏的谱系脉络,就知道这是皇氏未来的重心,已经有了倾泻。

    至于皇途,人人都知道,他就是使节团的一份子而已。

    位卑言轻,有什么好关注的?

    整个大厅在小声尬聊的时候,换了一回茶水,上来的是甜品饮料。

    甘蔗荸荠羹,甜到让人忘记一切的美味。

    仓吾的甘蔗,越地的荸荠,又是两样本来不该在宋国出现的东西。

    尽管被熬煮了许久,但荸荠的脆爽鲜甜,还是让不少人眉头舒展喜开笑颜。

    更重要的是,炎炎夏日,哪怕奔着秋收去了,有这么一碗冷饮入口,整个人都是舒服惨了。

    忽地,一人灵机一动,出来给老皇夫子行了个大礼,口中更是高喊:“葵丘商氏,叩谢司城所赐香茗甜品!”

    言罢,再拜之后,这才起身道:“晚辈家中尚有俗事未曾料理,还请司城恕罪……”

    如此操作,倒是把老皇善吓了一跳,赶紧要起身还礼。

    然而不等他这么做,就见几个年轻人同样如此,行了大礼之后,再拜辞行。

    不少派来中老年代表的家族,此时比较尴尬,他们要是学年轻人这般不要脸,那哪儿行?

    可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家族都是放弃尊严,就是求皇氏拉一把,皇氏就算再怎么无所谓,多多少少,指缝里漏一点出来,总归还是有的。

    生存,才是第一重要的!

    家族存续在此时,已经到了一个紧要关头。

    尤其是李解麾下将佐越来越叫嚣复仇,鬼知道他们复个哪门子的仇,但理由嘛,只要说得过去,汉军就能如狼似虎。

    而且汉军出战,还真是相当的守规矩,鲁国这般菜鸡,鲁国没有说让汉军入鲁作战,汉军还真就停了下来。

    等到后来鲁国人受不了了,要汉军快速介入,汉军选择拒绝,那也是汉军的理由。

    淮中城流传一句话,叫“名不正,言不顺”,宋国内部不管多少人对汉子国恐惧仇恨,但也得承认,汉子国就是讲究,就是师出有名,从来不是胡乱折腾。

    整个大厅再度热闹起来,老皇善原本淡定的那张脸,此刻也是有点紧张。

    如此大的动静,想要瞒住,可能性不大。

    这些宋国内部政治斗争的失败者们,既是想要在他这里寻找苟延残喘的机会,也时带着点恶意。

    大家都是宋国人,关系也不差,都已经低三下四到这个份上了,你总得给点表示吧?

    而且这么多世族求你皇氏一家,这宋国到底是谁说了算?

    传扬到新君戴举那里,只怕是没好果子吃嗷!

    想法挺美好,然而等人走了之后,老皇善当机立断,对皇氏族人道:“凡六十岁以上长者留下,其余人等,分批迁往沛县、萧城、薛城。”

    “老夫子,薛城内外,有客舍百二十间。”

    有皇氏子弟,立刻提醒了一下老皇善。

    “嗯。”

    皇善点了点头,然后道:“适才各地世族,不足与谋。”

    至于其余的解释,一概是没有的。

    事到如今,皇氏上下相当的抱团,类似皇策、皇途这样早早出去的,妻子早就不在宋国内部。

    留在宋国,不成了人质?

    前来拜谒皇氏的人,本想着是让皇氏给个方便指条明路,却哪里想到,老皇善岁数虽然很大,平日里也是划水混日子,伺候子橐蜚也好,戴举也罢,就是个滑不溜秋的泥鳅。

    可这一刻,居然刚硬到了极点,客人前脚刚走,整个皇氏后脚就忙碌起来,开始举族搬迁。

    皇氏闹出来的动静不大,甚至可以说根本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连姻亲家族蒙氏,都不知道亲家其实已经只剩下老头子们还在商丘。

    水陆并用,睢水、丹水两岸,多的是皇氏的队伍。

    等了两天,终于有消息传到了商丘宫,说是之前国内地方世族,纷纷齐聚商丘,只不过,他们不是来朝见君上的,而是去拜谒司城皇善的。

    这让戴举顿时大怒,但他忍住了怒意,而是派人先去调查一番,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此。

    很快,消息就反馈给了戴举。

    前天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并且地方世族的人,他们辞行的时候,都是行了大礼。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在这些地方世族眼中,配他们行大礼的人,是司城皇善,而不是君上您啊。

    新宋侯戴举大怒,竟是难得从商丘宫出来,带着人马前往皇氏大宅。

    等到了皇氏家中,从马车上下来的戴举这才发现,老皇善正带着一群老家伙们,站在台阶之下,恭候他呢。

    已经换了袍服的戴举,早就和当初的“劲草”风范不同,多了许多狠戾。

    眉眼犀利不说,步伐也更加的深沉,开口说话的气度,也是少了儒雅,多了傲慢。

    见着老老实实的皇善,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说实话,戴举的气是消了不少。

    于是还笑呵呵地询问老皇善:“寡人素闻皇氏诸子之中,有二人以‘途谋策断’闻名,皇途使晋国,皇策使薛城,君教导有方啊。”

    “惭愧,顽劣之子,些微名声,岂敢劳君上挂记。”

    老皇善并没有接这一茬,只要没彻底翻脸,其实都不算个事儿。

    只是,这两天的动作,皇氏有点坚决,他倒不是说怕死,当然怕死肯定是多少有一点儿的。

    但更担心的,就是皇氏的动作,让南子公主觉得,时机已到。

    现在每一天都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汉军什么时候杀过来,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君过谦矣。”

    见老皇善这么恭顺,戴举还是挺爽的,踏上台阶之后,甚至还攥住了老皇善的手。

    只是进门之后,突然戴举就脸色一变,整个皇氏的大宅之中,竟然连个正常人都没有?

    往来的奴婢,不是老弱就是残疾,甚至一些仆妇,头发都已经花白,身体已经佝偻,看上去随时会死的样子。

    一个年轻人都没有。

    戴举仔细看了看,的的确确一个年轻人都没有。

    当下脸色一变,戴举沉声问道:“为何宅中,不见后辈?”

    老皇善倒是淡定,道:“皇氏鄙陋,这几日,都是忙于修筑‘南宫’,故只留老弱。皇氏后辈,皆愿为君上效命,故往‘南宫’做工,旬日……”

    话还没有说完,戴举的脸色已经黑到不行。

    这种变化,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正待呵斥发飙,却听东南传来一声巨响,轰隆一声,烟尘滚滚,宛若惊雷。

    “何故平地惊雷?!”

    戴举顿时不爽,今天出来,一个好消息都没有,看到的都是让人添堵的玩意儿。

    “速速查探!”

    “嗨!”

    甲士有人出列,驾车前往东南。

    一路上鸡飞狗跳,整个商丘城,似乎都开始不安分起来。

    只一会儿,前去打探消息的甲士还没有回来,就听到各种呼喊声,不多时,更是有宋人从皇氏宅邸前狂奔。

    戴举在门口已经焦躁不安起来,连忙喝道:“来人!拦住路人,问其何故狂奔!”

    “嗨!”

    结果卫士还没有拦住人呢,就听东南方向传来喊声:“汉军至矣!汉军至矣!”

    这个喊声真真切切,戴举听了身躯一颤,连忙道:“何人喧哗!何人……”

    “君上!君上!大事不好!汉军已至东门!”

    “啊?!”

    戴举脸色大变,这种情况,想都没有想过。

    猛然回头,却见老皇善也是一脸震惊,戴举原本按在诸侯剑上的手,竟然松了下来,随后连忙冲回了自己的马车,高声道:“隔绝外城——”

    “嗨!”

    卫士当机立断,领了君命,立刻向外集结。

    整个过程并无拖沓,戴举尽管震惊,但却并不认为商丘真的就会被汉军瞬间拿下。

    见戴举如此,老皇氏倒也是佩服,在门口躬身行礼,高呼道:“善,恭送君上……”

    戴举看也不看他,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清算谁谁谁,而是把控全局。

    出了什么乱子。

    是不是真的汉军杀到。

    如果是,汉军来了多少人,谁是领兵之人,进攻方向是哪里。

    如果不是,是不是宋国内部的人在借故作乱。

    这些都是要搞清楚的,戴举并非不知道汉子国的危险,但宋国无能为力,他只能对内耍弄权威,这样才能保证位子稳。

    “若真是汉军杀到……”

    老皇善喃喃自语,“岂非是老夫之故?”

770 极为果断的戴举

    “君上!真是汉军!”

    戴举座驾朝着东南行驶一段距离之后,城内宋国卫士原本有些忙乱你的场面,顿时变得条理分明起来。

    一国之君镇场子,还不至于轻轻松松被人打爆。

    “城门可曾失守?”

    “禀君上,不曾!”

    “紧闭四门!”

    “嗨!”

    连续下达了命令之后,戴举同时又道:“命军将各司其职!”

    “嗨!”

    倘若真是打成保卫战,那也必须有包围的姿态摆出来。

    之后再跑路,那是之后的事情。

    现在只要确定好敌人的数量,才能进一步规划选择。

    戴举现在很着急,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很着急,反而一脸肃然,给了属下极大的信心。

    强行冷静下来的戴举,首先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情,既然来了汉军,也只能是偷袭,偷袭用到的兵力,不会太多。

    往高了估算,汉军急行军的能力比别人要强,要针对商丘发动突然袭击,大部队不可能完全隐瞒过去。

    睢水两岸,多的是岗哨码头还有水寨。

    尤其是水寨,顺着睢水南下,一路过去有六七个之多,汉军不可能短短时间全部拔除。

    睢水不比淮水、长江,这是一条“小河”,河面宽度,不足以让水师进行更多的战术操作。

    脑海中稍微判断了一下,戴举把汉军的规模,拉到一万。

    他不管汉军怎么做到的,就当汉军来了一万,打防御战,以城内城外的宋军总兵力,还能抗住的。

    果然,当宋军玄鸟旗升起来之后,西城、北城的外郭宋军,都是反应过来,将佐们都是立刻忙活开来。

    整个商丘,都是相当的混乱,内城并不存在正规的街市,但是发达城市大同小异,再怎么说严禁摆摊,隔着寨墙、院墙,总是能够对外销售。

    倘若有官吏前来查封,也是有说道的,只是在自家临路的墙面上打个窗户,这不犯法吧。

    别人捧着半匹绢或者半串铜币,那是别人高兴,过来探望探望啊。

    至于为什么从我这里又拿走了一些东西,客人高兴,我做主人的,也不能太吝啬啊,得还礼。

    于是乎,在商丘的内城之中,哪怕是士大夫家族,做起生意来,也是大大方方地绕开了官方的管理口子。

    子橐蜚还在位时期,因为税收经济还不错,这一茬也没有真正严管过。

    甚至一度也没有宵禁,还形成过非常出名的夜市。

    如今,因为突然出现的汉军来袭,原本出名的发达的内城自由市场,导致了非常糟糕的局面。

    混乱的局面。

    “君上,还请君上下令,弹压乱民!”

    “准!”

    戴举看到内城那些临街临路“店铺”导致的乱象,也是非常的不爽,直接允许了军士们的暴力操作。

    非常时期,不可能手软的。

    慈不掌兵,这一点,戴举比谁都清楚。

    当年他的本宗子姓戴氏,几乎全部就这么被他葬送的。

    死了那么多血脉相连的戴氏子弟,才换来了子橐蜚对他的重用、依仗,最终,也让戴举完成了“复仇”。

    子姓宋氏的覆灭,就是子姓戴氏的报复!

    慈不掌兵,因为心疼一些往日里的高级“韭菜”,所以就手软,带来的,只会是自己的毁灭。

    轰!

    又是一声巨响,地面竟然传来了震动声。

    戴举眉头微皱:“怎会还有如此惊雷之声?”

    房屋上的微尘,似乎都在颤动。

    过了一会儿,东南方向上的骚乱,已经不是靠甲士亲临就能弹压的,那种感觉,仿佛是遭遇了什么洪水猛兽,导致了一大片的慌乱,一大片的溃逃。

    “发生何事?!”

    玄鸟旗下,宋军已经牢牢地占据了内城诸门,内外联络全靠吊篮。

    呼哧呼哧跑路的传令兵到了跟前,立刻行礼高呼:“禀君上,外郭失守,前军中士有报,外郭有大夫之家,窝藏汉军!多有汉军假扮国人!”

    “嗯?!”

    略作计算时间,戴举脸色一变,反推一下时间,难道说有大量汉军,其实已经提前进入了商丘?!

    哪怕只是两天,以汉军强行军的能力,戴举估算了一下,或许汉军真的有一万人马前来!

    硬抗肯定能抗住,但损失会相当的惊人。

    但问题不在硬抗死守,也不在于损失,而是内城之中,会不会也被汉军渗透?

    一天时间,就算只是渗透三五十人,以汉军的战斗力,万一过来的是鳄人,只要一次夺门,内城四门只要失守一个,这就是彻底玩蛋!

    戴举当机立断,立刻道:“街市之上,唯三师将士,不可逗留任何一人!”

    “嗨!”

    坚决清场!

    不清场,鬼知道会不会有汉军的探子在这里。

    戴举此时此刻,是真的想跑路。

    但不能跑,至少不是现在。

    现在要是跑,那就是望风而逃,国君的威望就是彻底倒塌,他的名声,还不如子橐蜚。

    哪怕撑一天,撑了一天再跑,期间只要有笼络国人的动作,比如说带着国人一起跑,评价也会不一样。

    同时还能剪除一些不听话的世族,戴举敢料定,皇氏既然已经把族中的年轻后辈都送走了。

    那么别人有样学样,又有什么奇怪的?

    “传令内城,可疑之人行走街市,斩!”

    “嗨!”

    戴举的决断非常快,一个命令接着一个命令,非但没有让宋**士们觉得混乱,反而让宋军上下,都觉得干劲十足。

    君主的命令条理分不分明,军将们都是一清二楚,就算是一线士卒,也是清楚什么叫做乱命,什么叫做英明果决。

    现在,国君戴举就是英明果决!

    一套组合拳下来,整个内城很快肃清,所有院墙都是紧闭,一时不查落在街市上,但有反抗或者逃跑的动作,立刻被宋国甲士一涌而上擒杀。

    至于其中有没有倒霉蛋,只是本能地想要逃跑的商丘国人,已经不重要了,也不需要去知道。

    “君上!有国人想要逃入内城!”

    “紧闭四门!”

    “嗨!”

    左右甲士护着戴举,上了内城高台,远远看去,就看到外郭已经一片混乱,大量武装人员在那里交手。

    巷战打得很激烈,但战斗力差距很明显,宋军完全不是对手。

    哪怕熟悉地形,对面的汉军,似乎单打独斗也是相当的犀利。

    看到这个古怪的场面,戴举眉头微皱:“望之不似汉军?”

    汉军的军装,不是戴举长别人志气,那是真的干净利落相当整洁。

    而现在跟宋军交手的,一个个穿着宛若乞丐,甚至杀了一个宋军士兵之后,第一时间不是追击,而是摸宋人尸体。

    就这么个动作,戴举敢断定,这不是汉军,至少,不是真正的汉军!

    鳄人、白沙勇夫,怎么可能干摸尸敛财这种事情?

    不怕汉军的严苛军法吗?

    军法管不了,李解也管不了吗?

    有了这个认知判断之后,戴举飞快地琢磨着这些攻破外郭的武装人员到底是什么来头。

    片刻之后,很多事情串联了起来,戴举眼睛一亮,立刻喝道:“号令诸军将,外郭来犯之敌,乃是齐国‘技击’!”

    “嗨!”

    传令兵们马不停蹄,飞快地在内城传达消息。

    过了好一会儿,四门守将都是得知了这个消息,顿时信心大增,只要不是汉军杀来,对付齐国“技击”,还是本土作战,他们哪里有怕的道理!

771 你方唱罢我登台

    混战来得很快,因为戴举行为坚决的缘故,加上宋军熟悉街巷,倒是陆续在街头跟来犯之敌反复争夺。

    打的相当坚决,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

    同时不断有骑士策马来回奔波,口中呼号:“是齐人来犯,非汉人也!”

    “齐人来犯,非汉人也!”

    “齐人来犯,非汉人也——”

    口号声喊了许久,整个城区都是陆续知晓,留守在商丘的富户们,此时也来了兴趣,毕竟,对付齐人,他们倒是完全不怕。

    汉人凶恶,尤其是“鳄人”凶名在外,辉煌战绩更是让人绝望。

    前后拉锯了两三个时辰,商丘的内城显然已经保住了,同时有序地向外组织反击,四门军将都是各自带着本部人马,依靠后援,不断地向外推。

    同时商丘在外城的富户们,也都组织着偷袭,冷不丁地组织奴客冲杀一两组落单的来犯之敌,完全没有活捉的意思,抓住了就斩首。

    到此时,整个商丘的外城,即便还有被占据的街道城门,却成了战场上的孤岛,随时可能被吞噬。

    这短短两三个时辰,当真是让人煎熬。

    敌人来得快来得突然不说,终究还是掌握了一部分城防,城内外都开始建立了营寨,宋军在都邑的驻军,就算想要强攻,一时半会儿也是找不到机会。

    而且,天快要黑了。

    哔哔啵啵……

    商丘宫之中,灯火通明,戴举眉头紧锁,闻着灯火的气味,然后正色问道:“可否夜袭?”

    “君上,万万不可!”

    披甲将领出列,一脸的疲惫,但更多的还是凝重:“君上,我军虽熟悉都邑地形,然则敌军如何布置,是否深入城中,城外可有呼应,无从知晓。倘若夜袭,看似地利在我,实则敌暗我明,不可不察!”

    “嗯。”

    戴举点了点头,他在丹水还有一支人马,是为了防备鲁国河西部队的。

    这支人马,驻扎在望渚,离商丘很近,原本是蒙氏带兵,后来蒙氏除职之后,副手成了望渚的实际军事长官。

    想到蒙氏,戴举也是叹了口气,现在看来,不仅仅是皇氏一家的事情,蒙氏也牵扯其中。

    只不过,蒙氏终究简单得多。

    列国已经开始文武分家,蒙氏大多都是从军,脱离军队之后,蒙氏就没有多少影响力。

    皇氏则是不同,现在的情况,戴举还没有深入了解,他有心把老皇善抓过来,好好地拷问。

    但想了想,还是作罢,说到底,这种突袭,皇氏还没资格安排。

    而且今天发动夺门突袭的,是齐国“技击”,很有可能这支部队,就是从鲁国过来的。

    只不过藏得太好了,突然发难,布置的时间,肯定不是这一两天。

    万一在内城也有安插耳目,此时发动夜袭,出了岔子,那就真是欲哭无泪。

    “只是……”那将领又接着道,“君上,如今只有东城三门失守,敌军盘亘小城和东市之间。若不早早截断联系,只怕也是大患。”

    “可有计策?”

    “可遣人夜间吵嚷,疲劳其兵。”

    “善。”

    “嗨!”

    此时戴举尽管还是紧张、严肃,但其实他也清楚,敌人的突然发难,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成功,那就是毫无意义的。

    可事情不在于敌人发难的成败,而在于事情本身。

    一窝齐国来的死士悍匪,打着汉军的旗号,就敢夺取一个大国的都邑,这是何等的狂妄?

    然而,现实就是,如果自己应对出差,宋国的都邑,可能真就丢了。

    只要出现那样的情况,哪怕重新把商丘夺回来,破坏和伤害,就已经发生。

    子姓戴氏夺取子姓宋氏的正当性、合理性,将会荡然无存,损害到的,已经不是老世族,还有新贵、新富。

    之后当然还能弥合,但那需要时间,非常非常多的时间。

    时间从来不在宋国这里,而是在汉子国那里。

    在戴举看来,这个“天下战国”的时代,同在一个礼制之下的诸侯们,根本不可能是李解的对手。

    这个吴威王勾陈的野种,实在是太强了。

    戴举已经想过,明天无论如何,都要在北城建立军寨,能稳稳当当把夺门的敌人驱逐干净,那自然是最好。

    如果还有变数,他就不得不退往蒙氏的封邑,让蒙氏出力。

    戴举想的挺好,但这个夜晚,显然注定不平静。

    商丘成的东门之外,营地已经建立,大量的路障组合成了营寨,依托城墙,很多梯子和木板,在壕沟中搭建好。

    一处狭窄的营寨中,一脸淡定的魏子羽,对陪同的几人说道:“戴举果然没有走,如此,机会便是来了。”

    “子羽君,时下敌强我弱,又身陷险地,倘若不能取胜,只怕死路一条啊。”

    “稍安勿躁。”

    魏子羽依然还是那副淡然模样,“你们想要让公子重新夺回子姓宋氏的社稷,连这点险都不敢冒,那不如返回邾娄邑去吧。”

    “这……”

    “子羽君勿怪,我等,我等只是有些焦急。”

    “无妨。”

    摆了摆手,魏子羽显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然后淡然地说道,“原本这次夺门,也就是争取时间,使宋军集结商丘。想要一鼓作气打下商丘,凭我们这点人马,本就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魏子羽顿了顿,看着众人道:“白天能驱逐戴举最好,不能驱逐,也无伤大雅。占据了东城三门,已经是超出了预期。”

    “子羽君,汉、汉伯当真会前来此地?!”

    “嗯?!”

    眉头微皱,魏子羽侧身冷眼看着提出疑问的人。

    “子羽君恕罪,是在下失言,是在下失言……”

    李解的行踪,谁敢打探?!

    尽管李解不怕被行刺,但是汉子国上上下下,对于老大的性命,那是相当的看重。

    死士、刺客、游侠,各种各样的行刺手段,李解经历得太多了,但都是毛都没有掉一根。

    李解不死不伤,不代表就能无视,不代表就能轻松地把李解的行踪曝露出来。

    所以,只要有人打听李解的行踪,默认就是刺客!

    “绑起来!”

    “是!”

    “子、子羽君,是在下失言,是在下失言!”

    “无妨,只待明日,我自会放了你。”

    “多、多……多谢子羽君。”

    正当时,却听外头传来锣鼓声,魏子羽竖起耳朵一听,顿时笑了出来:“好一个戴举,果然有点本事,竟然用这等办法来疲惫我军。”

    真要是吵上一晚上,还真是让人扛不住,不过对士兵没来说,累到不行,倒头就睡也不是睡不着。

    只是这种锣鼓声,你也不能确认是不是自家的,自然是烦躁不堪。

    倘若是自家的,没有第一时间起来,延误了战机,失败还好,丢了性命事大。

    不过应付这种你事情,只需要士兵编组,然后耳朵里塞号丝麻,再有两三人轮番值守,这一晚上,也就对付过去了。

    不过显然魏子羽对这个兴趣不大,直接道:“还请沙君帮个忙。”

    “放心!”

    那人身材敦厚,却是结实无比,只见他出去了一会儿,不多时,就传来了一阵巨响。

    轰隆!

    火光一闪,慢说什么锣鼓声,此时此刻,牲口嘶鸣声、残兵哀嚎声,交织在了一起,此起彼伏,热闹无比。

772 不紧不慢,垂钓泗水之畔

    薛城。

    李解难得在泗水之畔钓了会儿鱼,谁叫这天气适宜呢。

    想当初他就是被美旦从水里捞起来的,发家致富的第一步,就是给地头蛇卖点泥鳅啥的。

    至于鳝鱼,还得编个故事。

    还是现编的。

    “啊……呵。”

    掩嘴打了个呵欠,左右南子和文姜都是帷幔向两边扎了起来,天气适宜,即便太阳不大,她们也是不愿意直接晒的。

    晒黑了,可就是亏了。

    “君上,吃桃。”

    桃子能吃到入秋,会伺候的,种山上坡地,能吃到秋后。

    软桃多汁,剥了皮之后,便是汁水丰满,入口绵软不说,甜度也是非常的舒服。

    太甜了,就齁;太水了,就寡淡。

    适度适量,刚刚好。

    李董吃得嘴巴“吧吧”作响,生怕汁水从嘴角滴落,一旁文姜见状,赶紧拿起丝绢,给他擦嘴。

    擦好之后,李解盯着前方的浮标,只见浮标下沉,拖拽了一段,顿时猛然抽杆。

    这一抽,伴随着一声“中”,果然竿稍如挽弓,鱼线瞬间绷直。

    是条大鱼,绝对是不小。

    “拿抄网!”

    “是!”

    南子见状,连忙起身从旁边的渔具架子上拿了抄网,然后飞快地凑到了李解身旁。

    “准备抄鱼。”

    “是!”

    相当果决的南子,竟是将帷幔取了下来,然后赤足下水,站在了河堤的台阶上,双手攥着抄网的竹竿,眼睛盯着水面上翻滚的漩涡,整个人都是相当的亢奋。

    “嘿!”

    李解稍微遛了一下鱼,发现这鱼说大是大,可倒是挣扎的不厉害。

    沙漏漏完的功夫,这鱼终于出了水面。

    横躺的一条大鲤鱼,嘴巴和鳃盘在那里翕张,“哗啦”一声,南子抄网入水,从鱼头开始抄,鲤鱼入网之后,进行了最后的挣扎,却见南子立刻上岸,将鲤鱼硬生生地跟着拖了上来。

    “君上,好大一条银鲤。”

    鱼鳞很大,比淮中城的“开元通宝”还要大上一圈。

    李解将鲤鱼拎了起来,感觉到了份量之后,道:“来人!”

    “到!”

    两个女兵上前,冲李解行了一个军礼。

    “给太宰送过去。”

    “是!”

    两个女兵于是一前一后,将这条大鲤鱼抬走,朝着远处的河边小屋而去。

    “君上,这么大一条银鲤,妾还以为,君上会养在花园鱼池中呢。”

    “养它干什么?一条鱼而已,太宰他老人家喜欢吃鱼,我也喜欢吃鱼,只是我爱吃小鱼,他还吃大鱼。”

    远处的河边小屋,还有几条小船系在栈桥上,码头用石块垒砌,跟泗水对岸的堤坝,完全不是一回事。

    “妾在商丘时,便听闻吴国太宰早就不知踪影,传言已经不在人间。如今看来,传言大多不可信。”

    “那可未必。”

    李解重新穿上一颗毛豆,钓鱼这种事情,随心所欲,他钓鱼鲜有用丝蚯蚓的。

    抓蚯蚓来捕获水产,大多都是盯着泥鳅、黄鳝之类。

    倘若垂钓,打窝之后,多是用面团、青豆。

    偶尔用豆干,也能钓鱼。

    草鱼和鲫鱼,用青豆是钓得最多的,还不怕麦穗鱼这样的小鱼来抢食。

    抛钩之后,手持鱼竿,李解下意识地往旁边伸手,抓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没带可乐过来。

    “这时候,来一口可乐,那不得爽死?”

    李解感慨了一声,笑了笑,看到左右南子和文姜的疑惑神情,便又道,“没可乐也无所谓,有美女就行呐。”

    正说着,却见远处传来马蹄声,临时的围栏设置了关卡,关卡前,鳄人正在站岗。

    李解瞄了一眼,就知道这骑士是从哪里来的。

    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过了一会儿,就见骑士单膝跪地,郑重道:“报告!大使魏羽,已经拿下宋国都邑东城三门!”

    “知道了。”

    李解打了个呵欠,没所谓地挥了挥手,那骑士起身行礼之后,这便告退。

    整个过程,仿佛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李解,完全没有对这件事情,有什么在意的地方。

    然而文姜和南子,齐齐娇躯一颤,尤其是南子,更是双目圆瞪,看着耷拉着眼皮的李解,她想要问,却忍住了没有开口。

    好奇心让她简直快要抓狂,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李解侧首瞄了她一眼,然后淡然道:“想问就问吧,看把你憋的。”

    “君、君上!是、是……是要攻宋了吗?”

    “嗯。”

    点了点头,李解又打了个呵欠,“春困秋乏夏打盹呐。啊……呵。”

    一个哈欠,打的眼泪水都出来了。

    揉了揉眼睛,李解将鱼竿架好之后,向后一躺,整个人把躺椅压得嘎吱嘎吱作响。

    南子见他躺下,赶紧上前半跪半坐,凑到李解身前,扶着李勣的手臂,连忙问道:“君上,可、可是要灭宋?”

    “看情况吧。”

    李解扭头捏了捏南子的脸,笑道,“你看,你是冬月生的,生辰也快到了,正好给你过个生日,庆祝庆祝。你觉得这个生日礼物,怎么样?”

    不等南子尖叫,却见两个女兵匆匆返回,其中一人上前行礼道:“首李,太宰询问,是否要一起吃烩鱼。”

    “问他是不是先烤的,先烤的我就吃。”

    “回首李,太宰说,若首李问起是不是先烤的,便说是先烤再炖的。”

    “……”

    这个老东西。

    李解站起身来,然后邀着南子和文姜,“走,去吃一下吴国太宰的烩鱼。”

    一行人忙碌开来,而此时,在小屋之中,须髯洁白的老者正喝着小酒,身前的锅里,正咕嘟咕嘟炖着鸡杂。

    除了鸡杂,还有各种菌菇,泡发出来的木耳也有一些,抿了一口小酒,老者盘膝而坐,倒也没有什么形象。

    等女兵前来通禀,太宰这才把脚放下,然后道:“把窗户再打开两扇。”

    “是!”

    李解推门而入,哈哈一笑:“太宰好雅兴,有酒有菜,真是清闲。”

    曾经的吴国太宰子起,冲李解拱了拱手,笑道:“若论清闲,这世上,也没几人比得上汉伯啊。”

    “那是……”

    李解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文姜和南子入内之后,则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了李解身后。

    看到李解一如既往好色,子起心中感慨,面色坦然道:“大王少时志向,也不过是寻觅天下美色,共藏于高台之内。不曾想,雄心乍起……”

    顿了顿,显然是想到了老妖怪勾陈了。

    小屋内,除了子起之外,还有子起的儿孙,此时都是老老实实地站着,杯中少酒就添酒,灶膛少火就添柴,完全就是工具人。

    “太宰,那个妫田……什么情况?”

    “妫田?汉伯说的是陈田?”

    “对,这货什么情况?”

    自己找了个酒杯,顺手就倒了一点儿,抄起筷子,拿起一只瓷碟,就从锅里夹了一块豆腐出来。

    自从“发明”豆腐之后,这很多东西,都变得美味起来。

    “此事,倒是说来话长……”

    提起陈田,太宰子起也是觉得神奇,这样的家伙,居然能够混得风生水起,真的是……出乎意料。

    “不急,慢慢说就是了。等过几天我去商丘看看,妫田要是愿意呢,就跟着我一起,要是不愿意呢……就算了。”

    “汉伯还要亲自去商丘?”

    “我也不是想去商丘,主要是看看皇途到底有没有搞定狐氏的那个什么绝色。我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见消息啊。”

    “……”

    见李解这个德性,太宰子起情不自禁拿起了酒杯,让长孙给他满上之后,然后冲李解敬了一杯,一饮而尽的那种。

    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的英雄,这天下间的诸侯,有谁是真正的矢志不渝的话,那大概只有眼前这位汉子国的国君李解了。

    对子起来说,他这一生有两个决定非常英明,一是襄助吴威王勾陈称霸,顺便给自己家族复仇;二是跟李解打了默契,家族未来,一片光明呐。

    唯一美中不足,家中女子,实在是平平无奇……

773 千言万语一句话!

    要不是家中女子实在是太过平庸,子起心想自己这把年纪,这一身老骨头,又何必出去瞎折腾?

    国家大事什么的,他是懒得跟李解讨论,横竖这个曾经的“百沙之主”,也是不会去听的,听不进去。

    你要是跟他说“幽燕有美人兮屁股翘”,嘿,这就能聊了,还能聊得挺深入。

    叹了口气,一把老骨头,为了家族存续,也是豁出去了。

    要是子起举族如何,倒也谈不上豪族,存续这种事情,不是兴盛,也不是奋起,只是苟着,没必要太过招摇,但也没必要太过夹缝中生存。

    尺度,刚刚好即可。

    “汉伯,请食烩鱼。”

    “这鱼头弄下来,沙哼喜欢吃,给他端过去。”

    “是!”

    子起的孙子应了一声,赶紧把鲤鱼的脑袋拆了下来,盛装在盘子里之后,又浇汁其上,再加了一些土薄荷,这才端出去。

    “哈哈哈哈……”

    突然大笑的子起,看着一脸懵逼正在戳鱼皮的李解,却是没有说话。

    “太宰笑什么?”

    李解抿了一下嘴唇,伸手摸出来一根鱼骨头,刚才戳鱼肉的时候,不小心戳了点儿鱼刺下来。

    “我笑汉伯一如往昔,不忘初心啊。”

    “初心?”

    李解把焦香的鱼皮吞下去之后,眉头微皱略微思索,“我也没啥初心啊。”

    “……”

    自从李解成了王命猛男之后,子起就不爱跟他聊天。

    要不是看在李解助他跑路,还照拂族人的份上,他能这么折腾?点到为止好不好?

    “汉伯在‘白沙’时,想过今日地位么?”

    “想过啊,我在白沙村的时候,就想过一统天下,阅遍人间绝色……”

    说话的时候,李解伸手往前比划,就这么抡圆了一挥,那架势,那场面,仿佛天下绝色,就已经凑到了眼门前,就等着他去玩呢。

    “……”

    须发皆白的前太宰子起,差点一口老血上不来,还是那句话:他就不爱跟李解聊天!

    “汉伯潜伏于草莽之时……便想过一统天下?”

    “……”

    李解用看二傻子的眼神看着子起,“太宰啊,李某问你一个问题。”

    “汉伯请讲。”

    “我……我们先假设,我是说假设啊,现在,就是现在我还是白沙村的村长,还跟旦两个人男耕女织的。我问太宰,这天下间的绝色,会不会跑来白沙村,说要给李某做小妾?”

    “……”

    还是那句话,他身为吴国前太宰,就不爱跟眼前这位聊天!

    子起摇了摇头:“这自然是不会。”

    “那不就结了?”

    李解双手一摊,说着又抄起筷子,把鲤鱼的里脊给剃了下来,一边剃一边接着说道,“你看啊太宰,我要是白沙村的村长,这江北的鹿邑,就是嫮泽的白姬,她就算愿意给我做小妾,她答应,她父亲答应吗?”

    “……”

    子起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父亲脑子进水,答应了!好,羿阳君那只老乌龟,他能答应?”

    “……”

    子起继续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看啊太宰,这道理不是很简单嘛。我看中了嫮泽的白姬,白姬也看上了我……太宰你这是什么眼神,白姬她还能看中羿阳君那个老头子?那必须不能!”

    把鲤鱼里脊往嘴里一送,那滋味,当真是赞。

    说起来,李解穿越之前就不爱吃鲤鱼,土腥味太重了,可这黄河、泗水、济水的鲤鱼,还真是别致,肉质居然挺合口,有点像鹦嘴鱼。

    配合酱油、葱、姜、蒜、花椒,先烤后炖,那真是焦香四溢不说,汁水还被锁在了鱼皮之中。

    炖煮的过程中,撒上菌菇干货还有豆腐,再来一点叶子菜,高兴撒一把蒜苗,这滋味,真是绝了。

    子起喜欢吃的烩鱼,是加了土薄荷,这些叶子经过烹煮,汁水裹着那种微妙的清香,入口很是鲜嫩。

    尤其是口味上的层次感,不说有多炸裂,但绝对让人回味无穷。

    明明感觉不好吃,可就是停不下来。

    李解一边吃一边嘬着冷酒,酒是果酒,甜滋滋的,度数也不高,稍微多喝两口,也是不影响。

    抄起酒杯,跟子起碰了一下杯子之后,李解接着道:“太宰,你看这个道理是不是很简单?姬玄那个老东西,他能把白姬那样的美人让给我?他肯定不让,所以我得弄死他。我要是弄死他,我得有地盘有实力养小弟啊,那我是不是就得立功?”

    要不说太宰子起一把年纪了,依然不爱跟李解聊天呢。

    因为三观太容易被带歪,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可还别说,挺有道理。

    反正子起觉得吧,这是挺有道理的。

    人家汉子从始至终,都是不忘本心,不忘初心,这是什么?

    这是圣人呐!

    滋……哈。

    子起很是无语地喝了一口闷酒,然后自己夹了一片豆腐在盘子中,这几年他吃东西随意,但是李解吃东西跟随意。

    两个随意的人,实际上最为挑剔。

    “来,走一个。”

    跟子起又碰了一杯,李解又继续道,“就我这出身,放在中原,那不是卑贱之人?那我这样的卑贱之人,凭什么把陈国的蔡国的秦国的卫国的……”

    顿了顿,李解回头看了一眼南子和文姜,“还有宋国和齐国的公主,弄到手?”

    “……”

    “……”

    “……”

    子起想说点什么,最终抄起杯子,皱着眉头冲李解道:“来,走一个!”

    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干了!”

    李解拿起酒杯就是一饮而尽,又自顾自满上,然后把衣衫解开了一点扣子,“我要是不东征西讨南征北战,这些人间绝色,凭什么跟我?我得想办法不是?”

    说着,李解抬手在膝盖上快速地拍了拍:“所以我得想办法,把‘大红01’,就是你们嘴里说的那个什么‘赤霞’,弄出来。也就你们当好东西,那玩意儿根本不值钱。我要多少有多少,中原、淮水那些国家,就是一群棒槌,是猪!”

    “……”

    太宰子起寻思着,他全家也差不多都变猪了。

    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这事情既不简单又挺恶心,索性抄起酒杯,又冲李解道:“再走一个!”

    “老夫子,今日已喝三……”

    “闭嘴。”

    “是……”

    子起的大孙子顿时跟鹌鹑似的,老老实实地低下头,然后给祖父夹豆腐还有鱼腩。

    其实子起不爱吃鱼腩,一条鱼,鱼腩虽然不是最矬的地方,但也是倒数的,可他这个岁数,还是不要被鱼刺卡了喉咙的好。

    鱼腩也有鱼腩的好啊。

    至少没刺,至少吃起来软,至少入味不是?

    又碰了一杯,李解继续道:“太宰你对人间绝色没兴趣,所以你不懂。你可知道,一个人间绝色要保持容颜,得花多少钱吗?”

    “多少?”

    “一个吴甲全套装备,一年给养还有开销,也就够一个人间绝色三天抹脸的。”

    “抹……抹什么?”

    “脸,这个,脸!”

    啪啪啪啪拍打着脸颊,李解对子.asxs.了点头,“知道厉害了吧,太宰你想想,我现在有多少人间绝色?这养活起来,光珍珠粉,都够灭国无数了。卫侯那个瘪三,把他妹妹姬豆子送给我,这事,太宰你是一清二楚的。送黄金送吴钩,那都不算什么,我珍珠都是一壶一壶送的。成千上万的送!”

    “……”

    听李解这么一说,太宰子起突然觉得,称霸什么的,好像也没什么难度嘛。

    当年他怎么那么累的?

    为了干楚国干越国干齐国干晋国,他是差点早早把老命都赌上,最后,也不过是让大王称霸,吴国成为东南方伯。

    当年那些开销,一度让吴国核心地区勒紧裤腰带过了三年多的苦日子。

    可跟李解这么一比……

    昏君不好当啊,荒淫无度的昏君,更加不好当啊。

    千言万语在心头,最终汇成一句话。

    “再走一个!”

    “再走一个!”

    哒。

    两只酒杯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774 绞尽脑汁的宋侯

    吴国还没有灭亡,子起也没有给李解公开打工的意思,当然吴国覆灭之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

    就好比现在吴国内部已经是狗咬狗满嘴毛的地步,从具区泽到震泽,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吴王姬虒有什么用吗?

    没用。

    这孩子虽然展现出了一丢丢野心,可跟他爹比起来,差远了。

    当然了他爹也强不到哪里去。

    在子起看来,大王的那几个儿子,姬虒他爹姬寅如果不残疾,当真是完美人选。

    不过跟李解一比,顿时又索然无味起来。

    尽管子起没有在汉子国上班,但影响力并不小,待遇极高。

    而且把事情始末都梳理一下,这老东西一路北上就是一路坑人。

    陈国、卫国、齐国……

    也就是南子和文姜没听懂,要不然,她们就会明白,为什么李解会说姬豆子一事,太宰他老人家是知道的。

    能不知道吗?

    能不知道吗?!

    在商丘还在争夺外郭城门的时候,从单父邑突然冒出来的一支部队,把商丘的驻军吓了一跳。

    打仗这种事情,肯定是小心为上,万一被人偷家,那就是浑身算上。

    前来传递紧急军情的,是蒙邑大夫,蒙氏的人虽然除职军方,但在地方上,还是很有影响力。

    宋国国君戴举收到消息的时候,脸色相当的难看,喝问道:“是哪**队,何人带兵?!”

    “禀君上,战车驳杂,除齐鲁车马之外,还有郑国战车。”

    “郑国?”

    “正是!”

    蒙邑大夫躬身诚恳道,“君上,臣听闻郑城子尚未返回郑国,如今,尚在鲁地!”

    “鲁地?!”

    有些消息是瞒不住的,比如说老齐侯的灵柩在返回国中的过程中,把卫国国君和郑国执政郑城子,都裹挟了去,至于其余什么曹国、极国等等,都没必要提。

    身陷这种事情,肯定是不愿意的,万一死在国外,简直是耻辱。

    所以肯定要跑路,但怎么跑也是一门学问。

    郑城子也好,卫侯也罢,是通过后军乡元帅陈田君的帮助,这才从济水脱困。

    之后的事情,戴举只是知道卫侯这个鳖孙回国之后,立刻偷鸡鲁国,抢了成山不说,很有可能把葭密这个地方也盘了下来。

    如果葭密到手,那么句渎邑,大概率也是落在卫国手中。

    这样一来,巨野以西,卫国完全可以蚕食,鲁国短期内肯定没办法反抗。

    毕竟,鲁国现在成建制的部队,都在重新回笼中。

    曲阜城内,还发生了政变,姬庆这个小年轻,把他的老哥鲁侯,给弄死了。

    乱成一团的齐鲁战场,结果同样是乱成一团。

    卫侯捡了大便宜,但卫国是闷声发大财,被顶出来被人吐槽的,是宋国。

    因为宋国最开始就下了刀子,在老齐侯还活着的时候,戴举就带着人马说要回国,然后在宋鲁边境就捅刀子。

    只可惜,戴举的运气实在是不行,碰上魏子羽这个变态,先后把齐国和宋国的心态搞得相当炸裂。

    如今听闻郑国的执政,郑城子还在鲁地,而且很有可能还和齐国的乡元帅陈田在一起的时候,戴举第一个反应,就是郑国可能被裹挟!

    郑师完全可以受到直接命令,然后进攻宋国。

    更微妙的是,郑城子这个老阴逼,将来解释的时候,就说这是受人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到时候如果宋国还在,给点赔偿就是。

    当然怎么赔,肯定是要扯上三年五载的,精神上,肯定是有很强烈的赔偿意愿。

    “单父是否失守?”

    忽地,戴举正色问道。

    “不曾!来犯敌军佯攻单父,进而转道丹水,臣虽早行,敌军亦不晚。若是正常行军,此时当在丹水泅渡!”

    这种天气,也就不用管什么浮桥不浮桥了,直接趟过去就是。

    过了丹水,往西南四五十里路,就是蒙邑。

    而蒙邑离商丘城,也就这么点儿距离。

    要是轻兵赶路,很快就能到商丘附近吆喝两声。

    打不打不重要,重要的是给人一种感觉,敌人正在增兵,这对商丘城内的宋军来说,是个不小的压力。

    此时,戴举心头浮现出了几个念头。

    他首先想到的是发动民夫、抽调富户,这个路数,当年李解在逼阳城就是这么干的,干得非常好。

    最后的锅,全在“义胆营”身上,关他逼阳国将军李解什么事儿?

    但是新贵们刚刚吃了点甜头,突然就要被夺走,这种事情一旦干了,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仇算是结下,怎么解,难说。

    于是戴举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便想着,快速调拨宋陈边界的守军,还有雍丘、承匡的宋郑边军前来商丘。

    只要快速干掉外郭这一波组合奇怪的敌军,商丘城就是稳的。

    最后就是跑路,退到邕邑,如此也方便跟卫国接洽。

    毕竟卫国在济南的地盘,也就靠近邕邑。

    略作思量,戴举想了想,现在情况还不明,他要是直接跑路,损失重大。

    今时不同往日,当年身为戴邑大夫的时候,他几乎就是“一无所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摇大摆地谋划一件事情,非常干脆。

    现在不一样了,商丘城中,有哪个新贵不是他一手提拔的?

    才刚刚尝到多年辛苦多年谋划的胜利果实呢,这甜美就抿了一小口,还没有回味,就要把瓶瓶罐罐砸碎,撒一地的悲摧?

    “遣使前往薛城!”

    “嗨!”

    不管这支来犯之敌,是不是李解下的命令,戴举已经下定决心,先保住地位。

    所以,他决定向汉国称臣。

    作为周天子麾下为数不多正牌的公爵国,宋国这个“真公”,要是向李解称臣,那意义极为重大。

    等于就是甩开了周天子这一套体系,另起炉灶!

    虽说宋国祖先就有问题,但这么多年下来,宋国早就是周天子宗法制度中的一员,哪怕宋国还保留着非常浓厚的“兄终弟及”传统,但一应制度,都是周天子定下来的。

    派使者前往汉国称臣,这要是传扬出去,丢人都是小事,天下震动是肯定的!

    不过,戴举权衡再三之后,还是打算这么做。

    他隐隐约约察觉到,如果自己再晚一点操作,或许连称臣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李解和列国诸侯,完全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

    一边调兵遣将,一边派出使者,戴举双管齐下,随后又召开了一场会议,都是戴举提拔起来的新贵。

    他把自己的猜测,还有各种想法的利弊,都开诚布公地说了说。

    尤其是说到征用城中富户的时候,把自己的考量直接讲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那些新贵们,都是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

    毫无疑问,国君说的不错,尽管是“国难当头”,可要是抽他们的血,去补国家的肉,那他们也是要怨恨的。

    但现在国君没有这么做,反而把事情摊开来讲,而且跟他们认认真真地分析过,论卖国,他们卖不过那些老世族。

    因为老世族现在不掌权,许诺未来,谁还不是胡吹大气?

    甚至直接说汉军来了我带路,有什么压力?

    没有。

    反正打起来,死的又不是老世族的人。

    道理讲明白之后,新贵们对戴举也是感恩戴德、心悦诚服,原本还有些凌乱的商丘战场,陡然就肃然秩序起来!

775 互相控盘

    “魏君!宋人突然增兵!”

    “好!”

    魏羽猛地站了起来,大喜过望,“戴举必定外出求援,此时睢水以南各部宋军,一定在救援商丘的路上!”

    跟着魏羽的部队,并非是鳄人、白沙勇夫,除了少部分亲随是勇夫,剩下的,大多数都是魏羽坑蒙拐骗加招募来的狗子。

    不单单是有薛城土著,还有滕国人、鲁国人、邾国遗族、卫国人,甚至还有齐国人和宋国人。

    这些人当初,当头的曾经还在“义胆营”中混过。

    所以面对宋国的调兵遣将,他们的心理优势非常大,加上魏子羽再三强调,此次作战,是上面的意思。

    那这个上面是哪里,还用想?

    实际上,魏子羽搞了点花招,他现在明面上,可是还能给宋国公子宋黑耳当差的,这饭碗,他端的起来,就能吃!

    详细的军报,早就传递到了薛城。

    此时此刻,李解也派了人过来,连夜就到了商丘外郭,看到了宋军的布置之后,就知道商丘驻军数量不多,戴举这个家伙,对汉军发动突然袭击,完全没有准备。

    国际主流是战争的情况下,居然寄托希望与和平,也是心大。

    只不过,这还是戴举这个老阴逼,没有从原先的谋朝篡位角度调换过来。

    他要是做了两年宋国的君主,思考模式,自然而然就会发生重大改变。

    考虑问题,也不可能只从自身需求出发,肯定还要考量国际环境、国际关系。

    现在忙乱之中,没有甩开商丘跑路,已经是相当的难能可贵。

    从魏子羽的个人角度来看,要是没有遇到李解,他一定觉得戴举是个明主。

    事实上也是如此,戴举只是被李解比了下去。

    可把李解拿走,此人当真是隐忍坚毅,这么多年的坚持,终于有了重大的收获。

    而且要是没有李解的出现,这一次老齐侯的会盟,合诸侯于无盐邑,要是老齐侯继续嗝屁,顺势接手的,必定是宋国!

    整个事情要是发生这样的偏差,在魏子羽看来,这个天命,只怕是在宋了。

    可惜,现在宋国就是个国际笑话,列国之中的弱智儿童。

    没有一场像模像样的大胜仗,完全谈不上什么国际地位。

    哪怕是一场保卫战,打赢了,也是完全不同的地位。

    更何况,现在在商丘的,是打着汉军旗号的杂牌军。

    要是戴举打赢了商丘保卫战,将来宣传的时候,完全可以说打赢了汉军,然后终究了汉军的不败神话。

    这样的国际地位,之前宋国败了多少,都是一把赢回来。

    要知道,汉军有现在的地位,那是硬生生打出来的,淮水、泗水两岸的国家,灭了几十个。

    要是把淮夷“国家”都算上,那说不定灭国一百都有富余。

    更是爆打楚国,吓退齐国,疆域版图,已经是江淮第一。

    这样的国际强权,正常国家连呲牙咧嘴的勇气都没有。

    而宋国,居然能够打赢保卫战,这是多么的不容易,多么的值得夸赞。

    国际地位高不高,还得看你的对抗对手强不强。

    谁能把汉军挡在国门之外,谁就牛逼!

    一切辩解,一切口水,都是无用!

    戴举费尽千辛万苦,绞尽脑汁也要站在商丘城头,为的不就是这个可能吗?

    只要成功,一把回来!

    更何况,戴举也不是在赌博,他自己也心知肚明,现在的状况,容不得他豪赌。

    淮中城有人说“有赌未必输”,但这么多次了,他也涨了记性,不跟李解赌。

    成事最好,要是事不可为,该跑路还是跑路。

    双管齐下的目的,也就在这里。

    商丘保卫战要打!

    和谈也要谈!

    同时做好国际舆论工作,他宋国都惨到这种地步,被汉子国逼迫到称臣了,你们老姬家的,就一个个眼睛瞎了吗?!

    反正到时候卫国和郑国,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即便不敢正面刚汉子国,但偷偷派出志愿部队,让宋人为将也好,穿上宋人的衣服也罢,总之,这个支援,是一定要有的。

    除了老姬家的正常表态之外,也是“唇亡齿寒”的正常操作。

    宋国真要是完蛋,那济水……必定就是今天的睢水,过去的淮水。

    汉子国舟船能到的地方,要屁个战车,要屁个战车,要屁个战车!

    运力根本不在一个极限上,而且同样的舟船,同样的船工,汉子国因为在管理上的优势,调动能力非常高。

    同等数量,最终运力更高,这就是制度优势!

    “子羽君,睢阳有宋人动向!”

    “噢?可是前往东南?!”

    魏子羽听到鲁人禀报,顿时来了精神,连忙发问。

    跟着魏子羽的鲁人,大多都是邾娄邑的人,随行的还有宋人展昭,明面上,都是给宋国公子黑耳办事。

    “正是!”

    “哈哈哈哈……”

    魏子羽听了这个回报,顿时大笑,“如果我所料不差,戴举定是派出使者,顺睢水而下,前往薛城!”

    “子羽君,顺睢水而下,如何能到薛城?!”

    时人都是非常清楚,睢水东南走向,要是顺溜之下,去的可是徐城,直奔龙脊山龙背关而去。

    但是魏羽却是自信地拂须笑道:“睢水之下,有七座水寨,是也不是?”

    “呃……正是。”

    “宋人未必走水路,不过,可以策马狂奔,直奔砀邑对岸。约莫四十里处,便可渡河,此地睢水狭窄不说,水流并不急,渡河极为便利,又方便观察敌情。于此处过河,便是黍丘,转道下邑,便是丹水。”

    “咦?”

    略作思考,邾娄邑跟过来的人顿时觉得有点道理,因为这是一条成熟商道,是以往鲁国前往陈国的陆地通道之一。

    “到了下邑丹水,过河便是丰邑。”

    到了丰邑,就等于到了沛县。

    而现在皇氏组织了大量的人手在沛县修建“南宫”,就算不走正规渠道,混入皇氏的工程队,然后再去薛城,都是轻轻松松。

    整条路线,都是非常的成熟,而且并不费时间。

    真正消耗量大的,可能就是马匹。

    不过都这种紧要关头了,还管什么牲口死活,自己活着才是最重要,牲口死了就是死了。

    “子羽君,若是如此,宋侯可是要求和?”

    “他求和与否,又有何用?《李子兵法》曰:缓兵之计。”

    一脸淡然的魏子羽接着道,“再者,你们有所不知,皇途西行出使晋国,并非跟随使节前往绛城,而是独自前往洛邑。”

    说着,一脸意味深长的魏子羽对众人道:“秦晋大战,泾阳已经失守,此事,你们想必也是知道了。”

    “不错,秦国商人多有这等消息流传,如今连秦国马队,也少了许多。”

    “泾阳失守,原西戎狐氏,举族外逃,过蓝田,入商於,如今,便是到了周天子治下。”

    “这……这同我等在此战于商丘,不知有何干系?”

    “有何干系?”

    魏子羽一脸的无奈,“莫非诸君不知,狐氏有绝色,三国竞相求么?”

    “呃……”

    “……”

    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因为,提到了绝色,那还用多说吗?

    至于皇途这个家伙,很好,原来他一个浓眉大眼的宋国人,也已经投靠了汉子国!

776 宋国使者的想法

    淮中城,陈国人现在来淮中城,都是懂了不少规矩,当然优越感也是比较强烈的,毕竟除了阴乡夫人旦,剩下的汉伯室内人之中,也就他们陈国,一口气出了两个。

    稍微有点飘的陈国人,倒也没有飘上天,此次入淮,明面上是给公主生的女子庆贺一下。

    江湖上有小道传言,说汉伯曾经许诺“桃花姬”,女子可以为宛丘公主。

    有点膈应人,毕竟被封了宛丘公主,说明两件事情,一是汉伯的爵位又要提一提,二是陈国的都邑,被汉国给打了下来,是汉国的国土。

    否则,怎么就出来一个宛丘公主呢?

    但换个角度,这说明汉伯对陈国的公主,宠爱嘛。

    有时候,视角只要稍微调换一下,一切都会不一样。

    “夫人,宛丘来客,是给宋国做说客的。”

    作为侧室,“桃花姬”妫夭很端正自己的态度,跟自己的妹妹不同,妫蓁要是不傲娇,老公说不定还不喜欢呢。

    当然了,身材不好,傲娇了也是没用,平板双马尾在老公那里不吃香的,傲一下就被打。

    旦最近都在练字,李解传她的字帖,一直保留着,路室公文,有些需要夫人亲笔签名的,旦就要写上自己的名字:白旦。

    白沙村出来的,目前分化出来的两个姓,就是白姓和沙姓。

    姓氏的重构,也是汉子国的特点。

    因为汉子国的建制,伴随着纸张的普及,更加激进的户籍政策,就应运而生。

    隐匿人口,又或者是逃户、黑户,只要被查到,最终还是要落实在具体的户籍上。

    加上更为先进的通讯技术和制度,以及非常超前的测绘法,大户重新做大的成本非常高。

    不是完全阻止了土地兼并,而是大大地拉长了这个时间,时间成本可能不是十年一代或者两代人,而是更长。

    加上基本的数学模型,比如说围湖造田、筑坝通渠等等技术手段能够创造多少粮田,一个大致的估算,官方很容易得到。

    那么对比这个数学模型,查收的时候发现重大偏差,自然就可以直接实体考察。

    多重技术手段之下,让老牌世族不得不先要适应技术和制度。

    唯有融入到汉子国的体制之中,慢慢地消化,慢慢地适应,他们才能重新发展成大户、世族。

    这个过程,和以往投靠诸侯国,通过各种战争手段、政治手段就能达到的难度,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

    而且汉子国针对减免税赋,有着明确的规章制度,往往接受减免税赋的群体,其主要收入,又并非来源于被减免的土地。

    一个鳄人家庭的全年收入大头,可能是来自一家缫丝厂的分红,甚至可能是一家漆器厂的利润。

    即便只是吃个三代人,也足够鳄人家庭比任何一个乡士家族要过得滋润的多。

    隐形的福利,是很多落魄士人,原本就要拼尽一生去追求的。

    在这样的体制之下,李董的正宫大老婆旦,每天除了要保养容颜之外,努力学习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伴随着后宫团队的膨胀,要是连账目都算不清,她怎么管理后宫?

    岂不是轻轻松松就被列国公主耍得团团转?

    即便有商小妹、白嫮、美嫱的从旁襄助,但陈国两个公主,秦国一个公主……没有省油的灯。

    有老公支持是不假,但如果全靠老公支持,那整个后宫也是一团糟,李解就算不介意,美旦自己也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于是,儿子李雷在加强学习的时候,身为母亲,同样没有歇着。

    而且美旦考虑过,等这次齐鲁之战结束之后,必须再生一胎,期间也算是一场休息,怀孕的时候,顺势也能静下心来学习。

    现在汉子国的发展之快,除了李解本人,剩下的鹰犬爪牙,都是在一脸惊愕中被裹挟着不得不往前走。

    以为是很超前的目标了,结果李解反手就把国家版图扩大到济水流域。

    直接的正面战场都不需要,就让鲁国割让三分之一的土地,这种膨胀速度,历来都没有听说过。

    即便是楚国最嚣张的时期,也是先后经历了嚣张、认怂、再嚣张、再认怂、再嚣张的循环。

    一度被周天子逼得没办法,去了王号,继续老老实实以楚子自居,等到老姬家又出了幺蛾子,这才重新抖了起来。

    可惜,汉子国全程不需要什么认怂,国君李解上来就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目前完胜诸侯。

    出道以来未尝一败,而且嚣张到让人只敢刺杀,不敢正面挑战。

    之前齐国会盟诸侯于无盐邑,让人以为“东伯”终于要给天下诸侯找回场子了,可惜,“东伯”居然只是殴打鲁国,还表示这就是开胃前菜,小试牛刀一把。

    依然没有正面刚,依然还是迂回。

    到了此时,其实中原列国心中都很清楚,他们对汉子国,已经不是什么抵抗不抵抗,而是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天敌。

    这也是为何当李解说要封妫夭生的女儿是宛丘公主时候,陈国人除了感觉丢人,连私底下吐槽两句的勇气都没有。

    到李解率军北上,止步薛城之后,陈国人更是觉得,陈国估摸着,早晚得跟息国之流一样,横竖就是个死。

    类似黄国、蒋国之后,那更是简单,反正国家亡了,还不如老老实实跪舔李解,如将军隗矢,选择了给李解做学生,曾经的尊严……要啥尊严?

    过去的尊严不值钱,现在的尊严,是重塑的。

    他隗矢,是国君门生!

    人生际遇就是这样的微妙,当宋国人跑去宛丘,请求陈国人帮忙做说客的时候,陈国人并非是以陈国人自居,而是以“桃花姬”乡党自居。

    更有甚者,早就认为自己是淮中汉人,哪里是什么陈人。

    倘若是都邑外的野人,有这样的想法,倒也罢了,毕竟,野人的好处不多,没必要忧思陈国社稷。

    可能够给宋国人做说客的陈国人,无一例外,都是乡士起步,士大夫家庭比比皆是。

    大势摆在哪里,他们从颍水前往淮水,可不是为了欣赏风景,看汉人表演吃个鳄鱼肉的。

    陈国的都邑,数年来,最大的变化就是多了汉人团体。

    陈国的都邑,数年来,新增的大型建筑只有一个,那就是江阴会馆。

    陈国的都邑,数年来,最大的交易市场,竟然是在宛丘城外,主要交易的商品,又大多数都是汉国所产的高中低商品。

    甚至现在宛丘最好的米,都是来自南方的大米。

    谁也不知道汉人怎么做到的,能够把大米碾得这么精白,晶莹剔透,宛若珍珠一般。

    当陈国人泛舟南下,看到淮中城的规模之后,对于这座没有城墙的巨大城市,他们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仰慕。

    不设城墙,这是何等的勇气!

    甚至陈国人也不是没想过,这要是陈、楚联合,是不是就能直接把淮中城给抢了?

    然后他们前往人和牲畜养殖中心之后,就觉得别说抢淮中城了,连养殖中心都未必抢得下来。

    一个个几何图形,组成了新的淮中城,在这里,驻军完全可以依托各种城市建筑、路口、关卡来迅速构件防御工地。

    能够快速挖出“汝沟”的工程队,根本不介意快速挖出全新的战壕。

    什么战车来了这里,都是一个死。

    至于更加深刻的底细,只看鳄人的淡然自若,陈国人就觉得不简单。

    于陈人而言,既然在汉子国赚得多还发展大,那凭什么做陈人?

    是陈侯给的待遇特别好?是陈侯给的尊重特别深?还是说陈国的道路比汉国的道路舒适?马车更加宽敞?

    陈国的有识之士,有的人选择为陈国崛起而奋斗,有的则是干脆的很,公主早晚会来宛丘的,我又何必做恶人呢?

    给公主做事,不丢人!

    老秦人的子车氏,乃是公族精英,秦国栋梁,现在不也是举族在淮水女神宫做神仆?

    于是乎,在宋国人最艰难的时候,宋国人派出的使者中,除了有前往薛城的,还有前往淮中城的。

    前往淮中城的使者,更多的是选择迂回。

    “桃花姬”殿下帮忙吹一口枕边风,一千金!

    小“桃花姬”殿下帮忙也吹一口枕边风,再给一千金!

    两位殿下要是能说动夫人旦帮忙也吹一口枕边风,没得说,五千金!

    价格公道,很有诚意,所以陈国人觉得没什么不好做的。

    再者,公主们答不答应,是公主们的事情,他们这个手续费,收了可是不退的。

    陈国的政治掮客们,头一回觉得给汉伯当狗其实是真的爽,真不知道当初自己怎么想的,居然还畏惧汉伯侵吞陈国!

    现在他们巴不得汉伯李解赶紧把陈国给灭了,老宅祖庭,汉伯你要是想拆着玩儿呢,那就拆。

    反正汉伯为人大家都是知道的,拆迁一定给补偿款。

    他们也不想什么一比一置换,一比十都不想,也不要现金补偿,汉伯只要抬抬手,给个优质产业,让他们从事一下,那就挺好、挺美。

    哪怕只是挖煤、烧砖,这都是极好的。

    于是乎,陈国人拼了老命,都是给两位公主殿下跑公关,全程都是打感情牌,然后给小公主殿下送点小礼品。

    妫夭心想这样磨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索性就跟夫人旦好好地提一提这个事情。

    “怎么会是宋国说客?”

    旦觉得很奇怪,夫君现在,不是刚说吞并了鲁国的土地吗?

    在她看来,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齐国啊,齐国的国君,都已经死了。

    听说老齐侯死了的时候,蔡国白莲花还专门吃了一顿好的,想当初,她可是差点儿就嫁到齐国去啊。

    那个老头子,居然就死了?

    真好。

    “内情不知,只说是商丘东城三门被攻克,如今宋国危急,便希望我国勿要侵略太甚。”

    “侵略?”

    旦觉得很荒谬,自己夫君什么脾气,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从来都是师出有名的。

    只要开打,一定是证据确凿,而且让人信服。

    “那,这次说客的意思是,让我们劝说夫君?”

    “说客说既然夫君志在天下,又何必急于一时。宋国现在内忧外患,早晚都是自取灭亡,夫君完全可以等到宋国自绝于天下的时候,再去拯救宋国百姓于危难。”

    “这些说客,还真是不懂夫君。”

    旦笑着摇了摇头,“这等说辞,说给诸侯们听,或许有用。夫君却是从来不予理会的。”

    言罢,旦又对妫夭道:“不过,还是应该跟夫君知会一声,讲明宋人所为何事。”

    “夫人言之有理。”

    其实妫夭也觉得,宋人虽然是为了自保,但讲的还是挺有道理的。

    现在宋国的状况很不好,但底子还是很厚,要是汉军正面进攻,消耗肯定大,等宋国国内不稳,再一鼓作气,说不定,就能全吞宋国。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能想到的,别人肯定能想到。

    自家夫君的思考方式,跟天下人都有点不同,讲这个,根本就是白讲。

    而此时,李解穿了一身常服,接见了前来拜会的宋国使臣。

    “你的意思是说,戴举愿意向我称臣?”

    “正是。”

    宋国使者脸皮有点黑,也看不出来羞臊,只是一个劲地在那里赔笑。

    侧身靠着扶手,李解看着宋国使者:“宋忠啊,我们是老相识了啊,之前我还以为第二次逼阳之战后,你就被子橐蜚给杀了呢,原来没死?”

    使者身躯一颤,干笑了一声:“汉伯记忆超群,外臣……佩服。”

    “既然是老相识,那咱们就开诚布公,明人不说暗话。”

    说着,李解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向了宋忠,“戴举的意思呢,我懂,无非是想要拖延一下,等到宋国的部队回师,集中商丘之后,打个保卫战,想法是不错的,我也觉得不错。”

    “呃……”

    “不过呢,你想过没有,这或许,就是我本来的主意呢?就是想毕其功于一役呢?”

    “……”

    宋忠突然觉得,人,还是真的不能貌相!

777 扯淡的理由很真实

    南子乖巧听话,又会哄人,需要她粘人的时候,她就像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不要她出现的时候,她便带着文姜一起去钓钓鱼、下下棋、看看书。

    尺寸拿捏的极好,程度把握的绝佳。

    从身心上来说,李董感觉自己被伺候的很舒服。

    服务很周到,那就打赏喽。

    而李解也问了,南子觉得睢阳城是老家,她想回老家住住。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打下来,这个睢阳城,想怎么住就怎么住,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睢阳城是什么?

    睢阳城是商丘。

    宋国都邑,天下名城。

    李董决定搞一场吞并,虽然这不是他原本的意思,可有钱难买我乐意。

    美人儿高兴,还有什么理由比这个充分?

    什么狗屁战略战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什么狗屁战术都不好使。

    天下坚城商丘,九千乘“劲宋”?

    棺材里面塞火药,什么城门炸不开?

    此时,淮中城早就收到了消息,大批量地抽调地方驻军,往北,尤其是颍水、夏水一带集结,不是为了如何,就是为了防止宋国形成难民潮。

    就算有难民潮,也得在宋、汉交界处解决。

    处理方式参考消化淮夷。

    李董可不觉得这有什么,你就是来三百万难民,他现在也能撑得住。

    除非天灾**一起来,那到时候最惨的,也不会是汉子国,列国都惨,汉子国的抗灾能力,总不能比这些个菜鸡还矬吧。

    为了搏美人一笑,李董在美女面前吹的牛逼,那必须做到!

    谁来劝也不好使。

    像薛城、傅城的人,都表示现在吞并鲁国不要太容易,反手就摁死了,君上得深思熟虑,先易后难啊。

    至于沙哼、沙北等人,更是激动不已,寻思着就现在的配置,就现在的条件,一口气干死齐国,他们根本没有压力!

    连现在公开身份是齐国乡元帅的妫田也表示,现在齐国五都豪族,都在争夺下一任新君人选,根本无力对外。

    真要是里应外合攻齐,很有希望搞死齐国的。

    怎么看都是没必要搞宋国啊,人宋国刚刚完成了整合,内部还是比较统一的,兵力也是充分,打不了野战,完全可以打防御战。

    每个城市都是孤岛,每个城市都变成了堡垒,汉军再能打,不也得崩几颗牙?

    可惜,这些文武官员们的劝说,都是放屁。

    除非是在淮中城,那么为了维系一下制度权威,李董还是会听劝的。

    可现在是战争时期,怎么打,还要听这群外行人的?

    别人当然也可以从学术上、战术推演来反驳,但李董一句话就干死对方。

    李某出道以来,未尝一败。

    当然别人还能从地缘政治上来分析,表示宋国的地盘拿下来,也是四战之地,搞不好东西北三面受敌,以后不好受啊。

    李董还是那句话:李某出道以来,未尝一败。

    别人还能考虑全盘得失,干死齐国,能够威慑天下,干死宋国,除了让天下震怖,开始玩抱团取暖,好像没什么好果汁吃嗷。

    李董依然是那句话:李某出道以来,未尝一败!

    打仗,《李子兵法》最牛逼!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天皇大帝在天保佑,你们这群手下败将懂个卵!

    当然这些废话,都是公开来说的。

    跟手下们私底下的交流,就一句话:老子哄哄南子公主开心,怎么了?你们有意见?

    反正沙哼是没意见,他有屁个意见。

    当然了,沙哼也不是没有想过,偷偷地跑去洛邑,找到皇途,然后打个商量,说咱们合作一把,让绝色美女跟老大好好地“嘤嘤嘤”,然后就提个要求,想要去东海看看大海。

    这么一来,倒也是有机会干齐国!

    可惜,沙哼又怕失去攻宋时候的主将位子。

    攻宋有什么不好的,攻宋挺好的。

    不但攻宋好,灭宋也挺好的。

    当时是,宋忠听到李解的威胁之后,就知道这一回事情大条了,如果宋国的主力部队集结在商丘,然后汉军真的是打算一次性解决,那……宋国岂不是完了?

    “汉、汉伯欲、欲灭宋?!”

    “不灭。”

    李解背着手,缓缓地踩着步子,一边走一边道,“我只要睢阳,戴举要是让出来,那就最好。不让呢,跑开了我也不追杀他,当年在泗水之畔,总算还是有点交情的。不过为了保护睢阳,让南子住得舒服,住得开心,我可能会控制住丹水和睢水。”

    “丹水,睢水……”

    能够成为使者,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

    当初宋忠还假死了两回,这才苟了过来。

    如今成为使者,其实也是有商丘城没安好心的意图,他要是在死在薛城,那有什么说的,活该啊。

    宋氏还不该死啊。

    这要是活了呢,算他运气好,不过好处,终究还是宋国的。

    小小算计,不成敬意。

    此时,听了李解的话,宋忠脑海中不断地琢磨着舆图的变化,宋国都邑商丘,刚好就是在睢水之畔。地处睢水北岸,往北就是蒙邑,再往北,就是丹水上游的孟渚。

    有两条大河保护着,宋国都邑的安全,在传统战争中,那是非常不错的。

    而且睢水、丹水都是东南-西北走向,宋国在打商丘保卫战的时候,往往应付的来犯之敌,就是东西走向。

    而且东南方向还有以砀山为主的防线,再往东,那就是泗水之畔。

    如此狭长的地域,宋国应付起来,进攻有点恶心是不假,但防御战也是应付得轻轻松松。

    楚国当年最狂的时候,在淮北的北部边境线,元将诶是在睢水之南的龙背山,也就是之前魏羽、胥飞先后筑城、建关的地方。

    “不错,不在丹水、睢水驻军,我怎么放心睢阳的安全?”

    李解根本没有理会宋忠的震惊,反而劝说宋忠道,“宋忠啊,你也是宋氏之人。南子身为宋氏公主,就这点小小要求,你不会觉得,这一点点要求,过分吧?”

    “这……”

    咕噜。

    咽了一口口水之后,宋忠感觉,自己可能是踩在了一个大机会的门槛上。

    过去了,他宋忠在宋国内部,那也是横着走,那也是日日食肉之人!

    至于说将来的结果如何,他若是公主的走狗,还用担心吗?

    脑子一转,宋忠当时就反应过来,连忙道:“外臣宋忠,一向对宋氏忠心不二。”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好!”

    李解抬手拍了拍宋忠的肩膀,没拍一下,宋忠都感觉矮了三分。

    只听李解爽快道:“宋忠!你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但识时务!而且很有眼光!”

    此时李解的嚣张姿态,仿佛商丘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中一般。

    然而正是这种嚣张,反而让大厅中的汉子国官吏将校们,都觉得这一波攻宋,才是正理正道啊!

    “外臣宋忠,多谢汉伯夸赞!”

    有点谄媚的气质,可无所谓,有什么关系呢?

    他宋忠这么多年挺过来,可不是靠现在的国君戴举赏脸,想当初,宋桓公子橐蜚要杀他,他诈死,躲了过去,后来又改头换面,等到新君登基,这才重新恢复了身份。

    他容易吗?

    他要感谢新君戴举吗?

    呵呵。

    历尽磨难,宋忠想得很通透,要让他报效君主,甚至为君主效死。

    可以,请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君视我为豚犬,我又何必自轻自贱?

    换个老板,继续混口饭吃,不寒碜!

    “哈哈哈哈……好!就冲你这个态度,在商丘正式成为汉国建制县邑之前,你,宋忠,比照卿大夫,留守商丘城。如何?”

    “什、什么?!汉、汉、汉伯此、此言之意……”

    “不要慌。这是李某对你的承诺。”

    轻轻地拍了拍宋忠的肩膀,“相信李某的信誉如何,不必我自行脸上贴金吧?”

    “汉伯千金一诺,天下闻名,岂敢怀疑!”

    宋忠当机立断,直接给李解行了个大礼,然后道,“忠,愿为君上效死!”

    “嗳……不必如此!”

    一把将宋忠拎了起来,李解身材高大,臂膀粗壮,宋忠在他手里,简直跟个猴儿似的,着实没什么反抗之力。

    李解笑呵呵地对宋忠道:“休要提什么效死,你宋忠,是给宋国公主南子办事!”

    “外臣宋忠,为南子殿下……效死!”

    “哈哈哈哈……”

    见这货很是上道,李董笑得极为畅快,他本来就是嗓门奇大,大笑的时候,那种“嗡嗡嗡嗡”的感觉,很是又威慑力。

    当年工地上练就出来的粗糙声量,这光景在大厅里,感到震撼的,可不仅仅是宋国人,还有那些过来旁听的鲁国人、齐国人。

    尤其是鲁人、齐人,对李解的粗暴直白,都是有了深层次的感受。

    这阵子鳄人也好,白沙勇夫也罢,都是叫嚣着要打,要大打,打全面战争,打灭国战争!

    可惜,不好使,那些个吹得天花乱坠的战术,哪怕齐国人鲁国人自己听了,也觉得完全就是阳谋,根本扛不住汉军的进攻。

    没用!

    人汉伯压根就不在意。

    对外说的那套言辞,别人听了还在那里觉得如何如何,岂能知晓内部会议,原来是这样的诡异。

    仅仅是为了让南子公主高兴,所以就改变了非常合理的战略计划。

    不少人觉得这简直就是儿戏,简直就是扯淡。

    可惜,这才是真相。

    甚至鲁国人齐国人也很清楚,他们就是现在出去说,说李解攻宋的缘由,就是要哄人间绝色开心,列国贵族,只怕都是不信的。

    至于江湖民间,肯定是津津乐道,甚至会感慨,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汉伯,果然还是真性情,要美人不要江山。

    此时,商丘城中,戴举已经收到了郑、卫两地的使者回应。

    卫国方面表示打算出志愿军,部队进入济南地区之后,就要换装宋国部队的服装。不过卫国答应归答应,却也是有条件的。

    宋国必须先出三师换装的布料还有兵器。

    即便是按照人手一把矛戈来计算,这也是非常恐怖的开支。

    哪怕宋人再怎么说唇亡齿寒的道理,此时卫国也还是打算先敲一笔。

    卫国现在偷了鲁国在巨野以西的土地之后,临时拼凑的民夫武装,也能拉到三万多。

    这三万多,都是炮灰,随时用来死的。

    卫国的正规军,在济水以南驻扎的,其实并不多,卫国方面也没打算真就出多少正兵。把从巨野以西征发来的民夫消耗一些,既能应付宋国从宋国骗钱骗装备,还能消耗本地区的原鲁国之民。

    条件很苛刻,但戴举还是应承了下来,再苛刻,也比当年汉子国动不动让人割地赔款好。

    现在宋国这么被动,当年把泗水口的土地全部让出去,丢了彭城、吕地,都是非常重要的原因。

    尽管本质来说,是硬实力不够,不过给自己的无能、失败找借口,那都是精挑细选合情合理的。

    宋国的求援使者们,最近的就是卫国和郑国,卫国条件苛刻,但也比郑国好。

    因为郑国在郑城子绕道回归之前,居然直接把宋国在济北的城池给抢了。

    被抢的城池是济阳邑,郑国还临时围了小黄邑,之所以没有攻克,就是在等商丘的变化。

    这商丘要是守住了呢,那他们也是跟着过去打保卫战,毕竟,唇亡齿寒嘛。

    这要是没守住呢,就把小黄邑给吞了,毕竟,虽然是唇亡齿寒,但出来办事,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对不对?

    合情合理合法,让商丘城的戴举,恨不得直接不要商丘城,率军跟郑国拼上一把。

    老阴逼戴举也是够能忍的,他也知道郑、卫两国靠不住,所以对于卫国,他是打算拉拢,对于郑国,他则是另有安排。

    商丘保卫战要打,但郑国的一把手郑城子,他打算派出死士,直接在路上搞死他。

    郑城子要是被做了,郑国进入宋国的部队,那就有很多种玩法,大家密约同盟,完全可以借助这个机会,拉拢外出郑国部队的将领,然后……无非是老牌套路,大头兵死上一批就是。

    郑人死得多一些,这宋人,可不就是能多活几个?

778 出其不意的混合双打

    “强攻!强攻!东城之贼不灭,汉军若至,后果不堪设想!”

    察觉到占据东城三门的“汉军”有点不对头之后,宋军在白天发动了一次总攻。

    夹击“汉军”的宋军总兵力超过四万,但是局面并非是人多就能发挥出优势。这种防御战不是防御战、巷战不是巷战的状况,唯一能做的,就是小股精兵不断地蚕食。

    宋军借助熟悉地形的优势,也的确敲了一些零碎下来,然而只要稍不注意,“汉军”就会偷鸡。

    而且“汉军”居然能够不断地在发动进攻的先头部队后方出现,这种神出鬼没的状况,打得宋军有点措手不及。

    后来有人根据魏子羽的出身,便大胆猜测,魏子羽这个家伙,应该是提前挖了藏兵洞,甚至可能还挖了地道。

    宋国人猜对了,魏子羽在接触宋黑耳的同时,也从宋国公子的幕僚那里,拿到了商丘城的布局图。

    随后为了准备这场夺门战斗,前面两个月左右,在老板跟漂亮公主疯狂啪啪啪的时候,魏子羽也忙着打桩、搬砖、担土……

    要不是本钱人手不够,魏子羽一开始的设想,是直接把商丘城挖个对穿。

    两个月废掉打量工具,也幸亏是汉子国血厚实力强,铁器工具诸如镐头、锄头、钉耙之类,列国根本不舍得这样败家。

    但魏子羽败家已经是败出经验来了,此时不败家,更待何时?

    而且按照计划,他身为汉国大使,协助宋国公子黑耳重登国君之位,也是职责所在,只要打上去的申请,没有被驳回,折腾就完事儿了。

    再说了,老板现在心情好,拨款那叫一个爽快,经费充足的情况下,凭什么不玩一把大的?

    在接触过齐国乡元帅妫田之后,两个狗东西当真是一拍即合,你玩一把大的,我也玩一把大的,你玩齐国,我玩宋国,大家互相帮助互相进步,合情合理。

    魏子羽并没有制定非常完整的计划,但总体而言,预期目标分了几个标准。

    最好的结果,宋国灭亡,并且宋国不会发生动乱,没有多少民间抵抗。

    这个做起来有点难,难点不在宋国灭亡,而是想要民间减少抵抗,那真是得戴举做得天怒人怨,比祖先鞧王还要不如。

    要达成这个目标,想想即可,尽量往这个方向上使劲,但内心是有逼数的,完不成。

    次一点的结果,瓜分宋国,为老板李解献礼,理由嘛,多得是。

    什么为子姓宋氏复国啊,为公主殿下庆贺啊,随便,反正只要宋国人满意,那就好说。

    确切点讲,是宋国的一部分子姓宋氏余孽满意,然后又不过分侵害底层的生存,那就是差不多的。

    只是要达成这个目标,本部人马总归是要一点的,驻军震慑,这是基本操作。

    具体到运作的过程中,魏子羽的想法比较简单,尽可能地不给老板添麻烦,让老板在薛城玩得开心,玩得舒心,玩得放心。

    他呢,尽可能地消耗外力。

    跟妫田的一拍即合就在这里,一是借用旧时“义胆营”的名头,让妫田帮忙在齐鲁之地收拢那些流浪武士或者大头兵,然后凑在一块儿,拿来当临时工。

    成不成炮灰,都是互相博弈,给钱多了,人就跑了;给钱少了,人也就不干。

    所以得多重配合,给一点钱,再给一点期权。

    这个期权呢,就是拿下宋国的哪些地方时候,可以温和地悄悄地,合法抢劫。

    这个抢劫权,有效期就是战争宣布结束之前。

    从心而论,谁要是“义胆营”的一份子,只要还能抢救一下,谁他娘的愿意战争结束?谁来了也不好使,当然汉伯李解到了,那是另外一回事。

    二是魏子羽让妫田抽调一部分也有野心的齐国乡士,让他们跟宋国公子黑耳接触,总之一句话,老齐侯嗝屁之后,这联盟的二把手,可不就是宋国?宋国现在的国君戴举,那能给多少好处?

    宋黑耳就不一样了,宋公子要是变成了宋公,这到时候河西的鲁国地盘,还不是随便抢。

    邾娄邑都可以。

    甚至宋公子现在还能承诺,只要得以复国,丹水以南地区,随便挑,可以当封邑!

    这个承诺,宋公子自己说了不好使,但是有妫田和魏子羽的双重站台,那就性质不一样了。

    必须是千金一诺啊!

    就算达不到千金一诺的效果,百金一诺,总归是有的吧。

    所以那些原本就有些纠结,不是很想回国的齐国乡士,现在就想着,等战争结束了,就回老家结婚,然后把老婆孩子接到自己的封邑上,好好地过日子。

    生活,一定是会很幸福美满的。

    魏子羽跟妫田没打过交道,但他知道这货曾经卖过两个公主,再加一个文姜,完成三杀的妫田,在魏子羽看来,这他娘的就不是个好鸟。

    正常的君主,估计是镇不住他,好在自己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没事儿了。

    最差的目标,魏子羽现在的判断,也是让宋国集中兵力打商丘保卫战。

    这个目标之所以是最差,那是因为会动用老板的大部队。

    在魏子羽看来,像宋国这种垃圾国家,居然需要动用老板的大部队,这不会显得老板威武霸气,只会显得他魏子羽水平还是有点潮,不上档次。

    你看人家中行云,随便逼逼两句,晋国多少人才就屁颠屁颠南下了?

    人中行云的逼格,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魏子羽为了商丘城,那是绞尽脑汁,就是要搞得宋国半身不遂。

    此时,宋军发动一次总攻,山呼海啸一般的气势,着实有点吓人。

    然而占据东城三门的“汉军”,却是淡定的很,这几天稍微观察,就知道宋军想要以多欺少,难度非常大。

    城头上的争夺,整个扇面摆开,也就二三十人,披甲士一上,就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互怼。

    宋军急急忙忙之间,就算想到了断水、火攻,也没什么屁用。

    魏子羽早就提前在民房中挖了不知道水井,同时这种天气下,用火攻除了烧自己,戴举没那么傻。

    没办法,夏天刮的东南风,这用火攻,也得看场面啊。

    “子羽君,宋军又至!”

    “已经拆了不少屋舍,宋军总算带了脑子。”

    魏子羽完全不换,现在的状况,还在控制范围内。

    略微观察了一下宋军的布置之后,魏子羽笑道:“准备抛石机。”

    “是!”

    拖拽式的抛石机,准备了五六台,两台被吊上了城头。

    在瓮城的内侧摆开,根本不怕宋军前来破坏。

    淮中城的经历,让魏子羽现在觉得,自己就算不通兵法,光靠汉国的先进技术,照样把这些宋国废物们吊起来打。

    齐国人也没搞明白那些抛石机到底是干嘛的。

    不过随着汉人的三两下操作,齐国人顿时明白过来,这玩意儿这么凶残的吗?

    “拉!”

    瓮城城墙上,伴随着信号旗的旗手挥舞,在瓮城内拖拽抛石机绳索的士卒,就喊着号子拖拽。

    “一!二!拉——”

    哐!

    抛石机略微晃动了一下,将石块抛了出去。

    嗖的一声,石块在半空中旋转了一番,紧接着击穿了一处房顶。

    咔嚓咔嚓咔嚓……

    碎裂了一堆的东西,接着石块弹跳了几下,又把薄薄的木制墙壁击穿,落在了密集的宋军队伍中,只是轻轻一磕,当场一人毙命!

    “一!二!拉——”

    哐!

    五六块石头飞了出去,打磨好的石头,自然是飞得更远,曲线也更加容易判断,不规则的石头,则是落点范围非常大。

    但总体而言,因为宋军急急忙忙搞总共,塞在前线的人太多,反倒是让魏子羽更轻松的收割人头。

    抛石机的准头需要调整,但现在,横竖随随便摆打出去,就能打死人,他凭什么去管那许多?

    前面几次石块飞出,宋军还喊杀声冲天,等到十几次过后,整个宋军前线后方,居然只要听到“哐”的一声巨响,就会条件反射地缩头望天。

    鬼知道“汉军”那里,到底有什么怪物,居然能将石块甩得这么远!

    有些宋军士兵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李解亲临。

    毕竟,传闻中的李解,已经是宛若鬼神一般,有什么样的惊人表现,都是合情合理的。

    一块巨石,甩出去几十丈,别人做不到,不代表汉伯李解做不到啊。

    这可是天下第一猛男,闻名以来,未尝败绩。

    说不定,就是有了这样的天生神力,所以才能战无不胜呢?

    大头兵们脑补的东西挺多,也挺符合逻辑。

    于是恐惧略微传染,就让整个宋军惶恐不安起来。

    汉伯李解亲临,那还得了?

    只怕是宋国撑不住了!

    哐!

    攻防战的战斗一线,刚夺取了一片屋舍的宋军,突然发现后方部队居然脱节了!

    回头一看,军官们脸都绿了,一个个居然缩着脑袋瞄着天,正要呵斥呢,却见前方传来急促的哨声。

    嘀——

    “高抬臂——”

    “放!”

    嘭!

    宋军的军官脸色一变,这声音可比哐啷哐啷作响的要熟悉得多。

    抄起盾牌,直接躲在了廊柱和土坯墙后头。

    笃笃笃笃……

    急促的箭矢射中物体的声音传来,这规模,这力度,宋国的一线军官们,都是知道今天这破事儿大条了。

    “速速禀明君上——”

    脸色难看的军官们吼叫起来。

    嘭!

    哐!

    声音交替起来,这种局面,陡然就让人非常的恶心。

    魏子羽此时身旁点头哈腰的齐国人鲁国人,都是欣喜不已,反正现在魏子羽说啥就是啥,魏子羽说他是他们的老父亲转世,他们也信。

    真正的汉军虽然没来,可汉军的装备……哎呀,那叫一个香,太香了!

    甲具不多,主要都是皮甲,但铁片子也是有的,当做奖赏来用。

    真正给力的,受步兵喜欢的,还是弓箭。

    弓是好弓,箭是好箭,关键一点是管够啊。

    魏子羽在这里囤了多少货,反正他们也不清楚,这几天动不动就从藏兵洞里钻出来玩混合双打,反复拉锯的过程中,宋国人自以为占据地利,那都是假象。

    “子羽君,眼下宋军前后不接,是不是……”

    “稍安勿躁。”

    站在瓮城盯上,不断地观察着战斗变化,短兵相接拼的是勇气、技艺,但除非是开挂,否则只要前后衔接出问题,就会形成多打一。

    宋军一开始问题不大,但因为抛石机和箭如雨的缘故,有些冒进的宋军部队,显然在巷战中发挥不出勇猛。

    原本勇于争先的,都是当头兵。

    结果现在当头兵死得最快,等于说最勇敢最带种的那一拨,就这么白白消耗在了这里。

    在自家的城市中,打巷战、攻坚战,原本就是憋屈,现在更是憋闷。

    “传令!”

    魏子羽看到了战场上的变化,然后道,“八区九区反攻!”

    “是!”

    和别处不同,占据商丘东城三门之后,盘在手里的建筑街道,被魏子羽划分成了包干区。

    一共十八个包干区、片区,每个片区都有负责的军官,战术命令通过旗语和号令来传递。

    这一部分工作,齐国人、鲁国人是不能胜任的,这也是为什么魏子羽身旁,还带着几百号“老乡”。

    反正都是打烂仗,有纪律有组织的,就是要强,巷战也是如此。

    宋国人急急忙忙调动大军合围,有个屁用,资源优势发挥不出来,就是干瞪眼。

    而魏子羽挖了这么多坑,可不是白挖的。

    是真·挖了很多坑!

    藏兵洞的规模不大,但都在客舍之中,有些民宅,则是关系好的“友商”,提前出租了一下。

    租个一年不多,半年不少,反正“开元通宝”是货真价实的,其余的,管它呢。

    每天晚上,只要按照路线,摸清藏兵洞不难,提前藏在民宅中,宋军虽然飞快地查探情况,但只要发现一处民宅没有异常,就不可能住进去。

    先行封锁,也就是正常操作。

    他们哪里知晓,配合大量狭窄且没有多少长的地道,藏兵洞能够发挥出惊人的作用。

    只要熟悉的号声响起,反击就会打响。

    突然给冲锋的宋军,在后方来个狠的,这种出其不意,极其打击宋军的士气。

    一开始戴举本以为,汉人的小把戏,也就这样了。

    结果在组织大反攻的时候,强攻的过程中,出现了抛石机和箭如雨的混合双打。

    这种憋屈,已经不是败坏士气的问题,而是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重大误判过后,损失了大量的尖兵,下一次再想组织如此规模的反攻,就不是光靠勇气就行的。

    得掏钱呐!

779 有人生不逢时

    “报——”

    “将军!汉军占据瓮城,两翼城墙不得靠近!更有顽石如雷,士卒触之,非死即伤,如今……”

    “非死即伤?!”

    宋国将军以前是实权大佬,但是现在,就是个摆设。

    倒也不是说戴举不放权,而是新君登基,这个将军位子,更多的是荣誉,而非实权。

    在上位之前,尤其是子橐蜚“大厥”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戴举就琢磨过李解的军制,他认为,光靠士大夫、国人的日子,可能到头了。

    为此,戴举在戴氏内部,以“良贱”为高低之分,“贱”人立功,就能为“良”。

    整个范围,从原本的国人、乡士、大夫,扩大到了外郭之野。

    倒不是说戴举如何的聪明,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原先的子姓戴氏,损失两三千精华,换成别的地方世族,早就完蛋了。一蹶不振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也就是戴举撑了下来,通过各种手段,把五服戴氏和戴国的戴氏,统合到了一起。

    随后又进行各种联姻,加强了戴氏的核心凝聚力、影响力。

    最后,就是把全国的贵族们,都拉低到一个水平上,再用自己丰富的经验,打败他们。

    这个拉低水平的方法,就是把成为“武士”资格扩大化。

    整个手法,说穿了就是稀释,之前所有的一切手段,子橐蜚都背了黑锅,其中包括“庶子继承”、“诸子平等”等等成文的律令法度。

    当时的宋国宣传,是说参考了吴威王勾陈的“庶常吉士**好”,但本质而言,还是戴举对内的一种平衡。

    全国都念他的好,同时又把大贵族们的力量稀释,再翻云覆雨,也就容易得多。

    戴举上位前后,针对宋**制,是有改变的。

    其中就包括“将军”这个称呼,列国之中,宋国是头一个把“将军”泛滥化的。

    原本“将军”是全**队的总指挥,甚至在政治上,还有国相的一部分职能,但是戴举上台前后,整个宋国被分成了三个片区,设“左中右”三个将军。

    左将军主管丹水东北,右将军主管睢水西南,中将军主管都邑郡县。

    三个将军,一年工资大概在两千五百石左右,不算福利津贴还有分红。

    之所以说有分红,是因为三个将军,都有“虚封”食邑。

    原先贵族都是直接拿封邑,然后回去自己经营,过年之前缴纳一笔粮食,第二年税赋季的时候,再缴纳税赋。

    但是现在不一样,宋国搞了一个“虚封”出来,那么当左将军戴挺主持丹水防务的时候,其封邑明面上是在商丘附近。

    不过,戴挺并非是商丘附近那块食邑的封建主,他不存在任何义务,只是从那块食邑中,拿到食邑提供的“食”。

    产多少算多少,三百户人家,养活一个左将军,绰绰有余。

    而这一份分红,在左将军戴挺卸任或者转岗之后,就是没有的。

    因为,此时的三个将军称呼,更多的还是荣誉,代表自己能够从国君的地盘上,吃到福利。

    老阴逼戴举这一系列操作,跟军事改革完全没有关系,他分析的从来都只是人心,着眼处,都是人心和利益的交换、算计。

    只是误打误撞,让宋军动员的能力提高了不少,因为可以抽丁的范围更大,军队主管领导的战斗意志也相对较高。

    给老阴逼戴举一点时间,五到十年,不敢说跟吴国硬碰硬,但打个阵地战也是不怂的。

    至于齐国,这种老派军队,就不可能是宋军的对手。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理论上。

    老阴逼头疼的地方,就在于计划赶不上变化,鬼知道老妖怪勾陈是什么投胎,色中饿鬼李解又是什么附体。

    青少年时代,满脑子都是“勾陈至矣”的恐惧;终于成年了,赚钱了,工作了,结果冒出来一个野人李解……

    岁月不饶人,步入壮年的戴举,哪怕再怎么摆出昂扬斗志,此刻,站在内城的城头,他也感觉到现在的状况,变得越来越不熟悉。

    那种无力感,那种完全发挥不出实力来的悲摧,真是……让人恶心啊。

    轰!

    咔嚓!

    一枚石块从天而降,轻轻松松就击穿了一间房屋。

    普通的木制结构,根本防不住这种天降陨石般的打击。

    “这是何神异之术?”

    亲自前来查探的中将军戴冲,脸色相当的惊诧,他亲眼所见,当真是有顽石从天而降。

    而且连续几枚石块之后,他陡然发现,那些圆滚滚的石头,似乎更加厉害一些。

    “抵近查探!”

    一咬牙,戴冲打算靠近瓮城,仔细观察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知道汉人怎么做到的,又怎么解决恐惧?

    此时敢于正面冲锋的宋人,已经越来越少,他到了此地,已经听说过了,之前组织的两拨冲锋,那些猛士死得最惨。

    不是被顽石砸死的,而是被箭雨射死的。

    只从死亡的结果,戴冲就知道,至少最近几天,汉人不缺箭矢,而且汉人的箭矢,威力非常惊人。

    能够射穿宋国甲士的防御。

    作为戴举的心腹,他很清楚族长对南方野人的重视。

    族长成为国君之前,南方野人的实力,也彻彻底底地让子姓戴氏的明白过来,这么多年为什么族长这么看重。

    智者看得长远啊,只可惜,宋国上上下下,准备的却是不够充分。

    “将军!万万不可抵近!那顽石落地尚不可怕,倘使从地上弹起,当真是可怖。再者,附近屋舍,多有汉人挖掘的坑道,倘若不幸被其设伏,后果不堪设想!”

    “坑道?!”

    戴冲愣了一下,“汉人初到,怎会有坑道?莫不是城中之人所挖?”

    “非是国人藏匿财物地窖,之前属下探得几处,皆是新鲜泥土,即便长久,也不会超过三个月。”

    “……”

    这也太阴险了吧!

    算算时间,这岂不是就在公子黑耳名声突然冒出来前后?

    再想起展昭投降跑路,戴冲突然道:“汉军主持之人,莫不是汉使魏羽?”

    想到这里,戴冲立刻道:“若是魏羽,则当咬牙猛攻!少不得,这便是恐吓之计,薛城汉解,未必就在攻宋途中!”

    稍微改变一个要素,性质就是大不相同。

    宋国中将军戴冲,觉得这可能是魏羽的欺诈手段,这个贱人在宋鲁齐三国之间,搞出来不少名堂。

    现在名声大噪,是个风头正劲的人物,可又不得不承认,齐国灵姑戈,宋国展昭,这货就靠着一根灵巧到不能再灵巧的舌头,凭借他的舌技,让灵姑戈和展昭,纷纷爽得叛逃!

    对宋国来说,要是能干死魏子羽,那简直就是妙不可言的事情!

780 要果断!

    事涉生存自救,戴氏一族,还真就跟其余老世族不一样。

    宋国上下,所有人都可以投降,唯独他们戴氏一族,真要是投降了……

    呵,就算汉子李解放他们一马,子孙后代怎么办?

    百分百被排挤,他们的上升通道,就是封闭的。

    再退一步,李解一视同仁,给予他们子孙升迁的路子,但那种极为公平的状况,只会出现在他们戴氏被俘获之后才会发生。

    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让他们举族平安无事……他们宋国再矬,那也不是顿国!

    就算是宋桓公死而复生,子橐蜚也不是顿子期!

    现在时代变了,顿子期哭淮水,那是他赶上了好时候。

    泗水两岸,哪有他们戴氏可以卖哭的地方。

    就算有,哪家女神让他们戴氏哭?

    硬要说一个,那当然是南子公主殿下。

    可问题又来了,南子公主殿下,巴不得他们子姓戴氏去死,怎么可能给宋氏机会?

    谁能想到眼下的局面啊,当真是迷离不堪。

    “汉人神乎其技啊!”

    哐!

    伴随着一块岩石投射而出,宋国中将军戴冲相当的震撼,他亲眼所见,那块石头,居然就在瓮城墙头,被抛射出去数十丈!

    这是兵器,而且还是投掷兵器,在戴冲看来,这跟弓矢没分别,只是威力更大,射程更远。

    可就是这么一个东西,戴冲也得承认,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拿不出来。

    “将军,小心为上啊!”

    “此地不宜久留,撤!”

    戴冲亲自视察前线,街道上,街垒越来越密集,大量的木石混合成了地面上的壕沟、寨墙。

    宋军原先的办法是行之有效的,不断地压缩“汉军”活动空间,最终凭借兵力优势,将“汉军”挤死在原地。

    只要“汉军”的援兵没到,这商丘城,还是在他们手中。

    然而现在的问题,一块块石头,一道道箭雨,那是真的没办法再寸进。

    更恶心的是,外面夹击的部队,要发动进攻,也是强攻城头。

    打防御战,宋军还能搞,打进攻战,宋军现在的压力极大,而且士卒决心不够。

    再加上之前连续的出乱子,就别说什么进攻战不进攻战,攻城这种事情,更是想都不用想。

    中将军戴冲现在明白的,一时半会儿要搞定“汉军”,可能性不大。

    哪怕他现在猜到,是魏子羽这个狗东西在搞事,可猜到又如何,魏子羽已经成事了,只要拖一拖,拖一天魏子羽就是多一天的赢面。

    于是乎,戴冲赶紧找到戴举:“君上,战事……只怕不妙!”

    “‘汉军’如何?”

    “君上,敌军非是‘汉军’,臣抵进查探,见瓮城内外布置,多有鲁人齐人,汉人甚少。而敌军行事猥琐,又不敢死战,绝非‘汉军’。若臣推测不差,敌将或为汉使魏羽!”

    “魏子羽?!”

    “正是!”

    随后,戴冲又把自己查探的情报,详细地汇报了一遍。

    根据观察,戴冲估计,“汉军”总兵力应该在一万左右,多也不会多到哪里去。

    而且真正能打的征兵,应该一半都不到。

    但即便如此,巷战、攻城战,这种破烂事情,就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

    哪怕人多,也不能一战而定。

    像李解那种战绩,在列国诸侯看来,都是非常的夸张。

    尤其是李解面对的对手,还是云轸甪这种老牌宿将,他还能一战而定,更显得战绩的含金量,是多么的高。

    “君上,魏子羽此次行事,必有诡诈。如今我军已庇护商丘数日,保境安民,君上已然做到……”

    话止于此,戴冲的意思很明确,他把自己分析来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总体而言,魏子羽这个贱人,很有可能是在等李解。

    那么李解一旦来了,宋军又有机会?

    要是以前,戴举肯定觉得能搏一搏,现在他绝对不会这么想。

    俯首称臣,是戴举的准备;割地赔款,还是戴举的准备;疆土沦丧,依然还是戴举的准备。

    最耻辱最悲催的境况,戴举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只是凡事总归是要试一试的,宋军哪怕只有屡战屡败的结果,他戴举也必须要有屡败屡战的气势。

    这股气势,才能撑住他的场面。

    “以卿之见,魏子羽意欲何为?”

    “非魏子羽意欲何为,此人乃是极尽阿谀奉承之事的小人,若商丘失守,此人,必定以商丘为礼,进献南子!”

    戴冲此刻也是脑子转得飞快,他得综合各种事情来看,江湖传言、庙堂计算,这些全部搅合起来之后,戴冲顿时发现,魏子羽这个狗东西,百分之一百就是为了拍马屁。

    当然本质目的是为了升官发财扬名天下,可汉子国有点特殊,谁掌握人间绝色,谁就最受重用。

    汉国除了国君李解,最有权势的人物中,商无忌这个鸟人,若非他有个好妹妹,当年岂能上位?

    魏子羽现在干得事情,那就是明明靠着才华在打开业务,却偏偏要给老板的小老婆送一张大额消费卡!

    听明白戴冲隐藏意思的戴举,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为今之计,若不能联络卫郑,宋国危矣。”

    “君上,彼时楚国兴盛时,我大宋国,便为列国前线。今时汉国,犹如旧年楚国,列国若视而不见……”

    一咬牙,戴冲抱拳躬身,郑重道:“君上便威胁列国,广开国门,引汉军入境!”

    “嗯?”

    戴冲这个建议,让戴举顿时反应过来,对啊,这群王八蛋不是不支持,要看宋国怎么死吗?

    现在好了,不是要看宋国死吗?那就死给你们看,不过司法不一样,宋国这次死,死也要溅你们一脸血!

    直接把汉军拉到宋郑、宋卫边境,就问你们怕不是怕!

    此时戴冲并不知道,他老板戴举已经派出死士,前往刺杀郑城子。

    刺杀李解这种念头不是没有,不过戴举不浪费死士,刺杀李解成功,那肯定是得天之幸的好事儿。

    可是,成功率为零的事情,他戴举不干!

    现在的情况,靠自我的奋斗,然后反杀汉国,可能性同样为零。

    戴举唯一能做的,就是拉起一支联盟,一支“反汉联盟”。

    原本齐国起了个头,希望还是挺大的,到时候要是能把周天子也拉进来,那么秦国都是有希望拉进来的。

    可惜,现在老齐侯这个老前辈,居然嗝屁了,事情,就没那么好办!

    “以卿之见,寡人是否当前往洛水之畔?”

    “君上!”

    戴冲目光镇定,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可许卫国以济阴,许郑国以济阳,许陈国以阳夏……”

    不拿出点东西,肯定是不行的。

    但是,威逼利诱,两样一起来。

    要是这次不出力,不帮宋国顶住汉国,那么宋国就摆烂,直接把汉军请到边境区,无非就是放弃自强嘛。

    汉军就算要吞并宋国,也是需要时间的,期间驻军维持安定,这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可汉军只要出现在戴冲所说的地方,邻近列国,驻军直接暴增十倍以上。

    不然扛不住这样的压力。

    而这笔钱,谁来掏?是宋国人吗?还不是这些邻近列国自己掏?

    “戴冲!”

    “臣在。”

    “寡人命汝守商丘,即刻起,汝为‘商丘守’!”

    “嗨!”

    戴举当机立断,商丘不呆了,先退往葛县。

781 汉军出征

    即便是转移,戴举也留了一手,商丘城中暂时失去居所的住户,不分国野贵贱,从士大夫到贩夫走卒,一股脑儿都跟着退去葛县。

    同时戴举又表示先问城中富户借债,在葛县修改屋舍,等来年的税赋到位之后,再来偿还。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当真是效果斐然,城中富户踊跃出资不说,商丘城接近四分之一的人口,都是陆续从西北方向撤离。

    睢阳河湾,宋国的舟船,连绵不绝地朝着各县前行,岸上的纤夫们也是头一回赚得这么爽。

    国君戴举是真掏钱呐。

    粮秣用度管够,打仗这事儿不好说,干活还用多想么?

    干就完事了!

    整个过程,说穿了,还是有“汉军”这个外敌在。

    而戴举应对有度,尽管打仗的技术在国民们看来,还有待考验,还有待提高,但这宋国良心,目前看来,还是阔以的。

    “劲草”还是“劲草”,不是毒草。

    有了共同的敌人,商丘城又清了一波人口,宋军在也放开了打,扒房拆屋,依托街垒,不断地修筑工事,层层推进。

    总之一句话,现在是宋军血厚,“汉军”是客场作战。

    认怂归认怂,但还是得呲牙咧嘴一下的。

    宋国这一番操作,倒是让列国在商丘城的行者们都是纷纷点赞,就冲宋国这种坚决果断,不吹不黑,他们老家真不一定就能做得比这个好。

    在戴举转移商丘城财产的当天,燕国使者就拜访了戴举,态度很明确,燕国愿意把会盟无盐邑的部队,借给宋国。

    借兵有两种,一种是指挥权在客兵手中,一种是客兵听老板的话。

    燕国这一回,选择是后者。

    这让戴举有点诧异,连忙找来手下,商量此事。

    “燕人为何这般行事?”

    老阴逼戴举总是用最坏的心思去打算别人,更何况,现在燕国说了算的是是?是原先的公子申。

    如果戴举是老阴逼,那么公子申就是小阴逼,尤其是现在基本挑明,当年组织死士行刺公子巳的主谋,就是公子申,也就是现在的燕国太子申。

    吴国的姑苏王宫宿卫,现在针对太子申,那是铁了心要他死,布置的行刺已经连续多回。

    只不过,吴水这帮人,行刺归行刺,并没有无脑冲锋。

    弓弩飞矛,这些能用的都是用上了。

    “听闻燕国太子申,曾诈死吴国死士之手,如今看来,只怕吴国死士愈发猖狂。倘使中原危若累卵,燕地苦寒,纵使死士,亦不能轻易前往。”

    “原来如此……”

    诈死这种事情,大家都喜欢玩。

    甚至连李解,偶尔也会有消息传出去,说是被刺客搞死了,不等仇家们高兴呢,这货就跳出来表示爷的肱二头肌还是这么发达!

    “戴挺!”

    “臣在!”

    “左军接引燕国骑士!”

    “嗨!”

    戴举也是不客气,既然燕国的姬申舍得送人送装备,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接收的。

    而且燕国的骑兵,轻骑骚扰不比步兵来得效率高?

    至于说死马这种事情,马就是用来死的。

    跟燕国结盟,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威胁卫国。

    只是现在还没有达成结盟,多少还不会让卫侯感觉到恐慌,不过,终究是会让卫侯长长记性,济阴可以让,但卫侯这时候要是还抠抠搜搜的,那到时候闹大了,列国突然搞一把卫国,也不是不可能。

    在戴举前往葛县的时候,商丘东城三门的魏子羽脸色有点难看:“他娘的!跑了!”

    “子羽君,此时当如何?”

    魏羽知道戴举早晚得跑,但这种情况下跑,还带走了不少商丘城的人口,就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状况。

    汉子国的对外战争,重点就是在人口掠夺上。

    哪怕是最无脑的蛮子,也能驯化成煤矿上的合格白骨。

    矿洞内外,不缺冤魂。

    “无妨!”

    魏子羽原先的计划,胃口太大,现在退而求其次,也就差不多了。

    只是从他个人角度来说,把宋国都邑搞个底朝天,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放在以前,这是大功,而且他已经扬名天下,在汉子国内部,也绝对是后起之秀中的中坚人物。

    可要说将来接班商无忌,还差了那么点意思。

    宋国,不够资格啊。

    “子羽君,不知汉伯何时至宋?”

    跟着魏子羽发财的齐人鲁人,此时倒也不知道有什么可惜的,他们只是觉得,戴举跑了之后,他们捞钱的地方,陡然少了不少。

    就这阵子,宋国的说客,那是一批批的来,各种礼物收到手软发烫。

    要不是齐国来的“技击”们都是老江湖了,对事物轻重,还有点逼数,否则真就是见钱眼开,脑子一热就反了魏子羽。

    在齐人鲁人看来,宋人就是棒槌,他们知道个屁。

    真以为汉人只有抛石机?

    哦,抛石机是汉人自己的说法,齐人和鲁人,都称呼那玩意儿叫“霹雳车”!

    更神奇的是,这些“霹雳车”的组装,非常快速,木架子上多的是金属构件,拆装之后,能够塞进武罡车。

    而武罡车,魏子羽这个贱人,跟公子黑耳勾搭的时候,就偷偷地在商丘城的老世族之家,塞了两千多辆。

    全都是可以快拆快装的特殊武罡车,这种武罡车,反正齐人鲁人都没见过,听说只有淮中城才有生产。

    就这种东西,“技击”们觉得简直超神了!

    不少齐人觉得,是不是魏子羽是汉伯的假子,所以才要什么有什么?

    前几天的犒赏,人手都有五个铜制开元通宝,圆形圆孔钱,阴币款式的开元通宝,人手五个。

    金灿灿的新钱,鬼知道魏子羽是怎么弄到手的。

    “诸君无需顾虑,这几日,便见分晓。”

    反正这种拉锯、僵持,不是魏子羽小瞧了宋军,而是列国针对这种局面,目前都是没太多办法。

    以往都是旷日持久堆人头,才能搞定,要不然就是耗死对方的资源,等到断粮断水,自然就该投降的投降,该发财的发财。

    “那卑下等,便恭候汉伯驾临!”

    只要来就好,李解一到,只怕什么都没干,宋人就得跑一半。

    威名这种东西,就是这么好用。

    商丘城的军情传到李解那里,李董眉头挑了挑:“戴举这个老阴逼,倒也还算果断,打得挺好的。”

    说着,李董对左右道:“如今暗中响应宋国的势力,有几家?”

    “燕、齐、郑、楚,多少都有。”

    “嗯。”

    李董点了点头,然后道:“把戴举赶到郑国去。”

    “是!”

    “过河。”

    “是!”

    泗水浮桥之上,军旗严整,军容肃杀,汉军的先头部队,终于过河!

782 老姬家的脸面不要了!

    “何以解忧,唯有商丘?”

    “然。”

    “……”

    洛邑,天子脚下的公卿士族们,对汉军的出征誓言,突然感觉有点不适应,想吐,可又吐不出来。

    你要说吐槽吧,这理由也确实挺合适的。

    “戴氏代宋”,这事儿性质非常恶劣,开了一个坏头。

    以后的公族,到底还能不能相信了?

    列国诸侯现在甭管嘴上怎么说,内心那都是长了蛆,防公族总归是要防一手的。

    都说是自家人,可戴氏宋氏之间的龃龉,可不是自家人的互殴?

    如今南子公主说了,她就是想家了,准备给老爹扫扫墓,祭拜祭拜,很合理吧。

    宗法社会也没说不让女子扫墓啊。

    那么扫墓的时候,带着老公一起来,这很合理吧?

    这非常合理!

    至于洛邑中的女子们,倒是兴致勃勃地在家中跟丈夫辩驳,表示堂堂汉子,就算真要灭宋,还需要用女子来找借口?以前汉子跟宋桓公打了两次,这仇怨又没有消,既然戴举是新君,这老君的账,算一算也很合理嘛。

    这么一算,还真是有道理的。

    权利和义务对等嘛。

    再说了,当年逼阳国的国君妘豹,现在还在新蔡主持政务工作,人逼阳子多爽快多潇洒?

    这可是当年的受害者!

    于是乎,这么一折腾,反倒是洛邑城中,不少人借着“解忧公主”的名头,跑去拜访云轸甪、蔡美等等汉子国的特使。

    这些特使的身份不一样,最重要的是资格老。

    如随国上大夫曾善,在周天子这里的面子也是有的。

    还有曾经的滑国大夫稽,他本人虽然没有到洛邑,可子孙来的不少。

    滑氏算半个地头蛇,给云轸甪、蔡美等人稍微介绍了一番洛邑头面人物的行情之后,整个洛邑的舆论环境,就瞬间被蔡夫子等人带着走。

    没办法,蔡夫子多会玩啊,直接就是开宴会,可劲儿的造。

    酒水管够,表演管够,菜肴管够……

    这一套套的下来,整个洛邑的上流人物,就差把小衣脱下来表明自己的真诚友谊。

    什么汉子国失德不失德的,在秋季新版“开元通宝”面前,这都不是事儿!

    “汉国二十三万大军,攻宋?!”

    王宫之中,周天子有点懵,现在的行市,有点看不清,他是知道汉子国强悍的,可之前谣传的二十三万大军,还是把他给吓到了。

    周天子现在把祖传九鼎给砸了,也就是凑个五六万人的用度,还没办法打持久战争,也就是发动一场战役。

    这一回从楚国那边搞了点好处,再从秦国那里搞了点好处,总体而言,周天子的地盘是扩大了不少的。

    就为了这个,宗室之中,不知道多少老姬家的牲口,跑过来哭诉,说是最近日子不好过啊,可能这个冬天,就过不去了。

    言外之意就一个意思,之前弄来的土地,是不是……大家伙儿个分了?

    周天子寻思着寡人这到手的好处还没消化,还没捂热呢,就不能等秋收之后再说?

    宗室的人,就指着这秋收先捞一茬呢。

    万一明年楚国人就来翻本呢?

    万一明年秦国人就算旧账呢?

    这事儿可没个准。

    所以现在周天子的想法,就是搞一块飞地,反正宋国正在被汉子国摁在地上摩擦,他就想着,自己不要脸皮,给宋国弄点“上天的意思”。

    比如说就是钦定一下,这戴氏吧,代宋是完全没问题的,然后呢,宋国的新君戴举,要是觉得合适呢,就把已经确定丢了的土地,送一块给周天子。

    贡田嘛,指哪儿不是指?

    周天子呢,就勉为其难笑纳,然后把这块贡田,交给宗室的人去管理。

    管理嘛,肯定是要亲自到场的,周天子就再勉为其难,出一笔钱,主要就是路费,然后打包送一批人过去宋国地盘。

    至于这帮人能不能从汉子国手中啃一块下来,那是他们的事情。

    反正从周天子的内心出发,他就是巴不得这群问他讨要土地的杂碎去死!

    最好是借汉子国的手,把这群杂碎剁成肉泥!

    宋国的贡田,一块飞地,合情合理合法,宗室的人如果说不要,那就是瞧不起天子,天子给的东西,还挑肥拣瘦,这摆明了不忠心嘛。

    虽说跟周怼王时期没法比,当年周怼王玩“一视同仁”的时候,套路比现在多多了。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周天子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手头呢,还有点小钱,怎么可能浪费在宗室这些米虫身上?

    当下听说汉子国国君李解亲率二十三万大军攻宋,他简直是喜出望外。

    反正就现在的行情,周天子也是清楚的,汉子国在东南独大,搞不好将来就是一家独大,而且还喊出了“一统天下”的口号,成周王畿这块地,最终会不会完蛋,其实周天子心中此时也有数。

    不过有数归有数,挣扎还是要挣扎的。

    否则跟咸鱼有什么分别?

    汉人已经打出了“一统天下”的旗帜,这是他周天子说不让一统就能完事儿的?

    再说了,这天下本来就在形式上是统一的,有“天下共主”,只不过这一回,要换一家了。

    阻挠不了,就算想阻挠,周天子也觉得没什么戏,他有什么办法?他也很为难啊。

    所以思来想去,与其付诸理想,不如认清现实。

    怎么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怎么让自己心情愉悦一点,这就是现在周天子的真实想法。

    反正他已经开疆拓土了,今年夏天身体又不大好,还受了一次风寒,周天子寻思着,自己就算还能多活几天,可能也不如祖先他们那么好,等有空的话,就传位好了。

    有机会能回丰镐之地看看,那大概也是极好的。

    这个念头,一开始本没有,但南方来的蔡夫子蔡美,他表示这事儿汉子国可以包办。晋国人做不到的,他们汉国人能做到;秦国人做不到的,他们汉国人也能做到!

    至于代价是什么,周天子心中有数。

    所以,当真的确定汉军攻宋之后,王宫之中的周天子,真的是有点小激动。

    按照计划,他现在就可以安排那帮想要谋夺他新得土地的宗师牲口们,然后暗中跟汉子国这个典型的反贼好好地沟通沟通。

    条件允许呢,就把东行的杂碎们给安排了。

    “陛下,宋国使者皇途,如今便在洛南。”

    “皇途?皇氏?郑国的皇氏,还是齐国的皇氏?”

    “是郑国皇氏,如今宋国司城,便是皇善。”

    “汉人攻宋,官人要见此人?”

    “陛下,皇途此行,原本是前往晋国求援。”

    “噢?”

    周天子来了精神,秦晋大战,要是晋国真的出兵救援宋国,那晋国可就是两线作战,这能撑得起来?

    也不知道怎么地,现在周天子感觉捡漏挺爽的。

    尤其是李解这个人,他虽然是反贼,但说话超好听,说给捡漏就给捡,完全没有虚头巴脑的假惺惺。

    和那些老姬家的人比起来,周天子得承认,还是这样的反贼让他感觉心情愉悦啊。

    “陛下,皇途转道洛南,乃是为泾阳狐氏而来。”

    “泾阳狐氏……噢,乃是西戎小支,寡人知其来历,其有绝色二人,寡人还曾……嗯?”

    猛地,周天子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紧接着猛地从座位上爬了起来,他之前受过风寒之后,身体一直不大康健,此时手脚灵活,当真算得上矫健。

    来回踱步了一会儿,冠冕哗啦啦作响,只一会儿,周天子将头冠取了下来,然后放在了案几上,一脸欣喜地击掌道:“寡人若是赐狐氏高爵,再将狐氏女,赏于汉解,何如?”

    “……”

    自从周天子在李解那里捡到便宜之后,周国的大臣们都觉得,自家老板越来越不讲究了。

    老姬家的体面,这是半点都不想要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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